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轩只道这宝贝儿粘人的紧,哪里知道他小小年纪存了这样的心思!看他又不生气了,只觉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便又拿好言好语的哄得他开开心心的。
早上折腾了半天,下午安轩果然履行诺言,带了晚晚去公司。
段弘泊见老板带了这么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儿来,虽有些吃惊,好在他风浪也是见多了的,立即就接了吩咐做事去了。晚晚第一天上班,其实也无所事事,不过就是在总裁室里呆着,玩玩电脑看看书,十分的悠闲,又见安轩有事情忙,不便打扰,一下午真是乖乖的。
这边两个正主儿各忙各的,全不知顶楼早炸开了锅,众人一听说传说中的那位白袍美人出现在总裁室,有门路的变着法的去窥探一下,几位总裁室秘书把文件,咖啡轮番地递进去,出来便做晕倒状,大肆宣扬了一回安家二少爷的美貌。安轩一目了然,也不点破,随他们去了。谁叫晚晚这孩子生得俊模样,过几天习惯便好。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好些天。晚晚自是得意,每天跟着哥哥,安轩宠他也宠的极开心,巴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堆到晚晚面前,时时逗他开怀,看他那样高兴,自己也欣喜起来。
这一天,段弘泊忽然进来报告说:“总裁,四环实业的沈追欢来了。您?”
安轩心下一奇,这沈追欢不是忙着和木影清斗呢么,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八
安轩道:“请他进来。”转眼看到晚晚,又改口道:“不,请他去隔壁会客室,我随后就到。”一面有嘱咐晚晚:“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晚晚答了声好,垂下眼帘,精光四溢。脑子里飞转,这沈色胚不是忙着追木家小宝贝呢,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罢了,现在也不便见他,以后再问吧。
这边安轩见了沈追欢,开门见山道:“真是稀客呀,不知沈总拨冗前来,有何要事?”
沈追欢笑言:“我不过是一混世的闲人,那里如安总这样日理万机。冒昧登门,实在是打扰了。”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听说安总的堂弟也在公司见习,怎么没有见到。上次的介绍会,我恰巧外出公干,白白错失了良机,真是后悔的很,遗憾的很呢。”
安轩脑中不由得警铃大作:“沈总倒真是好兴致,不过舍弟刚才偷喝了我藏的一瓶红酒,这会晕晕的,怕是睡了。否则一定让沈总指点他一番。”
沈追欢知他推搪,只笑道:“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倒不是我急着见他,是我父亲。”
安轩倒没想到有这么一说,便问缘由。
沈追欢答道:“父亲知道安二少回来,高兴异常,直说要见一见故人之子,叙叙旧事。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是不好违背的。”
安轩道:“既是沈伯伯开口,我一定告之晚晚。只是晚晚年纪小,言语间不知轻重,怕得罪了老太爷。”
沈追欢一笑。拿出两张请贴来,道:“父亲办了一场酒会,到时敬请两位出席。”
安轩只得接了,道:“一定,一定。”心里气怒被这姓沈的摆了一道。招呼段秘书送他出去。
安轩回了办公室,晚晚缠上来问见了什么人。安轩便趁此机会将沈追欢贬损了一同,告戒晚晚不准搭理他。晚晚只在心里偷笑,沈追欢哪里敢招惹他,不怕被他家老头子骂死!
安轩想想又不放心,拨了电话问木影清:“沈追欢这几天没去招惹小彤么?”
