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乐园 ————史提芬江
史提芬江  发于:2008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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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亲手斩断了自己身上一切会让自己觉得骄傲的东西,我放弃了将自己扎得浑身伤痕的自尊,我投身在煜的怀抱里予求予舍,我卑躬屈膝千依百顺。煜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像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在煜操纵的掌心跳舞着,只有在偶然,麻木的眼睛掠过人群发现那具熟悉瘦小的人影时才会有刹那的悸动。我们的眼神彼此述说着渴望,我们的灵魂在彼此传述着爱意,当然,我不会忘记此时我所偎依的地方正是魔鬼的臂湾。

是我做得还不好吗,还是煜终于已经厌倦了我?煜并没有从我的转变中得到喜悦,反而他那张向来阴晴不定的脸上越来越乌云堆集了,我常看到他对一声不啃的我吼骂蹊弄,甚至有时伸腿用力地贱踹着我的身体,我不知道他到底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我不能反抗,于是我抬起头,我朝他发出了灿烂的笑容,尽管我身体伤痕累累,尽管我现在像狗一样被他贱踏,但我敢说我的笑容仍然是动人的,是让人不能抗拒的,是……诌媚的!然后,然后他的表情像是被蛇咬了口无异,他离去的身影是匆忙的,仿佛见到鬼般……
紧随而至的是更变本加厉的羞辱与折磨。
在卡比儿的面前我被迫勾引着另一个男人--煜,我们赤裸裸地交缠着,我们交换了各种姿势,在激烈无比的欢爱中,我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任由情欲的浪潮将我们淹没。在空旷晶莹的宫殿之中,我像个勤劳卑微的奴隶独自打扫着所有永乐宫,所有人都可以随意使唤我;在每场歌席绮筵之中,我向每个曾经像狗一样匍匐在我脚下的客人面前如妓女般博欢,我从不知我原来也是如此地能歌善舞,这样地媚态横生,引人暇思……
我不明白,我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我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他还不放过我,还不放过卡比儿?!只因为我不该、不该在卡比儿面前流泪吗?
即使是动物也有它的七情六欲,我是个冷漠的人,我的感情世界确实少得可怜,但这并不就意味着我没感情,我有我的喜怒哀乐,我有我的悲欢离合,手掌磨破我会感觉痛,冷嘲热讽会让我感到难受,喜欢一个人会让我奋不顾身……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一旦超过那个界限,即使是神也会受不了。
那天,夜已至深。面对孤零零一人身处明月宫,我以为他已经不会来了,我的身心太疲惫了,疲惫得想要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舔拭一下自已身上的伤口。然后我看到了卡比儿的出现,他那个小小不起眼的身体却像跳动的火苗般在我眼中闪烁,我整个人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我们像隔着千山万水好不容易相聚的情人般拥抱热吻着,就算在传说中无论多艰辛动人的爱情故事总会有个美丽的结局,而我们之间……却只能是绝望般地相处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万里。明明是两人相爱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承欢在别人怀里无法反抗,就像只被一刀为二的蛇,蠕动着半节的身体却无力回天,天下最痛苦最可悲之事莫过于此。
想着这几个月来的忍辱负重,想着这几月来煜对我的种种羞辱,想着与卡比儿之间永远暗无天日的爱情,我不禁悲从心来,当我回过神来时,泪水悄悄地滑下……
原来自己泪水的味道是这样地苦涩,我不明白卡比儿为什么会说那是甜的,他说他要为我舔干我所有的痛,为我治疗所有伤,但他不明白……那却成了我永远无法治合的伤痛--为此,他付出了生命!
煜就在槛外,他看到了这一切!

接下来的一切将永远刻画在我无尽的生命里成为一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对我来说,那是个极限……超越所有痛苦悲伤的极限……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生命中最爱的人……我永远地……永远地失去了他!在我以后无数个白昼与无数个夜晚……我将伴随着没有他的漫漫长日孤独终生!!

