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飞·云无痕————亭子
亭子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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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於堂下暗中打量了下,看见他的脸色如常,身形挺直,似乎并无中毒的迹象,此刻被那灰衣男子捉著膀子便动弹不得,许是被制住了穴道。
程烈双眼微眯,神情诡异地嘲弄道:「如何,云兮...对於这个你『素无相识』的陌生人......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哪?」
「在下不懂门主的意思。」
「那麽......无论他怎样都无所谓了?」他冽嘴阴郁的笑道。
「..................」我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心中默默思量。
列於大厅两侧的喽罗们虽不是劣手,却也值不了几两重,但是程烈......特别是立於他身後的那一男一女,实力深不可测,那灰衣男子背背长剑不用想定是用剑的好手,但那女子此刻看去手无寸铁,竟是连使哪种兵器都难以得知。
要是真动起手来,光程烈一人我还不放在心上,要是同时和三人对上了就算我竭尽全力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再加上玄音............
「唉唉......美丽纯洁的东西总是让人更想要去破坏.........如此白皙的皮肉若是染上鲜血的颜色,会是多麽美的景致呢......?」
思绪间,程烈残忍阴毒的话语传入我耳中,锵的一声,他顺手抽出了座旁的长剑,表情淫邪地笑了起来,道:
「呐、云兮,如果我在这里玷污了他......你说,那叛徒会怎麽想?」
语音未歇,突然一阵剑光闪过,玄音身上本已有些凌乱的衣衫连同里衣倏地断成寸碎,碎裂的布帛无助的飘飞在空中,在黑暗中如雪光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他伸手使劲扳过玄音的脸,撇了我一眼,报复般地狠狠吻上,而双手更是毫不客气地摸向他裸露的身躯。
我看见玄音绝望地闭上眼,暗灰的瞳眸中有著心死的黯然,却连一瞬也未曾向我望来。
「......住手!」
我望著他刻意凌虐的动作,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吼道,「住手,否则杀了你!」
「哦.........?」他闻声抬起眼,却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刻意在唇边牵起一道淫靡的银丝,伸出舌舐了舐,才慢条斯理地道:「那......你是接受了?」
「不。」我冷冷的回道。
「『不』?」他轰然笑了起来,彷佛是听见了什麽天大的笑话,道,「你说『不』?......也是,他本就跟你『毫无关联』。」他特地在『毫无关联』上加重了语气嘲弄的笑著,低下头又要吻他。
「住手...!」我沉声喝道,「...拔剑吧,若你能胜过我,什麽样的买卖我都接下;反之,我要毫发无伤的带他走。」
「.....................」
他眯起眼,斜睨著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面无表情的望著他,冷然道:
「......我会先杀了他、再将你碎尸万段。」
他闻言收起了笑意,沉下脸阴郁地瞪向我,一双浑浊深沉的眼珠在我脸上来回打量,似欲看出此话的真实性。
「.........哼...!」
他沉默了半晌,一拂袖,甩开了玄音闷哼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本门主就陪你玩玩!」
话音未落,他左手已当地抽出身後那女子递来的长剑,化为一道长虹饿狼般朝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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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身形不动。
直至他剑尖已来到我身前寸许处才蓦地一侧身,同时长剑自鞘中弹出直指向他他背心空隙。
「好!」
他沉声喝道,出手一点儿不含糊,前刺的剑身突地剑势一转,反削往我持剑的手腕,同时右腿疾扫,封住我所有退路。我身形一动,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上下迫来的攻势,剑锋随势划向他防备较弱的左肩头。他一惊之下倏地矮身,却避不过疾至的剑尖,在衣上带出一道浅浅的刀痕。
他一皱眉,手中长剑毫无窒碍,直接抢向我下落的方向,招未至,凌厉的剑风已由下扑面而来。
「当!」的一声清响,在我落地的同时两剑方始相交,嗡嗡的响音辽亮震耳,在静寂的厅中久久盘旋不去。
他沉声低喝,使劲甩开我压制住他的剑,蓦地一阵抢攻,招招阴狠毒辣,从各种刁钻难守的位置直指像我身上的各处要害,出手只为求毙敌,毫不留情,不愧为杀手门的门主。
我脚下踩著奇异的步伐,举剑从容挡格他骤雨般的攻势,金属交击声如珠落玉盘在虚空中接连响起,缓急轻重,清脆浊沉,若非此实乃打斗之声,倒也悦耳彷似乐音律韵。
我一边闪避,心下却暗暗留意......奇了,这样粗浅蛮横的招势,怎也和他方才显露的实力毫不相称,难道他是想.........?
