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罪。
一生也无法抹杀的罪。
“我不知道徐伯母和徐伯父到底在说什么?”我仰头冷冷地微笑。
“驰驰!”她终于忍不住大叫,“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貌?这世界上。。。哪有儿子这样称呼自己父母的?”
“儿子?你说谁是你儿子?”我反问道。
他们面面相觑,以为我精神失常。
“我叫柯洛,为什么会是你徐少阳、柳施路的儿子?”心里莫名地涌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驰驰。。。”母亲吃惊得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你。。。为什么会叫那死人的名字?”她伸出手来想拉住我:“你不会是脑子生病了吧?”
我立即如避瘟疫似地退后,一阵恶劣的狂怒慢慢地涌上心头:“死人?呵呵。。。我告诉你,我没有死,死的人不是柯洛,而是徐驰。你们的亲生儿子。”
“啊——”母亲惊恐地捂住了嘴,死死地盯着我,全身战栗着。
“施路!不要相信他那种恶劣的玩笑!”父亲冷静地制止住了她的恐惧。到底还是父亲,即使在如此冲击之下还是能保持着不败的理性,他面露微笑,但目光炯炯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唯物论者,我可不会相信那些借尸还魂的无稽之谈。”
“呵。。。”我冷笑着,“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的儿子犯下了杀人的罪,他没资格在这个世上存在,所以代替他活着的,是柯洛。”
“驰驰,你一定是生病了,跟我回去吧。。。”母亲的眼神里满含泪水,她悲哀地肯定我一定是头脑受到刺激以至于行为异常。
“我没病!”我终于失态地大叫了起来。那凌厉的声音在公园里显得格外悲壮:“有病是你们!你们这些狭隘、偏见、自私的人!你们总是自以为是给别人下定义,只要是不符合你们的行为准则的,你们就通通把他们视为反常!你们费尽心思要把我培养成你们心目中完美的儿子,不惜牺牲别人的命来保全自己的虚荣幻想!”我激愤地怒吼着,将自己的痛苦和怨恨统统一并倒出:“我不是你们傀儡、不是你们证明自己优秀基因的工具!我也有我的梦想。。。我只想追求属于我自己的幸福。。。可是。。。可是。。。我太懦弱了。。。”我早已泪流满面,“我犯下了血的过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驰驰——你不要那么自责,是那孩子自己想不开要自杀,这跟你没关系啊。。。”母亲竭力想开导我。
“呵。。。没关系?”我笑了,笑得无比凄凉,“你们总是那么容易心安理得。。。你们也许忘了,是你们跑到柯洛的老家,在乡邻亲戚面前指着他父母的鼻子骂他们的儿子不要脸,在学校勾引我,结果气得柯洛的父亲一病不起,而他被家人唾弃,最后还被赶出家门。”
母亲的脸白了,她以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你们骗我说,只要我在校方面前承认跟柯洛没有恋人关系,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你们就能把在学校闹大的事情摆平。结果你们却买通校方,以猥亵同性、私生活淫乱的罪名将柯洛除名!”
“驰驰。。。”母亲大哭起来,“妈妈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啊。。。你一向那么乖巧、听话,妈妈怎么能忍心让那个男孩子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和前途?你真的甘心一辈子背着同性恋的名声在社会的阴暗角落里过一生?”
“哼。。。那跟我现在,有什么区别?”我冷笑着,自暴自弃地反问道。
母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想再追究过去你们做过事或者该负的责任。但是我已经22岁了。你们早已没有权利再过问我的事。”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徐驰了,从现在起,我要以柯洛的身分,代替他活着。”
“这是我欠他的,我只有用一生来偿还。”
“你们。。。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吧。。。”
神残酷地笑着,挥刀斩断了那一络牵扯着稀薄血缘的线。
我拂袖而去,全然不顾他们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哭喊。
泪悄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我并不是无情的人,只是你们那浓烈、自私的爱伤害了我,更伤害了我最爱的人。你们以失去我为代价,用鲜血唤起我自我意识的觉醒,让我卑鄙又决绝地利用你们的亲子之爱,做成了这世上最犀利的剑,重重地回赠你们。
一切因爱而起,一切以伤害结局。
“柯洛!”同炎跟了上来,不死心地想拉住我。
“走开!”我愤怒地一挥手,推开他老远。
“是谁要你多管闲事的?为什么要带他们来找我?”我满腔的怒火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到他的身上。
“他们是你的父母,我岂能袖手旁观?”
