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丝绸衣料被扯离,纤细的上身布满了红红的指印,甚至有带血的痕迹;两人之间演变成猎食的场景。黑发的美丽青年沉静的躺在地上,好象濒临死亡的动物,任凭捕食者伤害。
抓着笛哈尔在厚厚的毛毯上翻滚着,弗拉的手碰到扔在壁炉边的火钩,立刻握住。
他骑在笛哈尔腰上,孔武有力的手高举起黝黑沉重的铁钩:「即使我威胁现在就取走你的性命,你也宁可为德利安和国王卖命而不愿意再爱我吗?」
倒映在纯净的乌瞳中的人是谁?既使弗拉从他如水的眸中见到自己暴怒如被驱逐出乐园的堕天使,愤怒也无法平息。比知晓他离开更痛苦,亲口听见笛哈尔云淡风轻的否认相爱的事实,心中所想的只有抹煞那句「不爱」。
依然没有做任何抵抗,看透人心般,笛哈尔仅仅牵起唇角:「你清楚我会说什么。」
「好,如你所愿。」沉重的铁钩落向思念六年之久的绝美容颜。
「弗拉.科洛肯特。」有如天降,削铁如泥的宝剑斩断了铁钩,弗拉握着的只剩下一小截。
日兹连娜.科洛肯特像全副武装的圣女一样,手持宝剑站在两人头顶。
「佩雷斯骑士送来了赎金。」还剑入鞘,她的动作俐落,绝不是不通武技的弱女子所做到的。笛哈尔意外科洛肯特家竟然存在另一位不出世的女骑士。
金黄的头发梢如同燃烧的火焰,日兹连娜从未见过兄弟那般恼火。有一瞬间,还以为他不会放手。幸好弗拉还是松开了笛哈尔,起身离去。
劫后余生,笛哈尔结束自己为期不长的俘虏生涯,回到抚养他长大却毫无感情的城堡。在古老的大厅里等候他的却不止舅舅佩雷斯一人。¬
「菲安。」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透着冷峻气息的监护人身前,笛哈尔跪下单膝,处于他视线之下。
纤细冰冷又透着莫名花香的指头撩起他的耳后的发梢:「你的故交比我想象中更粗暴啊!」
是看见了脖子上淤痕吧!获得许可后笛哈尔起身,转身走向另两人:「佩雷斯舅舅,好久不见了,分别的日子里真是担心你的健康状况。」眼光扫向姿色粗糙的女主人,同样报以笑容:「艾玛舅母吗?初次见面。」
为他绝美的容貌所震慑,女主人并没有表现出预备好的轻蔑。¬
「既然人已经赎回,就请按约定离开。」
笛哈尔同菲安交换了下眼神:「敢对德利安子爵和他的继承人呼来喝去果然只有不知利害的乡绅。」
佩雷斯脸色涨红:「野小子!别以为得势就可以对我无礼,就算有国王的册封,你在我眼里还是罗萨琳达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我永远不会承认她是我妹妹,你也不是我的外甥!」
「勇气可嘉。」菲安击掌,「在科洛肯特的势力下忽视国王的权威是否已经成为必然?」抬了抬下巴,笛哈尔立即走到他身边接过一纸文书。
「陛下授权德利安子爵征用您领地内的一切人、物。」在佩雷斯看文书的时候,菲安简述完授权书的内容:「您在领地内还有一处别墅不是吗?我们征用此处时,您可以携同夫人到田园里出游。」
轻松的打发掉佩雷斯夫妇,菲安示意笛哈尔坐下。
「旅途之后就接到肖夫人的留言,果然你是遇到大麻烦了。」
「稍稍牵涉过去。」笛哈尔耸肩:「我会取回消息。」
「啊!笛哈尔,那已经不重要了。」菲安挥舞着手臂:「陛下有其它旨意。他已经厌倦科洛肯特家的新主人干涉他的宫廷,既然没有好理由削去世袭公爵的地位,就收服他们,建立一种足以让我们彼此信赖的关系。」
「你是说......」¬
「我们中的一员和科洛肯特家必须保有亲密无间的良好关系。」菲安.德利安弹了下手指:「即使是你和那位故交也可以。」
形式上的联姻?笛哈尔长长吐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双手中:「......陛下的决定......晚了一步。」
「哦?怎么了?」菲安关切的问。
「我和弗拉公爵才断交。」
傍晚,佩雷斯夫妇气愤难平的在城堡里安排出行,做出要全家迁徙的模样,偶尔经过的笛哈尔看见了自己的表兄弟,一对同舅舅长得极相像的双胞胎,被女仆抱着,随时接受母亲的关怀。
注视着那对孩子,心情无由来的低落。他还以为这座城堡里缺乏亲情,原来只是针对他。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菲安在思索对策,他不能去打扰,即使他多想对人倾诉。
自从罗贝尔过世后,城里剩下的只有回忆。
对于到死也不愿意离开的老马夫,笛哈尔有着别样的无奈。如果他随他到城里恐怕会过一些快乐的日子吧!
