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尔的低吟声,就像是一泼冷水,浇在路西斐尔如铸铁般被烧得通红的脑海中,瞬间蒸腾的水汽,发出一连串尖锐的警告。路西斐尔猛地回过神,身体上的反应胀痛难耐,可心中的胀痛却更加难以忍受。
松开了尤利尔的唇,深吻形成的真空在他离去的刹那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一条银线尚连在他与尤利尔的双唇之间。
路西斐尔有些无措地看着尤利尔笼上了一层雾气的双眼,尤利尔微微张着嘴,用力地呼吸着,素来苍白的面颊此刻竟染上了一层红晕。
路西斐尔这一刻几乎再次崩断了神经,身下的燥热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从尤利尔的身上跳了起来,他几乎用逃跑的速度冲出了门去。
尤利尔用力平复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平复的呼吸,眼中的迷蒙渐渐变成清明,然后清明化作自嘲,自嘲最后凝成了几分哀伤的冷意。
路西斐尔则一路跑回了自己房间的浴室,亟不可待地拧开淋浴的冷水开关,然后坐在冰冷的水幕下,深深地埋下了头。
即便是接近零度的冰水,也浇不灭他身体的热度,可他心中的冰冷,却无法用身体的热度来温暖。
尤利尔染上□□的表情,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还记得,上一次尤利尔露出那样的表情,是在他第二次试图对他用愈灵术的时候。
那个时候,尤利尔用那样深情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也能成为他的全世界。
路西斐尔还记得自己当时感觉到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幸福。
然后,尤利尔轻轻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撒旦。
幸福就那样支离破碎,无法捡拾。瞬间冲出他口腔的鲜红液体,鲜艳得极致讽刺。天国到地狱之间,如果凭借重力坠落,需要整整七个昼夜,可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两个字节的距离。
跪在被冰水激得刺骨的地面上,路西斐尔将额头用力抵着地面,发出一声濒死般压抑的低吼。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者大大,这个吻真的很纯洁,请不要让它不过审,鞠躬
☆、我爱你,我也是
尤利尔在路西斐尔离开后不久,便感觉到一阵难耐的腹痛。
不同于他力量耗损时的绞痛,也不同于他受伤后连绵不绝的胀痛,那是他几乎与死亡之树同归于尽时感受到的坠痛。
仅一念之间,他便想到,一定是路西斐尔那边出了状况。
虽然尤利尔无法理解,是什么让路西斐尔的圣灵承受到了如此大的痛苦,痛苦到甚至可以导致他濒临滑胎,他仍不得不站起身,快步走向路西斐尔目前的位置。
半年多以前,在死亡之树下,这个孩子还没有发育出躯体,能带给他的只有疼痛。如今它的身体和圣灵已经完全与他的连接在一起,它的痛苦可以直接通过灵魂作用到尤利尔的圣灵上,它的濒死挣扎,令尤利尔举步维艰。
即便如此,尤利尔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走到了路西斐尔所在的浴室门口,感受到门内少年的样子,骤然加剧的疼痛令尤利尔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的手却在这一刻挥出,推开了浴室的门扇。
突然间的响动,让路西斐尔抬起头。占据了他整个灵魂并将其割裂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长袍曳地、目光清冷,银色的长发笼着圣洁的光辉。
路西斐尔的衣袍如今已经湿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水幕不断冲刷着他的面庞,将他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面颊上,他的双眼仍然湛蓝却失了澄澈,眼白的地方密布着红色的血丝。
尤利尔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先抬手关上了水幕,然后俯下身,将手伸向路西斐尔的脸。就在这时,路西斐尔眸色一暗,突然往前一扑,眼看就要将已经毫无防备之力的尤利尔扑倒在冰冷的水泊中,他却在最后一刻搂住尤利尔猛地一个翻身,将自己垫在了尤利尔和地面之间。
即便如此,尤利尔还是疼得一声抽吸。
这几乎是路西斐尔第一次听到尤利尔呼痛。他的神智蓦然一清,连忙扶住尤利尔坐起来,却发现尤利尔的身体在不住颤抖,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渗出来,地上的水泊不知何时染上了极浅的一层粉红,淡淡的血腥气味分明地渗入呼吸。
路西斐尔大骇之下,连忙抱着尤利尔起身。
尤利尔却用手指死死扳住他的脸,逼着他与他对视。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从未如此愤怒,愤怒得燃尽了尤利尔全部的冰冷,连尤利尔的清冷嗓音,此刻听起来都带着灼人的热度:“路西斐尔,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尽可对我说。我能给的,都会给你。请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说完,他突然闭上双眼,全身猛地绷紧。路西斐尔吓得连忙握住他的手,想要向他体内输送圣灵之力,却被尤利尔反手扣住手腕。用轻得几乎无法辨识的声音,尤利尔说道:“快去找拉贵尔。”
