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微————杜露果
杜露果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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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永威听著我的话,看著我绝然的表情,然後摇头,"你再说什麽呀。那些大臣只是我报母仇的助手,江医师待我有恩,怜儿如同我的手足。你却是我的整个生命,谁也没办法替代你的,谁也没办法的!"
又是整个生命......
杭英奇说我是全部,龙永威亦然。
可是我已经被他们两人的爱撕裂得不完整了,叫我如何给他们全部。
我为龙永威的挚情打动,却一样感到痛苦。我垂下眼,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
"阿微.....你怎麽了?"他理当看出我的不对劲。
我知道该说些什麽有的没的解除他的不安与疑惑,可是我的大脑已然死去,什麽也想不出来,什麽也说不出口,我只是低著头,绞著手,像个木头人似的一点表示也没有。
又是沈默,苦闷而磨人的沈默。
"阿微,跟我走,就是现在。你腿是不是摔上了,我给你治,就算治不好我也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我求你跟我走,现在!马上!"
龙永威用一种很空兀的方式打破了沈默。我终於抬头看他,他焦急不安的眼,告诉我他已经看出了什麽;他紧搂著我的手的力道告诉我,他不想也不愿再放手了。
"我们明天还要继续找人......我会医好你的脚的......"杭英奇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又是选择嘛...... 我本来想好了两边都放弃,耐何命里注定我没有这份福气......
我该怎麽办,我无措地望著龙永威,莫明地开始忐忑了起来。


23.
"阿微,我不问你这半年去了哪里,不问你为什麽和那个想杀我们的人在一起......我什麽都不问,我只求你跟我走!"
我的迟疑和犹豫,让龙永威的理智全消,揽腰突然将我抱起,不顾我受惊不小,就要往外走。
"等等!听我说......永威!"
我来不及细想,叫出了声音,我有些慌乱......我怕极力反抗会让永威心灰意冷,却不敢跟他走......当我发现我也是在害怕和杭英奇分别再也没有交集的时候,我暮然惊醒於自己的天真,我自信满满地想斩断我和杭英奇之间,和龙永威之间的牵绊,但真到了实践的时刻,我竟如此害怕,我退缩了,找不到一丝分离的勇气。
我又气又恼,全然是对著自己,不由得竟掉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你哭了....."龙永威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
门被推开,我看到了杭英奇,但我就是知道龙永威的止步不是因为他,而因为我。
"你哭了......"龙永威的眼很悲伤,也很委曲,像极了杭英奇看我时的样子。"你哭了,是因为你不想跟我走,你不想离开他。"
他必竟是敏锐的,所以很快就了解到了我的心事,我来不及找到借口去否定......却也因为杭英奇突然变得期待的眼,没办法去承认什麽。
於是我伤到了两个人,和他们一样痛的,是我自己。
"为什麽......"龙永威小声的控诉,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放下他,我明天还要带他去找神医治脚。除了那人,天下再没人可以治得好阿微了。"杭英奇的眼紧紧盯著我,替我解围的话却是对著龙永威说的。
"告诉我他是谁,我会替阿微找的,不劳你费心了。"龙永威显得偏执而略带狂乱。而把他逼到这份上的,就是我自己。
"我会替阿微治好脚的。"同样的执拗的是杭英奇,也许是因为无法对龙永威放心,也许是终究舍不得就此同我分离,不管基於怎麽样的理由,他应该都不会让龙永威把我抱走了。
"让开!"龙永威的声音里带著来肃杀之意。
杭英奇没有说话,挺直的身逼和肌理微小的震动不难让我理解到他正全身警备著随时准备动手。
白天在客栈大堂一触即发的气氛如今又弥散在整间客房之中。
怎麽会这样,我慌乱地轮流用祈求地眼望向他们,渴望唤醒他们因我而起的一丝一点的勇气,但,分明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依这两人的武功,若真打起来龙永威定不会是杭英奇的对手,但若永威出事,那些早已视他为主的大臣武夫又企能放过杭英奇。
这是最糟糕的状况,我告诉自己该做些什麽,却怎样也冷静不下来。
"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龙永威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不能带阿微走。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想在阿微面前伤你,放下他,你走吧。等他脚好了......他想回到你身边我自不会阻拦。"
听到杭英奇的声音,我松了口气,他应该还保有些理智的吧.......无能为力的我,突然很可耻地依赖起这个男人,想依靠他自身的力量化解这场我们三个人的危机。
不可否认,对於杭英奇,我亏欠太多。
"......阿微因为而伤,我会为他寻医治脚。"不料龙永威却毫不退让。他抱著我的手因为紧崩而轻颤著,向我诉说著他的不安。他放不下我,因为他害怕失去我。
本了想过撤离他生命的我没办法指责他这样的不安,只是心疼。"永威......"我嘶声唤,"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你为什麽这麽依赖他,你为什麽离不开他,为什麽我就不能代替他。"龙永威像孩童般带著哭腔的话语恰恰表现出了他所有的脆弱与委曲,所有他作为一个成大事者本应抛弃却叫我如数唤醒的软弱与无助。
我的眼泪不自控流著,已分不清是为不断为我委曲求全的杭英奇,还是为了对我情真意切反被我所伤的龙永威......
这场痛苦的对峙要到何时划上句点已经无从知晓了。我乱了,杭英奇乱了,龙永威亦然......
"求你们不要这样,够了,够了,都不要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都走!都走!"我失控地喊著,变成如今这般田地,三个人的悲伤,我纵使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得到救赦。

