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迪听着利维斯的汇报，这次的魔兽比以往的都凶猛，也许是遇上大年了。
“陛下，是不是要再加派些人手？”
“我亲自去看看。”
赫斯迪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利维斯吃了一惊，就他看来，赫斯迪如此宠爱那个天使，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好久没有狩猎了。”赫斯迪一手轻轻撑在太阳穴上，露出个阴魅的笑。他不是不担心契尔希，只是他在这里也只能看着他而无能为力，不如干脆远离几天，让自己烦躁的心安定下来一些，回来时说不定契尔希已经清醒了。

“那么臣也一同……”
赫斯迪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卿留在宫中，派人守护好银阳殿的主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赫斯迪离开帝都的第四天，契尔希醒来了。睁开那双令任何人都不得不赞叹的眼睛，他看清了自己的所在，头脑里也渐渐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无法动弹，契尔希只能照旧那样趴着，使劲地动了动脖子，却没看到那个他以为就会在身边的人。

“奇斯……”
守在门边的魔兽听到呼唤走了上前，“契尔希大人，您醒了？”
“斯迪呢？”
“主人去北方森林了，吩咐属下照看契尔希大人。”
契尔希重新回到原来的姿势，突然发觉到自己在心中暗暗叹着气。隐隐约约记得前一次醒来时他就在身边的，可是现在却不在了。他是个魔帝，有自己该做的事，但心中的这种感觉是不是是一种失落呢。自己从痛苦的挣扎中醒来第一件事竟然就想到他，光这一点契尔希就足以觉不可思议了，更无法想象的是，支持着自己从剧痛中挺过来的信念，除了自己还没实现的愿望，竟然也有他的因素。

“奇斯，有没有食物？”契尔希已经近十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翅膀上的吸收阳光为能源的机能也大部分暂停了，再不吃点东西恐怕就撑不下去了。

奇斯点了点头，从窗外飞出。契尔希开始慢慢试着运用灵力，突然一股气息靠近了过来，尽管契尔希还是无法准确地区分出魔族和魔族之间的气息差别，但他却下意识地知道来人是谁。

“契尔希！”进屋来的赫斯迪见到契尔希正努力想起身，连忙扶着他坐起，担心地看着他的翅膀，“还痛吗？”
契尔希点点头，犹如被刀割的疼痛还在刺激着大脑，但相比其前几日生不如死的烈痛，这点已经算不了什么，况且曾经是圣战天使的他，对于这种疼痛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可以用灵力了。”契尔希轻轻地回答着。
“是吗。”赫斯迪松了口气，伸手抚着他苍白的脸和唇，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奇斯衔了一些鲜果回来，向来都是被别人服侍的赫斯迪亲手剥去果壳，体贴地把多汁的果子送到契尔希嘴里。契尔希慢慢嚼着，一边观察着赫斯迪的装束，看来他是刚才回来的吧，连衣服都没换就来这里了，自己对他是这么重要吗？还有心里的那股不由自主的暖流，那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滋味。

“斯迪……”
“嗯？”
赫斯迪浑厚的男音此刻在契尔希听来突然变得魅力十足，他试图转过身一点，但无力的身体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以为要跌到在地上了，却在下一刻被眼疾手快的赫斯迪揽到了怀里。

“不要勉强。”赫斯迪分明地感到臂膀中的人消瘦了不少。
“嗯。”契尔希贴着他的胸膛，这般依赖的感觉，究竟应该唤作什么？“斯迪，我想你。”
赫斯迪一愣，怀里的人接着以一种坦直却带着不解的语气说着，“神智不清的时候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很高兴，醒来看到你不在又有些失落，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

赫斯迪看着困惑的契尔希，心里已经不住地欣喜，低头轻吻了一下契尔希，用也许连他自己都会惊讶的一脸温柔开口道，“我去给你找了点礼物回来而已。”

契尔希不明白地看着他。
“你先养伤，等伤好了带你去看。”
---------
 
14
有了灵力的治疗，契尔希的伤愈合得很快，三天后就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赫斯迪拿着一块软布，轻轻擦拭着契尔希的羽翼上的血迹。天使很反感翅膀被触摸，但契尔希自己够不着那些位置，只好交由“自告奋勇”的赫斯迪处理。银翼上的羽毛的手感出乎意料地好，赫斯迪有些爱不释手了，顺着骨架一点点抚摸着。

