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什么遭遇？”赫斯迪不解地看着契尔希，而奥菲则是咬着唇低下了头。
“现在塔基亚还有多少天使？”契尔希问。
“没多少了，很多未成年的都像我一样被骗到中心圣城，后来大家都知道事实了，所以都怕得离开了，只有一些长年的还留着……”奥菲悲伤地诉说着，“曾经那么和谐快乐的塔基亚，现在已经……”

“契尔希，究竟是怎么回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赫斯迪越听越糊涂了。
“塔基亚就在离这里不远，本来只是个偏僻的小村落，大家都生活得很快乐很朴实，直到有一天圣城的人无意间来到那里，一切就都变了。”

“很多天使被骗到圣城，说什么看中了我们的力量，事实上却只是想把我们……”奥菲接着契尔希的话说下去，“只是因为我们塔基亚的孩子生得比别地方的清秀，我们在情绪激动时眼睛会变成罕见的金色，所以那些高位的天使们就想方设法把我们弄上床，把我们像物品一样对别人炫耀，甚至像物品一样买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契尔希平静而自责地说道，“只是因为我是在塔基亚出生，在塔基亚长大，本来我该在耶罗奇树林中出生，但父王为了避人耳目，偷偷将孕育我的蛋放到了普通的天使树上，从出生前我便感受到了他们的关怀，所以不知不觉，我的灵力影响了他们和塔基亚的整棵天使树，改变了从此在那颗树上诞生的天使的容貌。”

“契尔希，”赫斯迪揽过情人的肩，“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必承担什么责任。”
“毕鲁塞到圣城来找我，为了来告诉我塔基亚的情况，却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他的金眸，就被……”契尔希合起眼靠到赫斯迪肩上，好友的模样又浮现在了脑海里，“所以我杀了他。”

“……为什么……”沉寂的空气中，奥菲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
“这是他的愿望。”契尔希像吐气般地说着头脑中，那画面不停滚动着，破碎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充满泪水的眼睛，但从那淡金的眼眸深处却透着不可侮辱的尊严。

（求求你，契尔希艾尔，求求您！）
几百年的好友，头一次对自己使用了敬语。
（求求您杀了我！这金色的眼睛是您赐给我的，所以……我无法用这已经污秽了的眼睛再来注视您。求求您，殿下！）
身体寻求着依靠般挪了挪，契尔希后背贴上了赫斯迪的胸口。赫斯迪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契尔希一直是那么冷静，冷静得有时让人忘了他也会有脆弱，他已经活了五百年多，作为天使他早该成熟，但作为麒龙，他不过是刚刚踏入成年，以麒龙的寿命，这张少年的脸也不知要过多久才会变得更为成熟。

赫斯迪略略收紧了环绕在契尔希腰际的手，透过那纤细的身体，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契尔希将利剑刺穿好友胸膛时的那份矛盾和痛苦。
“哥哥的愿望……”奥菲苦涩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又提高了嗓音，“为什么不追查那个罪人？！你那时已经是次席天使了不是吗？已经是圣战天使队长了不是吗！”

契尔希缄口不语，奥菲更加恼怒了。
“为什么！你拥有那么高的地位，你也是塔基亚的人，为什么……”
“你够了没！”赫斯迪终于也忍耐不住了，一边抚摸着契尔希的秀发安抚着他，一边阴冷地看着那年少的堕天使，“你以为契尔希没有痛苦过？你有什么资格可以这样责骂他？嗬，你以为自己杀了几个天使就算了不起了？要不是契尔希救你，你早没命了。”

“……谁要他救过了！一开始把我捉拿的不也是他吗！”奥菲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使劲撇着脑袋，黑发剧烈地晃动着，“一开始……如果一开始他就不曾出生，我们也不会变成这样，塔基亚也不会变成这样！”

猛地，奥菲的身体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背部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头脑嗡嗡作响，血丝从嘴角流淌而下，奥菲咬着牙勉强地支撑起上身，愤愤地抬头看到赫斯迪的手掌还保留着用魔法后的姿势，那双本就不友善的紫色眼睛此刻如同冰晶一般，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契尔希的打算，他早就动杀念了。

