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放弃自己瞎子摸象的行为,乖乖地等雾退了再行动,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团奇特的光球。正好有些无聊,负剑少年难得地起了好奇心,於是决定趋近观视,却在离光球一步之处,被一股突来的吸力吸了进去,在突来的震盪之间,少年的意识逐渐失去......
终於醒来,自己竟身处於一个和方才截然不同的所在,虽然触目所及,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却不同於方才的雾气遮蔽,而是真真正正的白色世界。
雪白的一切,是这个所在唯一的一种颜色,不管是天空、树木、花草,亦或是正在树林间追逐嬉戏的小动物们,无一不是通体雪白。这样的异像,让负剑少年几乎看呆了,正惊愕间,前方传来的阵阵不曾闻过的香气,引住了他的注意力,略一振神,负剑少年忙跃起身子,向香气的来源处走去。
一路行去,四周清一色的白,和著沁心似的香气,漾著莫名的清圣感,让他的心绪逐渐宁定,走了良久,终於在不远的前方,看到了一个正翻涌著汹涌波涛的水池。
终於来到目的地,负剑少年连忙奔向前,但当第一眼看到池中的景物的瞬间,他几乎是呆住了。池中,绽满了成千的白色莲华,繁美的层层蕊瓣,簇拥著一株立於池中央的巨大白色莲华,而当然,虽然这是极其奇特的景像,却不是使负剑少年怔愣的缘由。真正令他震惊的,是巨大白莲上面,那彷佛是被自己的脚步声扰醒,而正由躺姿缓缓坐起的白色人影。
说他是白色人影,绝对不为过。那人影,就如同这个地方一样,也是清一色的雪白,白色的肌肤没有一丝的血色,曳地的白色发丝,散发著淡淡的珍珠光泽,而那双正缓缓张开的眸,更是一种近似透明的银白,散著一股无邪的清新,好奇地打量著眼前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绿衣少年。
那双纯真的眸,却不可思议地彷佛拥有魔力,会勾魂摄魄似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负剑少年忙别开眼,不敢再直视那眸子。在一阵短暂的沈默後,白色人影站起身子,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是谁?怎麽会来这里??」
清灵动听的声音,掺著一种因不熟悉说话,而有些生涩的感觉,令负剑少年更感好奇,笑笑地转回移开的视线,正准备开口,映入眼帘的,却是白色人影一丝不挂的景像。
望见那几近透明的雪白身躯,负剑少年又呆住了,脑袋轰地一声,竟半晌不能作声,待回过神,连忙手忙脚乱地别过头,快速地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裳,丢向白色人影。
好奇地接过负剑少年掷来的衣裳,白色人影不解地直盯著,过了片刻,才看向莫名其妙突然转身背对自己的剑客,询问著:「这是用来穿的衣服,对不对??」
心烦意乱地无心追究这个问题的怪异性,负剑少年胡乱地点点头,忙催促著:别问那麽多了,快穿上它吧!」
「......这样穿对不对?」空气静滞了一会儿,听著背後传来窸窸窣窣的著衣声少年耐心地等著,直至白色身影开口问著剑客,才不知为何地松了一口气。
「你穿好了吗?我看看!!」直觉地应著,负剑少年转过身子,正准备看向白色身影,却差点撞上了一个白色物体。
『等等,白色物体?!难道......』不敢置信地看著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来到自身後的白影,在震惊之时,负剑少年的心却一凉,好高深的修为,好绝妙的轻功啊~
自己一直以来混归混,但也属於组织中上级杀手,而眼前这彷佛不解世事的白身影,居然能够让自己丝毫没能察觉地的接近......