拉贵尔是白着一张脸开始了对尤利尔的医治,然后黑着脸完成了医治的过程。当他将治愈之力从尤利尔身上收回的时候,脸色已经沉得几乎可以滴下墨汁来。
路西斐尔一直跪坐在床边,握着尤利尔的手。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袍被体温蒸干,然后又被紧张的汗水打湿,接着又被体温蒸干。几个反复下来,已经过去了一夜一天。等到拉贵尔收手,尤利尔睁开眼睛的时候,路西斐尔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已经麻木不堪,连动一动手指都难。
尤利尔的目光轻轻扫过路西斐尔,然后落在拉贵尔的脸上,嘴角一弯,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充满讨好的笑容。
这个笑容对路西斐尔造成的效果是震撼的。那是一种颠覆性的震撼,瞬间将他镇在原地,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视力和人生。
拉贵尔却极不买账地冷冷开口:“你最好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尤利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别样的轻松:“如果我说,是我洗澡的时候一时不慎摔倒了,你能接受吗?”
拉贵尔给了他一个“你骗鬼呢”的眼神,然后目光如刀子一般割在了路西斐尔脸上。
路西斐尔现在满脑子都跑满了“这一定是错觉为什么尤利尔看起来很怕拉贵尔老师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已经不清楚了”,以至于接收到拉贵尔的眼刀时,对这位自己从未忌惮过的老师,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怀揣着崇高的敬畏之情,路西斐尔说:“都是我的错。”
一道冰冷的视线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刺入他的眼底。路西斐尔强忍住哆嗦,立即补充道:“我不应该将肥皂掉在地上。”
然后,他便感觉到那道视线变得更冷了。
拉贵尔被他们两个彻底地激怒了,抖着手指向尤利尔,他的声音都有些哆嗦:“好,你好!你们可真好!”
尤利尔的内心升起一股绝望般的悲怆,心想,觉得可以指望路西斐尔的自己真是很傻很天真。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弓起身,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
路西斐尔几乎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拉贵尔也立即俯身将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治愈术的金色光芒再次亮起。
甩开路西斐尔的手,尤利尔握住拉贵尔的手腕,凄声道:“是我不该想。你就别问了。”
拉贵尔立即脑补出尤利尔思念撒旦成灾一万字,心下不忍,反握住尤利尔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不问。你也别多想。”
尤利尔缓缓闭上眼睛,微微侧过头,那种万念俱灰的样子,令路西斐尔实在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此刻满脑子跑满的话变成了“他这是在演戏吧他这绝对是在演戏吧虽然我看着依然很心疼但是他这绝对就是在演戏啊”。
拉贵尔作为一个被尤利尔忽悠惯了的人,丝毫没有看出破绽,心痛之余,只能更紧地握住尤利尔的手,一阵阵地心塞。
尤利尔在心里默默地对拉贵尔说,对不起啊,如果让你知道这件事是路西斐尔搞出来的,我更不知如何解释了。
因为哪怕是对我自己,我都解释不了我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拉贵尔走后,路西斐尔坐在尤利尔的床边,看着恢复成一贯沉默状态的尤利尔,有些拿不准哪个尤利尔才是真正的他。
很明显,在拉贵尔面前,尤利尔显得更像是一个血肉之躯,但是尤利尔对拉贵尔说起谎来,那真是丧心病狂。
他曾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尤利尔,但是现实总是扇了他一个又一个耳光。直到此刻,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敢说了解尤利尔,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这个他曾经以为被整个天界迫害、活在阴影中的撒拉弗,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最向往的光明。
伸出手,路西斐尔发现自己竟迟迟不敢将掌心覆在尤利尔搁在小腹处的手背上。
光明,是无法用手来握住的。
尤其,是在他几乎如黑洞一般吸噬掉这道光明之后。
可下意识的,他却不想道歉。他想,尤利尔大概是不需要他的道歉的。
横下心来,路西斐尔将手轻轻落下。
尤利尔的手,果然一片冰冷。
将尤利尔的手攥进手里握着,路西斐尔说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尤利尔抬起一直低垂的双睫,冰蓝的双眸中并无路西斐尔想象中的冰冷,而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温然一笑,尤利尔轻声说:“你能告诉我,你那时是怎么了吗?”
