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在三环路上车与车之间的空间里奔跑着，跑着跑着跑不动了，我终于哭出声来了，我蹲在路边，我放肆地发泄着，我想那个时候一定有很多过路的人们望着我这个痛哭的男人，这个哭地如此悲恸的男人。



2004-1-11



成都我的爱人：悲伤启程



2001年12月7日。
回到家已经是快凌晨了。我倒在沙发上我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一丝的知觉。
我的动静把爸惊醒了，爸看到我如此模样很心疼地摸了摸我额头，爸给了吃了一些这几天医生开的药，把我扶回房。我沉沉地睡了。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我的头好痛，可是这不要紧，我就觉得心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来。
我吃力的撑起来，爸进来让我好好躺着，我不想这么躺在床上，我要去成都-----马上就去。
我打电话到国航订最快到成都的航班，国航没有普通舱只有等头舱，而其他的航空公司这些天飞成都的航班也十分紧张，我订下了国航2001年12月8号晚上9点飞成都的等头舱的机票。



我的行李就是简单的一个背包，另外就是对李仁浓烈的爱情。
我下午6点就到了首都国际机场。头还是有点昏，但是我不想再耽误一点时间。
我无法平静，但是也必须平静着。我觉得自己的另外一种感觉，就好像这一切在以前某个时候发生过，那是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在重庆江北机场的候机大厅，也是这样不得不平静地面对时间的等待，面对时间的人事已非。



我坐在了机舱里。这是第二次我必须坐头等舱以赶时间。我记得我曾发过誓我这辈子不再坐第二次头等舱，我不是有钱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一定要承担这么多的痛苦呢，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头等舱里的乘客不多，我的视线有点模糊，我想我应该把眼睛闭上。正在这时一位空中小姐朝我走来，她手里拿着的好像是一杯牛奶。
"左涛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这杯牛奶你喝了可以好好歇一歇。"那个空中小姐轻轻说，而且她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一看终于反应过来是小芮（欧仔的前女友）："怎么改行做空姐了？最近还好吧？"
小芮：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你都没认出我来，不过我看见脸色不太好，所以给你送来一杯牛奶。
我：谢谢
小芮：有急事吧，不然你不会坐这么贵的头等舱吧
我无语。
小芮也紧张起来：不会是欧仔出什么事了吧？
我：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没有说下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小芮讲关于这些事
小芮见的很疲惫的样子，就轻轻地说：你好好休息，我去拿条毛毯。



我平静地闭起了眼睛。闭起了眼睛，我不由自主地去想关于李仁的所有的所有，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起。那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因为我难得这么深受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就这么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虽然老天就这么无情地从我身边把他给夺去了，可是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曾经给过我的所有的温暖，还在我心里，我似乎还可以从我身体上嗅到他在我身体上吻过留下的气味。



2001年12月8日晚上11：40，飞机终于到了成都双流机场。
当我走下舷梯，当我的一只脚踏上成都的土地的时候，我知道我将会面临着的是什么：是我跟我深爱的男人的阴阳相隔。



欧仔来机场接我。
我低着头出机场。欧仔叫我，朝我喊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看到欧仔，我真的是太累了，我抱着欧仔我哭着："告诉我他没有死"就在机场大厅我又哭了。我并不是这么爱哭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哭过。欧仔也用力的抱着我，这就算代表他给我的这个伤心的男人的安慰吧。



欧仔告诉我李仁是因为肺癌去世的。
那是9月底的时候欧仔陪一个朋友去华西医院刚巧碰到了李仁，虽然欧仔和李仁并不是太熟，但是李仁看的那个医生又是著名的肺病的专家所以欧仔就特别留意了。
李仁让欧仔不要告诉我，因为他无法想象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怎样。
因为那个时候李仁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所以李仁也接受了受苦的化疗，据说五天之后李仁的头发就完全掉光了，身体也很快病瘦下去了。
李仁的父母也很快来到了成都来照顾他的病。



