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之夜 上————星尘
星尘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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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栖兰--在伊欧斯大陆不甚起眼的小国,因位于东西伊欧斯的交通线上而得名。长久以来,一直以一个中立小国的角色静静伫立在历史的一角,直至新王朝的展开,始在历史上正式活跃。
   
因其扼东西交通要冲,位置险要,难免遭人觊觎,故战事连年乃是常事;也因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战事不断,却也无亡国之虞;且其民族擅战,代代皆有名将,数百年来,只见其越战越勇,稳收往来过路之税。
   
圣王历1072年四月,第九代王即位,不甘长期受他国侵扰,故栖兰军首度踏出乌沙隘口,先后征服索尔索斯、费兹、卡扎……等数小国,创造了栖兰史上的最强盛期。
    「旭日」和「闇夜」的传说亦由此刻开始。

   
肯萨.奈雷依,人称「闇夜战鬼」,以其夜般的发色和凄厉的手腕得名;因其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海、尸积成山,故又有「茵沙之子」的别称(茵沙是死之女神)。依此而生的传闻不胜枚举,皆为与「死」字相关的不祥传说,故其在朝中属人人敬而远之、恐与其交涉之辈,反而是当事人不甚在意,反倒乐在其中,免了一堆无干的交际之烦。
   
威拿.赛法诺斯,人称「旭日战神」,因其金黄的发色和磊落的作风与肯萨对称,故虽同位栖兰的首席将军万骑将,在朝中的人望却一正一反,正如其称号般的日夜相对。出乎众人意料外,这两个极为不同的两人却为好友,而此时他们正隔案对坐,把酒言欢。
   
虽说是如此,但两人所聊的话题却三句不离本行,一下子便转到战事上,对于栖兰近年来强势的主战态度,在连战皆捷的情况下,却有着令人担心的隐忧;倒不是因争战连年导致经济顾虑,反正这点可以从关税上向异国商人敲诈来补足,就算真有什么问题,那也是文官该担心的,不关他们的事。身为武将该关心的,只有「争」「战」二字,而能让栖兰国的首席万骑将皱眉头的,只有西伊欧斯的拉克那帝国。
   
原本两国中隔有太多小国,对于帝国几乎没有忧患意识,但随着两国近年来频繁的争讨动作,现在栖兰与拉克那帝国可说是比邻而居,难保帝国下一次争讨的剑锋不会指向栖兰。
    「主和?主战?」肯萨冒出没头没尾的问句,无聊的转起酒杯。
  同事多年的默契,让他能跟上他突转的话锋,「和!你呢?」他非常好奇肯萨会站在哪边。
  「主和太无聊,主战则是找死。你觉得栖兰王会选哪里呢?」懒懒的将问句丢回,肯萨的语气极为淡漠。
  望着同袍淡漠的黑瞳,虽然面纱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但光是眸底的那一股嘲弄就已足够。
  「没有办法了吗?」刚毅的面容上满是无奈。
  无奈的语气却只换来一阵轻笑。
  「你总不能叫老虎吃素吧!」肯萨的眼神尽是嘲讽。
  没办法像友人一样以游戏的态度看待世间,赛法诺斯的眉头不由得越皱越深。
  「别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国家的兴衰是王者的责任,战士的责任只有打胜仗而已。」凉凉的语气就像在说天气般的轻松。
  「你说得倒轻松,要是赢不了呢!」两方的实力差距很难令人不悲观。
  「我不会输的,至少不会在苏那走廊上输,战争可不是人多就会赢的。」对他来说,敌军的数量增加,不过是战后处理会麻烦了点,要多挖几个坑的这种小事,不是他该担心的重点。
  也许是被肯萨的自信感染了,赛法诺斯的眉头渐渐舒缓了。「这次轮到谁?」发问的语调回复原先的轻快,悲观向来不会占据他太久。
  「应该是我吧!」平淡的语气隐含了一丝兴奋,三个月没见血了,他都快被都城的优闲祥和给闷死了。
  深深了解同伴嗜血的性格,赛法诺斯只能苦笑,「这杯祝你旗开得胜。」
  酒杯对碰,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肯萨放下酒杯。「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起身便欲告别。
  「不是说不醉不归吗?」赛法诺斯笑笑的为自己再斟了一杯酒。
  「明天我还得带兵,剩下的等我凯旋后再续吧!」挥手便转身离开。
  真是个战斗狂啊!平静真有这么难挨吗?望着好友远去的背影,苍蓝的眼眸满是疑惑。