"看你们这样打打闹闹到是很有意思。"
不属於我们三人的第四个声音响起,那种浑厚的内力连我这个功夫的门外汉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有影子一样的东西扫过视野,屋里就这样多了另一个人。不算太老,有些邋遢,身著补丁衣物,静静打量著我,那种深邃的眼出卖了他与表相不同的深度。
"是你今天满大街地打听我吗?"
我心头一惊,难道他就是婆婆口中的神医。
"你是?姚神医?"替我问出疑惑的是杭英奇,他也一定有些诧意於我们一天苦寻无果的神医,会自动送上门来。
"正是在下我了。你们也算运气好,我有仇家追杀本来是躲起来不想轻易见人的,是我那小徒儿看著你们今天拼命找我著实可怜才偷偷跟著你们进了这客栈打听到了你们的落角处,在叫我来看看。本以为无聊透顶,现在看来,还有点意思。"
他半嘲弄的话叫我红了脸,低著头不敢看他。
"你真是姚神医,秋婆婆口中的姚神医。"杭英奇却暂时忘却了情扰,显得兴奋而激动。
"不信?不信那我走了。"姚神医说著转身作势要离去。
"等等。是我不好,我只求您能医好他的腿。"杭英奇放低姿态软语婉留。因为显少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些兴舍。
姚神医步到抱著我的龙永威面前,没有直接看我,反是盯著龙永威,"你呢?"
"什麽?"龙永威似乎还没有进入状况,不甚明白地望著他。
"傻小子,我是说,那边那个低声下气求我治病,你呢?求不求?先说好,不求我可不治啊。"
他一脸坏笑的样子,叫我有些气愤。杭英奇也好,龙永威也好,都不能以平民百姓置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们。
我恨恨地瞪他,他却狡猾地笑著。
"我......"龙永威看了看我,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你真能治好他?"
"也只有我能治好他。"姚神医显得自信满满。
"好,我求你。"
龙永威的话不但让我吃惊,知晓他身份的杭英奇亦然。我差点失声哭叫出来,一个皇子,一个等著未来作君主的男人,却为了我委曲至此。
杭英奇和龙永威这番为我低声下气,真叫我情何以堪。
"好!"不会了解我的痛心的姚医师却显得十分开心,"既然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下个跪吧。"
没料到他会如此过份的要求,我心里气愤难当,狠狠瞪著他那张笑咪咪的脸,"够了!你治便治,不治算了。今天就算我得的是要死的病非得要你来医,你如此辱没他们,我也宁死不屈!"
我的声音很大,口气也很恶劣,我想他多半是要负气离去了。
没料到的时候,他比先前笑得更加灿烂。"有意思!能走能跳的在这儿求我,残废等著我治的却骂我。难得碰到这麽有意思的事了,走吧,跟我走,三个都来,一个都不许少,少了我就不治了。"这麽说著的时候,他径自往门外走。
我仍旧是云里雾里摸不著头脑之际,只看到杭英奇和龙永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一齐跟了上去。

 

24.
夜色笼罩下的街上很是冷清,远处有更夫的声响,时不时打破夜的寂静。
龙永威抱著我走得有些急,杭英奇在我们之前,时不时转身看我一眼,我有些回避他的视线,也一样不敢看紧紧将我收进怀中的永威。
姚神医走的路线竟是我和杭英奇白天寻过的一条,看来他所言非虚,他是真的有什麽不得已的理由有心隐世,如今他肯出面医我,仔细想想也算是大幸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若是我的脚真好了,我又将何去何从,做何选择......
真的丢下他们两个一走了之吗?我做得到如此之洒脱吗?
我的脑中皆是疑虑同不安,这一切到最後幻化成对自己最深的责难。
"到了。"姚医师这麽说著的时候,我们脚下踩著的已是郊远的地方的土地了。
一圈栅栏,一亩田地,一间小屋,在这鲜有人迹的郊区,的确是躲藏的妙处,也难怪我和龙永威虽找对了路,却终没寻得这个地方。