我：那现在他人呢？
欧仔：李仁是12月6 号下午去世的，12月6号打电话给你，你家里没有接，而你手机也关机。
我：我问现在他人呢？
欧仔：今天下午已经火化了。李仁的父母在饭店。
我打算马上去李仁父母所在的饭店，欧仔劝说明天再去我说：就现在。
我去的时候李仁父母还没有睡。他们的眼睛红红得，显然说明了这阵子他们一定不比我伤心。
是李仁母亲开的门，虽然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就在我们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我们都有点迟疑但是很快李仁母亲就回过神来：你是左涛？请进来吧。
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小盒子很刺眼，我知道李仁现在就睡在那里面。
李仁的父母都沉默无语，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李仁母亲：李仁走的很坚强，也走得很平静，没有一点痛苦，你可以安心。
我听到李仁母亲这么一说，本来涌出的眼泪更是管住了。我又哭出声，而这次哭地更是无比伤痛，我都可以感到我的身体在打颤，我只是哭，我只能哭。
李仁母亲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哭得累了李仁母亲轻轻说：你就在这里睡会吧，你的精神太不好了。
李仁父亲也对我说：小伙子好好睡一觉。
李仁的父母出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个小房间里休息，我躺在床上，我还是沉沉地睡过去了。






2004-1-12






李仁给我的最后的留言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都是李仁父母在悉心照顾我，就像我家人一样，我突然觉得李仁父母对我这样也一定是看在我是李仁爱的人的份上。



李仁的骨灰并没有送回重庆而是留在了成都，这是李仁的遗愿。他希望自己在死后可以留在成都，所以李仁父母把李仁在天堂的家留在了成都，他现在的家就在磨盘山公墓。



李仁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我的世界也从此失落了。
李仁的父母在回重庆之前，交给我一些李仁要他们转交给我的一些物品，其实没有什么----就是四本日记本。
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李仁有写日记的习惯。
李仁母亲：这些是李仁在走之前一定要我们亲手转交给你的。我们做父母的知道这是我们的儿子的感情世界，它纪录了那些他从来不曾跟我们父母讲的他自己的内心世界，但是作为父母我们很尊重他，所以我们没有看。
我听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安慰这两位失去儿子的父母我只是说：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的生活。



我把四本李仁留给我的日记本抱在怀里，那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的纪录，在那些文字之中我会感觉到李仁对我的爱情，我也会感觉到我对李仁的爱情。



我现在应该去哪儿？
我有点迷失，但是我知道虽然李仁现在不在了但是我们的那个小窝还在，它还等着我也等着李仁回去，我现在要回去打扫它。



屋子里的所有的物品都用白布盖着，以遮灰尘。
欧仔不放心我一个人，所以他也陪着我来看看这个小屋。
欧仔：其实这间屋子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住人了。
我知道，因为李仁已经知道他将永远不可能在回到小屋，所以他把所有的物品都用白布盖起来----他怕自己走了之后没有人来做这一切。



我在屋子里转了转，我觉得整个屋子还是充满生命的。它还会有人在里面生活，所以屋子不是死的。
我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着，我觉得我好像在等着李仁回来。
欧仔见我这样轻轻地提醒我：没事吧
我突然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欧仔，我轻轻地说，虽然我的声音不大，但是我说的很有力：你现在很高兴吧？
欧仔有点不知所措：什么？！
我冷冷地：李仁死了----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也许从你知道李仁得病的那天起你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其实你可以笑出来，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假装，其实你可以大笑。
我有点语无论次也有点激动起来
欧仔：你真的这么想？
我无语
欧仔也大声地说：你说对了一半！你真的以为李仁死了我就真的高兴吗？虽然我爱你，虽然到现在我还是爱你（欧仔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量），虽然我天天晚上做梦都在想跟你在一起生活的那个人是我不是李仁，但是我还没小人到那种地步，我他妈还没有那么卑鄙！
欧仔说完就甩门离开。
我整个人愣在那里我后悔我刚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CD里我放着《思念谁》，不停地放着那支熟悉的旋律
我要打扫屋子，屋子里已经积满了尘的味道。在之以后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如果一定要等某个人的话，那么也只能等到我老了之后我才可能等到再相见的那一天，所以阴阳相隔的两个人只能如此遥远相望。
我在《思念谁》CD盒里发现了一封信，那是李仁在离开之前，给我留下的。他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我一定会打开这张CD。



"致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涛哥
从某天开始我就要离开你了，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虽然我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我想我是爱你的，所以我在哪里爱你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但是我还是愿意在人间来爱你，至少可以抱抱你。可是时间却要我在以后的日子在天上爱你，只能让我看着你却不能抱着你，但是对你来说你都不能看见我，你只能感觉我，就算像电影那样，我在你身边大声地喊你的名字你都不可能听得见你都不可能看得见我。
明天，我就开始做化疗，医生说这样我可以支持得久一点，我想那个医生真是会安慰人，为什么他不说这样我受的罪就多一点呢。我自己很明白在化疗之后自己的样子
我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可是我还是想请你原谅我的决定，我不能让你看到我死的样子，虽然我很希望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你可以握住我的手，可是我还是愿意在我死之后你才得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反正你都要哭就让你少哭一点，但你一定要最大声地哭，那才代表你有多么的爱我，代表你对我的爱有多么的深，那么我才能在世界的另外一边感觉到你对我的爱情。但是哭过之后我还是希望你可以重新生活，但是我有个要求，不管以后你爱上什么人，到了每年的11月5日你一定要想想我，因为那一天是我们认识的日子，那天也是我爱上你的日子，所以你可想想我。那天我也会梦到你。
日子过的很快，因为太快了，所以有很多的舍不得。我要走了，所以我也只能讲这么多了，我怕再说下去到了我死的那天都还说不完。
不要太担心我
李仁
2001/10/3晚 10:30"