“你不觉得讨厌？”发现静静坐着的契尔希甚至闭上了眼，赫斯迪不由得问。
契尔希摇了摇头，“翅膀的能力还没恢复，触摸能刺激上面的神经。”他顿了顿，“而且，我不讨厌你的触摸。”
话语立刻勾起了赫斯迪邪魅的笑，他伸出臂膀从背后抱住契尔希，那对美丽的翅膀顿时变成了障碍，但契尔希却丝毫没有收回翅膀的意思。
“不想我抱你吗？”
“收不回去。”契尔希简单地道出了原因，接着站起来闭上眼试着收起翅膀，但下一瞬间只觉得胸口一闷，一阵恶心，背后翅膀又现了出来。

赫斯迪一手搂着契尔希的腰，一手摸着羽翼上端的逆十字，“是因为这个吗？”身体里多了两个异物的感觉，他也多少能想象得出一些。
“慢慢会适应的。”契尔希抚摸着翅膀的尾端，这两个金属扣使他的翅膀受到了重创，现在连飞翔都无能为力。
“那么今晚怎么办？”赫斯迪突然跳转了话题，鼻息缓缓接近着契尔希俊美的脸，“我为了你忍耐了那么多天，要让魔帝再等一晚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契尔希抬起眼皮看着那对充满魅惑色彩的紫色眼瞳，迎上他的唇，在亲吻之中小声地回答着，“别压到我的翅膀就行。”
银发天使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帝宫的众人面前，有点眼力的人都能发现赫斯迪与他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契尔希努力地适应着翅膀上的异物，但也没有隐瞒自己堕天的身份的意思，忍受不住时便任凭那对戴着逆十字的银翼露在背上，格外引人注目。

“陛下，关于您从北方森林捉回来的血魔豹……”议事厅中，利维斯瞥了一眼由于在打瞌睡，翅膀又不小心现出来的契尔希，向赫斯迪询问道。

赫斯迪这些天只顾着照料契尔希，经他提起才想起来，“来人，把那只豹带上来。”
利维斯不解地看着赫斯迪，但也不敢违背主君的命令，立刻命人把那只专门用于关押魔兽的双层魔法笼带到殿中。那只血魔豹在笼子里凶狠地盯着殿堂里的人，血魔豹原本便是凶猛的魔兽，又处于嗜血期，没有高段的魔法根本无法对付。赫斯迪若无其事地听着它的吼叫声，拍了拍契尔希的脸，“该醒醒了，那就是你的礼物。”

听闻此言的利维斯等人大吃一惊，魔兽不会屈服于被它承认的主人以外的人，要收服血魔豹至少要有高段上级的魔力，更何况这只是北方森林里血魔豹的首领。

“陛下，这只首领豹还处于嗜血期，纵使契尔希公子的灵力超群，也……”
赫斯迪挥手制止了利维斯的话语，“即使那只魔兽不从，我也有办法让它屈服！”
契尔希走到殿堂中央，打量了那只深褐色皮毛的魔兽几下，血魔豹对这样的处境显然十分不满，吼声越来越大，那双只有在嗜血期才变为红色的眼睛愈加血红，帝座上的赫斯迪已经做好了随时使用魔力压制的准备。

然而他却想错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在与契尔希那双平静似水的金琉璃色眼眸对视了几分钟后，血魔豹竟然开始退缩了，像从契尔希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吼声变得薄弱，身子也不由地向后退去。

“契尔希……”赫斯迪不禁低声呼唤道，那只与自己对战时也丝毫不恐惧的血魔豹竟然在害怕那么个少年！
“斯迪，能把笼子打开吗？”契尔希问道，赫斯迪思量了一下，无视利维斯的反对，解开了笼子的魔法。
没有了束缚，本该兽性大发的魔兽竟然还是蹲坐在原地，看起来像是怕得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剩了。
“过来。”契尔希伸出了手，血魔豹在全场的视线中，畏畏缩缩地向前走了几步，犹豫片刻张嘴添了几下契尔希的手，接着屈起了四肢，像在等待着什么。