我皱著眉思及此,剑上忽地传来一股大力将我震退了半步,只一个迟疑,程烈已借势飞退,口中喝道:
「上!」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想不到他故意消耗我的体力竟是想让部下来解决我?
原来我竟被小觑了......我无奈的笑了下,暗骂一声,长剑才举至胸前,眼前背後已有七件不同的兵刃由四周围朝我招呼而来。我手中剑芒倏地暴涨,破开了上方双剑的围势觑准他们出招後後力未接的空隙,一闪身,出了众人围攻而至的圈子。
这些人也不愧为经验老到的刺客,反应奇快,见我出了重围,同时势子一转,已借力再向我迫来,围势丝毫未乱。
见到他们几近潜意识的动作,我不由得暗暗心惊。
由他们合围显示出的熟练默契,能看出这些人平日定是专为合围的功夫下过苦工,演练过千百次到几乎已成习惯,否则定无法将时机配合得如此毫无缝隙。
攻势倏转之际,众人也没出声,持长剑的四人已各自由四方同时展开缠斗的招式封住我的行动,提长刀、水刺、短戟的三人则循著我後背、顶上的死角处趁隙攻来。
我冷笑一声,不再留情,剑势反守为攻,一闪身,出奇不意硬撞入其中一人怀中,那人大骇之下闪避不及,只听见胸骨断折声起,被我使劲撞中的那人身子如断线纸鸢般飞跌开去。
剑光闪烁下,馀下的六人中,有两人长剑顿时脱手坠地,几乎同时溅著鲜血跌了开去;一人被刺穿了背心当场毙命;一人惨呼一声抱著断臂在地上打滚,左臂连著长刀落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放开刀柄;而另外两人,一人断了喉咙,一声没吭就下了黄泉、一人此刻才低著头望著自己胸前突出的那截剑尖,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
我唰的一声,冷冷抽出剑,那人如一滩软泥跌往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我抬了下眉还未吐出一口气,脑後风声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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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了下眉,还未吐出一口气,脑後风声忽起。
我倏地回剑身後「铮!」地挡开了直刺我背心的剑势,身形才动,另一道劲风自後颈方向转瞬已至。我举剑欲挡,怎知那道阴影在剑锋触及前竟急急一弯,自相反的方向蓦地闪现,劲风直逼颜面。
「哼...!」情急之下我猛地往後一仰,阴影险险自鼻尖扫过。左手在地上一撑,才跃入空中,方才被弹开的剑风疾扫过我刚撑在地面之处扑了个空,而那道原本潜伏在左右的阴影竟从地面弹起,毫不放松地缠向我跃入空中的身影。
我低咒一声,横剑用力砍在那黑影三呎处,本预期将它斩去十之三四,未料那黑影竟只是一沉,毫发无伤的弹了开去,下砍的力道都彷佛石沉大海著不上力。
我心下一禀,回首望向那落至了地面的黑影,看见一条通体乌黑发亮的精钢长鞭,鞭身虽没有特别粗厚,但长度却远非一般长鞭可比拟。
「这条『震灵鞭』乃是以南蛮铁精练而成,就算是碎雪剑也斩不断它的。」
一道柔和却冰冷的女声响起,抬起眼,原就是那立於程烈座後的清丽少女,少女身著一袭湖水绿的清软丝衣,此刻手中便是持著那黑鞭的一端,身形依旧嬝婷立於台阶之上,一步也未曾移动过。
那本来已静躺地面的长鞭随著她的话声逐渐活了起来,彷佛黑蛇蠕蠕灵动。
「接招吧。」那青衣女子朱唇轻启,彷佛叹息地说道,也未见她如何扬手,长鞭却像是对比般猛地跃起直窜而来。
我一提气,展开身形闪避著黑鞭如影随形的进逼,面上虽神色自若,看来毫不费力,心里却暗自著急。
长鞭和一般兵刃只局限於人体活动范围的攻势不同,不受於使劲方向限制的软鞭只要火侯足够,能够随时自各种难以预料的方向角度展开攻势,弊敌於瞬息。
唯欲练就这种鞭随心动,神乎其技的境界却是难之又难;江湖上人都说:『练鞭一呎,等若三年。』
练至七呎之後又更加难有进益。
这黑鞭长逾十呎,远超过普通长鞭,等閒人恐怕花上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练得起,没想到这女子年纪轻轻便能将黑鞭使得如此熟稔,实在难以置信.........
