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煎----rebma(雨枚)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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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的吸食(上)

夜,黑得像是会滴出墨水。
血,流了出来,是人类的吗?是人类的吗?那样红的血……


为什麽要吸食同样是鬼的血?
这,叫做吃自己的同类吧?很好啊……世上有许多动物都会为了某种目的而吃同类,王者般的狮、狡猾的兔、毒样的蜘蛛……
吸血鬼……正在吸取著同是吸血鬼的血,原来、吸血鬼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美味吗?
嗯,很美味,比人类的血都来得好喝,或许食同类的血连同那身体内的力量也,一并收过来了。
搓揉著已是尸的头发,淡黑色的深灰……不是纯正的黑。
跟那个拥有同黑色的双瞳的主人头发不太一样,那只鬼的发是黑到融进了夜色里,黑到滴出墨来。何况,他的发应该比现在抓在手上的质要好上许多吧?
那个处处与他做对、罢免他提案的黑色的鬼……哼,嚣张什麽,你可不是正统的鬼,一片金、咖啡、火红、灰黯的发色里,你是唯一的黑,发光发亮的黑。
总有一天,我也要嚐到你的血。


那是,一个在灯下嘴唇充满著鲜血,金发的鬼,看不清的双目透出冷冽的蓝。


「我反对。」一道声音,否决了一切。
埃亨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道让人感到舒服的嗓音,即使现在听到的是令他惊讶令他厌恶地挑起眉的声音。
「你说什麽?」所有鬼里,明明就有许多同是金发的鬼,不知为何埃亨的发却在其中是更为亮眼的金,美丽的金黄。「你知不知道,我的提案只要有任何的否决票就通过不了!?」
「我知道。」李恩的声音依旧坚定,即使对面的是纯种吸血鬼,即使对面的是贵族血统的鬼,即使对面的是所有人都害怕的埃亨,李恩的声音一丝颤抖也没有。
「知道你还反对什麽!」发怒,大吼。
连鬼里的长者也不敢去招惹贵族里绝对纯正的後代,埃亨。
「我不能让你这样对待人。」
「哈,我听到了什麽,你这是在为人类求情吗?那只不过是我们的食物!」大又广的会议室里,甚至听得到埃亨吼叫过後的回音。
「我还是坚持上一代菲狄南大人的传统,取得了食物,却不会让那个人死亡。」一提到菲狄南大人,李恩的眼神里只有尊敬。
而这次的会议,是由埃亨──这位菲狄南大人的直系後代发起。所谓的传统,是吸血鬼在吸食人血的时候,必需斟酌力道与吸食的血量取得自己想要的後便立即停止。而杀人,也就是吸食过量的血液导致「食物」死亡,在吸血鬼界限里,必需受罚。
埃亨的提案,就是将这项由父亲菲狄南大人的法规废除。
已经得到了高层的五十一票,只差那第五十二票,李恩手上的那一票,这项提案即可通过。


「呵……」埃亨又怒又笑,喜怒无常使得李恩皱起眉头。「你以为你是谁?这个杂种要不是我父亲的提拔,光是你得身份怎麽进得了高层?」
「令先父的恩德我难以忘怀,但也请你记住菲狄南大人定立此法的归因,吸血一族著实庞大,如果真的将人类当作吃完即丢的食物,那麽……我们一族很快就得面临族灭了!」
李恩也知道,要控制吸血量是一件困难的事,因为……从人类身上吸食完的最後那一口血,才是精华,这是吸血鬼们都知道的事。上个世纪,菲狄南大人的父亲也就是埃亨的祖父那一代,曾经因为吸血鬼们贪图那口精华的享受而杀了许多人类,造成人鬼之间的不平衡,直到菲狄南大人即位才立法规定,不得杀人。
之後,漫长的数十年过去了,人鬼的数量才得到平衡。
「你……你这是威胁我?」
埃亨手掌捂心,恨恨地瞪著那会议厅上唯一一个黑发黑眼,那个清秀却百般阻挠他的人──李恩!


