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被他的霸道弄得哭笑不得,他们师徒五载,今日是头一次同床共枕,这孩子撒起娇来自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柔声哄道:“刚才不是你替我上的药吗?都结痂快好了,真的没怎么伤到。”
感到腰上的力道骤然收紧,太白识相地闭了嘴。
身前的人过了许久才说话:“我很后悔,刺那一刀时我认出你了,不过我气疯了,只把气发泄出去。”
太白拍拍他脑袋:“别想了,都过去了。”
程风从他怀里退出来,露出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你不生气吗?如果偏一点…你会…”
“不会。”太白打断他,“为师不会死的。还有,为师不生风儿的气,你是善良的孩子,为师知道。”
眼看程风又要落泪,太白忙又抱紧他。
“乖,再睡会儿,为师抱着你睡。”
程风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也许是累了太久,他真的睡着了。太白给他施了个安神咒,把他轻轻推开,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衫。他刚推开门,就看见阿华小跑过来。
“道…道长,不好了,二老爷正带人往这里来了。”
☆、恶有恶报
“不着急,我正要会会他们。”太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素色的道袍勾勒出修竹般的身姿,通常他都是面带微笑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若不笑了,就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垂下眼来,仿佛觉得看他的一片衣角都是罪过。
短短几个字就是阿华的定心丸,他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做个看戏的旁人。
程德昌带着二十几个家丁,风风火火地赶到太白所在的院子。此处景色甚好,他曾想把它给二儿子。后来听说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像仙人一般的道士,里面还放着他的东西。进去看一眼,几本破书,一只纸鸢,一把壶,一个葫芦。不知怎么的,程德昌莫名就怵了,把这个院子空下来,一直没敢动。
今日他也是壮好了胆子,打算好好领教一下这个道士,彻底除了他的心魔。
“就是你?”程德昌还在回廊处就停下,底下那双脚怎么也迈不动了。
太白一只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走下台阶。
“正是贫道。”太白来到他面前一丈处站定,“程德昌,三房姨娘所生,懒惰无耻,谋财害人,却可以安享荣华至百年。天道是瞎了眼吗?”
程德昌睁大眼瞪着他,方才的理直气壮全没了,结巴道:“谁谁说的谋财害人了,你个妖…妖道不要血口喷人。”
太白轻蔑地看他:“你这样的人,天不收,我来收。”
说罢,并起两指指着程德昌。在场的人明明没看见太白嘴巴动,却仿佛都听见了压迫人心的吟唱。程德昌在咒文停下后,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无端的空虚感让他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又发现哪也没少。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对我使了什么邪法?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太白冷笑着说:“我不过抽走了你的运势,一时半会儿你还感觉不到,时日长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来人,给我上,谁杀了他赏银百两。”程德昌的手痉挛得像只鸡爪,挥舞着,号令他的家丁们都冲上去。
越是愚昧的人就越迷信鬼神,看着太白那张脸,家丁们几乎都犹豫了。但在一百两银子的驱使下,还是有人肯为财放弃信仰的。就有两个不怕死的人,举着木棒冲向太白。
眼看就要杀到面前,那两人突然转变了方向,对着程德昌就是一顿胖揍。
在程德昌的哀嚎声中众人吓得纷纷朝太白跪拜,口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都是在忏悔,恨不能连儿时尿床都要数出来。
太白挥了挥手,打人的也停了下来。
“带着他滚,程府的一草一木都是风儿的,谁敢带走一件,我会亲自去向他索回。”
程德昌被打的晕头转向,话是听清了,却没有回嘴的能力。他眼看着自己被人抬起手脚,离地时下身一热——他竟然失禁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屁滚尿流。
那些人走后,阿华不放心地问:“二老爷他没事吧?”
太白对着他又变回了如沐春风、和蔼可亲的模样:“没事,死不了,他照样可以活到九十岁。”
阿华真的很好奇,一个人没了运势到底会活成什么样子。
太白今日为程风破了个大戒,年底仙界的功德排名黑榜他一定能榜上有名了。丢人受罚也罢了,他容不得风儿受半点委屈。
“真是欠了他的。”带着浅浅的笑意,太白轻声抱怨了一句。
翌日,太白牵着程风在花园里遛弯。
“师父,我娘是如何死的?”
当他们遛到水塘边,一直沉默的程风突然问道。
太白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因果循环,轮回报应,程夫人欠下的人命债是要还的。”
“原来是我爹。”程风看着水面,波光粼粼的倒影里有一个残缺扭曲的人影,他问:“那我会有报应吗?”
太白走过去与他一起看着水面,一会儿风就停了,水面平滑如镜,清晰地映着两个人。
“你的因果在为师身上,无论发生什么我替你承担。”
程风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笑了起来:“师父为什么要对风儿这么好?不要用夜观星象来唬弄我。”
太白果然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风儿入过为师的梦,从那时就冥冥注定了。”
程风不满地撇撇嘴,抱着太白的胳膊就往前走:“我不管,回去立个字据,就写李长庚这辈子只疼程风,永远不离开他。”
太白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世上哪有师父给弟子立字据的。”
“我想过了,若是今后师父要走,我看着这几个字也算有个安慰。”
太白拿他没办法,被抓着非写不可。
“风儿啊,你可知为师可从来不敢做什么一辈子的承诺。”因为为师的一辈子太长了,长到提起永远就害怕。
“师父不愿意?”程风失望地垂下头,可怜的模样像只失去庇护就无法生存的雏鸟。
为了惯孩子太白也失去原则了,赶忙提笔按程风的要求写好。不仅如此,他又另外拿出一件礼物来讨好爱徒。
“喜欢吗?”太白把它递到程风手里,“上回那把被我烧了,这回送个真的仙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