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你也真夸张,其实我觉得泓本来就长得还行,找不到女朋友肯定是因为他不够体贴,听谁说上次和女生吃顿饭,他说人家吃太慢就先走掉了,哪有这么没风度的呢?照他这样子,这辈子都困难了。"
这辈子......这样的字眼,在蓝听来如一阵寒风,这辈子他们都会这样么?今后的路会怎样没有人知道,如果他们都这样无法正大光明地如今天这样亲密,这无论如何不能说是种悲哀。泓身体的热度、皮肤的触觉、嘴唇的动作......都如此清晰,就在刚才!可是现在,他们立即变回原来的样子,重新披上伪装,做回生活中的角色。甚至泓不得不立即处理掉留有他们余热和体液的床单。
当时的"不顾一切",现在看来是多么无力的一句话?他无法给泓任何东西,平常恋人间的一切承诺、誓言在他们之间都是那么空洞。蓝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泓的笑容里夹杂了那么一丝寂寞和苦涩,或者可以说是无奈。他们的沟通方式如果只剩下肉体间消除渴望的抚慰,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姐姐......我算找到我要的爱情了么?可我怎么才能往下走?怎么才能保护它呢?"
23.
日子也不是永远一尘不变。可变革往往是脱轨的前兆。
泓的高中同学阿松乘春假从外地回家来,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学校找泓。
"泓,变帅气了不少啊。是不是恋爱了?这是我女朋友,翡宁。"松显然是来炫耀的,他的女友。
"嗨,我是翡宁。"这个女孩散发着一种神秘而高雅的气质,这种感觉并不是由他的外表感觉到的。她穿着玫瑰红的高领毛衣,深灰宽松的板裤,PUMA的复古慢跑鞋,外头披着件薄灯心绒灰风衣。头发很柔顺,没有染也没有做时下流行的离子烫,只很随意地披散着,散在她瘦瘦的脸周围。明晰的容颜,浅浅的笑,她有一双和蓝类似的眼睛,里面是淡淡的忧伤,泓对于这久违的熟悉十分敏感,他觉得翡宁不会是依赖别人的那种女生,不知道阿松发现了没有。泓很奇怪阿松这样的人居然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女生。
"泓,今晚大家一起去海边宿营吧。翡宁很感兴趣,你带你上你的GF,咱们一块去。"
"GF?"泓窘迫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
"不是吧?!我就不相信中学这么吃香的泓会没有找女朋友。不舍得给我们看啊?你不够兄弟。"
"喂......你那是什么理论?"泓有理由却无力反驳。
"阿松,干吗?你又逼人家?你有没有问问别人的情况啊?说不定泓的朋友有别的安排呢?" 翡宁及时开口给泓一个台阶,虽然不了解真实的隐情,翡宁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傍晚的时候因为风雨太大船没法出海,只好作罢,阿松执意要去酒吧,翡宁和泓只有依从。沉闷的空间里充满了烟味和各种酒的混杂味,阿松和泓都点啤酒喝,翡宁要了杯拿铁,静静看着两个男人聊天。她没有想到阿松有这么一个同学,和他完全不同的感觉。阿松是那种生活很邋遢的男人,虽然外表看上去不错,内在却有很多缺点,嚣张、自大、盲目,而泓很内敛,有节制,会想到别人的需要和心里。她感到泓有点心不在焉的,隔一会就拿手机打一个电话,对方似乎一直也没有应答的迹象,泓掩饰着不悦和担忧,倾听阿松滔滔不绝地叙述他的生活。阿松无节制地灌酒,终于醉了,翡宁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阿松。等他咕哝着趴在桌上起不来的时候,翡宁问泓,"附近有没有什么旅社?"她站起身让侍者过来结帐。
"怎么会让你一个女生付钱?我来。"泓阻拦。
"不,这是原则。" 翡宁坚持着,眼睛里透着倔强,"已经很麻烦你了,拜托你帮我们找间旅社吧。" 翡宁眼中流动着忧伤的颜色在酒吧昏暗的灯下,让泓想到今天一直没有消息的蓝。他很担心蓝,这么大的雨,蓝又没有带伞的习惯,打电话也联系不到。可是面前翡宁和阿松也不得不解决。
泓架着阿松,翡宁撑着雨伞,三个人在风雨中摇来晃去地前进,好不容易到了一家旅馆。泓站在一边看翡宁安顿阿松,想到曾经蓝也为自己在雨夜奔波--蓝现在在干什么呢?蓝,只要不在身边就如此的不安啊。正想着,沉睡多时的手机猛地响起来,蓝总算来电话了,时间凌晨1点56分。
"喂......"泓躲到门外。"你在哪里?"其实泓真正想问的是今天一天你都到哪里去了,可是他更在乎的是多久才能看见蓝。
"......为什么会那么糟呢?快来救我,我需要你啊。"蓝的声音从一个细碎的裂缝里一下奔流出来,几乎要击垮泓的心脏。
"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啊!!"