吸血鬼的世界里有著他们自己的一套冶理法规,他们的文明甚至比人类早上几百年,即使是气愤即使是靠著优良的血统,埃亨仍旧是无法打破那套法规。
谁胜谁败,一清二楚。
就差那麽唯一的一票,埃亨在会议解散的时候透过人群瞪著跟本没正眼瞧过他的李恩,那是怨恨……也是一种初始萌芽的征服欲。


「对,就是那儿……啊……」
丝绸的被单凌乱不堪,摇晃的身影,重叠的肉体,性,也不过就是这样。
但是,床上的情况似乎有些异动,男方的眼神……好……说不出来的可怕,不知道为什麽,女人并没有察觉,沉醉在男人的壮臂中。想来也情有可缘,吸血鬼的世界里原来也有阶级制度,能让鬼族现任族长埃亨大人宠幸是多麽令人炫耀的事,女人大概只想到自己可以一赏美梦,再无其他。
这黑……黑色的头发……
埃亨猛然用力顶去,床上的女人下一秒喊得更是娇媚,那不是不痛,而是一种取悦男人的手法,谁喜欢在床上听难听的叫声?
「大、大人……啊!好、好疼啊……轻点嘛……」这大概就是痛苦之中带著快乐,女人心里这麽想著,仍旧是没发现在下一刻更是深入的男人的异状。
执起女人的深色蓝发,有些偏黑却不是正统的黑,很柔,很香,不知道……那个总是绷著脸的人,头发香不香、柔不柔?
握著发根的手益发用力,好像是要将之扯断一样!
罢黜我的提案、否认我的所有!不是第一次了,前几年为了在平民区里设置鬼族日出时的躲处,也是差他那一票,推翻我的提案,隔日便向当时还未退位的父亲荐言比我更好更完美的提案!
李恩、李恩!你这只亚洲的鬼!
「不、不要了,大人……啊啊,不……住手!」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了,女人跟男人交合的地方,已经流出血来。
闻到了血味,满腔的恨意,埃亨的眼中只有那片黑,接著暴吼、利牙突出──
事情的发生不过瞬间,等到埃亨清醒过来的时候……或许他本身就没打算抯止自己的愚蠢行为,更多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意犹未尽地舔了下满血的双唇,埃亨将自己彻出女体外,竟然将对方吸血至死……
吸血鬼之间互相补血并不少见,却从来没说过致死的。
埃亨晃如获得新生般神采亦亦,鬼族里的铁律,人类的最後一口血是精华,那麽同类的最後一口血,就是精华中的顶极,如此的妙……

残忍的吸食(中)

吸血鬼的世界,正在改变。


向来严肃的黑瞳从来没有散发过柔,此刻更是透出事情的严重性,黑光闪耀,像是上等的黑珍珠……盯著一切。
平躺在石路上的尸体,脖子上面有乾涸了的血液,已经成了黑色间染著上衣。看上去与谋杀案没什麽两样,尸体的脖子上却有两个小洞,呈了苍白颜色的面容,很明显是失血而死的。
何况,死的不是人,是鬼。
是这几年来第六十四椿鬼被吸血而死的事件。
李恩蹲下身,看著死尸的特徵,别人或许会觉得没什麽特别,但李恩却知道,这六十四椿经过他的手处理的事,有著连贯……和逐渐的变化。
直到第十七椿事发生後,死掉的吸血鬼皆是男性,而且相貌……一个比一个还清俊,但他们都不是贵族,有的甚至是刚刚半路出家的吸血鬼。
另一点,不论男女,他们都有一头几近黑色的头发。