回神看向笑得无邪的白影,负剑少年微皱眉。白影已将白己那件绿色的外衣著,撇过稍嫌怪异的穿法不讲,那绿色的衣裳,竟让负剑少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样麻料的粗布衣裳,和白影的气质简直格格不入,甚至像是亵渎了他似的。
这白影,若是穿著白色轻纱,一定相配极了......蓦地甩甩头,自己怎麽失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净是在这儿胡思乱想呢?心念一转,负剑少年立即冷静下来,仔细端详了会儿,才道:「你这里的结绑错边了,我来帮你吧!」
「谢......谢!」白影嫣然一笑,静静地让负剑少年帮自己整理自己绑得乱七八的衣结。待将白影的衣裳终於弄整齐了,负剑少年才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这里是什麽地方?」
「这里......」白影歪了歪头,认真地思索著:「这里是唯一能培育我长大的地,但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顿了顿,白影身躯四周突然泛起淡淡的白色光晕,在光晕中,白影蓦然闭眼沈寂,过了半晌,才眨了眨眸,看著负剑少年:「啊!我知道了,这里是幻灵界,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吧?」
『总之,就是自己不小心闯进了一个不同的时空就对了!』负剑少年无所谓地想著,甚至还感到有些好玩和一饱眼福的庆幸:「那你是谁呢?」
「我是圣清夜莲。」指著池央那株巨大白雪莲,白影有问必答地回著。
『呃......等等,他是说......他是那株莲华???』负剑少年讶异地思索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花之精灵???』
「算是吧......」突然一声回应,让负剑少年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没有将想法说出口,怎麽眼前的人儿居然回答了,难道他会读心?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有听到你在说话耶!」笑著,圣清夜莲证实了负剑少年心中的疑惑。
瞪著眼前有问必答,一点也没有防人之心精灵,负剑少年油然地为他生出了担忧之心。可以读人家的心也不掩饰一下,若是遇到居心叵测的人怎麽办?真是的......
「我今天才刚醒来,所以不太懂你说的防人之心是什麽,不过你可以教我呀!」又一语说出负剑少年的想法,圣清夜莲纯净的眸,直直地看著少年,彷佛看进了他的心灵深处。
被看透自己的心事该是非常不舒服的,但负剑少年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厌恶感,潇洒地席地而坐,便对著圣清夜莲招招手:「不是要我教你吗?你也坐下来吧,我们来聊聊吧~~」
* * * * * *
老实说,圣清夜莲虽然拥有绝美成熟的外表,但实在是超级纯真不解世事的紧,负剑少年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从他的口中,将这个【幻灵界】的概况了解了两成。
原来,幻灵界是串连各个次元的中间通道,在这个地方,从不曾有过任何人迹。而圣清夜莲,则是由这个境域所培育出来的,最纯粹无瑕的生命体。天地灵花"圣夜清莲"。
这株灵华经过百亿年日月的照射,而产生了一个似人的生命体,但这个生命体却又因为一次的意外而再次沈睡了千年,直到今日,才终於因少年来到引起的大气紊乱,而再次苏醒。
「那麽,为什麽我会出现在这个不曾有过任何人迹的地方?」笑笑地问著,负剑少年打量著圣清夜莲已不知是第几次身体发出白光後,由一脸不解转为了解的表情,这种情况彷佛是有人突然告诉他自己问题的答案似的,诡异但有趣极了。
白光渐散,圣清夜莲果然又看向负剑少年,神情在少年不注意的时候,已不似初见时那般稚气:「也许你和我之间有某种特殊的缘份吧!总之,现下我可以先送你回去,若我们之间真有某种缘份的话,日後必有机会再见面。」
语毕,圣清夜莲指端捻出了一道指印,在负剑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团白色祥光渐渐将少年的身躯掩没,直至消失──
刹那之间,负剑少年已回到原来所处的地方。心中不由自主地有股失落的感觉,但少年选择不去理会它,直至过了数天,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圣清夜莲绝俗不染尘似的脸庞,於是,少年再也无法否认,明明只是几日间的邂逅而已,但自己一向连生命失去也不甚在乎淡然无牵挂,似乎有些改变了......自己,想要再见他,那株圣洁白莲......
後来,因为有了想再见的人,所以负剑少年认真地充实自己,不想自己在任何一次任务中因失手而失去再见那个精灵的机会,虽然明知再见的机会微乎其微......
