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跳起来把鸾宣胖捧一顿,可身体又累又痛,实在没力气再找他清算帐目,而且刚才那一场小小的厮打实在使我痛苦不堪。腹部很疼,动一下就像被几把刀子戳。我回想了一下,在乌贼精肚子里挨了它身外化身一拳,肋骨可能那时就被打断了。我轻轻吸气,想确定究竟断了几根肋骨。细微的吸气带来凌迟般的痛楚……啊啊啊,我真是猪头,竟然拖着骨茬跟人打架。
鸾宣在我旁边躺下,呼吸中透出浊音,看来受伤也不轻。
战斗了一天一夜,完了就跟搭档打架——我算明白了,我和鸾宣根本就是俩猪头!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阴云散去了,风暴停止,天空蔚蓝如洗,飘着朵朵白云。傍晚的凉风拂过徐徐摇动的海面,轻轻吹在我们身上。如果忽略一身的伤痛,这感觉实在是惬意。
“乌贼精死了没?”我问。
“死了。”鸾宣简洁地回答。
“这就好。”我放心了,闭上眼。
“嗯。”鸾宣低低应了一声。
压在心上的重负一轻,疲倦立刻漫天袭地卷过来,我叫了声“梵呗”,梵呗畏畏缩缩地爬过来,在我旁边躺下。身下是涌动的大海,左边是倦极而眠的鸾宣,右边是漂亮可爱的梵呗,这感觉真好。我模糊地笑了笑,顾不得料理身上的伤,沉入了甜蜜的睡眠。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双妩媚风流的眼一直冲我笑。
我和那双眼的主人躺在一张大得夸张的床上,那张床真是大,睡十个人都绰绰有约,最夸张的是这张床是吊在空中的,像一个巨型摇篮。
长长的索链深入星光闪烁的云际,床底下是点缀在黑暗里的万家灯火,我们华丽的金色大床挂在整座城市的上空,没有风,一切都很安静,床轻柔地摇摆着,幅度很大,速度很慢,优美浪漫,像是慢慢推移的镜头。
我不知道那双眼的主人是谁,也不想知道。我们拥在一起温柔地亲吻,互相煽情地抚摸……他把我推倒在床上,紧紧压住我……我被他弄得欲仙欲死,扑上去和他缠在一起热吻,他更卖力地弄我,我渐渐失去控制,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不对!
“啊!”我叫了一声,猛地坐起来。
小腹间的剧痛使我又躺了回去。
天还没有亮透,远处的礁岸像黑色的剪纸,近在咫尺的鸾宣一张脸却异样的清晰和美好,细长眼睛里是一惯的妩媚风流,带着戏谑的笑意。他坐在我旁边,左腿蜷起来,将左臂肘搁在上面,手臂自然垂下,右手……他的右手竟然在我下身处……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在他手指和我身体连接处爆炸。
鸾宣收回手,淫笑:“爽吧?”
“你有病啊!”我呆呆地看着他吼了一声。这种情况太过诡异,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反应出来。
鸾宣更放荡地淫笑:“是你自己有病吧。那睡品真可以,缠到我身上,快把我箍得透不过气来!吃我豆腐就算了,睡觉还发情,你那东西顶在我腰上,嘿,硬度不错啊!”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怒吼:“我硬我的,要你管!”
19
鸾宣审视我的表情:“根据我的经验,你应该是做春梦了。”
我心底打了个冷颤,恶狠狠地说:“只有你这种精虫上脑、欲求不满的家伙才做春梦!下流的眼光看到的除了下流还能剩什么!”
鸾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我冷笑一声:“某些人大早上不睡觉,真有精神啊。”
鸾宣望着深蓝的天空长叹:“没办法啊,睡不着……”
我摆出一脸淫笑,抓紧机会嘲笑他:“想什么淫荡的事啊,想得睡不着?”
“某人打了一夜的呼噜,真痛苦啊。”鸾宣又长长叹了口气,“那呼噜叫一个响啊,震得我耳朵都麻了。拼命睡,怎么也睡不着,真苦死我了。”
“……”我这样的美少年睡觉打呼噜?我靠,甲板裂个洞吧,让我沉海里去吧!想想不对,我争辩:“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你怎么知道?”
“白小花从来没说过!”