"我......不想和你分开,只有你拥抱着我才感到无比放心,可我不是女人,我怎么可以安心依赖你?"蓝的声音打着颤,外面的雨很大,连他的呼吸里都有雨声,水打在他脸上的声音,滑落的声音,破碎的声音。
"蓝......"泓哽咽,他疯狂地冲下楼去,奔入雨中,翡宁听到泓急速下楼的声音,惊慌地站起来打开窗子喊:"泓,你去哪里?"狂暴的雨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翡宁怔怔地看,楼下对街,泓奔向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一个背着日高包的男人,泓紧紧搂住他,那人也紧抓着泓的背,两人在窒息的雨中疯狂的亲吻。翡宁的呼吸停滞的同时,心脏一阵阵痛。怎么会?怎么会?这究竟是什么?眼睛看到的和心灵受到的撞击是一致的么?该相信自己还是这个社会的伦理呢?她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她想尖叫,可是腿下一软,她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捂着嘴抽噎起来,毫无来由地哭。
隔日,阿松和翡宁就离开了海岛,回原来的学校去。泓很抱歉地想给他们送行,却终于没有得到阿松的应允,从他口气里,泓得到了一些别的信息,似乎,翡宁和阿松不怎么和睦。
在缠绵的春雨里,蓝和泓共撑着一把伞,漫步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一条河岸边,樱花树上淡粉红色的花瓣纷纷落下,凄美绝伦。
"阿松他们这么快就走了?"
"恩。"泓没有察觉蓝的异常和不镇定。
"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停了么?"蓝叹气,"好快啊,又一个星期。那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
蓝准备了很多话想说给泓听的,只要泓开口问:那天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搞得那么狼狈呢?只要泓说:你不要再去工作了,好么?蓝就决定不再去工作了,告诉他真相。可是泓什么都没有说,关于那天蓝的反常举动泓始终没有发问。为什么他都不问呢?
24.
周一的时候,泓接到了一封陌生笔迹的信,寄信地址是本地。泓带着疑惑拆阅:
泓:
没有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或许有点唐突吧,但是我就是想写给你。
我一直在想,你爱的人会是怎么样的类型?以前一直听阿松说你的过去,觉得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似乎没有主动追求过什么人。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对么?这话是否太老套了?
