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剑挥了过来，契尔希用力挡回。
“为什么，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都对我那么冷淡，却被一个弱小的人类一眼就失了魂魄！”
又一剑挥来，比上次更重，还伴随着魔法，契尔希用于支撑的后腿有些吃不住力，慢慢向后移着。在一旁观战的赫斯迪见状，立刻上前扶着契尔希的肩，同时卷起旋风，在旋风内替契尔希治疗一些擦伤，再给他输送一些力量。

可是，契尔希和赫斯迪都没有想到，这些情人间亲昵的动作给了法纳赛更大的刺激，他眼中看到的已经不是契尔希和赫斯迪，而是拉德罗维尔和那个人类女子相依相靠，诉说着情人间的甜言蜜语，赫斯迪不经意间的抬头，眼睛里流露出对他的鄙夷和憎恶。那个人类女子就是那样看他的，一定是，在拉德罗维尔面前装作一副善良淳朴的样子，背地里一定在嘲笑着自己，嘲笑自己那么痴地爱着得不到的人。所以他就一定要做给她看看，把这个天界据为己有，深爱天界的麒龙到时就会屈服在自己脚下！

不仅是法纳赛，同一躯体中的另一个灵魂也被赫斯迪的举动惹得妒火上身。他一心想要得到的契尔希，为什么接受一个魔帝，为什么对魔帝立下誓言！自己无法碰触的少年，怎么容得一个魔族对他如此亲密！

同一躯体中的两个灵魂的情绪相互影响着，嫉妒和怨恨愈演愈烈，终于身体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一团白金色的光从体内迸出，围绕在身体之外，形成了一阵能量的光雾。光雾的中心，那个装载着两个首席天使的躯体的蓝发却霎时变得漆黑，那对瞳仁中也再无任何属于天界的色泽。

“……去死吧！只要没有你，没有你，他就是我的！”
庞大的攻击魔法在法纳赛身旁聚集着能量，向着旋风中心的赫斯迪笔直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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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阻挡了契尔希和赫斯迪的视线，然而两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攻击力量。赫斯迪停下了给契尔希补充体力的魔法，原本没想到需要参战的他在刚才一会儿给了契尔希近三分之一的力量。但契尔希的灵力容量已经与他的差不多大，这么多力量也只让契尔希恢复到了七成左右，他自己却也因为力量流失而处于不算太好的状态。

契尔希握紧了剑，这股力量的巨大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料，拉德罗维尔的灵力加上法纳赛和吉拉艾尔两人在五千多年的时间里修炼得来的，这来势汹汹的攻击使契尔希捏了把冷汗，不知道自己现在使出所有的力气是不是可以挡回去，如果失败的话……契尔希回头看了看，众多的天使们在交战着，这股力量对于他们无疑会是毁灭性的。

“时空的精灵，构筑结界，划出虚空！”
契尔希急速地划着魔法阵，一道光把三人包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新的无限空间，只要施术者不崩溃，那么在其中的任何能量都不会影响到外界，问题就在于契尔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个结界保持到最后，从法纳赛的灵魂出现开始，他就一直有种不祥萦绕在心头的感觉。

赫斯迪的旋风已经散去，前方白金色的光笔直袭来。赫斯迪知道刚才结束时空魔法的契尔希来不及给自己筑起结界，双手交叉挡在前方，沉下脸默念着咒文，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放出，和迎面而来的白金色激烈地摩擦碰撞着，巨大的压力使毕鲁塞不停地后退，而契尔希也由于受不住赫斯迪周身大量的魔气而稍稍远离着。

发了狂的人的力量是不可预知的，而赫斯迪即使处在天界依旧发挥着与魔帝相符的魔力。契尔希捏了捏剑柄，寻找着自己可以插手的地方，但双方僵持不下，黑色和白金色哪一方都没有退让，时间长了，契尔希不由有些担忧，他可以肯定赫斯迪的力量在自己之上，那么不应该只有这么点作为，问题在于哪里？天界的灵气吗？虚空的影响吗？还是……

