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光与影》[生子文] ——作者:争无尤
争无尤  发于:2016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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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不到寒萃石,路西斐尔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了需要的东西,便又耽误了一番功夫。等他回到桑杨沙的小院时,就看见桑杨沙的小屋已经变成了一个融化中的大冰坨,桑杨沙跟尤利尔都坐在院子里。尤利尔穿着觐见主神时的礼服,正在说着什么,桑杨沙裹着斗篷蹲在他身边,眼睛亮亮地正盯着尤利尔看。
路西斐尔心中警钟长鸣,快步上前,硬挤在两人中间,将桑杨沙挤去了一边。桑杨沙让他挤得一个趔趄,不乐意地喊道:“正听故事听到高兴呢,你捣什么乱!”
路西斐尔一脸疑问地看向尤利尔,听见尤利尔正说着:“公主得知答案后,便要离开。王子连忙紧紧扯住了她的斗篷。公主没有办法,只能将斗篷留下。第二天,公主召开了集会,找了十二位法官当见证人,并说出了谜语的答案‘是一只吃了□□毒死自己然后又毒死了十二个人的乌鸦’……”
这是上一个人类文明中,流传甚广的一个童话故事。
路西斐尔又看了一眼桑杨沙,便见桑杨沙兴致勃勃地说:“然后呢,然后呢。”
尤利尔说:“王子于是怒了,用斗篷闷死了公主,自己也被法官判了死刑。执行死刑的时候,王子狂笑道:‘这个谜语的谜面就是错的,乌鸦毒死的其实是十四个人!’”
故事就这样讲完了。
桑杨沙听完愣了很久,然后特别没精神地“唉”了一声,说:“怎么会这样。”
路西斐尔也愣了半天,他突然很想对尤利尔说,桑杨沙本来就没有童年,你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天火

告别了被□□打击到的桑杨沙,路西斐尔终于带着尤利尔来到了本次行程的目的地,位于第四天南部的天火峰。
这里,我们稍微介绍一下天火峰的基本情况。
首先,这要从第四天说起。
第四天玛哈侬位于天界七重天的正中,还有一个名字叫“太阳天”,是天界特别重要的一层,因为很多重要的机构就存在于此。它的北部有上古圣城耶路撒冷的遗迹、西部是力天使军总部、东部坐落着长着生命之树的伊甸园,南部则是天国大结界最关键的节点,天火峰。
是的,天火峰,是关系到整个天界安全的大结界最重要的一个节点。
大结界上由于各种碰撞和攻击产生的负面元素统统聚集在这里,被天火付诸一炬。其内的天火是从上古时代末开始燃烧的,其火元素极其精纯致密,可以燃尽一切,当年差点儿将整个世界焚毁,后来魔神以灵魂为代价将天火局限于一隅,才拯救了世界。
可见魔神情操之高,而天火又是如何的霸道。
负责驻守天火峰的,是一支力天使军。他们早就接收到尤利尔将来受刑的通知,结果整整等了一大天也没等到。但是他们也不敢向上级打报告。如今看见路西斐尔将人带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将一枚具有三天时效性的计时符文绑在尤利尔身上,力天使军的长官亲自打开了通往天火峰顶的传送阵。
在尤利尔就要踏入传送阵前,路西斐尔突然将他唤住。
尤利尔依言停住脚步。
力天使长官瞬间一脸紧张,生怕这些殿下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结果就听路西斐尔冷冷说道:“你们是不是差了什么程序?”
力天使长官愣了很久也没想出到底差了什么程序,直到路西斐尔亮出一打符文,他才恍然大悟。
通常进入天火峰之前,他们都会在人犯的手脚及羽翼伸出处贴上限制神圣之力的符文。这样可以加速天火对圣灵的燃烧。
可人家审判天使明显是来受罚的,又不是来人道毁灭的,这一步,就被他们刻意忽略了——不管这位名声有多差,神圣阶级顶端的撒拉弗,可不是他们帕瓦斯得罪得起的。
看着路西斐尔严肃认真的表情,力天使长官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心想,眼前这位可是大天使长,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一个两个都不能得罪,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不过话说回来,大天使长您老人家到底跟这位审判天使多大仇多大怨,这不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吗?
路西斐尔勾起嘴角,一张原本明媚的小瓜子脸硬是给他笑出了邪魅狂狷的效果:“怎么,这不是这里的规矩?”