可是他留下了......因此笛哈尔还对这个家有所眷恋。¬
而弗拉......却是强硬的唤醒他对往日的记忆,用拥抱解冻封锁的记忆。
我们曾经相爱,笛哈尔。好象在他耳边不停的重复这句话,令他动摇。
交错的黑白格子上,水晶制的西洋棋不断落在棋盘上,笛哈尔靠在舅舅过去的书桌上,以单手支撑桌面与监护人下棋。
「下一步怎么做?」水晶底座不断敲击着发出美妙的声音。¬¬
「以亲爱的弗拉公爵而言,他对你的迷恋会结束吗?」
「假如我不亲手扼杀......不幸我已经做了。」
「没有一点挽回的希望吗?让正值盛年的公爵暴死并不明智啊!何况他身边有不少陛下不得不倚重的贵族世家。在首都以外的地方,他们就像森林里的白蘑菇一样不断地冒出来。」
笛哈尔注视着棋局的走势,菲安教授他棋艺,如今两人已经棋逢对手,要猜测下一步并不难。
「先修剪掉大树的余荫,再把蘑菇一个个摘走熬成鲜汤,明年就不用担心森林里再有小白点子冒出来而不及采摘,是不是?菲安?」
子爵无奈的移开马,皇帝之位暴露在笛哈尔的小兵前:「你会是个不错的厨子,笛哈尔。试着把鲜蘑菇汤端到陛下御前吧!」
拿走皇帝,笛哈尔扬眉:「好吧!分分合合的爱情,既然首都的夫人们精于此道,我也不能输给她们啊!」
第十一章
讨厌的姐姐还在开无聊的聚会,虽然他丝毫不了解女人兴趣,不过也不会干涉就对了。弗拉穿著自己的皮毛睡袍,既不想理布鲁诺从首都传回的消息,也不想去物色一位床伴。在男仆掉落的下巴前重复自己要休息的事实。
夜夜笙歌的日子他过厌了不行吗?举着蜡台穿过走廊,却发现门虚掩着。
是谁呢?姐姐在招待客人,人手全都调走,居然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吹熄蜡烛,他侧耳听了一会,确定人不在外间,才侧身潜了进去。路过壁炉时,他取走了新添的拨火棒。
其实只是个粗心的小贼。背对着他的身影在一排抽屉前翻找着什么,顺手把不需要的东西向后扔,有几样险些砸到他。¬¬
懒洋洋的抬起手砸向他的肩头,清脆的敲击声过后,黑影滑落在地上。
用火石点亮卧室的蜡烛,昏暗的烛光下,他脚边是深棕发色。用脚尖将人翻过来,弗拉见到徘徊在心灵深处的美丽剪影。
苍白脆弱的肉体,在被击中的肩膀上敷药,暴露在弗拉眼底的身体毫无瑕疵。菲安.德利安虽然让继承人做危险的事,却很小心的不让他受伤啊!他也许真把笛哈尔当作继承人而非工具,难怪笛哈尔会死心塌地的拒绝自己。
在粉色的唇上轻吻,弗拉低语:「你又来做什么?既然已经不爱我了。」
「弗拉......」被梦魇困扰着,皱着眉头,笛哈尔慌乱的摇着头:「别走……」
拿出一瓶嗅盐放在他鼻下,弗拉握住他纤细的指头:「你在做梦。」
眨开迷蒙的眼睛,看到身边人的第一眼是惊喜,却又立刻建起冰冷的假面。笛哈尔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弗拉公爵。」
「第二次被我俘虏,还是作为盗贼?就算是国王陛下的黑珍珠,我也可以拒绝赎金,砍掉你的双手扔进地牢。」
扳回转到另一侧的下巴,弗拉高居临下的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朗.约克的项链?那已经不在我手里,妥善的处理掉了呢!」
「我知道。」低语了一句,笛哈尔避开他的视线。
「喔!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乡下小地方实在没有可以满足你的贵妇或者绅士,你又来我这里寻求慰藉了?」
脸涨的通红,笛哈尔怒道:「我只是要回我的东西!」