依卡沙隘口
  和乌沙隘口一样,都是苏那走廊上的战略要地,两旁有着陡峭的山势,狭小的走道仅能容少量的兵马通过,是个任何战术都难施展的地形,守军只要面对单一方向的攻击,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单纯硬碰硬的关口,所有的战术都可以丢在脑后,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作战,需要的仅是一队精锐罢了。
  肯萨将近五成的兵力留在营地,仅带着半数的兵力攻城,人多只会碍事,此战他只需要精锐。
  因此,在战场上,看着比例悬殊的兵力,肯萨没有感到一丝意外,不愧是大国,打个战的手笔也大,敌军庞大的阵容丝毫引不起他一丝惧意,反而是另一种异样的兴奋充斥心中,嗜血的杀意染上黑眸,下一个瞬间,黑色的马身便已冲出,跟随在其后的,便是一阵侵天盖地的黑影。
  两位将领的马身尚未交错,肯萨手中黑枪的枪刃便已刺穿敌将的咽喉,施力向右一扯,染着杀意的黑眸已在追寻另一个目标。
  滴着血的枪刃刺入另一个胸膛,肯萨没有分神去看死者的面容,无论死者是谁都一样,他只是执意的令所有站立的敌人全成为倒下的尸骸,也只有在敌人倒下的时刻,自己才会有一种活着的安心感。
  不让将领专美于前,弥漫的黑影也迅速的吞噬了拉克那帝国军,「黑枪骑」以着能与其恶名相称的速度,尽责的留下一片尸山血海。
  在一群战鬼的肆虐下,拉克那帝国军很快的就溃散了,失去了指挥官的存在,阵式以正比于其数量的速度崩溃了,四散的帝国军以一种混乱而盲目的姿态后退,慌乱的哭号沉默于黑色的枪刃下,在漆黑的阴影下沉眠于永恒的黑暗。
  帝国军盲目的逃跑,黑影尽责的追杀,就在帝国士兵们绝望前的剎那,敞开的城门口已在其视线所及之处了,所有人无不加快速度冲向安全之地。
  将枪刃由某一具染血的胸膛拔出,肯萨正打算追杀到城门前,抬眼却见到城上一片反射的银光,他厌恶的皱起的眉头,不甘愿的扯住缰绳,胯下的黑马亦不甘愿的嘶鸣了声。他明白自己没必要冒着箭雨只为了追杀一群残兵败将,但哽在胸中的不悦亟欲找一个纾发的出口;肯萨将枪尖刺向躺在地上的枪刃,枪弹跳起来,在天空中划着圆圈,他将枪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接住了落下的另一枝长枪,下一瞬,枪射出,刺入前方某个倒霉的帝国士兵背心,望着自马上摔落的人影,他心中的不快才勉强被平息。
  「收队!」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振荡,肯萨掉转马头,从部下让出的路离去。
  「黑枪骑」如同来时,如一阵黑影般跟随着将领离去。
  留下一片尸山血海,再一次的证明了「闇夜战鬼」的传说。


 