"我家。"姚神医对这个破旧简陋的房子似乎颇为自得,说话的语气好像孩子在炫耀一般。
我是真的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麽,也没有闲心去揣测,只是由著他领进那小小的屋子。
"师傅,人带回来了?"清亮的声音有些熟悉。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我们探问过的某间药铺的年青夥记。
是年青,可是看来也不过比姚神医小个七八岁罢了,怎也想不到他会是神医的徒弟。
"咦,怎麽多了一个人?"那青年跳到我和龙永威面前,打量著横抱我的後者。
"他们好玩著呢。两个男人抢一个男的。分明都不想放手,却全是一副肯定被甩的衰相,很久没碰到这麽有趣的东西了,所以带了回来。"姚神医将身体窝进一把椅子,也不招呼我们,反倒先嘲讽起杭英奇和龙永威来。
"我们走吧。"我有些堵气地对著他们两个说,偏偏没有人有所动作。
"姚神医,他的脚......"杭英奇放软语气,谨慎地开口询问。
"治,我肯治。一定治。"晃荡起单脚,姚神医挑畔一样地看著我,似乎看我生气也成了他的一大乐趣。"不过,有条件。"
"够了,你到底想干什麽!"我知道他是有心刁难,忍不住怒喝。
"师傅,你别欺侮人家了。坏习惯。"倒是徒儿看不惯师傅,出声劝阻。
"哎呀,我答应把他们找回来,又没答应你无偿给他治脚。"姚神医嘟哝著嘴,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满嘴歪理。
"当然不是白给,你要多少钱开个价便是,我拼了命也能筹给你。"龙永威似乎也有些沈不住气了。本来身为皇子,身为想要一统国家的男人,被人如此欺凌已是过份,若不是为了我,我想他早就爆发了。
"是啊,诊费要多少都行,只要能治好他的脚。"杭英奇也跟著附合。
"钱?我被人追杀,只能躲在这小山沟沟里,要钱做什麽。不要!"姚医师用不屑的口吻这麽说著,满意地看著杭英奇他们两个焦急的模样。
"我不想治了。"其实这并不是全然的气话,就是因为他们对我太好,我才开始害怕把脚治好。那样我为了不想拖累他们而离开他们的借口就不管用了,一切选择没了旁物辅佐,对我而言都是困难的。
"不治?好徒儿你可听到了,算了,你帮我送他们走吧。"
姚神医是故意这麽说的,我看得出来,他已经看穿了我不想医治的心情,也看穿了杭英奇与龙永威急著想将我治好的那份迫切。
"你要什麽条件你就开出来吧。我都答应还不成吗?"杭英奇焦虑地说道,看来也已到了极限。
"你答应了,那那边抱著人不肯放手的小哥呢?你怎麽样,什麽都答应吗?就算我要你们的命?"姚神医的眼流露出些犀利的光芒,就我根本看不出他所言是真是假。
龙永威看了我一眼,是柔情也是炽情......"他的脚本就是为了救我而伤,只要他能好,我什麽都答应。"
"你们干什麽....."我无力又无奈,欲哭都已然无泪。
"好,爽快,我就喜欢爽快的小子。他这病不是一时半缓治得好的。一年,需要一年的时间。我凭什麽花一年的精力白白给人医治,这样吧,我这徒儿你们也看到了,他跟著我学医也有些日子,可是这深山老林的想找个人试试他的本事都没法子。我给他治脚,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一年,一步都不准离开,陪我徒儿练练扎针,试试丹药什麽的,大家都得利。"

姚神医总算开口了,开出的条件却分明是无理取闹。扎针试药本就危及健康,更何况还要拖他们一年的时间。
杭英奇同寒家的仇怨尚未理清,还有他的事业他的手下牵挂;龙永威亦然有亲仇等著他,甚至有军队有臣下。这两个人已为我耽误太久,凭什麽还要在这里呆上一年。
不等他们回答,我摇头,"我不想治了,杭英奇,你送我回秋婆婆那儿,然後和永威一起离开,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管我了。"我说得很认真,也希望他们能够了解到我的认真。
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们懂我的心思,偏偏他们一个也没如我的愿。
"好,我答应你,你可一定要治好他的脚。"杭英奇这麽说著的时候,没有丝毫动摇。
"我也是!管他一年两年,我只要阿微和以前一样健康快乐。"龙永威也没有耽误片刻立即给了回应。
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们对我的爱,却料不到会有这样子的一天,他们为了我,把仇恨,把雄心壮志,把一切的一切都抛诸脑後。
对他们而言,我是一种束缚,束缚他们灵魂,束缚他们人生,我不想这样,於是不断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你们别管我,我不要你们这样......"
"这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既然我给治,他们肯留,你哪来那麽多不要。口说无凭,缘儿,你替为师写个字据,要他们画押。"姚神医不但不理会我的反对,还一味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要让我无法相信的是,这两个爱著我,我也不能不爱的男人,就这样当著我的面很干脆地签下了字据。
"龙永威......杭英奇......名字不错,我喜欢,那这一年你们就是我徒弟名正言顺地试验品了。好,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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