我突然心里一动。
“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我的真实身份了?”我冷冷地望着他,怀疑道。
他沉默了。
“在你被人刺伤在医院抢救时,为了登记住院,我在你衣服里找到了你的身份证。”
“我正在怀疑的时候,你爸妈看到了那个展览作品,他们打电话到我的工作室,寻问你的下落。”
“呵。。。”我自嘲地笑了。
“原来你和云涛早就了然于心,却什么都不问不说,安心地把我当猴耍是吧?”
“不是的。。。”他急于想解释。
“还是说,反正我是个自闭的神经病,偶尔脑子进水、臆想自己成了其他人——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个有趣的旁观体验?”我极力地刺激着他。
“柯洛——”
“我明白了。。。反正你和云涛需要的是我这幅皮囊,不管我是不是个神经病,这都不影响你们的利益之所得,对吧?”我蛮横地下着评语。
“柯洛,你真的是这样看我的?”同炎痛苦的表情表明我达到了目的。
我耸耸肩,一身轻松地转身欲走。
“柯洛——”同炎冲上来,一把将我的背紧紧抱住。他全身灸热的气息令我无法动弹。
“柯洛。。。你不应该这样看我。。。”他痛苦地喃喃自语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没想到我的话竟然对他的打击如此巨大。
“我不在乎你叫徐驰还是柯洛,你就是你。”
“不管是你微笑、流泪或者受伤的样子,对于我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珍宝。”
“你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我的心吗?”他轻轻地问道。
我被他紧拥在胸前,在我的背后,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和他那一触即发的澎湃情绪。我闭上眼睛,轻轻地后仰着头,将后脑勺靠在他温暖的肩头。在三月的春风里,我们两人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彼此交换着对方的体温,用沉默的方式互舔着伤口。
“你的心。。。到底去了何处?”他苦涩地发问。
是啊,我的心去了何处?也许是在我最爱的人死后,我发现心只能带来伤痛,于是艰难地将它斩断于某处,在过了太长的时间之后,连我自己找不回那颗遗落的真心了吧?
轻轻地挣脱他的束缚。我凝视着他。
“别管我的事了。”
“柯洛。。。”
“算我求你。”
“。。。”
“云涛说得一点没错。我只会给你带来伤害。我成不了你的白桦,他是勇于追求真实的天使,而我,是一个懦弱得只知道背叛的犹大。”
“你要是还愿意给我保留一点自尊的话,就放我走吧。。。”
同炎的手猛地一颤,终于慢慢放开我的手。
顿时,我的手一空,一阵难忍的寂寥感觉。
望着他含泪的双眼,我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谢谢。。。”
然后转身离去。
10。
时间很快地转入了初夏。
随着街道上女孩们的衣着越来越吸引眼球,我也开始惬意起来。至少晚上露宿街头时,我可以不必再为寒气冻得人睡不着而发愁了。
“喂,你!要不要我们带你去好地方玩?”一群地痞流氓趁我在街上瞎晃时围住了我。
我厌恶地看了看他们,转身就走。
“哟,还挺傲的嘛~~~”他们中间一个似乎是头儿的男人一把将我扭住,“别不识抬举,小子!你跟这周围的人谁没睡过?还假装一幅清高的样子。”
他得意地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吐着一身的酒气:“叫你去玩,是我们看得起你!你敢对我使脸色,小心大爷我一刀子划了你那张娘们儿似的脸,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勾搭别人!”
“哈哈哈~~~~”众人都哄笑起来,用鄙夷的眼光盯着我,仿佛看猪狗一般。
心开始火辣辣地燃烧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拳头,伸手就给他当头一拳。
“哇——”他猝不及防,吃痛地捧着脸蹲了下去。
“妈的,今天想造反?”那一帮人看见自己的老大吃亏,叫嚷着涌了上来,挥舞着拳头要给我颜色瞧瞧。
拳头狂风暴雨般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有挣扎着抱住了头,在地上翻滚着蜷缩起身体,一声不吭地接受他们的暴力发泄。
“等一下。。。”那老大抽着冷气站了起来,“这贱骨头还挺硬的,咱们别一下子就打死了他,要玩就找个好地方好好玩玩,等给他喂点好东西后,再让他妈的好好地侍候一下咱们!”
我不由得全身一抖。危险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灯光错落的迪吧。
一群醉生梦死的人发疯似地狂舞着身体,拼命地摇动脑袋,在昏暗而眩晕的旋转灯下忘情地摆弄着风骚,活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洋娃娃。
“坐下!”
我双手反绑着被人一推,猛地跌进了舞池旁边的沙发里。
在震耳欲聋的劲歌舞曲之下,我被捏住了下巴,那老大细眯着眼睛淫笑道:“你要是肯在这里替我口交,我就考虑放过你。”
“呸——”我一口唾沫吐上他的脸,“作梦!”
