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天堂(平一篇)————宫藤深秀
宫藤深秀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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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我的小法尔,我的小弗莱德,妈妈永远不离开你,妈妈永远保护你..."
坐在那十分温暖的膝盖一边听着从儿时起听惯的低喃一边望着被铁栏切成一块一块天空 ,他经常在想,整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

"静--逃吧!逃吧!"
安静而空荡的屋子里似乎还回荡着那凄厉的嘶喊,平一静静地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那淌满地面的红色。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那把沾血的刀躺在血泊安静地闪着光,如果他想逃的话就和他的弟弟一起逃走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出了什么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耐地响起,平一机械地转过身让那个老人走进屋子。
"那个孩子呢?"老人看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厉声问。
"逃走了。"平一木然地望着地面,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己把最爱最珍贵的弟弟也拖到恶的泥沼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是怎么逃走的?"老人看也没有再看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一眼,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平一。
平一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望着地面,为什么他不来杀他反而选择自杀呢?他应该很恨他吧?是他告诉他他的弟弟要离开他然后他才会疯了一般去告密的不是吗?是他让他亲手葬松了他的弟弟不是吗?为什么他不来杀他反而选择自杀呢?难道说他宁愿恨他自己也不屑来恨他吗?难道说他在他心目中连一点让他恨的位置也没有吗? 为什么一切都要像以前一样!
"咱们做个游戏好不好?"法尔镇定得依然甜蜜如同熬过油的蜂蜜一般的声音在门口缓慢地响起,"你猜那个孩子一个人可以在外面待几天?"
"三天以后他一定回来!"老人傲慢地仰起头,法尔嘲弄地笑了笑:
"如果输了的话,就承认自己老了乖乖地把家里所有的生意都让我接管吧!"
"想要把我挤下去,你的功夫差得还远呢!"老人大笑着走出房间,法尔斜斜地靠在墙上突然对平一冷冷地说:
"去吧,看看那个人死透了没有。"
平一机械地慢慢走进血泊里,俯下身把手慢慢放在那张惨白的脸前,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直起身轻声说:
"他已经死了。"
"是吗?那就收拾一下吧?"法尔没有丝毫动摇地耸了耸肩离开门口,"这样一个美人竟然选择这样的死法,原来不管什么人死了以后都会难看得让人想吐啊!"
他已经死了,平一脱下上衣撕开衣衬,用撕下的布条飞快地为那没有声息地蜷缩在血泊中的身体扎上伤口,他熟练的向以往一样从地上小心地抱起他,他已死过一次了,所以他不会让他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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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死了吧?没有疼痛,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但是为什么他会感到一阵一阵的热呢?深秀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漂浮在那他耳边偶尔会响起传到他耳中只形成毫无意义的音波的声音中。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三天之内被拿走600CC以上的血也是会出事的!"
"我只是在赎罪而已。"平一平静地看着从自己手臂上接出的充满红色的输液管。
"那也没有必要豁出一条命吧!"站在一旁身穿和服的老人严厉地说。
"医生说他并没有严重地伤到内脏,只要好好疗养就可以恢复健康,"平一望着躺在厚厚的被褥上的瘦弱的身影神色平和地说,"如果他的内脏器官因为这一次出了什么问题我会把我的捐给他。"
"你终于又找到可以让你倾命相向的人了吗?"老人看着他突然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平一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老人突然很温和地说:
"芹泽先生,在我曾经以为自己就是法尔•弗莱德的时候我曾经问那个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但当我突然被告知我并不是那个名字真正的主人时我曾经面对那个被粉碎了的世界想:其实世界只要是那个样子就可以了。"
"你怨我去找你吗?"老人望着他问。
平一轻轻摇了摇头:"是芹泽先生您给我打开了通向那个高墙外世界的门。"
"你母亲原本是没落的法国贵族后裔,你父亲之所以会娶她只是因为需要个继承人,她几乎是被家人卖给你父亲的,自恃甚高原本就痛恨外族的她在婚后知道你父亲的恶习后就难以忍受地搬回了本国,你母亲在家乡生下了你的哥哥,她为那个长得十分像她的孩子倾注了几乎所有的爱,但是就在十四年后一直对她们母子不闻不问的你父亲突然出现强行带走了她的孩子,你父亲一向以折磨人为乐所以他几乎是在强行向你母亲施暴后又马上当着你母亲的面坫污了那孩子,所以几乎是在当天你母亲就陷入疯狂了。"
老人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是在你出生三年以后才知道爱莲娜夫人又生下你这个孩子的,那时候她已经被送去精神疗养四年了,一个在精神病院里出生的不幸孩子我一直以为爱莲娜夫人那边的亲戚会把他接走,但没想到一直到十二岁你还待在那里,你父亲那时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但却没有任何表示,我去看你那时只是出于一种好奇。"
"您看到我时一定很惊讶吧!"平一微微地笑着说。
"我的确很惊讶,我那时以为会看到一个精神残疾的严重自闭的孩子,但没想到站在我眼前的孩子却可以用四种不同的语言表达同一个意思。更另人惊讶的是他没有老师!"老人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
"我有过很多老师。"平一温和地修正着,所有会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是他的老师,他那时唯一的娱乐就是重复那些仿佛来自不同世界中的声音。