  仁慈的给了帝国军六天的时间,应该够对方将散落在战场上的尸骸收拾好,带着五成的兵力攻城,肯萨并不急着将城攻陷,只是单纯的在享受战斗的乐趣。
  只是……这该死的是什么意思?
  敌军的阵容看来比前次更为庞大,但是令肯萨动怒的却是位在敌军之前的那抹银影,指着他的剑尖意图很明显。
  单挑!
  拉克那军是死到没人了吗?居然会由这种白痴带队。单挑通常由兵少的一方提出,或求无血攻城时;一般来说,除非很有自信,否则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去挑战有名有姓的将领,而拉克那帝国军的军容,肯定绝对与「万不得已」四字无关。
  这阵仗,摆明了瞧他不起!
  「将军!」身为副将的沙克.托利雷兹低头唤了声,没有勇气直视此刻主将的脸。
  「你们留在这里!」这几个字几乎是由齿根蹦出来的,肯萨死瞪着那抹银影。
  那该死讨厌的颜色,他一出生就跟它相克。
  「是!」托利雷兹宏亮的应了声,举起了左手做了停留此地的动作。
  肯萨的身影如同箭矢般射出,无论那个笨蛋是谁,他一定不会让他好死。


 


  看着向他挑衅的白痴,肯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银发!银眸!在他的印象中全伊欧斯大陆只有一人独有--银狼--拉克那帝国皇帝。
  皇帝亲征?!这怎么可能?
  不顾他的呆愣,对方俐落的将剑尖指地,响亮的报出自己的名号︰「席尔凡.维尔.拉克那,拉克那帝国皇帝。」
  还真的是本人!肯萨在一瞬间的呆愣后,也将漆黑的枪刃指地︰「肯萨.奈雷依,栖兰国万骑将。」不管他是谁,挡他者,死!
  猛的刺向他咽喉,却被对方轻松的用大剑架开。不错嘛!第一回的交手,让肯萨重新评估了对方的实力。
  调回马身,肯萨又是一轮猛攻,枪尖的指处尽是对方要害,却依旧被对方架开,察觉对方拉近距离的企图,肯萨回枪一扫,再度保持了长距离的优势。
  麻烦的家伙,不好杀!肯萨心想。
  不愧是「闇夜战鬼」,有延揽的价值,看着肯萨脸上的面具,席尔凡想到了具体的做法。
  要让对方臣服,就要先宣示自己的强。
  席尔凡夹紧马腹,胯下座骑便朝肯萨直冲。
  找死!肯萨毫不迟疑的便是一枪,直指对方咽喉,席尔凡手中长剑一挥,枪刃便刺向地里,来不及体会枪身传来的震动,一阵银光已掩面而至。
  糟了!肯萨心想,带丝麻痛的右臂却来不及回枪来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光落下。
  马身交错而过,席尔凡首先回首等着自己的战绩。
  没死!肯萨狐疑的掉转马首,面具却在此时裂开、落下。
  惊愕同时袭击两人。
  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一张脸!
  席尔凡震惊的无法言语,他不是不曾见过美人,自负一点的说,什么样的美人他后宫没有,讨好的、巴结的、乞和的,在拉克那帝国扩张的同时,他的后宫便也被各国送来的美女所填满,娇、媚、柔、甜、艳各式美女的脸他都见过,但他依旧被这张脸所震摄了。
  面具掉了!他输了!这怎么可能?肯萨能接受被一剑劈死,却无法接受如此屈辱的输法,热辣辣的液体从额上流下,就如同屈辱在他体内蔓延。
  望着肯萨脸上的血,席尔凡不由得觉得一阵心疼,早知道自己下手就再轻一点,这么漂亮的脸不适合染上血污。
  一开口,席尔凡的声音却是出奇的瘖哑,「抱歉伤了你的脸。」掉转马头向他靠近。
  依旧以呆愣的眼光迎着席尔凡的接近,肯萨一直是以「强」为信仰,坚持着力量就是一切,今日的情景等同是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击碎。
  席尔凡轻轻的抚上肯萨的脸,心疼的吻上仍在淌血的伤口,席尔凡望着他低声的宣告︰「我一定会得到你!这座城就当作聘礼。」低首吻上他的唇,一触即起,神态是宣誓般的认真。
  席尔凡放开手,侧身越过肯萨,在所有人的错愕中,发出了更令人错愕的命令--
  「撤退。」
  达达的马蹄唤不醒肯萨的错愕,刚刚的那一幕,只加深了肯萨感受到的屈辱,那个家伙要怎样羞辱他才够。
  「席尔凡.维尔.拉克那!」声音来自紧闭的齿间──
  「我一定会杀了你!」