“妈的!还这么嘴硬?”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扇过来,“老子我现在就让你好看!”
我被带进了包厢。
一群人恶狼似地围在周围盯着我看,仿佛要将我一口吞下。
老大对他旁边的一个手下示意,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我的心猛地紧缩了。
“吃下去。”那人递到我的面前命令道。
我抗拒地躲避着,迟迟不肯就范。
他恼了,一把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仰起头来,然后用手指撬开我的口腔:“叫你给我吃下去!”
“咳咳咳~~~”被迫咽下的药丸几乎让我背过气去。
“呵呵。。。”老大得意地大笑着,捏着下巴示意他的手下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
“好戏就要开始了。”
“感觉怎么样?”他蹲在我的身边,注视着我的反应。
我冷冷地望着他,突然猛地跳起来,出其不意地一拳撂倒他,然后发疯似地朝外跑去。
“抓住他!”身后的人回过神来,一阵狂怒地喊叫。
我一把拉开门,自由的风朝着我迎面而至。
那股欣喜之情几乎让我要大叫起来。
“碰——”地一声,后背突然一阵剧痛。
我被身后赶上来的人一脚踢倒在门口,与我唾手可得的自由仅一线之隔。
“妈的,你小子还敢对我们使阴?”老大骂骂咧咧地大叫着赶过来,开始猛踢我的身体。
看来这次难逃厄运了。我在混乱的痛苦中想着。
“。。。柯洛?”
正在我绝望地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试探性的询问。
那熟悉的声音让我立刻要掉下泪来。
是傅同炎和一个陌生的小个子男人。
没想到许久不见,他依然神丰俊朗,风采逼人。
同炎一脸的惊诧和心痛,蹲下身来猛地将鼻青脸肿的我揽入怀中:“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着如天神降临般的他,我心里既感动又难过,一时心酸地无言以对。
“喂!你们两个最好少管闲事!”那老大余怒未消地警告他们。
同炎温柔的脸上突然眼神一凛。
“哎哎~~~兄弟,别发火好不好?”那小个子男人见自己的同伴变了脸色,立刻打起圆场来。
“哼,要我们消气也可以,先给我你们手中的那个人!”那老大望着我,恨得牙痒痒。
同炎下意识地将我搂紧。
“哎呀,我说大哥,这个咱们好商量。。。只是别为了一个小孩子伤了自家和气才是要紧事~~~”那小个子男人打着哈哈道,麻利地抽出一叠钱来塞到老大的手上,“你看,我们刚好跟这孩子有点交情,能不能。。。”他亲热地揽着那人的肩头,开始说起悄悄话来。
“哦?你也在虎哥手下做过事?”那老大惊讶地叫出声来。
那小个子男人忙示意他小声点,又跟他嘀咕了几句。那人满意地点着头,转过身来:“好吧。。。这次就看在这位严哥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不过以后,你最好小心点夹着尾巴做人!”
那老大一声令下,众人扬长而去。
在同炎的怀里,我终于流下一行悔恨的眼泪。
明明是我要求他不再管自己的事,没想到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要依靠他。说到底,我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这样左右他。。。
同炎一声不吭地将我抱起来,直出迪吧。
“穆秋,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他把我放在车内后,向旁边那个小个子男人道谢。
“大哥,你看你!都多年的兄弟了,还跟我计较这些!你老哥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嘛。。。只要大哥你一句话,做小弟的没得说!”严穆秋一脸江湖义气状。
“那好,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拍摄的事咱们以后再商定时间。”
“好好~~~听你的。。。反正你老哥,见色望友!”
那个小个子男人大声地取笑着他,对同炎招了招手,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同炎目送着他的离去后,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突然呼吸沉重起来,眼神开始游离。
“柯洛。。。你没事吧?”他觉察出了我的反常,担心地问道。
“没。。。没事。。。”我竭力收住心智,勉强地答应着。
“你到底怎么了?”他开了一会儿车,见我越来越不对劲,只好将车停在路边。
“我不是说了没什么了吗!”我开始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来。
他沉默地审视了我一会儿,静静地问道:“你嗑药了?”
我一惊,全身冰凉。
“没、没有。。。”我慌乱地否定着,打开车门跳下来。
“柯洛!”
我不管他在我身后的大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小心——”他及时地拉住我,一辆车带着尖刺的呼叫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他搂住我的肩,使劲地摇晃着冲着我大喊:“是不是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东西了?你说!快说啊~~~”
我被晃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吃力地点点头:“有点象是GH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