抱着那颗依然泛笑的人头,我将他凌乱的头发小心地再梳了一遍,我没忘记我们定下的结发之盟。我轻轻为他抚去脸上每一颗尘土,我心里哼着小曲,现在,你是这么安静地躺在我怀里,如此地安静,我再也不会放手让人从我手上夺走了你,我要给你幸福,我要带给你梦想,我要在大草原上盖个漂亮的红木房子,我要我们的羊群遍地,我要整个草原开满白色小花,我要抱着你骑着白马浪迹天涯……我觉得他在对我微笑,他在朝我发出诱惑,于是我深深地吻向了他苍白的嘴唇,我们的吻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我们的爱情谁也无法阻止即使是老天也不能……
呵,我感觉到了,有股力量妄想将我们之间分开,妄想!我们是不会分离的,永远……不会!
世界转为了一片黑暗……卡比儿,我就要与你在一起了吗?我们永不分禽!


我们永不分离……


但愿我没醒就好了!


十五年后的今天,我醒来了!

 

18
醒来的心情比想象中要来得平静,除了淡淡一层似乎永远会缠绕在我身上挥之不去的悲剧色彩在提醒着过去发生着种种,借住夜明珠的光亮我用手指一一摹绘着冰壁上淑华刻画的痕记……十五个印记,整整十五个印记,一个印记代表着一年……
在死去的世界我活了过来。十五年的时光究竟能发生什么变化,能怎样地去改变一个人?去改变一个世界?……
在雪峰脚下我找到了一直守侯着我的淑华。淑华改变得让我几乎认不出来。极北的艰苦险恶环境已让她娇容枯朽,雪染翠鬓,一朵正值开放最盛丽的花朵却过早过地凋谢,她身体虚弱元神涣散,显然命不久已,只是拼着一口气在等待我醒来。我陪她渡过最后的十天,那十天是我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光,当最后时刻她紧握着我的手咯着血说不出一句话时,我明白她想说的话,她还在为她自己当年所犯的错而忏悔,我拥着她抚摸她的秀发什么话都没说,最后她躺在我怀里安详地离去……至此,最后见证我昔日风华的情人知已都离我而去,我将她连同对昔日时光的缅怀一同埋葬,在我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假如时光能够倒流’的感叹了……
三天,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改变了自己……
当我再出现在这个风波不断的尘世间时,已经没有人可以将我认出来……
过去种种亦梦亦幻,宛若隔世[自由自在]。
命运的齿轮再度启动,属于我和煜间的宿命之战依然延续着……