对了，是武器！与法纳赛相比，赫斯迪根本是在赤手空拳地作战，但是他的剑不像圣灵剑那样由自己的力量的一部分组成，可以随时隐藏在体内，赫斯迪的剑此刻应该还在魔界的某处时空中，要召唤不仅需要穿透虚空的结界，还要穿越天界人界和人界魔界两层时空断层，这样的魔法召唤，纵使是赫斯迪也必须放下手头的事集中起精力才能完成。

契尔希挥舞起了圣天剑，划出一个繁复的图案，包围在身边形成一个牢固的结界，但这个结界在法纳赛的攻击和赫斯迪的魔气两者的夹击下大概也只能维持短短一会儿。咬了咬唇，契尔希展开两对翅膀冲入了对抗中的两股力量之中，挡在赫斯迪之前。

“斯迪，召唤你的剑！”
只说了短短一句，契尔希便没有闲暇再说话了，结界已经失效，圣天剑放出耀眼的光芒阻挡着前方的攻击，但从身后来的魔气一点点侵入体内，削弱着他的灵力。

赫斯迪对契尔希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离开了几步，开始魔法召唤。
赫斯迪没有尝试过这种召唤，难度比他预料的更大。为了不浪费契尔希给他制造的机会，他已经无暇顾他，专心地运用着魔法，丝毫没有发觉到背对着自己的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气息也开始混乱。

“圣天，以吾之血……”契尔希压低的声音并没有能把魔法念完，而是被喉口喷出的一口血阻断了。原因不在于法纳赛，持续了那么久的法纳赛的攻击力也早已不如开始，但契尔希还负担着一个虚空结界，而这负担在赫斯迪强行将别的东西带入结界中时达到了巅峰，终于使身体承受不住了压力。

“契尔希！”爱剑到手的赫斯迪冲到情人身边，鲜红的血使这个魔帝害怕起来了，这种害怕失去契尔希的恐惧曾经也体验过，在契尔希被封了翅膀和穿翅之后，但这次的情形并不一样，这种恐惧变得庞大起来，膨胀得几乎快不受控制了。

然而，银发的少年的眼神却是更加坚定起来，刚才的血正喷在圣天剑上，圣天剑和麒龙是不可分的，因此麒龙的血能和圣天剑发生共鸣，引发出剑最大的力量。契尔希搜刮着体内剩余的灵力，一口气使出，圣天剑回应着主人的心愿，霎时变得如金阳一般刺眼，神圣的光辉盖过了一切，赫斯迪见状，也一齐挥出魔界的第一魔剑，两股力量把法纳赛的攻击全数折返了回去。

法纳赛摇摇晃晃地倒下，但契尔希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剑撑在地上，单膝跪着大口大口地喘气，边上，赫斯迪温柔地扶着他，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下些了，但契尔希的神色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不行了……支持不住……这个空间快要……”契尔希断断续续地说着，不用说完，赫斯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空间崩溃会发生什么？”赫斯迪对天界的魔界也不很清楚，就像刚才，他若是知道召唤魔法会对契尔希造成如此大的负担，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使用。“……难道力量会反噬？！”

契尔希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但这点头却把赫斯迪惊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二话不说揽过契尔希的另一只肩膀，手伸进他的衣服内压在他的心口，争取着每分每秒向他输送着足以承受反噬的力量。

空间裂开了，似乎可以听到如玻璃破碎般的声响，虚空的景色一块块剥离，露出外界天空的颜色，赫斯迪感到怀里的人一阵颤抖，立刻加快了力量的输送，才渐渐使契尔希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虚空完全消失了，契尔希靠在赫斯迪的臂膀里，慢慢向地面降落。毕鲁塞担忧地向抬手召唤它过来的契尔希跑去，但才跑到一半，突然被什么吓着了一般，契尔希顺着它的视线看去，远处被打倒了的法纳赛竟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而他手上已经聚起了白金色的光，透着微微红色的白金色，那是溶了血的攻击。