影清那头冷笑道:“怎么不招惹。只不过最近我占上风。”
安轩道:“有什么法子对付得了他,不要藏私啊。我这边也有个宝贝弟弟呢。”
影清怒气冲天:“他又去打晚晚主意?我还道他对小彤或有几分真心,原来狗改不了吃屎。回头非告诉小彤,看他还信他那鬼话。”
九
到了沈老爷子酒会那天,安轩提前三个小时就要下班。晚晚道:“何必这样着急。”
安轩没好气捏了他一下鼻尖道:“正是要为你去买身礼服呢,难道你又要穿身白绸袍子去么?这回可不是你的介绍会,真正叫人印象深刻。”
安晚道:“礼服哪里用卖。你以为我那七,八个行李箱子都装的什么。”
安轩想起他刚到那天,好几个大皮箱子放在大厅里一溜儿排开,一个漂亮小人儿几乎陷在雪白大组合沙发里,乌黑长发散了一片,明眸如星,对着他微笑,一瞬间仿佛魂魄也被吸走了。如今自己天天和他片刻也不分离,一颗心就绕着他打转,别的什么闲杂人事竟再入不了眼。
回了家里,也不多说,便回房里去准备。安轩洗了个淋浴,换一件冰蓝色衬衫,打了一条斜纹领带,配了白金镶钻的领带夹,又穿一套银灰西装,镜子里即刻映出位翩翩佳公子。安轩下楼坐下等晚晚,老管家立即端了下午茶和点心上来,香气四溢的淡紫色蝴蝶兰花茶,配了月桂花馅儿的千层糕,炸的金黄酥脆。安轩看了,全是晚晚爱吃的,小家伙颇得人心。
等了一会子晚晚也下来了。安轩看了他装扮,不由得叫好,果真是贵气逼人。白色丝绸薄衬衫,蕾丝边小立领衬着纤细白皙的颈项,宇宙蓝的礼服,钻石袖扣在灯光下闪亮。头发拿黑丝带整齐束在脑后,只有额前几缕落在脸旁,凭添几分味道。这样的打扮,便是普通人也多衬出三分气质来,何况晚晚。
晚晚这边一下楼,见了点心便扑上来,瞬间吃了好几块,又灌了两杯花茶,才道:“哥哥,快走吧。”
安轩笑道:“原本就是等你一个,你反倒催起人来了。在上面折腾这么老半天,还以为要差人去帮你穿衣服呢。”
晚晚听哥哥笑话他,不依不饶上来就要哈他的痒------他和哥哥睡一张床这么些天总算摸到他一个弱处,哪能简单放过去。两人一路嘻嘻哈哈地到门口,司机早等在那里,这才上了车出发。
一路开得平平稳稳,车窗外霓红如流星般一道道划过去。晚晚靠在哥哥肩上,十指扣住他一只手玩的不亦乐乎,细细摸拂他掌心纹路,指尖轻触他指节处的薄茧,温柔地触摸。
安轩静静看着暗色里的晚晚,微翘的睫毛,小巧的唇,嘴角的笑靥。只觉得气氛难得的静谧,甚至有些暧昧了。被晚晚轻轻抚摩的那只手,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顺着神经末梢一直传到五体百骸,刺激着感官,心下一动。这个孩子实在叫人着迷,自己也被他收服了,这些日子对他温柔呵护,只怕他初来乍到受一点委屈。看着他这副乖巧的模样,一时间居然心情激荡,实在是可爱的弟弟啊,边在他额头轻轻吻一下。
晚晚呆了一下,向来是他吃哥哥的豆腐,动不动亲他一下子呢。哥哥这柔柔的一吻,让他觉得好幸福,第一次,哥哥主动亲他呢,不是在安慰哭泣的自己,也不是敷衍撒娇的自己。一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十
沈宅。
安轩打量一番沈老爷子酒会的宾客,才发现来客不多,多数是平素与沈家交好的。气氛也偏向沙龙一类,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着交谈。一点没有觥筹交错喧闹的味儿,确实是老爷子的喜好。
沈追欢一见他和晚晚出现在大厅,立时过来道:“总算到了,家父已问起好几次了。真是多谢赏光。”仔细端详了晚晚一会又嬉皮笑脸地道:“果真是那倾城倾国的貌啊。”
晚晚朝他翻个白眼,小声咕哝:“还是多愁多病的身哩。拽什么文呢。”
沈追欢只当没听见,又道:“家父在小厅等着呢,这就过去吧。”
安轩摆出个笑脸,客套了几句。由沈追欢引领着去小厅见老爷子。
小厅里更安静的多了,布置的也极好。欧式华美的风格,色彩搭配赏心悦目,明快却不俗艳,装饰精美而不繁杂。沙发上坐了一位老者,头发斑白,微微谢顶,架一副银边眼镜,正研究茶几上一局围棋残局。
沈追欢轻声道:“爸爸,他们到了。”
老爷子头也不抬,只招招手:“过来坐。”
安轩带晚晚过去坐下,问了一声好。沈追欢带上门,便出去了。老爷子盯着棋局琢磨了一会子,才道:“你们来解解这局。”
安轩向来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才刚要说话,晚晚已快一步道:“这又有什么难的。”说着便下手摆了几个棋子。
老爷子看了一看,叹一口气道:“你爸爸当年就说我不会下棋,还偏偏好下棋。如今三十多年了,我还是不会下棋,也还是戒不了这棋瘾。”
晚晚笑道:“我爸爸还说了,您该下的,是象棋,不是围棋。象棋者,将;围棋者,王。您是攻城略地的高手,不过差些王侯风范。”
老爷子把玩着几个棋子,道:“我偏偏好这围棋,也没什么办法,好在输棋不输命。”
晚晚拈起一枚棋子,在手指里来回地转,道:“只不过输了人。”
老爷子脸色发白,把棋子霹雳啪啦扔进瓷罐道:“真是两父子,一样毒舌。”
安轩就着查过的一些资料,半猜到两人打的哑谜,沈老爷子和伯父安原之间的恩怨,多半和晚晚妈妈有关的。只是惊异于晚晚竟与平常在他身边撒娇卖乖的模样大不相同,牙尖嘴利,半步也肯不退的。
老爷子喝一口茶,对安轩道:“我想同他单独说会话。”
安轩略有些不放心,看了下晚晚。老爷子道:“不必操心,安原的儿子必不是省油的灯。你刚才不也瞧见了么。”
晚晚笑道:“是了,哥哥。他也是老了,便是想打人,也不一定举得动拐杖呢。”
安轩当下可怜这老头,怕不要被晚晚气出病来。于是摸摸晚晚头发道:“那哥哥便先出去。不要谈太晚了。”
这边房门才一合上,老爷子笑得一脸诡异道:“别来无恙哪,晚晚。”
晚晚只觉得他笑得实在碍眼,没好气说:“你又想做什么呢,非要见我。从我脸上可找不出我妈妈的影子来。”
老爷子喘了一阵粗气,又喝一口茶,觉得开口不会冒出一口烟来,才道:“小娃娃哪里来的毛病,尽踩人的痛处。我也五十多的人了,再怎么样也不会跑去跟你爸爸抢你妈妈去,我不过平日里想一想她,才要见你一面。又有哪里得罪了?”