路西斐尔心想,尤利尔每次骗小孩的时候,总是用这种语气。自己已经不知被他骗了多少次,如今虽然能看出来了,却依然无法不贪恋这种温柔。
可这种温柔,不知从何时起,让他感到烦躁。
拼命告诉自己,在尤利尔身边,自己不能有负面情绪,可路西斐尔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种滴滴落在心尖的酸涩已经快将他的心烫穿。感觉到自己握在掌心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知道这是自己又害得尤利尔受苦,路西斐尔简直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这时,尤利尔再次开口。由于他并没有掩饰痛意,所以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断续:“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动了动嘴唇,路西斐尔听见自己气若游丝地说道:“尤利尔,你能抱抱我吗?”
下一刻,他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尤利尔的手虽然总是很凉,但怀抱却比谁的都要温暖。路西斐尔将手臂在尤利尔的背后缓缓收紧,抬头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尤利尔,我爱你。”
尤利尔的身体在他的环抱中微微一僵,但只经一瞬便放松下来。
接下来,他只感到唇上一湿,却是尤利尔的舌尖舔过他的双唇。
四唇相扣,唇齿间的碰撞虽然难以避免,但彼此吸吮缠绕的甘美依然丝丝渗入路西斐尔的心中。单凭一次经验,尤利尔的吻便褪去了生涩。他抚慰般舔吮着路西斐尔的双唇,舌尖扫过他口腔的每个角落,与他的舌尖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吐着彼此的呼吸,互相倾诉着需要和渴求。
路西斐尔只觉如坠梦境,脑海中回荡不去的,只有尤利尔吻他前说的三个字:“我也是。”
几乎瞬间湿润了眼眶,路西斐尔近似疯狂地回应着尤利尔的吻。他的唇莽撞地磕在尤利尔的牙齿上,感觉到尤利尔瞬间的退缩,路西斐尔用力地探过头去,用力地吸吮着,牙齿轻轻咬住尤利尔的下唇,就是不放他离开。尤利尔有些无奈地回应着他的坚持,舌尖舔过他的牙床,探入他口中。路西斐尔只觉得脑中一阵喧嚣着占有的轰鸣,他用力地吸着尤利尔的舌尖,想让他进入得更深,完全落入自己的口中,再也没有退路。血的腥甜在他唇齿间荡开,他已经不敢去想那到底是谁的血,这个带着些许疼痛的吻,对他而言意味着太多。他不想结束它,只想索求更多,无论是吻还是爱。
剧烈的喘息声化作热情的催化剂,他们的手中、唇间、眼底只有彼此,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吞咽着彼此的爱意,抚慰着彼此的不安。
路西斐尔曾经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更多,可此时此刻却明白那不过是一种故作姿态的虚伪。因为拥有的感觉竟是如此甘美。他的手轻轻抚过尤利尔颈后的皮肤,指尖下传来一阵令人失控的战栗。路西斐尔的身子缓缓前倾,将尤利尔压倒在柔软的枕头上,手指沿着尤利尔的颈侧滑下,触到他长袍的领口,指腹轻轻一划,金色的微光便划开了轻薄的布料。尤利尔那无数次将他护在其中的胸口此刻就暴露在他的掌下,规律的心跳依然轻而清晰,路西斐尔将手掌停留在那里,感受着那一次次轻柔而令人心安的撞击。
绵长的吻使得他们都许久没有吸入新鲜的空气,路西斐尔却沉浸于这种灭顶般的窒息。尤利尔的喘息声已经变成含糊不清的低吟,声声刺激着路西斐尔的神经,令他更加不想放开他,他想得到他的全部、占有他的全部。
将手挪开尤利尔的心口,路西斐尔的手指划过尤利尔光滑的肌肤,缓缓向下探去,他的双唇用力吸住尤利尔的唇,舌尖再次探入到尤利尔口腔的最深处,□□着略有些粗糙、却仍觉甘美的上颚,攫取着他们之间仅剩的那一缕气息。就在他的指尖擦过尤利尔小腹的瞬间,尤利尔突然猛地一个后仰,随着一声轻唤,结束了那个已经快将两个人的肺吸成真空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