躲不开了，契尔希的脑海里只有这样一种结论，现在他连站都站不稳，更不用说躲避了。就要这样结束了吗？自己的一生作为麒龙实在太短暂，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契尔希的脸上依旧冷静得看不出表情，即使看着那道光不断地靠近，听着毕鲁塞和其他天使的呼叫，面对死亡，他心中平静得出奇，没有恐惧，只是还有太多事没能完成，没能给提缦斯和毕鲁塞他们报仇，没能使麒龙重新登上王位，甚至没有留下下一代的麒龙。这些到了如今也只化为淡淡的遗憾，占据他心灵更多的是他与心爱的情人相处还太短，以及他即将牵连情人致死的事实。

不该立誓的，早就料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可能会丢了性命，但只是贪恋他的怀抱，想要一个可以倚靠的怀抱，想要他永不变心地只注视着自己，因此才冲动地立下了誓言。但这誓言就要将他的生命夺取了……

契尔希下意识地拽紧了赫斯迪的衣衫，却突然感到一个手掌覆了上来，包住他的拳头。契尔希转头，身边的赫斯迪依旧很自信，提起放在边上的剑，迎上了那道光芒。契尔希有些放下了心，然而准备展开防守的赫斯迪却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接着光芒射了过来，而在光芒到达契尔希的胸口之前，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紫眸的主人伸手揽过契尔希，仍旧霸道地吻上了少年的唇，但那吻却渐渐地无力，渐渐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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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好像霎时变得宁静，契尔希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面前，血色从情人的脸上褪去，一个人的分量渐渐压在自己身上。
“原来这攻击这么厉害……”赫斯迪的声音也已经很虚弱，此刻只是硬撑着装作毫无所谓的样子，但契尔希看得很清楚，他为自己挡下攻击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地上已经血流成河。

“斯迪……”契尔希头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刚才为什么他要迟疑？那一招他明明还是有余力接下的。
“离我远点……契尔希，我的魔气就要……”话未完，赫斯迪体内不受控制的魔气已经开始活跃，紧贴着的契尔希觉得胸口一阵翻腾，但他也明白了，赫斯迪之所以犹豫，也仅仅是生怕伴随着魔法的魔气会危害到虚弱的自己。

紫色的眸子已经黯淡下来，契尔希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还温热着，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死在这种地方……倒是很丢脸……”赫斯迪自嘲地道了句，“死”字听在契尔希耳里，像被触了电般，睁大了眼睛，“斯迪，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恐惧，年轻的麒龙第一次尝试到的巨大的恐惧填满了胸膛，金色的瞳仁里，罕见地充满了慌张。他伸出双手，咬着牙划起治疗魔法阵，但是黑发的情人已经合上了眼，倒在了自己身上。

“契尔希，我爱你……”
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飘在空气里，契尔希试图唤醒赫斯迪，但无论如何，他再也没有睁开过眼，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斯迪！斯迪！”
殷红的血流淌着，两行晶莹的泪从金色的眼睛里流下，一遍遍地呼唤，越来越响，越来越绝望，胸口被什么堵住了，渐渐膨胀着的什么东西，在向四肢、向浑身扩散而去。战场上的天使们都停下了战斗，看着空中银发的少年身上发生的变化。包围着他的白金色光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细长，少年一声声的呼唤终于在这光芒中变为了响彻云霄的嘶吼。

“……龙，是麒龙！”不知谁先喊出了这众人心中都明白了的事实。天空中，一头巨龙盘旋着，优雅而有力的银色身躯，背上两对银色的翅膀，睁开的眼眸显出高贵奢华的淡金色，只有额头上一对刚长成的角揭示着它才成年的年纪。

“契尔希艾尔……陛下……？”第一次亲眼看到麒龙的天使们都愣住了，这美得无法言语的生灵，竟然真的存在在眼前。
法纳赛也看红了眼，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拉德罗维尔，就是像这样看到远处的天空中飞翔着的麒龙，那时的拉德罗维尔还只有一对翅膀，但是同样美得令人忘记呼吸，就是那天起，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天界至高无上的圣兽。

“……杀了它！杀了它！”法纳赛声嘶力竭地吼着，一把夺过身边还未回过神的天使的弓箭，拉满弓，朝着麒龙射去。但是箭矢根本无法穿透那美丽又坚硬的鳞片，麒龙也不顾及其他，它的眼里只有倒在血泊中情人。