而欲取长鞭,一是斩去鞭尾;一是取其使鞭之人。
但此鞭既不容易斩得去,那使鞭之人技术之高,程烈在一旁虎视眈眈,又有那男子助她。随便乱砍,万一剑被鞭子缠上,可不是丢了性命就能了事的。
望了眼玄音的方向,程烈面色阴沉地望著厅中战局,不知在盘算些什麽......而玄音被制住了穴道,衣衫凌乱地靠在椅旁地上,只能在眼中写满了焦虑。
......雪.........
剑芒闪烁间,我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张温和却隐隐带著一丝冷漠的脸容.........
如果他在......
「......呜!」
「打斗时发愣可是会丧命的。」
一个闪神,毒辣的精钢鞭身登时毫不留情地在我肩上腿侧带出几道鲜红刺目的口子,我挥剑挡开了男子趁隙的攻击,脑後蓦地破风声响。
回过头,数十柄飞刃乘著鞭影,如骤雨般电射而至,不给我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我心中一阵冷笑,没想到用车轮战就算了,程烈这奸贼竟会使冷箭这种下流招式。
一咬牙,我不退反进,长剑疾闪挥开了射向要害处的飞刃,我乘势藉著这阵混乱,挺剑直刺向那青衣女子。
漫天的飞刃此时反而成了掩护,阻碍了双方的视线和长鞭的灵动,在两支飞刃划过我左臂及腰侧时,我手中的长剑同时刺进了那女子的胸口。
我落地,她无力地往後跌去,。
淡青的衣玦飘飞,美丽的脸上仍然一片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方才狂舞的长鞭脱手坠地,落在木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啪答」的奇怪声响。
我抬起头,对上了程烈阴诡的笑容,一皱眉,才欲开口,一股强烈的软麻感自方才被飞刃擦过的伤口处迅速蔓延至全身。
「有毒?!」
我心中一惊,暗叫糟糕。
奋力提起剑想在身体失去控制前先解决掉程烈,却发现自己已怎麽也站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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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毒?!」
我心中一惊,暗叫糟糕。
奋力提起剑想在身体失去控制前先解决掉程烈,却发现自己已怎麽也站不起身。
「...你...!」
他笑了,笑得十分得意畅然。
那灰衣男子已收剑面无表情地立在他身後,连一眼也未曾看向那倒在地上的青衣女子。
「云兮呀云兮......没想到你今日竟会栽在本门主的手上,哈哈哈哈.........如何?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吧?」
「...............」我装作低头不语,暗中将我特制的解药放入口中。
像这种抑制行动和内力的麻药在江湖上种类繁多,药效各异,其来势虽急,但其实常用的药材大同小异,并没有特异的毒性,只是需要时间来解。
现下程烈为了要利用我帮他完成这庄买卖,尽管如何卑鄙亦势必不会做出有损我战力的事情。
这种解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去麻药的效力,虽然药性较烈,但我此刻也顾不了那麽多了.........