“好一个自以为是的堕天使，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赫斯迪正要继续发威，嘴却被纤纤玉指封住了。低头将心爱的人纳入视野，寒气四射的眼神不复存在，“契尔希……”

“我的存在的确给很多人带来了不幸，毕鲁塞死了，提缦斯死了，母后……也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契尔希浓而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着，停顿了一会儿，金琉璃色的眼睛中透着坚定看向好不容易坐起来的奥菲，“但是，尽管如此我也不认为自己的出生是错的，错的是这个天界，就算塔基亚幸免，也一定会有其它牺牲者。我查过，几十年前我就知道圣城的天使在圣洁的面具之下的行径，可是我对那些无能为力。”契尔希淡淡地说道，“他们的背后有人在。”

“什么？难道……”
契尔希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想要更强大的力量，离开了这个污秽的天界去了人界。”
“污秽吗……”听到这个词，奥菲不由得自嘲起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糟蹋了，那些夜晚的情景在脑海中已永远无法磨灭，“污秽，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吗？在魔界，你不也是做着同样的事情吗？和那个魔帝……”

“我并不觉得可耻。”窗外起风了，契尔希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天界里没有爱，但与生俱来的欲望是无法消灭的，尝过一次便无法克制，随着力量和地位的增长而不断变得庞大，却因为没有爱，从不会懂得珍惜和爱护，明明荒淫无道，却要用洁白的翅膀来掩饰，这种天界，根本比不上魔界。”

奥菲呆滞地听着这些话，而赫斯迪在一愣之后，邪笑开来，肆无忌惮地把契尔希整个人揽到怀里，对着那诱人的唇吻了起来。
奥菲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两人，相拥相吻间没有强迫没有发泄，那么自然那么投入地，像在诉说着自己，像感受着对方一般。奥菲慢慢移开了视线，那天夜里，那个人，自己曾经敬仰的海恩把自己压倒在床上，唇堵上来时自己只觉得窒息的痛苦和屈辱，明明是同样的动作，为什么……这种行为，不是被否定的吗，不是肮脏的吗？那么为什么现在的银翼天使看起来仍然是那么耀眼夺目？

“我不能再留了。”契尔希从赫斯迪的怀抱里脱开，“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耶罗琦树林有天然的结界，应该不会有人来这里的。现在你们逃狱的事已经闹得很大了。”

“是吗？你倒是在哪边都做一样的事。”赫斯迪似笑非笑地，当初契尔希在魔界放走贝斯艾尔的举动惹怒了他，不过也让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冰山般的少年也会吃醋。食指抚上契尔希被吻肿了的唇，赫斯迪坏笑道，“真想让你就这么回去给那个吉拉艾尔看看。”

契尔希瞪了他一眼，却是不愠不怒。赫斯迪宠溺地摸着他的头，一边念起了治疗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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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魔族和堕天使逃走的消息把圣城弄得人心惶惶，责任本是契尔希一个人担下的，但圣战天使和天牢的狱卒们怎么也无法看着这么个年少的天使承担这么大的过错，结果便是吉拉艾尔和其它次席天使谁都没法重罚什么人，只能下令严密搜查，最后，那魔族原来就和那堕天使是一伙儿的的消息也不知从何处传开了。

契尔希把搜查任务分派了下去，自己和几个天使在圣城中巡查了几圈，回到住处也有些累了。趴倒在床上，契尔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吻，屋子里空空的，真的很冷清，早知道就偷偷把毕鲁塞带回来了，不过这样赫斯迪又会生气，其实那个所谓的冷酷的魔帝根本就是小心眼。契尔希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捧起胸口的石头，吻了一下。

赫斯迪同样很无聊，大摇大摆地占了主卧室，躺在床上翘着腿。按房间里的那个纹章来看，这幢房子应该算是契尔希的吧，这么一来主卧室就应该是他和契尔希分享的，既然契尔希不在，他当然就变成主人了。

魔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他不打招呼出宫也不是第一次了，利维斯他们也该习惯他的脾气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把契尔希带回魔界去，但他也知道契尔希在心愿达成之前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有必要要把整个来龙去脉搞个清楚。