「你的什么东西?」弗拉面无表情的问。
「......」张了张嘴又闭上,笛哈尔窘迫的把脸埋在被单里。
「说吧!我没有兴趣保留你的东西。」
「......把我的坠子还给我。」笛哈尔回过头道。「我的黑珍珠,我知道是你拿走了。」
弗拉扬扬眉:「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手指抓紧被单,笛哈尔坐起身:「需要与否由我自己决定!」
有趣的看着他,弗拉把脸凑上去,手指在一直诱惑他的嘴唇上轻触:「抱歉,我也已经扔了。」
下一刻,难以想象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透明的泪水留下面庞。笛哈尔吃惊又伤心的捂住嘴哭起来:「你为什么要扔?既然送人就没有要回去的权力!那是我的东西!」
他在为自己扔掉坠子的事伤心?满溢心间的温柔使得弗拉忘却了一切:「你总是在失去时才痛苦的寻找吗?」弗拉舔掉他颊上的泪珠,然后从衣领里拉出了坠子:「你要不回去了,我随身带着它。」
......不知是谁先开始,仿佛有无形的魔力在牵引,密合的双唇汲取着彼此的甘甜,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遇上了绿洲一样。惊喜缓慢的清爽,到最后化为熊熊烈焰。
「你没忘记吧?」伏在他胸口的头颅带着奇妙的声调低吟:「吃草莓前要给它一个吻。」小巧的舌尖描绘着肌肉的起伏,笛哈尔以他从未见过的媚惑之姿撩拨他新一轮的激情。
「嗯哼,我是一道大餐不是?」指间流过深棕的发丝像深秋季节成熟的坚果的壳,在破开的毛团里露出闪闪发亮的颜色。¬
拂上弗拉大腿上深刻的伤痕,他疑惑道:「是怎么弄伤的?」
「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划到荆棘丛。」
「胡说,以你的骑术怎么会?」
「要追赶逃跑的小羊啊!想到他在雨夜里迷路就担心的要命。」
「我该给这枚勋章一个奖励吗?」
「荣幸之致。」
已经不需要理由,复合的看不出破损的痕迹,暗自得意的笛哈尔不失时机的提出要求:「放弃和陛下争论吧!我不想对立。」
温柔的抚摸着笛哈尔背上的淤痕,弗拉笑道:「为了你追去首都前,我就知道没有权力是无法带走国王册封的亲信骑士,参与到争斗中是唯一得到盟友的方法。即使我可以罢手,其它人却不这么看。」
「因为上帝不允许,我们就注定要不幸吗?」隐藏听到真相的震惊,笛哈尔用面颊蹭着他的手掌道:「让我们想个办法,假如你可以......」转动着眼睛,他道:「后天,你来佩雷斯舅舅的城堡找我。我替你引见菲安,他会想出好办法的。」
溺爱的瞧着他,弗拉露出纵容的微笑:「我一定赴约。」
兴奋的亲吻他,笛哈尔暗暗想着:这次是你选的不归路了,怨不得我。
一早就在城堡里徘徊不定,不断的迫使仆人们中断工作的弗拉,终于在傍晚时分移师到花圃里继续破坏。¬
「你想我应该带何种玫瑰花去见情人?」相当认真的询问后,老园丁不屑的扔给他一朵才除下的无名野花。
「老爷的女友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火大的扔掉野花,弗拉皱眉道:「我要的是正式的求爱的那种。对方可是非常可爱、非常温顺、非常漂亮的......呃,就当送给笛哈尔,你说应该送什么?」
「笛哈尔大人吗?」园丁终于显露出激情,「如果是那样高洁的人,我愿意把精心培育,以后要放在小姐婚纱上点缀的『玛德兰』献给他一朵。」
「玛德兰?」是什么花?
