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康王这麽说,付钰书像是被电打到了一样跳了起来,抓住了付容的手,拼命想要解释:"不,不,皇叔,朕不会的。朕怎麽敢......怎麽敢这样想......"
看著慌慌张张,拼命向自己解释的付钰书,付容终於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呵呵,哈哈......皇上,你还是这麽的有趣呢。"
──?!
付容拍了拍呆住的付钰书,"皇上不必这麽急著解释,臣只是随便说说。对於皇上的‘能力',臣还是很放心的。"
付钰书顿时青白了一张脸。
──又被皇叔耍了!
"皇上。"在付钰书独自幽怨时,付容又出声了。
"什麽?"付钰书一抬头,就看到康王那张俊逸非常的男性脸庞上的狡黠笑容。
"你不回宫去吗?丞相大人怕是还在等著陛下呢。"付容好心提醒。
"......"心中暗叫一声糟了,付钰书转身就要跑。可不想衣领却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给扯住了。"皇......皇叔,还有事吗?"付钰书仰起脸来可怜兮兮的问。
"臣只是想提醒皇上,今年恩科的一甲人选已经选出来了。只等明日文华殿上,由皇上钦点出此次恩科的状元、榜眼以及探花。"
听出了付容话中的暗示,付钰书询问道:"那以皇叔的意思,这三人中谁最优呢?"
"三人中,臣以为当以步青云总体最优。此人文采不俗,言词精辟,见解也常有独到之处,是状元的不错人选。"说到这里,付容话锋一转:"当然,臣所说的也只能做为参考。到底谁能成为本次恩科的状元,自然还得皇上来定夺。"
"皇叔,不知此人拜在谁人门下?"付钰书问。
"步青云的恩师是本朝翰林学士宋学宋大人。"
原来如此!宋学是康王的人,怪不得他要力荐此人。
付钰书点头,"皇叔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会好好考虑的。"
4
付钰书回到天寿宫时,添福还守在外面。
"皇上,你回来了。"
"嗯。"付钰书应了一声,吩咐道:"你拿一套干净的衣物送进来,之後就在外面守著。"
"是,奴才明白。"
进了寝宫,除了一床的零乱,付钰书并没有见到应该见到的人。想了想,他转身来到了建在寝宫内的露池,那是为供皇帝洗浴而特意从百里之外引来的温泉水。
"哗哗"的水声从池中传来。
雪白的锦衣零散的丢在池边,透过被微风吹起的白纱帐,付钰书望著雾气氤氲的露池。慵懒的靠坐在池边的纤细身影,就是那个自己正寻找著的,本应该被自己亲昵的称为舅舅,如今却只能喊他"丞相大人"的苏涣然。
原本绾起的长发被打散了披开在身後,如墨的秀发涤荡在水面上与苏涣然光洁无瑕的身子纠缠在一起,如同白玉盘丝一般美不胜收。点点雾气在他长长的睫羽上凝结成露,一开一阖间,水珠轻颤,分外耀眼夺目。由於池水清彻见底,付钰书能够清楚的看见苏涣然那修长柔韧的四肢,在温暖的池水中渐渐舒展开。雪白的皮肤被温热的泉水蒸出了一层诱人的粉红,为平时看来清冷的他更添上了一丝妩媚。此时的苏涣然,美得足以让人发狂。
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衣袍被泉水浸湿,付钰书径直入了池中,向苏涣然走去。泉水随著他的动作展开了一波波的涟漪,惊动了池中人。
"去了哪里?"那人冰冷的声音并未因温热的泉水而带上一丝温度。
"朕......朕刚才被皇叔叫住了。"付钰书小小的说了个谎。不过,自己也确实是因被康王绊住,才来迟了的没错。
从池边拿起一只精致的琉璃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乳状液体,付钰书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将它轻轻涂抹在了苏涣然身上,为他洗浴起来。
听见付钰书提到康王,苏涣然猛的睁开了眼,警觉的问:"他和你说了什麽?"
成功的转移了苏涣然的注意力,付钰书有心省去了自己被康王戏弄的事,简略答道:"皇叔只和朕说了明日文华殿上钦点状元的事。"
"他一定是向你举荐了步青云吧。"苏涣然随著付钰书的动作翻了个身,趴在了池子上。
"是的。皇叔说步青云文采不俗,言词精辟,见解独到,是最优的人选。"付钰书低头答道。手下的动作没有停,继续给苏涣然抹上乳液。手指轻触在苏涣然紧致、富有弹性的滑嫩肌肤上,付钰书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这麽好的肌肤,比女子的还要更胜一筹。再加上那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倾国容貌,怪不得皇叔他会放不了手......