吼——
又一声低沉绝望的龙吟，麒龙拍打着翅膀，缓缓降落，垂下脖子用鼻子磨蹭着赫斯迪。……心跳，他还有微弱的心跳！麒龙惊喜地发现了这一点，高昂地吼了一声。

要救他，要救他！这个念头缠绕在了它的心头，然而第一次变身，它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也不懂得如何使用魔法。焦急地围着赫斯迪转了几圈，它突然本能地意识到了，麒龙的鳞片可以用来疗伤治百病。

银色的龙毫不犹豫地扭着身子，用牙从体侧拔下了一片银色的鳞片。沾着血的鳞片衔在嘴里，麒龙又迷惑地不知怎么办了，急躁地挥着尾巴，最终只是低下头把鳞片放在赫斯迪的背上，触到伤口的鳞片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光，接着麒龙似乎感到情人的心跳声更加清晰了。

起效了！麒龙兴奋地舞动着修长的身体，低头蹭着赫斯迪的脸和脖子，但他并没有醒来，背上的依旧在流血。麒龙着急了，扭头又拔下第二片、第三片鳞片，手心大的鳞片一片片覆盖在赫斯迪的背上，触及的地方，伤口止血了，但并没有其他效果，地上的人双目紧闭，丝毫没有恢复意识的样子。

“阻止它！不能让它把魔帝救活！”法纳赛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他手下的天使们大多被这巨大的龙的姿态所威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大的，慢慢靠近赫斯迪，但很快被麒龙发现，金色的眸子怒视着企图伤害它的情人的天使，一下甩尾，震得大地裂开，一声怒吼，卷起狂风，把附近的天使全部甩出了百步。

“啧！”法纳赛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要杀了他们，麒龙和那个获得麒龙爱的人，都要杀掉！然而经过方才的打斗，他早就已经无力再战，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手中的圣灵剑。他扬起了剑，瞄准了躺在地上的赫斯迪，全力掷了出去。

守护着情人的麒龙腾了起来，咆哮着甩着尾巴，把飞来的剑劈成了两段。法纳赛害怕了，他原以为麒龙会接着用利爪把他撕成两半，但它只是又回到了赫斯迪身边，继续拔着身上的鳞片，祈求那双紫色的眼睛能睁开看着自己。

契尔希一方的天使们聚集在了一起，担忧地看着主君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听到的只有麒龙发出的忧伤的呜咽声。
“不行呐，那样使用龙鳞只会伤了陛下自己。”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奥菲回头，却见理应在村落里的特吾希尔已经站在了身后，想必是被麒龙的现身所吸引来的。
“长老！那么该怎么办！”
“龙鳞的功效大多不在表层，所以要磨成粉才能疗伤治病，而且陛下的灵气太重，魔帝陛下恐怕受不了，这样下去……”
“……我去阻止陛下！”奥菲咬了咬嘴唇，扔下这句话便展开翅膀向麒龙飞去。
飞得越近，奥菲越感受到来自麒龙的巨大的压迫感，以及麒龙左侧腰腹处不堪入目的伤口带来的冲击。整整一肘多长、半肘多宽的区域里已经没了闪亮的银色鳞片，粉红色的肉裸露在外，不停地滴着血，但麒龙还是在继续拔着附近的鳞片，每次硬生生地拔下一片，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痛苦的呻吟，爪子在空中抽搐般地伸张着，但即便如此，它依旧在继续着。

“……住手……住手啊，陛下！”奥菲摇着头嘶声喊叫着，眼泪情不自禁地留了下来，麒龙的痛，似乎就在自己心中一般，那不止肉体上的痛，而是对情人苦苦的呼唤，不惜一切地，即便自己遍体鳞伤，只为了将自己的模样再次映入那人的视野中，只为了乞求那人能再次拥抱自己，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住手啊，陛下！”奥菲已经泪流满面，“请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这样下去……”
麒龙终于注意到了奥菲，一对拳头大的眼睛注视着他，带着无情和冷漠，张口吐出的风把弱小的奥菲赶到了远处，接着又扭头到了腰侧。
“陛下，不要啊！”奥菲的心紧紧收着，又一次冲向了麒龙，贴着它正要咬下的鳞片，用整个身体挡着，“求求您，陛下，这样您无法救魔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