鸾宣同情地看着我,善解人意地说:“好吧,算你没打……不过,其实呢,会打呼噜也是人之常情啊。虽然不太雅观,但打呼噜就像打嗝放屁一样,真打起来谁也没办法不是……所以啊,肖榭你一定要坚强面对打呼噜这一既成事实……”
拼着再断两根肋骨,我一脚把他踹到了海里。
某些人就是犯贱,我靠!
踹的时候很爽,半个小时后我就后悔了。
给乌贼精开膛破肚的时候逆刃银丝卡在了乌贼精身体里,当时我快窒息而亡,鸾宣把我从海底拖上来时没顾上管逆刃银丝。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可能下去把逆刃银丝找回来,梵呗更不成,唯一可利用的只有鸾宣……
唉,别说鸾宣冲上去救梵呗的时候被乌贼的腕子甩了出去,内脏受到重击,就算他好好的我也不能叫他下去帮我找逆刃银丝了——刚刚打完架,我实在是没这个脸。
看来只好以后回来找了。
上午十点钟,我们开着支离破碎的汽艇回到上海,逆刃银丝被我留在了大海深处。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驱魔人在每个城市设置有专门的疗伤机构。驱魔人总部有的是钱,下设的每一家医院都绝对是所在城市最好的,表面上看和一般的医院差不多,但只要亮出身份牌,自然有贵宾直信道把我们送往最好的表面上绝对不存在的病房。我们的所有病历都会被存盘,放到特别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曾经有驱魔人来过这里,买过药,治过伤。
总之,驱魔人是暗夜的存在,永远都在普通人的视线之外。
片子结果出来,我的肋骨只断了三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鸾宣竟然比我还要惨,内脏受损严重,肝部有少量出血。
护士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心里咯噔一下。
把我从海里拖上来以后鸾宣脸色就不太好,没想到竟然伤这么重。想到我今天早上还一脚把他踹到海里,忍不住有一点点后悔。
我和鸾宣被分配到一个病房。白天闲嗑牙,互相调戏,夜里争着要抱梵呗睡觉。梵呗跟我睡了两个晚上,死活不愿意跟我睡。鸾宣得意地笑了整整三天,抱着梵呗亲了又亲,大叫:“梵呗呗你真是英明神武的存在啊!”
每天晚上,鸾宣都搂着香喷喷的梵呗讲童话故事。
白小花对我很好,但从来不讲故事给我听。
安静的夜晚,鸾宣优美的声音小提琴一般在黑暗中流淌,那些幼稚的故事生出奇异的魔力,我和梵呗都被深深地吸引了。
我想,如果我是梵呗,也会喜欢鸾宣而不喜欢肖榭的。
鸾宣比肖榭美,比肖榭会讲故事,比肖榭会逗他笑,而肖榭呢,只会吼他吓唬他。
驱魔人对灵兽态度一向好,看他们就跟看宠物一样,梵呗天真可爱,那几百岁年纪跟白长似的,这里的护士医生都很喜欢他。小家伙一天比一天活泼起来,不再像当初那样什么都怕,一副畏畏缩缩的小媳妇样儿,雪玉般的小脸上常常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这家伙太妖孽了,有时候甜甜一笑,连老子都看得小心肝直打颤。不得了啊,得好好教育,不然长大了绝对是红颜祸水。
住了一个月,我和鸾宣终于获得出院批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梵呗睡到中午,起床洗脸吃饭,发现鸾宣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我和梵呗在阳台上打了个盹儿,还不见他回来,就打电话过去问,鸾宣说在办出院手续。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又等了很久,仍不见鸾宣回来,我和梵呗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研究楼下的女护士会不会收那个小伙送的花儿。梵呗说不会,因为女护士看见玫瑰花时愣了一下,我说会,因为女人都特别臭美,就算不喜欢这男的也不会拒绝玫瑰花。我刚发表完意见,就看见那女孩儿笑眯眯地把玫瑰花接了过来。
我欢呼一声,把梵呗举到头顶,大笑:“梵呗!输了要认帐!”
梵呗撅起嘴,不太愿意地说:“认帐就认帐,我又没有说不认账。”
这时我手机响了,是鸾宣的号,他的声音很急:“肖榭,快下来,我在医院门口等你。不要带梵呗,把他留在病房。”
即使和乌贼精死战的时候也没听他这么急过。我心里一沉,扔下梵呗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后来那家XX医院传出闹鬼之说,估计就是我的功劳。
从这里去医院大门口,要先穿过下面的大片草坪,然后是内外科的几座大楼。我刚狂奔到草坪尽头的欧式大门前,一双手臂就把我揽进了怀里。柔和优美的声音在耳边微笑:“肖榭,给你出院礼物。”
我抬肘就往后撞,可是,等等……我的眼前,是一把银光闪闪的银丝项圈?