晚晚心想,你前些年还跑去打扰爸爸妈妈呢,实在讨厌的很,于是道:“妈妈又不喜欢你,你却偏偏老是打扰她-----”
话没说完,老爷子早跳起来:“谁说她不喜欢我!她只是不能嫁我,就因为她是我表姑姑!所以她才嫁你爸爸!否则,哼!”
晚晚皱眉,觉得老头子不可理喻:“哪里是为了那点远亲关系,妈妈做事向来惊世骇俗,她若真爱你,自然不可能为了那种原由放弃的。这不过是你输不起,找的借口,宽慰自己罢了。其实就算你常常赖到我家里去,也是碍不到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只不过你自己家里人遭罪。你不想着照顾你自己的妻子儿子,尽想不相干的人,吃亏受罪的又是谁呢?追欢这副玩世不恭的性子,一半要怪在你头上。”
老爷子被数落一通,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重重地咳了几声。才道:“对追欢和他妈妈我确实有愧。可是我既然爱上你妈妈,就再不能全心全意爱别的人。”沉默了半晌,又道:“你从前不懂我,一见我便没有好脸色,我不怪你,但我原想着,你这次来,应该体谅我些个了。你这会子,难道还不知道爱人的苦么?我吃这样的苦,吃了大半辈子,你不过刚尝到。”
晚晚脸色沉下来:“追欢告诉你的?”
“哪里用他来说,我又不是白白过了这么些年。你看着安轩的神情,就像你爸爸当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样看他,看了几年了吧,前些年我去你家里,你妈妈便说你喜欢他呢。想不到你坚持了这好几年,现在还真追来了。你确实象你爸爸妈妈。”
晚晚道:“还用你说!”
老爷子想了一想,道:“别的我也不多说,只是安轩的为人你是清楚的,风流不输追欢,他又从不喜欢同性,你,不容易啊。”顿了会又笑道:“若摆不定他,便将就我那傻儿子吧。反正我不指望他娶妻生子了。他其实也不错的,况且你们一直也很要好。就当是代你爸爸妈妈补偿我了。”
晚晚站起来往门口走,轻笑道:“谁欠你的呢!我可走了。”
十一
晚晚才一出门,听见有人轻声唤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沈追欢,半倚在墙上,指间夹一支细长的烟,点着了,却又不抽,任它自己一路往上烧。追欢道:“你先别急着找你哥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说。我心里憋了好久,实在难受。”
晚晚看他这样落魄,猜是出了什么事,却还是打趣他道:“你游戏人间这许多年,这会子竟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么?”
沈追欢无声长叹:“年少时也不懂事,半是报复命运,半是贪图欢愉。到后来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剩些什么。那些人其实又有几个是真心,嘴里说爱我,还不是一时逢场作戏。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都是假的,假的。”
晚晚听了道:“你要同我倒苦水呢,总不能叫我站在这里听。换个清净地方吧。”
沈追欢道:“也好。”便领着他往花园里去。
晚晚闻一闻花园里香气,道:“老头子种了兰花?他还真是把妈妈的喜好摸的清楚。”
追欢苦笑:“他但凡能用这样的三分心在我身上,我也不至于这样。”
晚晚笑道:“你这样有什么不好?本城谁不知道沈少风流倜傥,多少美少年为你争风吃醋呢,又有多少在暗地里哭着等你呢。”
追欢道:“你干脆直接说我性喜男色,淫荡不忠。我可清楚的很,家里有漂亮男孩子的,像木影清,像你哥哥,都防我跟防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