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斐尔看着席欧乌尔急不可待的样子,想起他之前对尤利尔说的那句什么“吾心亦同”,满脑子都飞满了卧槽。尤利尔对此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拍了拍路西斐尔的肩,示意他别傻站着跟上。
领主府的管家是一名高阶魔人,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尤利尔他们的身份,一路礼数周全地将二人领到客房,对几个同样是魔人族的下仆吩咐了几句“好好招待,有什么需要都要满足”的客套话,便躬身离开。
由于路西斐尔现在的身份是尤利尔的传令官,就相当于魔人族的贴身男仆,两人自然只被安排了一个房间。
自从席欧乌尔出现,路西斐尔的神经便一直高度紧张着,如今就剩下他跟尤利尔,他一放松,便觉得全身的骨头碾碎了一般的疼——不用怀疑,是被尤利尔那一甩给摔的。他本来是想借着这事儿装个可怜,可被席欧乌尔一搅合,现在总不能再躺地上装死,只能默默地揉着摔疼的地方,心里别提多郁闷。
尤利尔走到客房的落地窗口,看了一眼窗外不知又怎么出现的云海,以及云海间灰蒙蒙的城市,回过头,冰蓝色的眸子直接盯在了路西斐尔身上。
“你不该相信陌生人。即便你帮助过他。”
尤利尔的声音不大,路西斐尔听着却有些震耳。
那时尤利尔突然昏了过去,并且一下子气若游丝,路西斐尔抱着他,整个人都乱了。面对突然出现的那个被他救过的魔人,他确实少了几分警惕,听说对方能提供安全的住处,便跟着他走了。
如今想来,席欧乌尔能找到他们,恐怕就是那个魔人的问题。
而席欧乌尔对尤利尔,显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友好。至于那个大领主彼列,一双眼睛更是恨不得将尤利尔生吞活剥的样子。这大领主府,只怕来得容易,想出去,不知又要经过怎样一番波折了。
尤利尔虽然一直都说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每次被光之荆棘反噬也都在一天内恢复了。可他发作时受的苦楚,却是一次重似一次。
想到这里,路西斐尔忍不住握紧了拳。
尤利尔看着路西斐尔懊恼的样子,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心想,生命之种还真是父母情绪探测器。连路西斐尔不高兴,它也要疼上一疼,也不知是怎么算的。
不动声色地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尤利尔看着路西斐尔握紧的拳头,柔声说:“阿米尔,你过来。”
路西斐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在叫他,便应了一声:“是,殿下。”快步到尤利尔面前。
尤利尔牵起路西斐尔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露出掌心几道血痕。
“下不为例。”尤利尔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路西斐尔反手将尤利尔的手包在手心,低声说道:“我不想你再为我受到伤害。”
尤利尔再次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温暖的金色光芒。腹中的疼痛,在这一刻消弭于无形。尤利尔心想,这生命之种,果然是因爱而生,只能被温情抚慰。
这简直不能更坑爹。
领主府的客房设备齐全,外间是宽敞的会客厅,里间有包括卧室、浴室、棋牌室和书房在内的多个套间。尤利尔他们一直坐在会客室里,从午后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才被管家通知说,魔君有请两位一小时后就餐。
路西斐尔对魔君的体力很是感慨了一番,尤利尔则放下手中的《诺曼风物志》,对管家略一颔首表示知道了。
管家非常贴心地为两个已经称得上衣衫褴褛的客人准备了就餐时的礼服。尤利尔进内室洗过澡,换好礼服出来后,就发现路西斐尔正在一筹莫展地跟那件充满了神奇系带的礼服搏斗。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走过去帮路西斐尔将礼服套上了身。
看着尤利尔熟练自然的动作,路西斐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尤利尔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路西斐尔说:“我发现您可以很温柔。”话音未落,只觉呼吸一窒,却是尤利尔用力拉紧了他的腰带。那腰带也不知是怎么穿的,只拉着一头,就能将整件衣服收紧。路西斐尔连忙举手投降:“殿下饶命,是我错了!”
