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瘫痪病人一样看着弟弟在身边穿来穿去,方展墨几度欲言又止。
该说什么?责怪没立场,叫骂没体力,头痛啊!
"哥,你醒了。"方展砚见哥哥睁开了眼睛,笑得灿烂。
方展墨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方展砚马上含了一口水,哺入哥哥的口中。
"咳、咳、咳咳!"
方展墨一惊,被呛了个正着。
方展砚马上拍着哥哥的背,帮他顺气。
"你......"
"嗓子难受就别说话了。我就知道,昨晚你叫那么大声,今天一定变这样。"
方展墨气结,昨晚难道是他想叫吗?明明是他往死里折腾他,如果不是拼命地哭叫讨饶,天知道他还有没有命见到今天的太阳。
"哥......"方展砚见哥哥脸色越来越差,不由有些担心。
方展墨挣扎着想起身,可腰以下完全使不上力,无奈下只能闭上眼,不去理睬弟弟。
方展砚总算察觉到哥哥因何不悦,顿时闷笑不已。
"哥。"
不理。
"哥。"方展砚把头伏在哥哥的胸口,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方展墨把头偏向一边,怄火。
"我不会道歉的,不过下次我会小心一些。"
弟弟有些倔犟又带着诚恳的宣言让方展墨心头一动,心又开始软下来。说到底,是他的敷衍触动了弟弟的怒火,现在这种样子是不是叫自作自受?
"哥,你饿不饿?我拿东西给你吃好不好?"方展砚见哥哥的表情有所松动,马上狗腿地粘上去讨好。
"不用了,我想再睡一会儿。"
"我陪你。"
"不用了,妈不在家吗?"
"去外公那边了。"方展砚不顾哥哥的反对,硬是爬上了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方展墨认命地看着弟弟手脚并用的将自己缠了个严实。
"妈最近怎么总往外公那边跑。"
"不知道,等她回来问问她。我们也好久没去过外公那边了,要不下周末一起去一趟。"
"好。正好我把头发剪了,他见着也没什么可骂的了。"方家外公一直为了方展墨留长发的事情不痛快,每次见面都要骂上一两句才舒服。
摸了摸哥哥的头发,方展砚忿忿地说:"其实留长发很好看啊,你干吗要剪了它?"。
方展墨干笑了两声,不敢告诉弟弟实情。
"哥,你是为什么开始留长发的?我记得那时候妈妈劝了你好长时间你都不肯剪。"这件事一直让方展砚觉得好奇。
"无聊,留着好玩而已。"
"只是这样?"方展砚有些不信。
"我累了,睡吧。"
方展墨止住了话头,闭目睡去。他不想告诉弟弟,关于留长发的原因起于他与付雷霆的一个约定。
被郭海拒绝之后,方展墨找到付雷霆充当自己的疗伤之所。在他最消沉的时候,付雷霆曾与他约定:只要他一天忘不了郭海就一天别剪头发,等他能重新接受下一个人的时候就以剪发为讯号通知他。
后来,他断了与付雷霆发展的可能,再后来付雷霆遇上了樊昕,这个约定就不了了之了。可是潜意识里,方展墨并不想剪去这头长发,仿佛一直在等待下一个人出现时将它与过去一并了断。结果......
方展墨下意识地睁开眼看向躺在身边的人,正好遇上对方投来的目光。方展砚温和地笑着,晶亮的眼中全是哥哥的影像。
难道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方展墨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接受了弟弟的爱情。
良久,方展砚见哥哥睡安稳了,便悄悄地把手伸到他的颈下,将人整个儿搂进自己的怀中。他爱极了这种相拥而眠的感觉,哪怕每次醒来都会麻掉半边身子,他也不愿放手。
也许他与哥哥之间还有很深的鸿沟需要跨越,可他们总算是进了一步,也不枉他这么多年的等待。
"哥,我爱你啊!"在哥哥的额上印下一个亲吻,方展砚满足地睡去。
~~~
再甜蜜一章。。。。
墨:这个叫甜蜜吗?
砚:猪头!
楚:。。。。。。爬
24
"月之海"的灯光依然温柔,陶杰却比前几日憔悴了许多。方展墨递上一杯柠檬水,静静地看着他。
"我点的是啤酒!"