算了,我直奔主题好了。昨天的事其实我都看到了。当时你不顾一切的穿过雨幕,拥抱住那个人的时候,我受到很大的震动。没有想到什么伦理和道义,我只觉得那个人很幸福,我好羡慕他,甚至嫉妒他。从阿松那里,我从来就没有得到如此炽热的感情过,当然我自己也没有付出。而在你们--你们这里我却看到如此强烈的爱。你们现在这样幸福么?我是指能一直不受外界的影响么?爱的不顾一切和现实生活要调和,一定不容易吧。
还有一件事,我原来觉得不该讲,可是现在我决定说:我喜欢你,胜过喜欢阿松。我决定这么说并不是想破坏你们的关系,也不想给你困扰,只是单纯地告白!而且知道......也已经死心了。我想了解你,当你解忧的知己。你会笑我么?如果你答应就打电话给我,我买了你们学校的移动校园网电话卡,号码是:************。
希望了解你的翡宁上
蓝和自己的关系,第一次暴露在光线下,居然是这样的反应。泓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阴郁了一个多星期的天空已经放晴了,纯粹的蓝天,纯粹的白云,因为有太阳的原因完美地如同动画片的定格。一切都会好起来,蓝和自己是相爱着的,这就是他们走下去的动力。而且,社会或者并不如他们担心地那样排斥他们,只要有人愿意理解,他们就会有活下去的氧气。泓拿起电话,第一次拨通那个号码。
恶果的形成往往是不经意之间的疏忽,当发现时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说?支持我们?"蓝听完泓的叙述后瞪着眼睛,"可是她也说她喜欢你呢!这个怎么说?"
"这个不是重点啦......"
"可我觉得是,她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感情呢?我也许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可是以我自己的做法,如果我爱的人不爱我,要我放弃他祝他幸福就好?才怪呢,我做不到的。傻子才相信。如果你--泓如果你爱上别人的话,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呵,你的意思是?"泓微笑着看着蓝认真的表情,"你要怎么做?"
"那就一起去死!既然活着不行的话,那就不让任何活着的人得到你。"
"你这算是独占欲么?小子!"泓差点笑出声来。
"喂!我没有开玩笑。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隔阂呢,你发现了没?或者说我一直都没有把话说清楚。是我不好,我一直都......"蓝的情绪转变得让红措手不及。
"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也不想知道,我相信你。你觉得好就可以,不用告诉我。"
"不是这样,我一点都不好,我是只想和你一起,和你只有高兴的回忆,我也是男人,本可以肩担很多东西,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是被卷入一个恶性循环的模式中去了,无法脱身,只能沿着路走下去,否则会变得更糟。怎么说呢?该怎么说才好。"蓝的脸上显露着悲伤和绝望,泓愣住了,渐渐明白过来,事情没有他希望的那么简单,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了。
事情是发生在一次学生会联席会上的,当时泓已经退出了。蓝在联席会上被大家逼着喝了不少,已经快趴下了,可是辅导员还要大家玩流星花园里的大冒险和真心话游戏。恍惚中,蓝听到别人在问自己喜欢的人是谁,没有犹豫,脑海里只有一个人......醒来的时候,他在李辅导员家里。辅导员脸色很差坐在沙发上,严肃地问蓝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幸好当天大家都醉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她已经帮蓝掩饰过去了。蓝就只能照实说了自己和泓的关系,辅导员惊呆了,但是也答应帮他保密。蓝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不料这仅仅是个开端而已。他选择了不该信任的人,辅导员利用了蓝的弱点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开始只是工作量的增加,后来顺理成章地和蓝更加亲近,逐渐显现出她不正当的图谋--她在邀蓝!帮她处理私人事件,请蓝单独去她家吃饭。蓝从她轻浮的举止,暧昧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些,可毕竟她是老师,蓝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那样的话,"不答应我?你想让周允泓和你的事情暴光是不是?哼,你以为我凭什么要帮你?"