想到这里,付钰书眼中一黯。
"那麽,你决定要钦点谁为本次恩科的状元呢?"苏涣然不知不觉的半眯了眼,脸上渐渐的一副享受表情。付钰书的手时轻时重的在身上揉捏,力道不大不小,酥酥麻麻的,舒服得让人快睡著了。
"朕觉得一家之言难免有所偏失,想听听丞相的意思。"付钰书没有忘记之前苏涣然和康王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吵起来的。只不过後来吵著吵著,他就被康王硬给压在床上了,而本是主人的自己也被赶出了天寿宫,在外守门。
"哼,步青云是他的人,他自然会全力举荐。此人的文章确实还可以,但却还没有好到像他说的那样。"
"那依丞相的意思,三人中,究竟谁可点为头名?"
"扬州仕子陈莫龄不错,他是我的门生,诗词歌赋都是上品。"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舅舅推荐的也是他自己的人。付钰书忽然想到一甲中还有一人,於是又问道:"那还有一人是谁?"
不知为何,这次苏涣然是考虑了许久才开口的。"他叫做洛翊,也是来自扬州的仕子。此人......"话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会儿,像是考虑著该如何用词。"此人的文章写得确实非常好,在民间也颇有些名声,但也因此有了一股文人书生的傲气,常有抨击朝庭的言论。臣以为根本就是顽石一颗,冥顽不灵。"
顽石一颗,冥顽不灵?!按照舅舅的说法,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可他又为何将那个洛翊点入了三甲之中?而且,就连皇叔也同意了。能让舅舅和皇叔都舍不得杀掉的人物,想必绝不一般!付钰书如是想。
洛翊,你该是个什麽样的人物呢?
"这人皇上大可不必太放在心上。"哗啦几下水声,苏涣然出了露池。随手拾起了平整叠放在池边的薄毡,一边擦拭身体一边道:"臣以为状元人选,还应该是陈莫龄最为适合。"
付钰书也跟著上去了。
他默然不语,只是从寝宫内取来事先让添福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然後帮苏涣然换上。披衣系带的动作是那麽的流畅,仿佛已经很习惯了做这件事。
实在有些左右为难!不管是皇叔还是舅舅,都是自己不能轻易开罪的人。到底要听谁的呢?状元只有一个,到底该点哪一个?
是步青云,还是陈莫龄?
5
"在想什麽?"苏涣然低下头,冷眼看著明显已是魂游天外的付钰书问。
"啊,朕......朕没想什麽。"付钰书悄悄的垂下眼帘,不敢与苏涣然对视。"朕只是担心,如果朕钦点了陈莫龄,皇叔会不高兴。"
"你怕他做什麽!"每次一提起付容,一向冰冷的苏涣然就会表现得十分的厌恶。"我自然会在後面帮著你。"
"是,那就听丞相的意思,本次恩科的头名就点陈莫龄吧。"付钰书决定了。虽然舅舅不太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讨厌,但还不至於会害自己。换作是皇叔,那可就难说了......
苏涣然点头,唇角轻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算是对付钰书的决定表示满意。
那淡雅一笑,犹如雾散天清,云开见日,让人惊豔。付钰书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舅舅是很爱笑的。只是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皇上最近的功课学得如何?"走在前面,苏涣然随意问道。
"四书五经都学完了,最近太傅在教授《史记》,已经学到了《礼书》。"
"那麽,请皇上背诵一段给臣听听吧。"
"是。"付钰书低头敛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然後开口背诵道:"太史公曰:洋洋美德乎!宰制万物,役使!!,岂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礼官,观三代损益,乃知缘人情而制礼,依人性而作仪,其所由来尚矣。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
听著付钰书背诵,苏涣然不住点头。"林瀚林满腹经纶、博学多才,皇上定要向他多多讨教才是。"
"是。"在苏涣然面前,付钰书总是表现得十分的柔顺。
但是这样子的付钰书,苏涣然却明显的不喜欢。"皇上既是一国之君,就该有为君者的气度和气势,对臣下如此低声下气,实在不成体统。"
"朕......"付钰书支吾著不知如何开口。
"皇上,臣说的话难道不懂吗?你这个样子......"话音忽然打住,苏涣然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了寝宫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挂著的一只残破了的风筝,只见他脸色忽然一沈,口气更加严厉:"皇上就是这样,总是贪欢爱玩,对那样的小事物也看得如此之重,还是丢了的好。"说完,便要动手。
"不要,住手,舅舅!"付钰书惊声大喊,扑上前阻止。"那是母後生前的喜爱之物,朕只是想要留作个纪念!"