"你的伤刚好,喝这个比较好。"
"第一次看到不想赚钱的老板。"陶杰笑得勉强。
"我只是不想看你糟蹋我的酒。"
"......有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
陶杰抬了抬眼睑,随后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我失恋了......遇人不淑。"
方展墨双手抱胸,淡淡地说:"很好啊,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会记得把眼睛擦亮点。"
"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呵,这样也是一种安慰。"
陶杰嗤之以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方展墨出了吧台,对陶杰勾了勾手指,笑得诡异的。
陶杰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时值深秋,无遮无拦的天台上寒气逼人。一阵微风吹过,陶杰不由打了个冷颤。
方展墨拧开门上的电灯,把口袋中的一小包东西倒在墙边的一个破盘子里,然后关了灯领着陶杰退到天台的一角。
陶杰正想询问却见方展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收住了声音。
不久,借着街上的灯光,他隐约见到一个小小的黑影慢慢地踱到墙边,接着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一只小猫正在吃方展墨留下的东西。
很瘦弱的一只猫,当它低下头时,能看见肩骨尖尖的轮廓。
当它从盘中抬起头时,方展墨点燃了手中的烟。打火机上一闪而熄的火苗让陶杰看清了小猫的样子。乌黑的毛色,瞎了一只眼。
那猫似有不悦地瞥了两人一眼就举步离开。这次,陶杰注意到它的一只后腿不自然地僵直着,应该是瘸了。
"它......"
"是只野猫。"方展墨转身伏在天台的栏杆上,"我见到它时它刚被人打得半死,我以为它活不过来。"
"它现在看起来活得不错。"
"嗯。我当时没想到要救它,总觉得就算救活了又瘸又瞎的也太惨,没想到它自己活了过来。"
"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个。"
"想告诉你,你不是最可怜的那个。"方展墨吐了烟圈,烟头的火光在空中明明灭灭。
"谢谢。"陶杰笑。
"别客气。"
陶杰拿过方展墨手中的烟盒,点了一支却没有抽,"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除了爱情我什么也不能给他。我想把他留在身边,所以想尽办法去弄钱。结果......"陶杰将香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熄。
"看清了就好,你现在要做的是找个朋友陪你庆祝自己可以重新开始。"
"我的朋友只有你。"
"我的荣幸。"
"一起去吃宵夜?不过只能请你吃路边摊。"
"路边摊才有味道,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方展墨掐熄手中的烟,正要与陶杰一起离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哥,你可以走了吗?"手机里传来方展砚的声音。
方展墨看了陶杰一眼,说:"现在还不行,要晚一点。"
"哦。"方展砚似乎有些失望。
"你早点休息吧,小心明天上班没精神。"
"我知道,你早些回家好不好?"
"我尽量。不说了,我挂了。"
"哥......"方展砚又开始拖长音。
方展墨莞尔,问:"还有什么事?"
"我爱你。"
"咳......"方展墨反射地用手掩住嘴,干咳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拜拜。"说完急忙挂了电话,好像生怕陶杰把通话的内容给听了去。
陶杰见状,忍不住揶揄:"男朋友?"
"我弟弟。"方展墨有些无奈,觉得点头或摇头都不对。
好在陶杰并没有追问的意思,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下了天台。
就像童话里撒谎的小孩鼻子会变长一样,方展墨几乎每次撒谎都会被弟弟逮个正着。
看着弟弟从车中走出来,一脸冰寒地盯着自己与陶杰,方展墨有一种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的冲动。
"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方展砚。"
"展砚,这是陶杰。"方展墨不知所措地搓了搓发凉的手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方展砚瞥了一眼陶杰,问哥哥:"你不是要晚些才走吗?"
"陶杰临时说请吃宵夜,正打算去呢。"
"是啊,你要不要一起来?"陶杰问方展砚。
"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方展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上了车。
车子的挡风玻璃有些反光,方展墨看不清弟弟的脸,却可以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利刃一般的目光。
"陶杰,"方展墨对陶杰抱歉地笑了笑,说:"宵夜还是改天吧。"
陶杰看了看车里的人,再看了看方展墨,点头。
方展墨拍了拍陶杰的肩膀,转身坐进车内。
车厢内弥漫的低气压让方展墨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偷偷看了一眼弟弟的脸,绷得比大理石板还平滑。
"咳,"方展墨清了清嗓子,问:"今天怎么过来接我了?"
方展砚转头瞟了一眼哥哥,说:"想给你个惊喜而已,没想到让自己‘惊喜'了一把。"
"给我什么惊喜?"方展墨想把话岔开。
"见到我不是惊喜吗?"
惊就有,喜倒未见得。方展墨聪明地咽回心里的话,提醒自己不要再去踩地雷。不
早已成形的相处模式,此刻让方展墨觉得自己像个没地位的小媳妇,时时需要担心弟弟的情绪不佳。方展墨不知道,方展砚此时正在努力压抑怒火,不想把好不容易才有进展的关系弄僵。只见他紧紧握住方向盘,指甲掐进肉里。只是,这样的举动好像收效甚微。
他骗他,他居然又骗他!忍无可忍......
"下车!"