再过数年,负剑少年长成了青年,而同时,他也成为了组织中唯一不败的传说,人人欲将之击倒的对象。杀手是无名的,但知晓他的人,因为他剑法的精湛,和每每挥舞起背上那剑时,那彷佛周遭一切已不系於心的冷然,给他起了个外号:「忘尘剑痴」。
第十六章
只手撑著树干,少年的神情,显得有些微的矛盾疲乏。为了达成这次的目标,已历经了数个晨昏的追踪,而在方才,终於寻到了猎物的行踪,双方,即将展开一场异常冷厉的对决。
这场对决,其实掺杂著一种很深很深的悲哀,少年的猎物,其实,即是他的师兄;往日,两人是同侪中最交好的一对摰友,可是,因为在一次任务中,他的师兄却不由自主地恋上了他的格杀对象,一名体弱多病的富家千金。本是养在深阁,与世无争的她,却因为那种世间很常见到的,有关於家产继承的问题,陷入了致命的危机。
原本,只是一椿在杀手组织里最常见到的任务,可是,在师兄看到那千金的时候,心中却是一震。
那千金,是师兄自从二年前就一直挂在心头的人。二年前,师兄被他猎物临死前的舍命一击,重创到昏厥在荒野中,而没办自行疗治或求医,也正是刚好,那千金因天生体弱多病,因此常年居处於深山中疗养身体,而师兄昏厥的地点,正巧是离那千金在山中居住的小筑不远,因此,被正巧在附近挑水,准备挑回小筑使用的佣人看到了。
那佣人不敢自行决定是否要救治这个人,於是便请示了小筑的主人,那千金天生心地慈悲,於是二话不说地要几名下人赶快去把伤者带回来,并快快地请来一名大夫,来为师兄治疗;这两人的缘份,就是这样结下的。
後来,虽然在伤愈之後,师兄便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地悄然离开,可是,那千金善良温柔的心肠,却悄然地在身为一个杀手,不应负有任何情感的师兄心头,烙下了痕迹。
所以,在看到自己的猎物,居然是她时,师兄不仅下不了手,还为她除掉了其他因自己久无音讯回报,而被组织再次遣来的同侪;然後,毕竟鸭蛋再怎麽的密,也是有缝的,组织,终於知道了师兄的反叛。
於是,许多杀手同时被派出,包括少年,而少年和师兄是熟悉的一对好友,所以,便依著自己对师兄的了解,第一个寻到了师兄。
然後,便是现在的情景,这对好友面对著面,双方鞘中的剑是谁也没办法先拔出来,於是,两人皆沈默了。
被师兄保护在身後中的千金,也是静静地闭著双眸,对於她而言,只要自己是在意中人的身畔,不管前方有什麽凶神恶煞,都不足以使她慌乱惊叫。
沈默的空间,四周的空气彷佛凝结了,两人静默地对视良久,直至,西坠的夕照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两人双剑齐时出鞘,只闻倏地黑暗的空间里,剑与剑交击的脆响;剑与剑交击的激烈声响,持续了许久,却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如初的寂静。
一直闭著眸子被置於後方的千金,也犹疑地张开了眼,见到的却是,一直舍命保謢著自己的心上人,正被对方手中所持的冷剑,架在颈项上,然後,她听见了少年冷冷的,彷佛会冻伤人似的嗓音:「你忘了身为杀手所应执行的全然无情,在应放下一切阻碍,和我全力对决的时刻,居然还分神去注意後方的动静,所以你这次输了...」
见到这种景象,千金还是持续静静地凝视著意中人,轻轻地,用著一种异常平静地口吻启口:「你要杀掉他,我没办法阻止,可是,我想要请求你一件事...」顿了顿,才道:「希望你在他丧命的同一时分,让我伴著他同时离开尘世。」
「......」少年还是沈默,其实,自己也没执行到所谓的全然无情呀...过去师兄和自己研讨新招时的爽朗笑语,犹在耳际,现在却......难道,真的要亲手让师兄从此诀别人世吗?可是,如果自己下不了手的话,下一个来到的杀手,肯定会让师兄以更悲惨的方式逝去,这样,反而是真正的残酷呀...