“给它一个名字。”赫斯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威严但透着一丝藏不住的惊愕。
“毕鲁塞。”一个名字从契尔希口中脱口而出，“这是你的名字，我是契尔希。”
“是，契尔希主人，毕鲁塞听从吩咐。” 方才还凶猛无比的血魔豹低下了头，对着一个还未成年的堕天使献出了忠诚。
----------
 
15
“契尔希，你做了什么？”银阳殿中，赫斯迪看着顺从地伏在契尔希脚边，仔细地嗅着主人气味的毕鲁塞，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只是看着它。”契尔希如实回答着，用灵力划破手指，让毕鲁塞舔了舔自己的血，据说这样可以使血魔豹更容易记住主人的气息。
赫斯迪对契尔希的回答皱了皱眉，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把矛头对向了另一个当事者，“毕鲁塞，你看到了什么？”
毕鲁塞摆了摆有力的尾巴，不理睬主人以外的人的话语，继续记忆着契尔希的气味。赫斯迪不满地看着那只骄傲的血魔豹，整个魔界都是他的地盘，区区一只魔兽竟敢无视他的存在？！

手中正要聚集魔力给它点教训，契尔希拍了拍它，问出了相同的话。
毕鲁塞坐了起来，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恭敬地回答着契尔希。“主人眼睛深处的本质让属下畏惧并且臣服。”
眼睛深处的本质？赫斯迪更加不解了，契尔希的眼睛自己不知看过多少回，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本质”。
“契尔希，看着我的眼睛。”赫斯迪出声道，想证实毕鲁塞的话语，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现，只有令天地赞叹的美。
赫斯迪放弃了，换了个话题，“那么毕鲁塞这个名字呢？应该不是凭空想出来的吧。”
契尔希将视线收回，手轻轻搭在毕鲁塞的颈部，抚摸着那上乘的皮毛，“毕鲁塞是我曾经的好友。”
“曾经？”赫斯迪扬了扬眉，“现在呢？”
“死了。”契尔希平静地抬起头，脑海之中，那个有着一头蜂蜜色头发的开朗少年惨不忍睹的模样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每每想起却都有压抑不住的悲伤和仇恨流露出来，“我杀了他。”

赫斯迪一愣过后，伸手把回忆起往事的契尔希搂到怀里。对于契尔希的过去，除了那些被天界传颂的部分以外，他什么也不知道，契尔希对天界痛恨的原因，他也一无所知。“说说你的过去，契尔希。”

银发少年只是埋头在赫斯迪的臂膀之中，什么也不想说。
“现在不想说也无所谓，但是不要忘了你现在又我站在你一边。”赫斯迪抬起他的脸，凝视着那无比秀致的面容，半晌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以魔帝的名义和尊严向你发誓，我爱你。”

爱的宣言，即使是不懂得爱的契尔希，也隐隐觉得胸中有什么在流动着。他在人界的三十年间见到过无数恋爱中的男女，幸福的表情荡漾在情侣双方的脸上。当时的契尔希完全不明白这种感情，但却暗自羡慕这他们那样的幸福。现在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赫斯迪那双紫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便特别安心的感觉，并不是天界教过自己的任何一种爱。

“我也需要对你说‘爱你’吗？”契尔希提问道，爱是双方的，任何一种形式的爱应该都是如此吧。
“我自然希望你也爱我，”赫斯迪轻轻吻着他的发和唇，这般温柔，这般耐心，在遇到契尔希之前是无法想象的，“你爱我吗？”
契尔希稍稍撇开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
有了毕鲁塞，赫斯迪稍稍安心了些，因为这头豹子就如同赫斯迪一般不希望别人靠近它尊贵的主人，而对于一般的魔族，纵使知道这头魔兽已被降服，出于对血魔豹的一贯畏惧也不敢随便接近。不用整天跟着赫斯迪，契尔希利用白天的时间不断提高着在魔界的适应力。不知是胸前那颗石头的作用还是被穿翅的影响，契尔希感到自己的灵力释放更加舒畅了，圣灵剑上原先只有剑刃发出白金的光，现在光芒已经快覆盖整个剑身了，依照这样的速度，很快力量就能恢复到在天界时的水准了。

