《天国的光与影》[生子文] ——作者:争无尤
争无尤  发于:2016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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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身负治愈之力的绿龙一族,最珍贵的,莫过于龙髓中的精血。那是世间治愈之力最浓稠的液体,受到了诸神的赐福,甚至可以挡下一部分的神罚。
路西斐尔自然也认得瑟拉拿给尤利尔喝的东西是什么。原本他对瑟拉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观感,只觉得对方是个不怎么着调却能力不俗的老者。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对瑟拉的感激。
尤利尔看着路西斐尔眼中的感激之情,心想,人心果然是这世上最简单也最莫测的东西。同样一个人,因为他做了一件事、或者没做一件事,可能就会改变别人对他的整体观感。自己对路西斐尔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援手,路西斐尔便越陷越深。那么,如果没有了这些“好”的记忆,恐怕路西斐尔的爱也便跟着一起消失了吧。
想到这里,尤利尔觉得自己真是没事干了,眼下哪是想这些的时候。
腹中的疼痛此时已经痛到了麻木的程度,尤利尔却感觉到自己的宫缩比之前有力了很多。孩子的头此时已经快下降到盆口,产道也已经打开完全。尽管身上还是很乏力,可他还是努力吸着气,配合宫缩用力向下推挤着。
即便如此,孩子的下降依旧不太顺利。尤利尔示意路西斐尔扶自己起来,想再次依靠重力将孩子向出推。结果就在尤利尔起身的刹那,腹中猛然骤缩。就好像被谁用重拳击中了腹部,尤利尔再次“呃”地痛呼出声,倒在路西斐尔怀中,同时一阵血腥气自他身下蜿蜒而出。
路西斐尔抱住尤利尔,双目怒张,眼中瞬间泛起了一层血色,却是他将眼中的毛细血管生生给瞪裂了。
瑟拉连忙又拿出一个小瓶喂在尤利尔嘴边,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惶急:“是止血药,快咽了。”
尤利尔依言将药咽下,却疼得眼前一片空白,手不自觉地扣在腹上,用力向下推挤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这样便能将那个折磨他的小东西推挤出去一样。可他这样做,只是让血更快地从他身下流出,很快便湮湿了一片床单。
瑟拉急得用力掰住他的手,可尤利尔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瑟拉一拉之下居然没有拉动。
路西斐尔意识到尤利尔这是又有些神志恍惚,连忙也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住。同时对瑟拉沉声道:“大祭司,您能帮我打开龙岛的结界吗?只需要一瞬即可,我要带他回至高天。”
瑟拉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犹豫,正当他想要点头的时候,尤利尔突然睁开眼睛,对路西斐尔说道:“隐藏龙岛的结界解开容易,再恢复绝非一夕之事。何况即便仅有一瞬也可能会被感知。你已经代表天界承诺帮助龙岛隐藏入口,切不可食言。”难得他这段话说得极连贯,可说完,他却绷紧了身体,挣开了路西斐尔的辖制,双手捧着肚子连着抽搐了数下,破碎的□□自他死死咬住的牙关中溢出,依稀还是“别……呃……啊……打开结界……呃……”
这一幕看得路西斐尔心胆俱裂,一把将他抱进怀中,将嘴贴在他耳边连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打开龙岛的结界。尤利尔,你听见没有,我不会食言。你不要吓我。”
瑟拉知道尤利尔这是不想再欠龙岛的情。不过转念一想,尤利尔这样做,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龙岛,还有被他带来的鬼王的卵。如果被有心人知道鬼王在龙岛,不仅龙岛从此再无宁日,恐怕也会增加鬼王净化不全的风险,到时候生灵涂炭,就不是一点人情可以道尽的了。
尤利尔的身体状况,明显受不了用符文强行穿越结界带来的撕扯和撞击。可如果不送他回至高天,尤利尔一旦有个不测,龙岛可没有法则之力来自动保护撒拉弗的圣灵。
瑟拉此刻也有些为难,他活了几万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心塞过。
尤利尔此时又恢复了些清明,看出了瑟拉的为难,他笑了笑说:“瑟……拉,我不会死在你这……我……又不是龙……”
瑟拉眼眶一热,心想,尤利尔这越是紧急关头越喜欢说冷笑话的破习惯,居然几万年了还没改。
尤利尔又握住了路西斐尔的手,缓了几口气,轻声说:“你别怕,我没事。”
路西斐尔双目赤红地看着他,用力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表示“我不怕”还是“我不信”。
尤利尔看着他憔悴又狼狈的样子,心里有些疼,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腹中又是一阵骤痛。这次尤利尔分了神,没能忍住,“呃”地一声喊了出来。
听了他这一声喊,路西斐尔便如被电了一般全身一颤。瑟拉也连忙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腹底,脸上竟现了一丝喜悦:“你的宫缩力恢复了,快配合着宫缩用力。”
尤利尔点了下头,便按着瑟拉的嘱咐一直吸气呼气用力。如此这般,近半个多小时过去,尤利尔身上又被汗湿了一回,可孩子依然下降得并不明显。
路西斐尔一边替他擦着汗,一边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鼓励,脸上的表情似乎疼得比他还厉害。
尤利尔在疼痛间歇的时候,对他笑了一笑:“你这张脸,看起来,实在让人放松不下来。”
路西斐尔立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瑟拉在旁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便提议道:“不然你还是下地走走?”