翻身下床，赫斯迪俨然主人的样子，走进了客房，那个年轻的堕天使正蜷着身子靠在床头思索着什么，见赫斯迪走来，一下子惊恐浮上脸面，怀里的枕头被抱得缩成了一团。

“嗬，怕我么？”赫斯迪傲然地看着他，自如地在椅上坐下，“刚才还很神气不是？”
奥菲咬了咬嘴唇，尝到过了苦头，他的确有些害怕与这个魔帝独处。
“我可没功夫跟你磨时间，告诉我，这个纹章是什么？”赫斯迪随手拿了个桌上的储物盒，指着上面的图案。
“……圣皇印纹。”奥菲小声地回答着。
赫斯迪皱了皱眉，“具体点。你知道契尔希些什么事？”
“……我知道得也不详细，只是塔基亚的大人们这么流传下来的。”奥菲低着头，扳弄着自己的手指，“圣皇印纹是天界最崇高的纹章，耶洛琦树林自古以来就是圣地，而拥有圣皇纹章的人是那里的主人，只有他们才可以进入。银翼天使的事，我也只是听毕鲁塞哥哥和别的塔基亚的人说过，哥哥很喜欢银翼天使，从小就是好朋友，分开时哥哥还大哭了一场。”

“没别的了？”赫斯迪扬眉盯着停下来了的奥菲。奥菲吞了吞口水，关于契尔希的确还有别的传闻，但那些事被视为塔基亚的秘密，从小就被灌输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说出去。

“真的没了？”赫斯迪再一次发问，口气已经带着不耐烦了。
奥菲抬眼瞄了赫斯迪一眼，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果真是凛然的霸气，无意中的举动也都显现出无比的自信和高傲，这就是魔帝，以力量统治魔界的王者。但白天对着银翼天使时，同样的紫眸却是那么温柔，有霸道，但更多的是宠爱，说给这个人听也许不会有什么事的吧……也许应该告诉他。

“听说……银翼天使的蛋在天使树上整整挂了两百多年，出生时就能使用灵力，50年后就幻化出了圣灵剑，但是他的生长却比别的天使慢许多，对外宣称的年龄已经减掉了几百年，哥哥说银翼天使虽然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实际上比他大了300多岁。塔基亚从不泄露这些好像是因为在远古时代就与什么人定了契约，会保护金色眼睛的天使。不过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银翼天使是圣皇印纹的继承人。”

赫斯迪叠起两条修长有力的腿，眯着眼斜斜地看了奥菲一眼，“不都说出来了么？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怕……怕契尔希艾尔殿下会受到伤害……”
“你怕我会害契尔希？”赫斯迪对少年的回答嗤之以鼻，他要想害契尔希早在魔界动手了，怎么可能傻乎乎地放他回天界来。“你刚才不还对着契尔希大吼大叫的么？这会儿怎么又护着他了？”赫斯迪心不在焉般地质问，眼神又突然犀利起来，“还有，‘殿下’是怎么回事？”

“……据说继承圣皇印纹的人，是天界的王者。”奥菲迟疑地说着，“……白天的时候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他的经历，也不懂他和你之间的感情，但是我觉得你是爱着他的吧，跟天界那些天使们口中所说的虚伪的东西不一样，你对他的感情是真实的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可以理解一些，所以我觉得他没做错什么，所以我觉得应该要护着他。即使不是王者，他也是天界很重要的人……”

“王者么？”赫斯迪拧起眉头，契尔希的一句句“父王母后”的确有点那种味道，但是……“契尔希不是麒龙吗？”
“麒龙？”奥菲惊讶地松开了抱着的枕头，抬头望着赫斯迪，“你是说契尔希艾尔殿下是天界的圣兽麒龙？！”
“你不知道？”
奥菲摇着头，他从未听说过，他只知道天界的圣兽失踪很久了，似乎有几千年了。
赫斯迪没有理睬少年的愕然，自顾自思考着。难道说麒龙是天界的王？那么现在的首席天使又是怎么回事？赫斯迪捋了捋长发，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心想着还是找个机会直接问契尔希吧。站起准备回房，眼睛的余光扫到床上的少年，想起他刚才说的可以理解一些那种感情的话，在没有爱的天界能说出这种话，大概也是被契尔希的灵力影响的关系吧，就连那心直口快都和契尔希有些相似，只不过……