可尤利尔并没有因此饶了他。将手中的腰带扣扣紧,尤利尔说:“正好让你少吃点儿,省得丢我的人。”
路西斐尔心想,我吃的也不多啊,起码并不比你多。
可这话,他也就只敢放心里想想。
前往宴会厅的路上,路西斐尔一直致力于搞明白这身衣服腰带的构造,可直到宴会厅的大门前,他也没能将腰带松开。
一脸挫败地看向站在他前面的尤利尔,路西斐尔突然发现了这身礼服的优点——那就是显腰细。
尤利尔的身形本就挺拔修长,黑色紧身的礼服更将他的腰勾勒得不盈一握。路西斐尔咽了咽口水,心想,好吧,尤利尔多吃点也是有道理的,看他这腰,都快瘦没了。
在一声通报过后,宴会厅的门徐徐打开,数百平方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但此刻只摆了一张长桌,长桌旁也只坐了两个人,分别是一脸餍足的魔君席欧乌尔,和眼带桃花的大领主彼列。
路西斐尔一时没忍住,在心里念了句狗男男。
然后他就听见尤利尔的轻笑声。抬起头,正对上尤利尔看过来的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难得的带着几许笑意。
路西斐尔看呆了一秒,随之想到,你喜欢的人都去跟别人狗男男了,你笑这么开心,这真的好吗?
在已经准备好的椅子里落座,路西斐尔看着在席欧乌尔右手边坐成一排的座次,再看一眼彼列对尤利尔明显不善的的眼神,觉得,这顿饭,恐怕要吃不消停。
果然,彼列一上来就充满挑衅地开口道:“尤利尔殿下,真是不好意思,把您接过来,又晾了您那么久。”说完,他红着脸瞥了席欧乌尔一眼,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路西斐尔心想,彼列如果不是长得跟未成年一样,这表情就堪称是绝了。可他一张娃娃脸,非要做风情万种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小姑娘跟老爹撒娇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尤利尔这次并没有给彼列面子,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直接对席欧乌尔说道:“你找我来什么事。”
虽然尤利尔心里想的是,跟彼列在一个桌上,还是把正事说明白了再吃饭比较容易消化,可看在彼列眼中就是他被自己惹恼了。
在暗爽了那么一下后,彼列决定乘胜追击:“大天使长殿下这是着什么急?难道您就不想多跟我和魔君叙叙旧?我跟魔君,可是总念叨着当年和您的同袍之义呢。就不知道您是不是还记得……”
“咣当”,路西斐尔手中的叉子适时掉在了盘子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打断了彼列的话。
路西斐尔捡起叉子,叉了放在面前的一块烤肉放在嘴里,满脸无辜地看着尤利尔,露出了一个油腻异常的笑容。
彼列的脸色一变,对尤利尔喊道:“你这个小随从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好了。”席欧乌尔打断了彼列的话,接着将脸转向尤利尔:“我对您,确实是有事相求。可在那之前,我却有一事相询。”
尤利尔正襟道:“请说。”
席欧乌尔瞥了吃得很欢的路西斐尔一眼,又朝满脸不乐意的彼列安抚地笑了笑,才说:“您这次来魔界,所为何事?”
尤利尔一脸坦然地说:“我以为你猜得到。”
路西斐尔心中一凛,同时看见席欧乌尔眼中寒光一闪,彼列也收起了一脸的不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宴会厅里,突然变得一片安静。
除了路西斐尔搅拌沙拉的声音之外。
安静持续了至少三秒,席欧乌尔才又笑了,黑色的眸子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第七狱的异动,果然同殿下有关吗?”
尤利尔心中一阵恍然,随即摇了摇头:“我只是感觉到魔界有事发生,过来查探一二。”
席欧乌尔满脸期待的样子:“哦,那不知殿下查探出了什么?”
尤利尔说:“我刚进入魔界不久,尚无头绪。”
席欧乌尔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拿眼盯了正在切面包的路西斐尔一眼:“殿下往日多独来独往,这次倒是难得,带了书记官同来。”
路西斐尔感受着席欧乌尔毒蛇一眼的目光,抬头冲他灿烂一笑,表示感谢魔君殿下还记挂着渺小的我。
尤利尔也看了路西斐尔一眼,颇为无奈地说:“他硬要跟来,我拒绝不掉。”
席欧乌尔惊讶道:“还有殿下拒绝不掉的人?”