他话音未落,路西斐尔的目光便是一凝,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魔君正站在他面前要跟他决一死战。
尤利尔却挣扎着坐起身,路西斐尔连忙伸手去扶。尤利尔试了试将腿放在地上,随即对路西斐尔说道:“你到前面来,撑住我。我的腿,吃不住力。”说完,他扶住肚子轻哼一声,便要向床下栽去。
路西斐尔连忙抱住他,然后慢慢挪至他面前,将他的胳膊撑在自己肩上,搂着他的腰侧缓缓站起。两个人面对着面,就像是在亲密地拥抱着。可路西斐尔此刻却分明地又感觉到了尤利尔的宫缩,一波挨着一波,而尤利尔则迎着这样的疼痛,一边向下用着力,一边合拢双臂将他抱紧。
为了节约体力,尤利尔也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疼痛,疼得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在路西斐尔耳边轻哼一声,路西斐尔不停地在他耳边絮叨着“我爱你”“要加油”“没事的”这样的话。每每听到他痛哼出声,路西斐尔的声音中都会带上一分哽咽嘶哑。
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瑟拉都已经急出了一脑门的汗,路西斐尔更是觉得神经绷紧得似乎随时都会断掉。尤利尔突然觉得腹中的疼痛再次加剧,而且间歇再次变得极短,就在疼痛再次到达巅峰的时候,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将脸深埋在路西斐尔肩头,压抑地念了一声:“路西斐尔!”
路西斐尔绷紧的神经被他这声呼唤给崩得一塌糊涂,失魂一样一遍遍地回答着:“亲爱的,我在。我在呢,亲爱的。我就在这里。我永远都在。我在……”
尤利尔握住他护在自己身侧的手,想缓上一缓后安慰他一句什么,可这次的腹痛却没了间歇的迹象,他心里知道情况有异,将手扶在肚子上,轻声唤到:“瑟拉……”
瑟拉忙走到他身边,手摸在他腹底收缩最强的位置,压下的那一瞬,瑟拉感觉到自己简直快被路西斐尔的目光给瞪穿了。
尤利尔这次却没有呼痛,只言语破碎地问他:“怎么……样?”
瑟拉满目凝重地抬起头,低声说:“孩子的头已经入盆了。但是你的盆口太窄,孩子卡住下不去。”
路西斐尔闻言全身一紧,尤利尔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手轻轻往身下一压。“咔”地一声,路西斐尔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为恐怖的声音,其实,也只不过是尤利尔出手断掉了自己的耻骨。
瑟拉也没想到尤利尔出手如此稳准狠,大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尤利尔弄裂了自己的骨盆,此刻已经彻底无法支撑体重,便向路西斐尔身上倒去。路西斐尔知道骨头错位摩擦起来会更疼,连忙抱起尤利尔将他平放在了床上。
尤利尔的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身子微微弓起,此刻也不去分辨到底是哪里疼得厉害,只一味地向下用力。
瑟拉示意路西斐尔帮尤利尔撑起双腿,自己则朝尤利尔的身下探去。尤利尔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牵动了骨折处,又泄了几分力气,没忍住又是“唔”地低吟了一声。路西斐尔见他这样,猜到他不想被人碰到私密处,连忙摁住了瑟拉的手。
瑟拉吹着自己汗湿成了好几缕的胡子,恶狠狠地说道:“我是医生!”