「越来越乱了……」
生得一副人不可欺模样的西撒,站在李恩脚边,叹了口气。
第六十四椿事件,他和李恩就为了这六十四椿被鬼族的参议院逼得紧,说来这事的责任怎麽会落到他们头上来,一切都是那个叫埃亨的小鬼。
除了李恩之外,其馀在院的鬼们可以说是各个被他服了。管人有管人的办法,管他们这类的当然也有,何况是发生了吸血鬼间的互嗜,这样严重的事,小地方都没法办当然由参议院来。
可是,明明就有四五个合适处理这些事的却偏偏李恩被选中,五十一票这样高的矛头全指向他。
这不是陷害,是什麽?
偏偏李恩的性情不爱计较,将这事承担下来,身为好朋友的西撒不能坐视不管,加入行例。
只是想不到事情如此棘手,一办就几年。


趁天还没大白,李恩示意一群帮手把尸体给抬走,很快,人类的活动时刻就要到了。
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後悔了?」
「算了算了,反正朋友就是用来互相陷害的,更何况这次是我一头栽的。」
「难为你了。」
「怎麽会难为,你才是参议院那边的,天天面对那些臭脸臭了几百年的正统吸血鬼,你竟然连吭也不吭一声。」
「我以为你是最知道我为什麽在那里的。」原本就不常笑的人,此刻更是肃起面容,要不是身为多年好友,光是这个表情,西撒早就吓得远远躲一边去。
「发牢骚一下嘛。」嘀嘀咕咕了会儿,西撒才住声。
他怎麽会不知道李恩留在那里的理由?都是为了东方所谓「恩情」二字,为了报答上一任族长菲狄南大人的恩情……
否则李恩才不会以「杂种」的身份进入那以血为贵的参议院,忍受了这麽久的嘲笑、蔑视,却依然不肯离开。
西撒知道李恩自当了吸血鬼後没一天快乐过,也只看他笑过一次,而且那次是对著菲狄南大人笑的,那天……四十年前了吧,他第一次认为李恩原来是那麽好看,笑起来的话。
看著远方的天空逐渐发白,李恩毫无表情……脑中回想著,最後一次看到日初是什麽时候,竟然已经忘了。
转过头来,他再次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西撒,吸血鬼的世界,正在改变。」


应该是六十七年前吧?
不知道,记忆有些模糊了却没有忘记。若是每个人都有个机会一辈子无法老死去的话,以前的事都可以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他却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他正在田里收割谷子。佃农的生活虽然辛苦他们一家却还过得去,日子也不是快乐不起来。那时爹生了重病、娘身子又不好,身为家里的长子一下子扛起负担,八个弟弟妹妹时时绕在身边却也幸福。
沉重却甜美的负担,却在那一天後全然变样。
那阵子因为田租期满,为了多挣一些银两,时常下田到日落山头。
那一天,就跟往常一样,已经没了日光的田里也不是那麽可怕,他割完最後一撮稻子准备回家时,突然背後一阵强力拥抱,接著,脖子传来可怕的压力和……永远忘不了的抽搐。
他痛得挣扎却越是被那双手臂收紧,身体所有的血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集中到脖子上,很痛、很痛,没办法喊出口的痛,也没办法抗拒,因为力气随著痛一点一滴的没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下一秒死去的时候,背後的那道压力放松了,接著,他口中嚐到了血的味道,很腥……也很呛。
然後,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张脸,他真的有看到……或许他当时是知道也记得的,但他却无法将那张脸印在记忆里,就这样昏了过去。再次睁眼後,脖上的伤让他休息了几天就不顾家里人反对回到田上帮忙,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他一天天的无法忍受高温,那日光,对农家来说最重要的日,他渐渐没办法忍受。而且,即使他吃再多的东西,也没办法阻止的饿。
就在一个没有风的夜晚,他杀了第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他最尊敬的爹,躺在床上没法喊没法叫的爹,吸了他的血後才止住了那饿意,却也在下一秒,无限的悲伤迫使他痛哭流涕也没办法阻止阎王招魂。
也在那天夜晚,他逃走了,再也见不到娘亲见不到弟妹回不到那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就连日光,也见不著了。
成了黑暗夜里、见不得光、偷大户人家牲禽的老鼠。
直到遇见东来的菲狄南大人,帮助他面对现实,成为了再见不成日光、往後以吸血为生的吸血鬼的现实。
带他来到欧洲这块和东方完全不同的大陆,引他进入吸血鬼贵族集合而成统治一族的参议院,给了他一个重生过後的名字──
李恩。