力天使长官马上用力摇头,然后迅速转身退下,意思很明显:殿下,都交给您了,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看不见,啥都不知道。
尤利尔感觉着路西斐尔笑得恶意满满的脸,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倒是不太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可路西斐尔并没有给他机会想明白,几道符文“刷刷”地便锁住了他的四肢,更有一道没入了他的胸口。尤利尔甚至没感受到那最后的符文是什么,便觉得圣灵一滞——居然是神圣级的锁灵符文。这种可以锁住神圣阶级圣灵的符文,每制成一张,都需要几百名座天使吟唱数年。
路西斐尔居然一下子对他用了一打!
一打啊!
这个败家子儿!
尤利尔心里光顾骂路西斐尔败家了,一时间倒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你可是被人锁了圣灵啊,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况且人家那符文都亮了半天了,你居然没有一丝防备,你觉得这像话吗?
被锁了圣灵后,尤利尔根本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目不能视,四周只余深沉的黑暗。耳不能闻,世界一片静谧。感觉不到气味,感觉不到温度,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路西斐尔不仅桎梏了他的圣灵,还封了他的五感。
尤利尔一共活了六万多岁,同无数奸险狡诈的生物打过交道,极少陷入如此绝境。
他觉得他多少也该紧张或者懊恼一下子意思意思。
可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路西斐尔睁着澄净的双眼、对他说“我永远不会辜负你”时的场景。
对于时间和空间的丧失感,化作无尽的困倦,瞬间将尤利尔带入了沉眠。
这次,他又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关于天火的事情。
那时候,魔人族为了动摇天族和魔族的根本,设计焚毁了生命之树。生命之树的燃烧形成了天火,很快将伊甸园和耶路撒冷城付之一炬。当时的惨状,连尸横遍野都无法形容——天火之下,别说尸体,连圣城那黑曜石垒成的基石都在至炎之火的烧灼下融化。
尤利尔收到消息后,率领三百万能天使援救第四天,可是救人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天火的蔓延。他安排大部队去大结界节点三圣山,利用大结界阻拦火势,自己则去了燃烧中的耶路撒冷城。
当时圣城的城墙都已经融化,城中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他不甘心,便一直深入,试图收集那些在天火中挣扎的圣灵。顶着天火焚身,还要帮助挣扎的圣灵摆脱天火,不到一日,他便体力不支,可圣灵的悲号声让他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就在他支撑不住,却无计可施的时候,撒旦出现了。
撒旦的样子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一身战袍被天火烧得残破不堪。
撒旦当时要拉他走,他可能是魔怔了,硬是不同意。结果,撒旦就对他下了黑手,封了他的圣灵和五感。
等他醒来,已经是十天之后,躺在至高天温暖舒适的宫殿中,窗外下着绵绵细雨。
拉贵尔就坐在他床边,告诉他,他的圣灵受损,撒旦为他用了愈灵术。
当时,尚年轻的拉贵尔一脸为他的节操哀悼的表情,让他很是蛋疼。可拉贵尔接下来说的话,却比掉节操要严重不知多少倍。
他被封了圣灵那一日,三圣山被天火焚塌,三百万能天使为支持结界无一人脱逃,全军覆没。撒旦知道圣山快要崩塌,去耶路撒冷寻他,救出他后,整个第四天便完全被火海所淹没。
那一日,整个第四天,就只有他和撒旦两人生还。
那时,尤利尔心里想的是,如果他不去耶路撒冷,应该就能判断出圣山崩塌的时间,可能就能救下三百万士兵和在他们保护下的平民;而如果撒旦不是来找他,而是去救那些士兵和平民,那么伤亡可能会更低。哪怕如果撒旦没有封掉他的圣灵,他也可能会拼着性命多救出几个人来。
尤利尔一直坚信,所谓的高位者,就是为了保护他的人民而生。断然没有牺牲民众,自己苟活的道理。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当时他心中产生了无尽的恨意,却没有宣泄的窗口。
当年的他,在懂得爱之前,先学会了恨。
可是,不幸的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在处理天火的问题上,主神和魔神发生了冲突。主神调回了魔界所有的天族,称要倾整个天族之力,抑制天火的蔓延。尤利尔作为大天使长,无条件地执行着主神的决定,忙着同其他的炽天使一起阻止天火向第三天和第五天蔓延。
魔神却在这个时候,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引天火焚身,将天火抑制在了第四天。天界的燃眉之急就这样解了,可天火的威胁依然还在。
魔神受难后,魔族便对天族产生了不满。引发这一切矛盾的魔人,不断在魔族中散布谣言,挑拨着天族和魔族岌岌可危的关系。
这时候,撒旦突然来找他。
撒旦对他说,他想同他一起去一个地方,那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却没有纷争也没有痛苦,可能是孤寂了些,可因为有他在,便是最美的乐土。
尤利尔立刻想到的就是,撒旦这是在劝他再次抛弃自己的人民吗?