就在翡宁和阿松来的那天,蓝彻底受伤了,他厌恶自己屈服于老女人,但他不愿意泓受到任何伤害。他不能没有泓,发生的一切事情再糟也好,可是失去了泓什么意义都没有。那天蓝一直没有勇气接泓打来的电话,他怕他最后的防线在听到爱人的声音时会彻底崩溃了,那么苦心积虑的一切......蓝从老女人的住处逃出来,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需要一个安全的处所舔伤,可是雨是那么大,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没有哪里可以给他栖身。蓝漫无目的地走,任滂沱大雨冲洗自己,初春的雨浇在身上冷直渗透到骨头里去。在半夜的时候,他在街角看到了泓和翡宁架着阿松,他看到泓了!再也无法忍受,不知不觉给他拨了电话,泓体贴的声音,焦急地询问,蓝觉得一直咬牙撑着的坚强立刻融化了。他无意中已经背叛了泓,蓝想用那个吻来说明这一切啊,泓只是抱紧了他,回以温柔的吻,没有要求蓝给他什么解释。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外联啊?究竟是谁背叛谁啊?"泓听完蓝平静地叙述,脸色苍白地低语。
蓝说不出来,当时不要继续干什么外联就好了,当时听泓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而现在事情走到这般田地了。早知如此......
THE GAME STILL CONTINUES
"你把我当什么了?"泓站起来俯视着他,眼光锋利地要割开一切一样,"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我却象白痴一样,躲在暗处乐着,这算什么?我没有保护你的权利么?你是男人,我不是啊?现在就找那个勾引学生的老女人说清楚,到底谁卑鄙!同性恋又怎么样啊?拿人家的爱来要挟,下贱。"
"这样不行,不行的。"蓝逃避着自己的眼神,泓的眼神太可怕,他无法直视。
"为什么?到这个份上,你还要逃避下去?她不可能放过你的。莫非你自己也忘不了她?"泓扳过他的头,强迫蓝看着自己的眼睛,"她碰了你哪里?还是和女人在一起有快感啊?即使这种货色?蓝,你是不是把她当成你姐姐了?"
蓝被刺痛了,泓这算是单纯愤怒么?"不是,怎么可能......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太过分了吧。"
"那你怕什么?"
"我怕......我们一旦......就回不到原来了。"蓝皱着眉,眼里滚动着晶亮的泪水。
"哼,我们本来就不可能象原来那样了,蓝。"泓冷静了下来,紧紧搂住他,想解他的衣服,被蓝阻止了。
"不,不要。"蓝颤抖着,推阻。
"为什么?"泓痛苦地简直被逼到极限了,他该怎么做才能安慰蓝的伤痛呢?"难得我想要,你不肯么?以前都是我依你的啊。"
"因为,身上很脏,太脏了......污浊到无法忍受了。求你别碰我。"蓝挣脱开泓的怀抱,身体僵硬。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蓝痛恨自己流下的眼泪,像女人一样不坚强,而且是在泓面前。
"算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也不说了。可是你要怎么收场?绝对不能有第二次!答应我。"
蓝点头,上前深情吻了泓,"我知道。我们......不能再互相伤害了,绝对不要背叛。因为......我爱你。"
蓝的最后一句让泓的心脏剧烈的抽痛。热烈地,泓回吻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一个星期是混乱的,从泓知道了蓝的事情后,接着阿松告诉泓他和翡宁分手了,发泄了一通后还问泓这是为什么,可见阿松还完全不知情。泓现在的生活多了一点乐趣--每天和翡宁聊电话,把生活告诉她,听她的意见。翡宁是个睿智的女孩,说话的分寸和态度把握的十分好,大多数时候只是个听众,但在泓问她意见的时候,她总是已经准备好了最透彻的前因后果分析。如此的女生,泓觉得越是接近她却越摸不透了。
25.
周末的时候,泓突然接到电话叫他回家,于是就赶回家去了。可刚走不久,楼下的阿姨就传信过来说有人找,从外地过来的。大家集体推选外联部长去楼下外联。蓝只好去了,心里十分纳闷会是什么人。到楼下看到的居然是翡宁,上次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可是蓝还是一下就认出来:披散着的黑发搭在灰紫色的薄尼短装上衣上,里面是奶白的毛衣,深色花纹的宽松牛仔裤把腿型修得很长,紫色磨皮运动鞋,背了个很大的深色日高登山包。
"呵,你是蓝吧。"翡宁开朗地笑着,"我是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