我救了一个人,他叫阿杜,是一个旅行商队里的头。然后我便隐姓埋名成为这个商队里的随医大夫。我的医术精湛,但我从不说话,他们都叫我哑巴阿赐。听说他们原本想叫我天赐,意味着上天赐恩的福音。商队里的人是很迷信的,希望这样叫法能冲淡些长年羁途中所可能遇到的天灾人祸。但由于‘天’这个字冲撞了当今统治者‘堕天神皇’的名讳,于是隐去‘天’就直接叫阿赐算了。顺便说一下,当今统治四海寰宇的堕天神皇不是别人正是我永远的敌人煜。他一如我所猜测那样登在了世界最高点。也如我所猜测地残暴,全天下人民在他暴政的铁鞭下战战兢兢地渡过恐惧的每一天……
在随行商队数十天后,这次我们遭遇了一队彪悍黑色骑兵的严厉盘查……
描绘着阴鸷森冷鬼面的旗帜在风中飒飒飞扬着发出‘簌簌’的声响,几十个身穿黝黑铅亮盔甲的士兵个个配带刀枪,凶神恶煞,训练有素。
“报告将军,小的,小的真的没有窝藏叛军里的人,而且小的运送的这批货物正是要进献给当今开天劈地举世无双英明神武的神皇陛下的贡品啊,小的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阿杜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再三表明他的忠诚之心,但这群骑兵仍然阴沉着脸没有丝毫的放松。
“将军们,这,这真的都是进献给神皇陛下的毛皮珠宝,如果有些损伤的话,小的担当不起啊,求各位行行好放过小的们吧。”眼看利诱哀求都没用,阿杜向来笑眯眯的脸上终于也快哭了出来。
“住手,可以了!”随着一声冷冰冰的喝令声,骑兵自动让开的队伍中央出现一位驾御着白色俊马身披耀眼金色盔甲的高傲身影,逆着阳光的身体闪耀着眩目的光环顿时迷惑住众人们的眼睛,他仿若是驾着七彩圣光降落人间的神仙高高在上与身后阴森森的画面成讽刺对比。他神情高贵态度傲慢居高临下斜睨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人们,骄傲得如此……理所当然,几近透明形状完美的耳朵边悬挂着颗罕见鸡蛋大鲜红宝石耳坠更加突出他的存在感,为他那份惊世骇俗的美貌更增添丝邪魅盅惑风情……
当看清那个金色骑士的真面目时,我顿时如遭电殛,身体流动的血液宛若掺和着某种异样的情绪涌涌不断地流入心脏,再由心脏扩散到身体的各位角落……
那种仿佛出自上天之手的完美与骄傲……我恍惚中看到了年少自己的影子在盯着现在落魄的我看。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不可能,绝对地不可能!除非,除非……
被一种奇怪的情绪所主宰我并没发现所有人都已诚惶跪下,也没发觉阿杜焦急的暗示。
金甲少年莹灿的眼睛盯着我看,四目交接,那种异样的感觉的撞击越来越强烈,甚至我可以从他的眼里感受些许迷惑,产生这种悸动的并不是只有我而已……
片刻,少年移开了目光,在他墨玉般的眼眸里寂静得一如古潭。
“我们走吧!”
饱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口气,少年张狂高傲的身姿从我面前一掠而过,而后跟随的是服从与他的精兵锐士………我的面前一片尘土飞扬,很快,眼前就只剩下数个黑点……
“啊,阿赐啊,你真是太鲁莽了,怎么可以看到无极殿下也不嗑头行礼呢!”巍颤颤地站起身来,阿杜一边擦着额头涔涔冷汗一边数落我道。
“怕是初次见到无极殿下举世无双的容貌被迷住了吧!”身边有人倜侃说道。
……无极殿下?
“得了,阿赐”有人粗鲁拍着我的肩膀,我略皱一下眉头却没推开:“你看,你这副长相,不但皮肤粗黑,而且其貌不扬,你跟尊贵的无极殿下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你这副乡巴佬的德性也想瞻仰无极殿下的圣容……还好刚才无极殿下开恩才没拿你治罪,以后给我识相点吧。”
“也不能这样说阿赐啊,虽然阿赐普普通通,但是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如果缺了他我们日子也不好过啊。”
“说的也是,我们还是不要扯到无极殿下的话题了,虽说他长得绝世俊美,但谁都知道比起手段他可不亚于当今的堕--”
“嘘……你不要命啦,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不怕人家把你当邪教分子处决了?”
“就是就是,从刚才到现在我后背的衣服还湿着呢,总之,这次遇见这些人还能平安无事真是多亏上苍保佑,感谢上苍!”
“就是就是,真是多谢上苍庇护……”
…………
我望着虞诚跪下祈祷的人们,再回首看向已然绝迹的方向,突然头晕,心中只觉得一片莫名的空虚惆怅。


阿杜那天在黑骑兵面前所说的话是真的,我们现在的路途正是朝彼乐岛方向前行,自从那夜我一把火烧掉永乐宫后,那里现在已改为堕天皇朝宫殿正址,煜就盘踞在座比原来更壮丽更雄伟的宫殿里掌控着天下人的命脉……

再次踏上这片曾经让我逃避不及的土地,我的心情跌荡起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洒过我曾经伤痕累累的斑斑血迹。我的目光追随着一片黑色旗帜所占据的山岭,像是片连绵不绝的黑色浪潮,煜在彼乐岛的每个地方都插上属于他的标志。这已不是原来属于我的彼乐岛,现在的它已经是魔鬼的领域。
“阿赐,等下你跟随我们上山朝见圣尊时,千万小心,听说无极殿下也在殿上,你不要再犯像上次那样的错,不然这次我就算有百十条命都救不了你了。”
阿杜不厌其烦再三嘱咐我道。我颔首听从。阿杜这才放离开,所以他没注意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充满着对这岛上一切的无比憎恨……