"但是我发现那个孩子虽然可以听懂别人的话但却生活在一个自己的世界中。"老人微微皱起了眉。
"所以您就把我拉了出来。"
"我觉得我没有做错。"老人正色说。
"您的确没有。"平一同样正色而且温和地说,"但是您稍微低估了在那种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的嫉妒心,它虽然可以打破一个封闭的世界但也能破坏其它属于我的新世界的平衡。"
"他就是那个可以填补你母亲给你留下的缺口的人吗?"老人望着深秀。
平一微微笑了一下:"或许是吧,我曾经真的想用他来填补心上的那个缺口,但是他和我母亲一样,他也爱着另一个人,他对另一个人的爱可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像我的母亲爱她第一个儿子而完全否认了我的存在一样。"
"那么你......"
"我很想要他,但是不行,"平一平静地说,"我要一个人就一定会要独占他,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我独占一个人是不允许他的心里还有别的杂质的。"
"你--"老人的目光惊奇闪了闪。
"您刚刚也许以为我完全改变了,但是我还是我呀,"平一突然很甜蜜的微笑起来,"我是羽次家的孩子,我是我母亲的儿子,我继承了羽次家邪恶的血还继承了我母亲对于爱的自私,但是我不会再做坏事了。"
他温柔地望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深秀:"因为我对他做了错事,所以只要他活着,我就再也不去做任何坏事。"
他死了吗?深秀似乎是从在水面的漂浮中偶然露出了头,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着陌生的一切。
"我发誓。"平一拉起深秀没有血色的手用唇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抬起头他迎上深秀迷茫的眼睛,直直地望了很久,平一轻轻地放下那只手,转头拔掉手上的输液管,红色的血从他肘弯极细的针眼中很快地冒出来。
"他已经醒了,我也必须回去了,请您以后多照顾他一下,我会经常来看他的。"平一站起身十分诚恳地鞠了一躬。
"既使你说自己没有变但你还是变了不是吗?"老人望着平一突然说。
"也许是离开那个家的原故吧,"平一笑着说,像没有看到自己流出的血一样平静地放下挽起的衣袖,"芹泽先生不也变了很多吗?直到现在我才能肯定既使是在那样一个家里依然有您这样一个人在暗自关心着我呢。"
"好了,"老人打断他的话,停了一下老人接着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呀,如果不想在那个家待下去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吧!我总可以让你吃饱饭的!"
"明白了,一切都麻烦您了。"平一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出打扫得十分整洁的和室。
他是死了吧?深秀迷惘而且虚弱地闭上眼睛,他死了但静一定还活着吧?但为什么在他死后还会看到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呢?

卷五
在深秀第二次从神志的漂浮中醒过来后,他知道自己没有死,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清醒过来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他竟然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了那个家,他曾经以为只有死才能摆脱那个家对他噩梦一样的纠缠。
在他还不能任意走动之前一个叫芹泽的老人一直在照顾他, 他后来很快就知道他是如何离开那个家的,说起来一切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故事一样,把他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竟然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芹泽老人并没有像他隐瞒什么,所以他也很快就知道了芹泽老人在他到那个家的前一年还是那个家的总领事,他退休之后那个叫平一的男人就接替了总管的位置,他知道这件事以后并没有说什么,就像在他知道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把他救出来以后他没有说任何话一样,就这样,在他逐渐恢复健康之后他就这样一直住在了芹泽老人的家里。
日子过得安静而平和,芹泽老人居住的是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祖上传下的祖屋,他买下后没有进行整修就住了进来,屋子是半木制结构的,有古老而宽大的门廊,门和街道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门同门廊间的地上还铺上了一段碎石路,屋后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种上了几株番竹,牵牛花的茎弯弯曲曲地沿着番竹细瘦的杆往上爬,每从春末直至秋初的清晨,那几枝牵牛总会开出大朵艳紫的花。
芹泽老人过的是深居浅出的生活,很少有人来拜会他,他经常整天的泡在画室里画水墨的山水花鸟,不论从什么地方看他都像是一个一辈子都穿着和服住在古老大屋的隐士,如果他不说没有人会猜到他在西式洋居里服侍了近一辈子。
时间一天天的过得很快,深秀很快就习惯了这种仿佛隔世一般的生活,他先是慢慢阅读完老人收购的各类旧书文集,后来在老人的指导下开始学习书法以及绘画,因为老人的帮助,在后来的十余年间他的字和画偶尔会被出版商拿走。
除了每天固定来送牛奶和报纸的小孩和偶尔会来向老人邀画的出版社编辑,还有一个男人会偶尔来访,他就是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的全名是羽次平一,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和那个在黑夜里依然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的家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每一次都让他紧张完分的会面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每个月初那个男人都会敲开老人家的门,有时候深秀会怀疑这个每次见到他都像对待并不熟识的人一样十分客气的男人是否就是在那个里像恶魔一样嘲弄他的家伙。
老人有一旦进入画室就不许任何人打扰的习惯,在那种时候就只剩下他充当主人的角色接待那个男人,而既使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那个男人也从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他通常只是很简单的和他说一些天气和气候方面的话题,然后就很快告辞离开。
也许他和那个会同那个家一同出现在他的噩梦中的男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吧!