“你倒是比契尔希不迟钝些。”想想从一开始见到契尔希到他在天牢中终于承认喜欢上了自己，赫斯迪可没少花功夫，这个小天使倒好像一点即通一样，还是所谓旁观者清呢？赫斯迪甩了甩长发，转身戏谑地笑了笑，走回了房间。

34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几天，搜寻还在继续，可是仍旧一点线索都没有。不仅如此，圣城中又有新的死者出现了。死的同样是一名次席天使候补，屋内还有一个小天使，衣冠不整地缩在墙角，惊恐得什么话也说不出。逃狱的魔族和堕天使的恶行传遍圣城，天使们重新陷入了恐惧的阴影中。

“怎么会……果然还有别人！”得知消息的奥菲握紧了拳头，就是这个人差点给他加上了一倍的罪恶。
赫斯迪倒是不慌不忙，拎起一串葡萄一粒粒往嘴里送，整个天界能入他眼里的除了契尔希也就只有吉拉艾尔了，其他天使他都不屑于亲自动手，更何况这件事怎么也有些值得琢磨。

“这样不好么？”赫斯迪吃完了葡萄，居高临下般地瞥了奥菲一眼，“人是死在圣城，谅他们也不会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黑翅膀黑头发，那么那个人也是个堕天使……”奥菲自言自语着。
“堕天使么，嗬……”赫斯迪慵懒地翘起一条腿，嘴边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放眼望着窗外的美景。湛蓝清澈的湖水被碧绿色的树林怀抱，可惜少了些画龙点睛之物，如果有个佳人在那其中……

接着的几天，圣城附近的守卫异常严密，却没有收获，反倒是又有两人丧命在那堕天使的手下。赫斯迪对此没什么反应，令他兴奋的是另一件事，他没想到一闪而过的念头，竟在几天后就实现了。

天才蒙蒙亮，睡眠中的赫斯迪突然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唤醒，睁眼气息却已消失。以为自己在做梦，揭开窗帘，只见远处的湖中隐约有一个人影。直接开窗而出，赫斯迪在树林的结界处犹豫了一下，伸手试探着，却轻易地穿了过去。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毕鲁塞，用眼神威吓他不准跟来，赫斯迪乐滋滋地跨入了结界中。

结界中是一番世外桃源，空气像没有受过任何污染一般地纯净，呼吸起来似乎有一丝丝甜蜜吸入肺中，没有扰人的气息，只有树草和生活在其中的动物时而传来的声响，剩下的就是那个心爱的少年的气息了。

赫斯迪一步步地靠近湖边，知道他的到来的契尔希也从一处泻下的小瀑布下慢慢向岸边走着，一头秀发在水珠的湿润下柔软地贴在他的皮肤上，更要命的是他几乎什么都没穿，只有腰际围了一些布料，整个上身和四肢的白嫩皮肤就暴露在舒爽的空气中，以及赫斯迪的视野中。

赫斯迪吞着口水看着这幅香艳的出浴图，跨大了步子，趟入浅水中，二话不说把契尔希纳到怀里，抬起他的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么一大早地，不冷吗？”赫斯迪抚摸着契尔希沾着冰凉的湖水的背，疼爱地问道。
契尔希摇了摇头，“我喜欢这里。”
赫斯迪撩起他的长发，水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从发梢滴落。他看着那漂亮的银色，突然表情一变，邪气地笑道，“该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你知道了？”契尔希也没什么惊讶，“你果然在圣城附近放了风信使。”
“你在的地方我怎么能不时刻关注着？”赫斯迪理所当然的说着，“不过我关心的不是你对那些天使做了什么，而是你怎么可以不经我的同意随便把头发和翅膀染黑？”

契尔希瞧了一眼故意沉下脸的人，决定不理睬这个够小心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