「蔷薇的变种,我精心培育的茶色玫瑰。」引领弗拉来到温室,在众多花丛里,园丁辟出一角专门栽种心爱的玫瑰。
「......你是说这种颜色和茶叶渣滓没两样的花就是你引以为豪的名种?」
「如果是笛哈尔大人那般有品味的贵族老爷一定会欣赏的。」一瓣瓣扯掉野花的花瓣,可怜的园丁哀叹遇人不淑,幸好他还有位非常出色的小姐,就算老爷不会欣赏也不要紧。¬
「那就没问题了。」抢过园丁的剪刀,他三两下剪掉了所有花枝,包括含苞的花蕾在内,玫瑰花株瞬间成为秃顶。
「马马虎虎吧!」拋下惊吓过度的园丁,弗拉抓着花束就冲了出去。
是约定的时间了,弗拉捧着花,一路飞驰出城堡,终于还给仆人们太平的生活。
回头留恋的望了城堡一眼,他多少有些不舍。毕竟是任他如何妄为也会包容的地方......
按约定正式造访了佩雷斯的城堡,却意外的没有看见原主。把红马汉泥留在马厩里,他躲过来来往往的下仆摸进大门,约定的房间在主楼上。
在做着记号的房门前轻敲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反应。弗拉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来早了?试着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在窗帘被晚风吹的翻飞,窗下,笛哈尔仰面躺在地毯上,左胸上刺着一把匕首,刀刃深深没入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干枯的血迹积聚在身下。好象血池一样,红色在眼前慢慢泛起,越来越宽广......
茶色的玫瑰散落在地上,弗拉迈动僵硬的步伐跪倒在他身边:「笛哈尔......」
「弗拉。」轻不可闻的声音响起,缓慢睁开的乌黑眼睛令他想起初见时昏迷在原野中的小小少年。
重物敲击后脑,带着释然的微笑倒在笛哈尔的怀中,弗拉合上了眼睛。
「假如是日兹连娜小姐以外的人,谁也没把握一击就令他昏迷。」笛哈尔起身,拔走胸前的断剑。
金发的女子依旧冷漠以对,以纤细的手腕抬起兄弟沉重的身躯:「转告菲安,不把铁门多加几道锁是关不住他的。」
笛哈尔从弗拉身下脱身,同女子一起动手脱下他的衣物,交给了藏匿在暗处的替身。同样的金发,同样的体格,从远处看没有人能分辨出他和真正的弗拉有什么区别。
日兹连娜披上早已准备好的披风:「说词还记得吗?」
「因为您私自来访而感到气愤,弗拉公爵与我大吵以后同您一起离开。」回家后又同姐姐大吵而望家的公爵,是否能安全回家就要视弗拉的合作态度而定了。不过任谁想到日兹连娜是他们的盟友呢?即使是他也吃惊不小,那样的女子也会了利益而出卖亲人吗?虽然弗拉待她的确不好。
安排人抬走弗拉,正要去见等待消息的监护人,笛哈尔却踏到了散落的茶色玫瑰。是送给他的吗?稀有的名种『玛德兰』啊!
将花收集在一起,笛哈尔心情异样。就像听到弗拉扔掉了坠子,完全没用演技,却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
弗拉的失踪果然在贵族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与科洛肯特家有着利益牵涉的人频繁的造访城堡,对日兹连娜的盘问没有停止过。可是除了两人大吵过一架外,弗拉却被数名仆人证明单身出门。
「诸位担心弗拉的心情我相当明白,但是对于他任性妄为的行径我也无可奈何。
若是他能回来自然好,否则公爵家就由我来管理,请不要再有异议。」严词拒绝了过去盟友要求一切照旧的暗示,日兹连娜.科洛肯特以意想不到的迫力斩断了过去的关系,无形中为倒向国王派做了准备。
「菲安早就知道了吧?」笛哈尔颇为埋怨道:「搭上日兹连娜,解决科洛肯特根本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