有时候,李恩也会不时问自己,为什麽有在陌生环境中求生存的勇气?
参议院排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是打从远古以来皆是正统的吸血鬼──也就是一出生就为吸血鬼的在掌控一族,他们的自傲、他们的规矩,因为他这个半路出家吸血鬼的闯入全都破了。
在伟大的菲狄南大人之下谁也不敢在表面上说什麽,可私底下,那种轻视的眼神随时随地都黏在他的皮肤上,去除不掉。
「我最放心不下,就是埃亨,答应我,辅佐他……」
菲狄南大人在两百年之族长期限一到,是交位也是消失的那一天对著他,那信任跟依赖交错的眼神,一种极其的倦意染在那双根本不老的双眼之中。
是,埃亨并没有菲狄南大人所想的那般稳重,甚至是有些为所欲为。
他看出来,自己的儿子如果掌权,吸血鬼族必定会有一场内斗的血腥,埃亨必定第一刀就砍向李恩这个在父亲眼中永远优秀的鬼。
所以交位之前,菲狄南大人将他的职位安插在埃亨身边,动他也动不得。
为了报恩,李恩说什麽也要撑过来。
辅佐轻狂的现任族长,即使他是万般恨不得除了他,李恩也不会退却。


……什麽重点都没写,就(中)了
……怪谁?

残忍的吸食(下)

待客房里,由於西撒被族长以「你没有资格讨论参议院的重事」打发在外,所以这里只剩下李恩跟背著手看著挂画的埃亨。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有道压抑著的气流窜动。
「互弑怎麽?」埃亨转过身,看著几步之遥的人,背脊挺得特直站在那里,头微微低下,似是在想以何种方式来报告。
「埃亨大人,你吸食烟草吗?」
埃亨轻哼了声:「你就是跑来跟我说这个?」
李恩却轻轻将嘴角上扬,显然地,鬼族族长吓了一跳,但表面上还算平静,不过是从来没见过李恩笑或是其他表情罢了。
「我记得有一种毒烟草,人类不能吸食,只有吸血鬼才能,是吗?」
「原来你是在推销我烟草吗?李恩。」
李恩从伸手进大衣里一摸,抓出一小把深绿色的东西。「就是这个,纸割草,不仅是吸血鬼才能食用,而且还是参议院里的贵族才有资格使用。」
埃亨看了一眼那奇特的植物,了一眼那普通的植物,叶沿却是紫色的。
李恩续道:「这些,都是上一个互弑事件中,死者手中所抓的东西,不只手中,地面上也掉了一点。」
收紧拳头,埃亨警戒地看著李恩。
「这足以代表,互弑是参议院里的鬼,不知道数量多少,但岂码知道──」
轰一声过来,李恩来不及阻挡,看也没看见是什麽东西,整个人就被一股极大且不知名的力量给弹开,整个身体往後飞──重重地撞上後方墙壁的挂画上,连著挂画一起倒在地上,几口鲜血吐了出来。
直到晕厥过去,李恩还不清楚发生了什麽。


李恩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他还是个人,他和弟妹在门前玩捉迷藏,爹那时候身体还很硬朗,下田耕作时,娘就在田边的小屋里烹煮,虽然贫穷,却快乐。
乍时黑云密布,几个弟妹都躲在他身旁,天黑得很快,他都快看不见在身边的弟妹,五指皆空,这里除了黑暗,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停地叫著记忆差不多忘了的许多人名,弟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霎时,一阵阵的阴冷袭上,多麽像那个变成鬼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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