尤利尔歉意地看向瑟拉,随即目光转到路西斐尔身上,带上了一丝恳求。然后身子猛地向后一折,一声破碎的痛呼再次出口:“呃……啊……”
路西斐尔哪受得了这个,红着眼睛对瑟拉说道:“大祭司,我也学习过助产方面的事。你来指导我吧,下面是不是要确认一下胎头?”
接下来,瑟拉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多余的。大天使长根本十分熟悉助产流程,无论是帮助胎头旋转还是帮忙娩出肩膀,姿势手法纯熟得就好像他是专业替人接生了多少年一样。
尤利尔也配合着路西斐尔的动作,用力、呼吸,忍不住疼时也会□□几声,路西斐尔便会声音破碎地对他说几句“我爱你”“我就在这里”。
终于,随着尤利尔一声略显悠长的低吟,嘹亮的哭声响起,一个红彤彤的婴儿被路西斐尔倒提在手里,挥舞着手臂,哭得十分恣意。
路西斐尔却将孩子往瑟拉手里一塞,只专心致志地又帮尤利尔娩出了胎盘。
当瑟拉已经将孩子口腔中的羊水拍出、脐带处理好、身上也清洗干净,包在柔软的布料中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路西斐尔跪在床边,紧紧抱着尤利尔,哭得就像是这个世界即将坍塌,他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瑟拉心中猛地一颤,心想,难道尤利尔……
可接着,他便听到了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字字清晰地说道:“萨麦尔这个名字有那么难听吗,你哭什么?”
萨麦尔,在古精灵语中,意为“不顾一切的爱”。

☆、灵魂誓约

尤利尔为孩子取名叫萨麦尔,并不是因为“不顾一切的爱”,而是出自命运之镜的预言。而“不顾一切”这个词在古精灵语中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盲目”。
由于命运之镜一直以擅长误导人着称于世,所以尤利尔并没有太过在意它赐给自己孩子的这个名字。不顾一切也好,盲目也罢,如果他足够睿智,就能将痛苦全都变成祝福。就好比萨麦尔的存在带给他的那些疼痛,此刻都变成了抱着那个温软的小生命时,心中满溢的温情。
尤利尔将萨麦尔抱在怀中的时候,这个折磨了他许久、哭声响亮的小婴儿突然停止了哭泣,露出一个满足似的表情,侧过头往他胸口挨了挨。此时萨麦尔就贴着他的心口,似乎因为又寻到了熟悉的心跳声,小婴儿张开嘴舒服地“啊”了一声。
尤利尔的心蓦地一软,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笑了。
看着尤利尔抱着他们的孩子淡然微笑的样子,路西斐尔觉得大概一生所求不过如此。在尤利尔汗湿的鬓边印了一个吻,路西斐尔虽然依旧哽咽难言,却哭着笑了出来。
尤利尔心想,路西斐尔大概真的被吓坏了。只是这仿佛劫后余生的样子,还真是太孩子气了些。再看向站在一边努力与室内布景融为一体却没有离去的瑟拉,料他有事要说,便道:“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铭记在心。是不是鬼王的卵出了什么问题?”
瑟拉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说道:“吾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鬼王的卵倒是没什么事,失去了婴鬼的冲击,它破壳还需要时日。只是,”瑟拉看了一眼正用手指逗弄萨麦尔的路西斐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给米迦勒殿下净化圣灵的时间,有些迟了。”
路西斐尔恍然起身,又吻了吻尤利尔的额角,哑声道:“仪式每日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你先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然后便一边用手抹干净脸,一边跟着瑟拉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尤利尔目送他走出门去,明知眼前只有分崩离析的未来,却仍忍不住心生眷恋。可他却无法挑战法则之力的因果。因果之线、牵一动百,连主神都没能赢得命运的垂青,何况本就是主神造出来用来献祭给命运的他。他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只需要沿着正确的路去走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再怎么想都是自讨苦吃。
怀中的孩子又弱弱地“啊”了一声,唤回了尤利尔的注意。看着小婴儿砸着嘴吐着口水,尤利尔猜他是饿了。天界之外,撒拉弗无法靠法则之力提供必要的能量,新生的婴儿会饿,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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