 

  「将军,赛法诺斯将军求见。」达特.费提低首必恭必敬的唤道。
  「命人在后厅备妥酒菜,我立刻过去。」肯萨连头都未曾抬起,依旧专注于政章上。
  「是。」以几近逃命的速度离开房间,达特完全不敢多停留一秒,虽然将军的态度和以前一样,但一对上那双闇夜般的黑瞳,就令人直打冷颤。
  自那场单挑后,这种恐怖的情况就一直持续到现在,没有怒斥没有暴吼,单单只是那双带杀意的眸子就令人想离将军越远越好,连跟将军最亲的他和沙克,近日来也无法直视将军的眼神。
  唉!希望赛法诺斯将军的到来能改变这一切,天知道他已经快被这漆黑无尽的夜晚给冻死了。
  将视线由奏章中抬起,肯萨轻轻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帝都方面想必早已流言纷飞,「通敌叛国」四字绝对是众人亟欲扣下的帽子,而另一顶帽子……
  桌面在肯萨不自觉的施力中粉碎,桌上的物品散了一地,那匹该死的狼,这份屈辱他迟早要他以命来偿。

  「好久不见,近来……」赛法诺斯的笑意在见到肯萨的同时僵在脸上。
  好冰、好冷的眼神!可见「那件事」对他打击有多大。
  「你不是单纯来叙旧的吧!」径自落座,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个……听说你在攻城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赛法诺斯拼命的在脑海里搜寻较不刺激的字眼。
  肯萨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倾身靠于软垫上,「威拿,我们是什么交情,讲话不用拐弯抹角的,直接告诉我陛下的命令吧!」撤职查办?移京候审?反正该来的躲不掉。
  「陛下只下令不许任何人再谈论此事,你依旧留守依卡沙城,但要我向你问一下实情。」所以他才会从都城前来。
  真信任他啊!「陛下真是太坦护我了。」
  「说真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城最近风风雨雨的,连你是女扮男装的猜测都出来了。」无风不起浪,会生出这种大浪的风肯定不小。
  「简单来说,我和『银狼』的单挑输了。」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输了!你也会输?」赛法诺斯一脸不可置信,旁人或许觉得没什么,但他很明白肯萨强得有多没天理,这样的他也会输,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看着好友惊讶的态度,肯萨只是干笑了声,「流言还是有一点可信度的,他很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很强。
  「那城为什么会在你手里?」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送的。」仰首又是一杯。
  「为什么?」哪有这种好事?
  「他说是聘礼。」酒杯在肯萨手中化为粉末,幸好酒喝完了,否则肯定会溅一身。
  看着好友冰冷的眼神,威拿突然有一种身在冬夜的错觉。
  「『银狼』性喜男色?」这是唯一合理的可能,但……「不对,拉克那帝国后宫佳丽至少上千,搞不好编列万骑都有可能。」
  「死人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冷嗤一声,又一杯黄汤下肚。
  该不会……
  「你真是女人假扮的?」
  又一个酒杯化为粉末。「威拿.赛法诺斯阁下,感谢您说笑话解闷的诚意,但在下认为,这、一、点、都、不、好、笑!」黑眸再度涌现杀意。
  他好象真的快抓狂了。「问题该不会是出在你那张脸吧!」他记得肯萨曾说过,以黑纱覆面的理由是因为他的脸会惹祸。
  「八九不离十。」又一杯闷酒。
  「他怎会见到你的脸?」他记得不论何时肯萨总会遮住脸,像现在黑纱就好好的黏在他脸上。
  「面具被斩落了。」酒杯又成了飞灰。
  「仅仅一面便以城相赠,这皇帝还真凯!」军事要地也可以随便拿来送人,凯得过分!
  「以城换将,区区一个依卡沙还不够。」
  他该不会是气这个吧!「先别提这些,这座城你还敢收。」聘礼!光想就令人发毛。
  「我能不收吗?」好让那群文官造谣?
  「是不能。」为好友叹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就见威拿笑得一脸奸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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