「......你走吧......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藏身,不要再让组织的人找到了...」踌躇只一瞬,少年放下了架在师兄颈上的月华剑,淡淡地说道:「希望你能活出另一个美好的人生,走吧...我送你一程...」
於是,少年收回了剑,迈开稳定的步伐,走向前方那对男女,笑了:「至少必须让我知道你们落脚何处呀...日後也好去探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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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三人寻觅了数个日升月落,也击退了不少追踪而至的杀手,最後,终於在一处朴实无华的村庄里,落下了脚;而少年,也极满意这个村庄的隐僻,还有...村庄中央那处绽满了白色莲华的池塘。
「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呀...」欲离去的少年,停伫在村口,并没有回首地启口告别。
可是,师兄心中却是有丝不安,少年护著著他们夫妻两人,沿路也杀除了不少的追兵,所以,少年也是不能再回到组织了...现在,他要离开,处境说不定还比他们夫妻险恶啊...
「你,是否留下来,若是有什麽突发状况,我们也好彼此照应呀!!」师兄踌躇地启口,他知道这句询问是白废的机率很大,果不其然:「不,我也是有著自己应走的路,应寻觅的地方,和...应寻找的对象...」少年微微扬起嘴角,没有回头地说道,然後,就一刻也不停留地迈步踏向属於自己的前方。
第十七章
又过了三年,原来外观看来犹似方及弱冠的少年,已长成为一名飒爽成熟的青年了,他独自行走於民间,也杀退过不少追踪而来的杀手。当初他对师兄说著自己有应走的路,应寻觅的地方,和应寻找的对象,但是其实,那时的自己,对自己应走的路还是一片茫然呀...
可是蓦然,少年想起了村中的那片莲溏,和满布在池面的白莲,当看到那片莲塘那一瞬间的感动,实在令他难以忘怀,而後,又更深切地思念起了八年前那在白雾的引领下,和自己见面的那株白莲精灵。
於是,这一生应该不能够再和圣清夜莲相见了吧的遗憾思绪,在脱离了组织,一个人独行的时刻,却顿然强烈了起来,不甘於被这样的遗憾折服,少年便依著自己在见到师兄和师嫂退隐村庄那白莲池时的强烈感动,开始四处地寻访各处动人的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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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已看遍了无数的莲池,虽是很喜爱它们的美好,可是,在喜悦之馀,心中却总是生出一种失落感,失落於,自己心中埋藏著的那个美好身影,再见的机会也许渺茫,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可以试著去努力让机会变大的地方,这种无处著力的感觉,几乎是让青年的心智濒临狂乱。
当初,那种为了再见那株白莲而生的求生欲,更是被这种无力感渐渐地磨失了...
这日,青年又遇到了追杀而来的杀手,这名杀手,却不是像之前一般可以轻易地除掉了...因为,他是青年的授艺之师。
面对以往尊敬的对象,青年持著剑的手,并无法像之前杀敌那般地强硬,纵然青年此时的武艺,说不定已可和他的师尊对阵,可是,他却硬不下心,狠不下手,只是勉强地和他的师尊打了几招,青年的剑就被打得离手飞远。
「你!!我教出来的徒弟怎可这麽软心,既然你不愿和我对打,就别怪为师的我不能放你一马...就算是我脱手让你走离,下次再来的追兵,如果你又是这样只顾情分,那还是必败无疑,而且,下次来的追兵定会是比我还要强劲的对手,而且,根据组织的命令,他必会将你生擒回组织;而你一旦被抓回组织,下场可就不只是"死亡"这麽简单的事了...」
青年的师尊略带悲意地斥责道,然後执起手中的悲雪剑,棘刺而下,倏地,青年的左胸口多了一个穿透而过的窟窿,鲜红的液体,汨汨地从这个洞口,急促涌出。
知道自己的性命,可能只剩下短短不到一刻钟了,所以青年还是勉强地强睁著双眼,看向他的师尊,虚弱地恳求道:「师父,您...是否可以帮徒儿完成人生的最後一个希冀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