熟悉的质地和触感,我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那是白小花在我十四岁时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带在身边,连洗澡睡觉都没有离开过身子的宝贝。
隔了一个多月,它终于回到了我身边。
鸾宣轻轻把逆刃银丝盘到我脖子里,转到我面前,整理好,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微笑着说:“很好看。”
我的眼睛很不争气地湿了。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我愿意去死。
20
我和鸾宣靠得很近,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
夏日明亮温暖的阳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我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淡金绒毛。他丰润的嘴唇微微弯曲,弧度惊人的美丽。
我突然有吻上这张美丽嘴唇的冲动。
喉咙开始发干,手心开始冒冷汗……和白小花接触拥抱是我渡过的第一个难关,后来渐渐能和人碰触,但接吻这类过于亲密的举动依然是我的大忌。
鸾宣满眼温柔笑意,安静地看着我,那叫一个妩媚风流。
气氛恰到好处……死就死吧,老子拼了!
我即将扑上去的前一刻,梵呗美妙的声音在我和鸾宣身边响起,清清脆脆地喊道:“美丽的小宣宣!”
我全身一僵。
鸾宣盯着梵呗看了看,回头盯住我,声音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棍,含着一丝危险气息:“肖榭,你又教坏小孩子!”
我靠!真想揍死梵呗呗这个大灯泡。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抢在鸾宣发飙之前抱起梵呗就跑,鸾宣在后面猛追。最后我还是被追到了,鸾宣把我按在墙上喊了无数遍“美丽的小榭榭,可爱的小榭榭,甜死人的小榭榭”,我听得心花怒放,却假装恶心得快活不成了。梵呗屁股上挨了好几巴掌,大眼睛只闪水花,可连我都能看出来那几巴掌一点儿也不重。唉呀,不妙,梵呗这小家伙也会耍心眼儿了。
我们开着红色的法拉利来,挥挥手,杀死一只乌贼精。我们开着红色的法拉利回去,挥挥手,成了七级驱魔人。
鸾宣从外地来,住分部分配的宿舍,所以梵呗跟我回了家。
我本来打算冷着臭脸进门,不发一声,好好地急急白小花,让他痛定思痛,好好地反悔一下所作所为。哪知进门先看见一桌热腾腾的菜,白小花系着蓝底绣黄蘑茹的围裙正跑进跑出摆碗摆筷子。一眼看见我,白小花的圆脸上立刻绽放出能把北极和南极一起烤融的灿烂笑容。那是真心实意的欢喜,和我看到我的逆刃银丝项圈在鸾宣手里出现的那一刻一样,快乐从心底往外溢,就像啤酒杯里不断溢出的泡沫。
我突然觉得一阵释然。不管白小花逼我参加驱魔人考试是为了什么,既然他喜欢,我就去做好了。
我把梵呗介绍给白小花。白小花有恋童僻,捧着梵呗一个劲儿地赞好看,后来干脆把我冷落一边了。白小花一个劲儿地给梵呗挟菜,梵呗一口一个谢谢爷爷,把白小花郁闷到不行。
白小花跟梵呗商量:“你叫我大哥哥行不行?”
我撇嘴:“白小花你丢人不丢!”
白小花飞我白眼:“我靠!老子才三十二岁,哪儿就老得见不了人!肖榭你是不是皮又痒了!欠揍说一声!”
我就知道,这家伙的尾巴藏不了多久。瞧,才温柔了没半个小时,暴力的一面又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我埋头吃饭,不和他一般见识。
白小花狞笑:“肖榭,你说我多疼你。疏通关系把最难的任务派给你,让人出尽了风头,连总部范思琴那个剽悍的女人也对你大加赞赏,点名要见你!”
我靠!我一蹦三尺高,抓起一柄叉子就甩了过去。白小花也不含糊,手指微弹,钢叉原路返回,直刺我咽喉。我略一转头,避过钢叉,手掌在桌子上一撑,脚便从桌子底下踢了过去。“砰砰砰”一阵响,桌子晃得像地震一般,我和白小花各拉桌布一端,只听“撕拉”一声,漂亮的桌布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