这就是李仁给我的信。



2004-1-13



小芮对话：她与欧仔之间的第三人。



我不知道李仁能否还感觉到我的存在。
李仁已经离开我有一个月了，每天我总是下楼买点能吃的东西吃了就睡，睡醒之后就呆呆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着我们的故事，想着如果李仁没有死的话李仁在干嘛，想着我们即将来到的更加幸福的生活。
爸问我在成都干嘛。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爸对我的担心，我只能说"别担心我。"
欧仔也来看过我几次，只是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没有怪欧仔，我很明白自己那天说的也只是气话而已。
2002年的春节我一个人就在成都冷冷地过，一个悲伤的人却要过代表喜庆节日，我只能不得不面对这样残酷的局面。



欧仔为了陪我也没有回北京。其实欧仔也只是在过节前夕来看了我，可能因为我的态度问题，他在后面的日子只是打了几能电话，我知道那是我对他的态度太过分了。
欧仔在那天说了那些他一直藏在心里的话之后，我对他的态度反而变得轻松了，有些在心里的包袱我也可以稍微放下一些。可是我们两个都没有去碰那些令人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题。
对于我而言，并不是因为有个人很爱我，我就一定会喜欢他，我想我很清楚自己对欧仔的感情是哥们，虽然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定义还是哥们，所以我不可能对欧仔产生感情，至少在那个时候对于李仁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是我和李仁的那些回忆却更加深刻的在我心里。



对于我在电视台的工作我早就辞职了，我回北京带了点自己的物品，我看到李仁送给我的那么多的内裤，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以后他不在人世的日子里，我的每个生日也可以拥有他提前送给我的祝福，所以54条内裤就用了54个小盒包装着，所以在每个小盒子外面都贴了盒子的序号。我想留在成都，因为成都对于我来说有着明显的意义，这个城市带给我太多的欢喜也带给我太多的伤心。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要留在这里生活下去，我偏要自己生活成都，我不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生活回忆里的人而要离开成都。



2002年的情人节我在小屋里呆了一天。
我从境子看到现在的我：胡子没刮、头发也长了没剪，我看到自己瘦了，我有点不敢认我自己，我知道我变得这样是每天那样消沉的结果。我很清楚自己也需要一个过程，我本来就不坚强。
正当我看着境子里的我的时候，我手机响了
"左涛吗我是小芮"是小芮的声音。
我很小声：什么事？
小芮：明天有空吗？出来聊聊
我：好吧



小芮约我下午在美领馆附近的一家酒吧。我总不至于这副模样出去见人，第二天我刮了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刮的胡子，把头发也剪了，当我再从境子看到那个打理之后的我，心里突然有种感触：人还是精神一点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永远活在那个伤心的世界里，但是你不可以再把那个本来已经太伤心的世界变得黑暗。



我到的时候小芮已经来了
小芮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见你比二个月以前的你好了很多，不过你还是瘦了。"
我：你倒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小芮：你喝点什么
我叫了一杯绿茶。
我不知道小芮找我出来是什么事，但我觉得应该和欧仔有关，过了好一会儿我说：找我出来想聊点什么呢？



小芮望着橱窗外，她静静地说，我就静静的听，她说得很轻我听得沉默：



"你知道我跟欧仔在大二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还是你帮我们制造的约会。我很爱他，我跟在一起我都没有问过他喜欢不喜欢我。有时候觉得女人就是这么爱听那三个字，觉得自己很傻：他不爱你干嘛还跟你在一起 ？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跟别的女人不同，我不想让欧仔觉得我是那种爱问男人"爱不爱自己"的女人-----我知道那样会让男人感到烦躁。



"跟欧仔在一起，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委屈。欧仔对我很好，可是如果你问我在跟欧仔五年的时间里我们上过多少次床，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10次-----只有10次，这点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跟他的第一次性爱也是我们在一起四年之后，那天晚上是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