赫斯迪有时会抽出空，在下午阳光明媚的时候到银阳殿的内花园寻找那个宠爱的少年的身影。看着契尔希那柄闪闪发亮的圣灵剑，力量波动从剑身内散发出，像契尔希一样平静似水，但却不知夺去过多少魔族的生命，赫斯迪也开始手痒了。

“要不要和我比试比试？”赫斯迪把手伸向了空中，召唤来自己的爱剑。
契尔希静静地打量了一下那柄剑和剑的主人，缓缓道出事实，“我比不过你。”
赫斯迪的力量在魔界是最强的，所以才能成为魔帝。他的力量也许超越了高段上位，无法用魔法等级来衡量了，而契尔希目前最多处在高段中位，再加上正负力量的差异，即使赫斯迪只是和他玩玩，他也需要全力以赴，而契尔希现在并没有这种余力来耗尽灵力奉陪赫斯迪。

“倒也是。”赫斯迪稍稍有些扫兴，抱着肩靠到一棵树上，“不如这样。狄兰。”
随着赫斯迪的呼唤，一个魔族的身影渐渐显现，火红的短发，几乎没有表情的面孔，这就是三名血影之一。
“主人，您有何吩咐？”狄兰恭敬地跪在赫斯迪面前。
“契尔希，与他交手试试，我想看看你的力量究竟多大。”
契尔希稍稍有些意外，而狄兰则是在转瞬的愕然之后回头打量起那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少年。契尔希的事他自然知晓，血影虽然并不是时时刻刻处在魔帝的身旁，但与魔帝缔结的血契使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被主人呼唤，并拥有超越普通魔法的隐匿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探情报实施暗杀是他们的拿手绝活，但如此面对面地见到这个倍受赫斯迪宠爱的少年却还是第一次。如果是过去的契尔希，以圣战天使队长的身份与自己对战兴许还能势均力敌，但现在的这个堕天使……狄兰暗自思索着，视线转移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

不，即使是现在，他也一定拥有强大的力量，那只蹲坐着的血魔豹就是证据！
“还请手下留情。”狄兰站了起来，冷冰的一句话还未完，手中的火焰已经像着了魂一样向契尔希飞去。
--------
 
16
毕鲁塞立了起来，脱离了嗜血期的眸子呈现出浓郁的金黄色，迈开步子就要向主人身边跑去。而且，下一瞬间，一道闪着白金色的光之壁障挡在了契尔希面前，将火焰的威力全数吸收。白金色褪去，空气恢复到原来的透明色，但契尔希已经不在原处了，圣灵剑在手，直逼狄兰。狄兰的力量在血影中虽然排不了第一，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弯月形的两把暗刃闪现在手上，接住了契尔希的攻击，用力向前推开。而契尔希却像是已有准备一般，身体轻盈地在空中旋转后落地，与狄兰又拉开了五步多的距离。狄兰观察着自己的对手，这少年果然是深藏不露，魔法和剑术都如此敏捷，但刚才的一击似乎并没有尽到全力，是有什么顾忌还是……

空气的流动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一个念头划过狄兰的脑海，他心中大喊着不妙，同时迅速在周身开启了魔法防御罩，但还是晚了那么一步，契尔希用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划出魔法手势，瞬时青蓝色的冰晶从各个方向向狄兰袭去。不愧是拥有那样盛名的天使！狄兰心想道，抹了抹脸颊山被穿过防御罩的冰划出的血丝，刚才的确是大意了，他没想到契尔希会在一开始就用自己最骄傲的圣灵剑做幌子，取得近身位置布下魔法，他也没想到这么个未成年的天使竟然已经到了可以默念咒文的水准。

赫斯迪依旧抱着肩靠着树干旁观着这场对战，从整体来看，契尔希并没有占上风，毕竟力量差了狄兰一等，但狄兰也打得不轻松，契尔希灵巧的战术和对自己身体动作极佳的把握，使得他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反而将狄兰一点点拖向不耐烦的漩涡中。体力战对于契尔希也并不利，但在这种情况下惹得对方烦躁让对方露出破绽不失为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