每当深秀想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那个男人用一种深沉而固执的目光注视着他,而每当那个男人发现他发现了他的那种注视以后总会更加快速地结束拜访。
白天每当他坐在半是露天的长廊里面对安静的院子的时候他常会怀疑究竟那个极端才是梦境,是那个月像噩梦一般的生活还是眼前这个安静而祥和的院子。
连接那两个极端的只有在雨天他会疼起的腹部还有那个每月出现的让他感到迷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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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已慢慢地深了,秋天最后的几场雨一场比一场的冰人脾肺,深秀站在门廊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从厚重的云朵上洒下的细细长长的雨丝斜斜的打在地上,他紧了紧抱住身体的手臂。
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隐隐作痛在提醒他应该马上回到屋子里去,自从他受过伤以后他那个明明已经痊愈了的伤口就像一个从未关闭的通道,只要稍微不注意一些病菌就会从那里进到他身体里,他现在可以感觉到寒气正通过那个伤口在他身体里肆虐。
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他又紧了一下手臂,嘴里呼出的呼吸在空气中行成一团淡淡的白气,他有这个预感。
一辆黑色的宾士在院门外驶过,没开出多远就在街旁平稳的停住,一条黑色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向着院门走了过来。
平一推开半开的院门,抬起头他迎上了深秀略显惊异的眼睛,他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那与一般男人相比略显瘦弱的身影上。
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吗?连那个原本只有八岁的孩子都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了,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呀,当年那个努力承担所有责任但仍未脱尽所有稚气的少年现在也完全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但第一次见面时深刻在他记忆中那种像温婉的春风一般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改变。
深秀在他固执地注视下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像是发现了他的不安似的,平一平静地收回目光,深秀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让他站在雨中,他不安地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声:"请进。"
平一一动未动地站在雨中,那望了地面一会儿又抬起头望向深秀,他望着深秀慢慢地说:
"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弟弟静。"
"......"深秀呆呆地站在门廊前,在一瞬间平一以为他会就那样赤着足从门廊上跑下来抓住他手臂逼问他弟弟的消息,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有动。
深秀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很久他才仿佛突然清醒一般让出门口,低声对他说:"请您进来再说吧。"
平一沉默地跟着他走进屋子,深秀把他让进客厅,很快地为他拿来了毛巾和热茶,平一脱下被淋湿的外套,望着准备茶点的深秀轻描淡写一般地说:
"我刚刚从墓地回来。"
"......"深秀端过热茶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平一飞快地伸过手把马上就要泼洒出来的茶杯整只盖住,瞬间漫沿整只手掌的灼痛让他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他不动声色地把茶杯拿起放到桌子上。
深秀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似乎没有注意到手中变空的的茶碟,过了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很轻很轻地说:"静他...静他已经......"
"没有。"平一抿了一下嘴木然地回答。
"...是、是吗?"深秀好像一下从极度的紧绷放松了下来。
"你想见他吗?"平一望着深秀还拿着空茶碟的手。
"......"深秀一语不发地低着头,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飞快地抬起头慌张地拉起平一的手把他拉进厨房。
平一看着拉着他的手埋头十分认真地在水龙头下反复冲刷的深秀,平静的眼眸中慢慢翻滚起一种令人战栗的狂潮。
"法尔先生的葬礼已经完成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慢慢说。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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