"什么?"方展墨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展砚侧身打开哥哥那边的车门,说:"下车!"
"展砚,别闹了。"方展墨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叹:又来了!
"我叫你下车。"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好不好?我和陶杰只是去吃东西而已,你......"
"吃东西?吃东西用得着骗我吗?我看你是骗上瘾了!"
"展砚......"
"你懂不懂什么叫自爱?成天勾三搭四的很舒服是吧?滚,别让我看见你!"方展砚额上青筋暴起,习惯性地开始口不择言。
"这是你说的。"
"快滚。"
"好。"方展墨抿紧嘴唇点了点头,飞快地下了车,立马拦上一台出租车,绝尘而去。
25
看著红色的出租车飞速地脱离自己的视野,方展砚心如刀绞。手脚背叛了意志,自行驱车追赶。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见到哥哥靠近其他男人,他就会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其实,说是怒火还不如说是害怕。他总是在害怕,害怕哥哥在转瞬之间就会投入他人的怀抱。看得太久,等得太久,执念已成,除了生硬的怒火之外找不到其他的表达方式。也许,他天生就不会爱人,也许,他......
方展墨摇下车窗,让冷风拍打自己的脸。不经意从後视镜里看到弟弟的车尾随而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疯长。他不生气,只是心乱。说谎只是想避免弟弟的胡思乱想,结果变成了另一条罪过。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展墨自嘲的笑笑,示意司机停车。
全黑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方展墨的面前。两兄弟一个车内,一个车外。
良久,方展砚下了车,默默地打开了驾驶座另一边的车门。
"不生气了?"方展墨问。
方展砚没有出声,将哥哥推入了车内。两人都坐定之後,他发动了汽车。
方展墨点了一根烟,车厢内慢慢飘散著乳白的雾气。方展砚很少见哥哥吸烟,不由皱起眉头。
方展墨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弟弟的脸色就掐灭烟头,而是淡淡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话很伤人。"
方展砚一怔,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如果我照你说的一去不回,你会怎麽做?"
方展砚扭头看著哥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圈子。我重视你,所以愿意听从你的意见,可你要什麽时候才能学会尊重我?"方展墨重重吸了一口香烟,再对著窗外缓缓吐出。"如果我真的勾三搭四,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吗?"
方展砚仍是沈默,胸口却起伏得厉害。
"你早就不是孩子了,讲话做事都应该成熟点。不要用你爱我这样的理由来压制我,这只会让我想躲开你。"
路灯照著树梢,在平坦的道路上洒下成片的暗影。
方展墨平静的声音比晴天霹雳更震撼,方展砚别开脸,眼底瞬间湿润。
灭了手中的香烟,方展墨扣住弟弟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向自己一边。揩去他眼角微湿的痕迹,方展墨说:"你真的让我很为难。我们明明的兄弟,你却要当我的情人。你知不知道对於我来说,能给兄弟的包容远比给情人来得多。"
"我不要你的包容,我只想你爱我。"方展砚哽咽。
"你这样蛮不讲理,要我怎麽爱你?"
"那是因为你骗我......"
"你不这样我何必骗你?"
"我......"
"好了,我不想说了,回家吧。"方展墨放开弟弟,闭目靠在椅背上,不再出声。
如被大石压身,方展砚的手颤动了两下,随即僵硬地握住方向盘,驱车回家。
车厢里一片沈闷,耳边只剩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到家时,方母还未睡下,兄弟俩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开始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分床而眠。
睁著眼瞪了天花板大半夜之後,方展墨终於放弃了逼自己入睡的念头。倚在床头,再次抽起了烟。看著那缭绕的烟雾,脑中一片混沌。
好像说得太过分了,展砚会不会很生气?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的爱......太复杂。
方展墨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自己对展砚的感情。展砚对他来说很重要,这一点无庸置疑。从小到大,以弟弟的意志为意志是他一直谨遵的金科玉律。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想代替父亲这个角色,给弟弟全部的宠爱。很显然,他的方法不对。弟弟对他的感情,被他胡搅瞎搅的,搅成了一锅糊糊。
一想到母亲寄希望於他,希望他能改变弟弟的执念,方展墨就一个头两个大。乱伦,比同性恋更沈重的字眼,可他还是捡起来,背到了自己肩上。这次,陪他的人成了自己的亲生弟弟,该死!
"方展墨,现在是凌晨三点,你确定你的话非得这个时候说吗?"
"想你想得睡不著,打个电话不行吗?" 付雷霆咬牙切齿的声音,总是能让方展墨心情愉快。
"又被赶出门了?我说过柜子里有钥匙的。"
"喂,我有那麽惨吗?三天两头被赶。"
"那是什麽事?"付雷霆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