这个岛给我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到如今,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依然侵蚀着我。但是,如果我逃避了那我就不是极乐。
很突然地想起小时候父亲对我说过的话--在见过上次那个马背上的金甲少年后,这句话突然显得如此清晰地敲响在我的耳边,像颗警钟又如预言般:“不要太过信任自己的力量,这是上天的恩赐,却不会长久!上天将痛苦赋予了你,同时也将希望的种芽埋入你绝望的心里!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结束的地方就是开始!命运不会带给你光明:得得失失,失失得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永不停歇!世界有影必有光,有光必有影。光明源自苦难,光明源自绝望,光明源自死亡,光明来之黑暗……当一切都已是黑暗时,白色的福音必将降临人间!-”

我说不出体会到些什么,隐隐约约有个直觉催促着我……再上彼乐岛!那里会有我寻找的答案: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结束的地方就是开始!
而我要的……就是结束!

穿梭云霄的峻峰顶,一座气势磅薄黑色宫殿如巨人般威严伫立着,两座虎虎生威的石雕狰狞蹲坐着,黑色阴鸷的旗帜迎风阵阵作响,宫殿两排威武站立着表情冷酷,体型健壮的峥嵘卫兵,戒备森严,墙壁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形状恐怖面部狰狞的妖兽怪物,整个建筑都是采用黑色花岗石建造而成,大殿内的气氛有说不出的诡谲与阴森,每走一步都会产生往炼狱深外前行的误觉。物换星移,这里已经再也变不回人类憧憬的乐园。一切都在发生着惊天骇世的变化,这里成为禁锢人类灵魂的枷锁,是压在人类身上的罪恶牢笼。
心仿佛要跳出心脏般剧烈跳动着,我将视线牢牢锁向逐渐明朗的前方,高高傲踞最高宝座的统治者气息依然可感。近了,近了,我就快看到那个毁了我一生的仇人--他是如此不可一世如此飞扬跋扈,而我,却是他统治下的微不足道一个人类。我跟所有人一样,都必需毕恭毕敬匍匐在他脚下昂承鼻息。
“很紧张吧”身旁阿杜半开玩笑半安慰我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来到这里的,想必,你现在一定很有感觉吧!”
我轻抿着嘴扯出丝笑容:感觉,是的……有感觉,很有感觉!
我的心就像是被烧烫的刀子烫过再浇上滚滚的辣椒油般剧烈疼痛!
阿杜看我的表情变得有些迷惑,我没看到,此时在我的视线里只看到大殿宝座上傲然盘踞的身影。一身黑色宽大的斗蓬更衬托出他的霸道傑骜之气,神情慵懒不屑地俯瞰着诚惶诚恐跪倒在他面前一片的人们:仿佛他眼里,人们不过是群无足轻重的蚂蚁。十五年的岁月时光只是将他刻画得更成熟更冷酷,其余的一如昨日般什么都没改变。突然,我对他拥有今时今日这般地位不再感到迷惑了。这个人……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得到这一切而诞生的。但我仇恨他,他是毁了我才得到了这个世界的。
我的眼眶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我垂下了眼帘。
然后我又看到一个很讽刺的画面:数月前遇见的那个有着与我惊人相似容貌的少年,此时他依然一身金甲英姿飒爽;血滴般的宝石挂坠彤彤照人,腰边配带着镶满各种珍贵宝石的弯刀,他神情冷漠高贵,姿态优雅傲慢如座神像般守护在煜的身旁。俩人在一起的画面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憾不已……
不知道这个叫无极的少年与煜有着什么关系?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我仇恨的心不禁浮起一丝奇异的焦虑。
“小心点”轻扯着我的衣袖,阿杜提醒道:“下一轮便轮到我们上前朝见叩拜了!”
我冷冷地点了下头,已经做好了觉悟的心理准备。

这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看似平静的大殿上,在参拜的人们之中骤然跃起一人,身势快逾闪电,剑光凌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尖直指殿中央的人……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时眼看着他们的王就要当场血溅五步,这时我看到有人动了--确切地说他只是稍微晃了下,根本没人看得到他的动作。殿上骤然扬起虹练般华丽的弧光,随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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