尤利尔淡淡一笑:“阿米尔是主神派给我的。”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的杀气便朝着路西斐尔汹涌而至。
路西斐尔不无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席欧乌尔怒气逼人的锐利目光,心想这魔君席欧乌尔是不是身上装了什么魔法禁制开关,怎么前一刻还好好说着话,后一刻就跟给针扎了的气球一样炸了。
尽管心中不以为然,路西斐尔还是停下吃东西的动作,配合地做了个畏缩的表情。
彼列看了席欧乌尔一眼,又看了看尤利尔,眼中浮现出几分阴鸷的恨意。
尤利尔则不动声色地举起面前的酒杯:“阿米尔不过是个孩子。他若惹魔君不快,我替他道歉。”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席欧乌尔见状,也缓缓举起酒杯,仰头饮尽。喝完酒,他摩挲着酒杯的杯沿,杀气怒气消退了不少,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跟着殿下的人,倒是一如既往地有福气。”
尤利尔没有说话,彼列却接住话茬说:“就不知殿下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酒量。”说完,打了个响指。魔人管家躬身走过来,将一大壶酒摆在彼列面前。
彼列抓起酒壶,怨气冲天地往尤利尔面前一砸:“道歉也要有诚意。你先喝了这壶酒,咱们再继续说话。”酒壶里的酒水被他一砸之下溅了出来,洒在餐桌上,一阵剧烈的刺激性气味瞬间扩布开来。
路西斐尔心想这里面装的真的不是□□吗,随即担心地看向尤利尔,发现尤利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沉默地坐着,并没有对彼列的话作出反应。
彼列的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只不过是一壶地狱硫磺,比起当年殿下端了尸鬼老巢,庆功用的那一地窖的魔酿,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吧?还是殿下担心如今没有伊利斯老师为您解酒?”
路西斐尔在听见“地狱硫磺”这几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就炸开了。这种东西,严格说来,还真算得上是酒,只不过混了地狱岩浆中的强酸,专供消化道结构特别的龙族享用。对正常的血肉之躯来说,那效果只怕比穿肠□□还要更刺激。
尤利尔看了一眼本打算出言制止彼列、却在听到伊利斯名字后颓然坐回座位的席欧乌尔,伸手握住了酒壶的把手。心想着,彼列这动不动拿死人说事的臭毛病倒是屡试不爽。自己若是不喝这壶酒,只怕今晚的纠缠会没完没了。
手腕用力,尤利尔刚想擎起酒壶,便感到腕上一沉。
抬眼,便是路西斐尔湛蓝的眸子,里面一层隐忍的怒意。被刚刚那杯酒激起的腹痛骤然加剧,尤利尔略一失神,酒壶便到了路西斐尔手中。路西斐尔也没废话,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几口便把那壶酒连喝带洒地干了。然后酒壶一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整张脸瞬间褪尽了血色。
席欧乌尔眸中寒光一闪,彼列则皱紧双眉,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尤利尔闭上眼睛,缓过那阵被疼痛激起的黑矒,有些无语地站起身,抱起地上的路西斐尔:“不好意思,阿米尔确实不懂规矩。我先告退了,魔君若有事,请稍后再叙。”
彼列心有不甘地也跟着站起来,上前一步,挡在尤利尔面前。
尤利尔抬眼看向席欧乌尔,席欧乌尔讪讪地将彼列拉回怀里抱着,朝尤利尔比了个“请”的手势。
尤利尔抱着路西斐尔,径直走出了宴会厅的大门。
看了一眼怀中路西斐尔惨白的脸,尤利尔突然感到一阵心烦。
恨不得把他顺着窗户丢出去,却不能那么做的,那种烦。
☆、魔君的请求
绕过走廊的第一处转弯,尤利尔便将路西斐尔头朝下放在地上,抠着他的喉咙,手抚过他的胃,稍一用力,只听“哇”地一声,路西斐尔已经将刚刚吃喝的东西大半吐了出来。
见路西斐尔呼吸得有些费力,尤利尔伸手挑开他的腰带扣,同时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将嘴里的东西咳净,才再次抱起他,快步走向客房的方向。
将路西斐尔直接抱进浴室,尤利尔先给他灌了一肚子水,再催着他吐出来,几次三番,约莫着能吐出来的酒已经吐干净了,路西斐尔虽然还是没有醒过来,但苍白的脸上已经见了红润,料想是没什么大碍了。尤利尔心里一松,内里翻江倒海的疼痛便一波波袭来。硬撑着扒掉路西斐尔的衣服,匆匆帮他清洗干净,再拿浴巾一裹丢在床上,尤利尔也折腾出来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