「...怎麽了?连话都说不出了?」程烈见我毫无动静,凑近我面前支起我的下颚阴险地笑道,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只漆黑的信封.........
『黑函』
那是掩月门特有的一种代表,只有当买卖的对象是特别人物亦或同为杀手时才会出现。
他冷笑著递给我,道:「按照约定,你现在不得不接了.........噢,我忘了,你现在不能动...」
他淫笑著,贴近我耳边,令人作恶的大手探近我衣内带著刻意的羞辱意图。
「我来帮你放好吧,免得待会儿掉了.........呃啊!!」
他话还没说完,忽见银芒一闪,程烈捂著左眼在惨叫声中飞退开去。
鲜红的血浆掺杂著一些诡谲的半透明液体从他指缝间淋漓滑落。
望见我举著剑傲然挺立在大厅中,他不能置信的惨哼道,「什...什麽!?」
「门主大人,这庄买卖我接下了,但为了你自己好,最好别玩花样,
「否则下次......可就不只一只眼睛了。」我晃了晃手中的『黑函』,冷冷道,下一刻,已支起玄音闪身掠出了厅门。
「『保重』啊,门主大人。」我冷笑著道,听见背後传来一阵轰然巨响。
哼......
我几乎可以想像那华美的厅堂及可怜的部下们在程烈震天的怒气下毁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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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掩月门的领域,我放下玄音,顺手解了他被封的穴道,脱下自己的衣衫给他穿上。
「你终究还是来了...」
他任由我以内力帮他推宫过血,开口默默地道。
「.....................」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还是连累先生受委屈了......」
「...............」他低著头,沉默了半晌,道:「...『他』......也死了...?」
我明白他指的是夜枫,微微颔首。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他望著我笑了笑,突然道。
「为什麽?他杀了如烟,我该是恨他的。」我抬头望向他,掩不住有些讶异的道。
「...就因为,『是他』杀了如烟。」玄音望进我的眼,淡淡地道,
「其实,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就算是为了如烟,你也不该来的...」
「......『他』?」
「那天,在你身後的那个人......」他彷佛能映出世上一切事物的清澈瞳眸中,隐隐像是明了些什麽。
「......我已经去过了。」
我一脸漠然地道。
他望进我眼底,神情若有所思。
「你不後悔?」
「...师父没有告诉我什麽是後悔。」
「..................」
他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道:「......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先生,在下就此别过了......从这里往北不远处就是官道,往东的『雨宁镇』离这儿只有不到五哩。很抱歉,在下还有点事,没办法直接送您去镇上,但请放心,他们不会再来骚扰先生了。」
他闻言,同样站起身,神色却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真的......要接下这庄...『买卖』?」
「我既说接下便是接下了,『人头买卖』......是不做回头生意的。」
我淡然一笑,转过身有些不舍地道,「今日一别,大概在无相见之日了,真遗憾......没能够再拜闻先生出神入化的琴艺,早知道,刚才就该顺手把琴一块儿『借』来的...」
他闻言笑了,洒脱地道:「只要云大人想听便随时来找在下吧......到时必定备好酒菜相迎。」
「如此,多谢了。」我也笑了笑,朝他一揖,拱手道,「先生,别了。」
「你多珍重。」
再望了他一眼,我转身朝林木深处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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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的天空里
炙热的太阳不知何时已摄去了刺目的光辉,让云层遮挡了视线。
杳无人迹的深山野林里,参天的古木耸天而立,茂密粗壮的枝干林叶如天篷遮盖了大地,形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隔离世界。
山顶处,一池深潭无声静寂地凝定在古木环绕之间,隐避如仙境,一泓墨绿的秋水,深不见底,如镜的湖面笼罩在雾气的白纱里彷佛冻结般,不带一丝涟漪。
倘若这世上真有仙界幻境的存在,想来应也便是如此了.........
迷蒙冰冷的雾气之中,我静静伫立在湖中央的大石上。微风飘过,吹起雾珠打在皮肤上,彷佛细雨。
我闭上眼,静心感受这种沁心的凉,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方才『黑函』上如血般殷红的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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