一次还不够,还要再一次,还是永远?
他想都没想,直接将审判之剑刺了过去。
出乎他的意料,撒旦没有躲。
他就那样面带微笑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素来低沉桀骜的声音,在那一刻听起来酸楚又卑微:“尤利尔,跟我在一起吧。求你 。”
那是撒旦第一次求他。
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有答应,抽出审判之剑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看他一眼,甚至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或者又站了多久。
他回到房间内就被主神召走了。
等他回来,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他那时并不知道撒旦一夜都站在他门前,几乎流干的血浸透了厚厚的地毯。
彼列差人将地毯换过了。
魔族在那一天,全面撤离了天界。
三界战争爆发,战火比天火还要来势汹汹,世界在战火中逐渐崩塌。
最后,主神将魔人族的首领、也是他的爱子亚当封禁到三圣山的天火中,自己也投入了天火,并用那一刻产生的力量诅咒了魔人族,几乎让魔人族遭到灭顶之灾。
三个世界在没有神明的情况下,又苟延残喘了万余年。见面已如陌生人的他和撒旦签订了第一次和平条约,将天界和魔界仅剩的力量聚集起来,支持住了位居中间的人界。
三界中人,于是生活到了唯一一个稳定的世界里。
资源的竞争、力量的博弈,如此这般,又是几万年。
在漫长的时间里,尤利尔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在魔族撤出天界的前一晚,撒旦来求他的事,说白了其实是——他想和他一起,代替魔神履行对契约之力的承诺,用圣灵之力,压制天火。
灵魂被焚,归于空无,便是无尽孤寂。撒旦希望,在这无尽的孤寂中,有他陪着。
但这并不能从撒旦当时的话中听出来。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关键时刻说人话的重要性。
撒旦死的时候,倒是说了一回人话。
他说:尤利尔,我这样做你不用放在心上。我都是为了我自己。你并不需要我,我却连想象一下没有你的世界,都会觉得恐惧。
尤利尔用力回忆着撒旦当时的表情,可能看见的,只有一片空无。
他居然已经回忆不起撒旦的面容。
路西斐尔的脸,却在这一刻出现在他眼前,和撒旦的面容重叠起来,笑得一副时间隽永的样子。
剧烈的疼痛在这一刻贯穿了尤利尔的意识。尤利尔突然想起,自己被主神罚来天火焚身的时候,便在心底盘算的事情。
一不小心,差点又让路西斐尔好心办了坏事。
燃烧起灵魂深处的力量,尤利尔默念着古老的咒文。那些心底的吟唱冲击着如荆棘般缠绕着他圣灵的锁灵符文。两种符文之力的碰撞点滴烙印在他的圣灵上,炙灼化作疼痛,疼痛化作更加清醒的意识。
最终,尤利尔挣脱了锁灵符文的束缚,天火烧灼的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尤利尔将手放在路西斐尔打入最后一道符文的胸口,掌心下,赫然出现了替身符文的金色符文线。
替身符文是一种空间系的魔法,可以将受者受到的伤害转移到施术者身上。
暗笑一声路西斐尔真是傻的可以,尤利尔指尖发出微光,轻轻抹断了符文的能量线。
天火的灼痛瞬间遍布他的全身,下腹处也因为他受到的伤害而疼得愈发明显。尤利尔将手盖在小腹上轻轻抚慰着那个不安的生命,同时感受起周围的情形。
他现在站在传送阵口,身上的计时符文已经消失了一半有余。天火漫布在整个天火峰的顶峰,边界处却有几乎凝成了实体的大结界的辉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插在天火峰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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