於是,苏涣然冷如尖冰的视线就那样扎在了付钰书的身上。
"丞......丞相大人,朕......希望能留下它。"这话已近似哀求了。
看著挡在身前的付钰书,苏涣然的脸色阴霾得可怕。
沈默半晌,苏涣然冷冷抛下一句"希望皇上好自为之"後,冷然离开。
怔怔的望著苏涣然离去的背影,付钰书松了一口气。忧郁的眼中是掩不住的沮丧和淡淡失落,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隐约在其中。
"皇上,没事吧?"在外面一直等到苏涣然离开才敢进来的添福,一进门却发现自个儿的主子在发呆。
"朕没事。"收起了心中失落情绪,付钰书吩咐道:"添福,去把那只风筝收起来放好。记住,不许给朕弄坏了,或是丢了。还有,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回首看了一眼零乱不堪的寝宫,付钰书也大步走了出去。"朕去御花园走走,不许跟来。"
"是,皇上。"
6
夜晚的文华殿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付钰书趴在桌上,对著上面的雪白宣纸发呆。
〃威厉而不试,刑措而不用〃,这是太傅今日布置的题目,要以此为题作篇文章出来。一支毛笔在手中时握时放,付钰书紧皱著眉头,苦恼著不知该如何下手。
〃皇上,皇上。〃添福从外面跑了进来。
〃什麽事?〃被文章弄得心绪烦躁,付钰书不悦的抬头瞪了添福一眼。
〃皇上,您猜奴才弄到什麽了?〃添福凑近付钰书身边小声的说话,一副肆意讨好的样子。
〃什麽?〃付钰书心中疑惑。他能弄到什麽好东西?
〃是明日要觐见的三位仕子的答卷。〃说完,添福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叠宣纸来。
〃快拿过来!〃心里一阵激动,付钰书抢也似的夺过答卷。快速的翻过前面的几张,视线最後落在了题有〃洛翊〃二字的答卷上。
〃......成王败寇,自古已矣。怀柔攘夷,审时度势,不宜定论。若内未安、心不齐,而率性图之,如此者甚危;若兵不利,粮不足,而妄自将之,如此者甚危;若彼施之以礼,投之以诚,无故而强攘之,如此者甚危......〃
不愧是一甲的人选,文章果然大气,用笔灵动,字里行间激荡著一股凛然正气。这篇策对答的是〃开国承家,何以安邦〃,乃殿试时自己钦定的四条策问的其中之一。另外三条分别为〃帝王之道〃、〃政要〃以及〃礼义成德〃。
〃皇上,听说开考前,丞相和康王的都曾先後派人前去拜访过这个洛翊,可是全被他拒绝了。〃添福又在付钰书耳旁说著他不知从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他还作了首诗。〃
〃诗?〃付钰书双眉一挑,示意他把话接下去。
〃我本南山凤,岂同凡鸟群。英俊天下有,谁能佑圣君。〃添福有模有样的背诵了出来。
〃岂同凡鸟群?!〃这个洛翊果真是桀骜不驯,这样的句子都敢写出来。他不但将自己比作凤,更大胆的把舅舅和皇叔的那些门下之人比作凡鸟!
想来,如果不是舅舅爱才的话,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这个洛翊啊......
〃皇上,皇上?〃添福又在耳边叫唤。
〃又做什麽?〃
〃时候不早了,皇上是不是该回宫歇息了?〃添福提醒道,〃外面的更鼓都已敲过三遍了。〃
〃啊?可是朕的文章......〃此时付钰书也早已是一脸倦意了,只是苦於文章还写不出来。
〃文章可以明日再做,皇上的龙体要紧。〃
〃那好吧。〃付钰书将笔随手一丢,〃咱们回宫去。〃
第二日的文华殿,一改往日的寂寞冷清,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两排戒侍森严的侍卫笔直的站在大殿两侧,中央的炉鼎中燃著醒神凝气的檀香,嫋嫋烟雾,淡淡的飘渺於空中。
付钰书一身白缎云龙锦袍,肃穆端坐於御座之上。付容和苏涣然二人则左、右分别立於御案前。
〃皇上。〃添福低声向付钰书请示是否宣召。
付钰书看向前面的付容和苏涣然,见二人向他微微点头,於是道:〃宣。〃
〃宣--步青云、陈莫龄、洛翊觐见!〃
话音刚落,便有三个并排的人影走进文华殿。
〃臣,步青云(陈莫龄、洛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来到殿中央,在距御前三尺处停了下来,俯首参拜。
〃平身。〃付钰书刻意压低了音调,用很深沈的声音说话,希望借此能为自己添些帝王威仪。
三人谢恩,然後起身。付钰书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从左边数来,为首一袭青衫长身而立的是沧州仕子步青云,也就是皇叔大力举荐的人。而中间那个一身白衣,相貌清秀儒雅的,应该就是舅舅门下的学生,扬州仕子陈莫龄了。先不论这俩人身後的背景,单就这临於殿中的不畏气势,果然不愧是万中选一挑出来的!
最後,付钰书的视线来到最後一人身上。
〃你......〃付钰书先是一怔,一双漂亮的凤目睁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你......就是洛翊?〃
07 付钰书不能相信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美妙之人!
原以为舅舅的容貌之豔已是无人能及,没想到还有一个绝代风华的洛翊!如果把舅舅比作是那悬崖绝壁上遗世独立的绝世之花,冷峻而高傲,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那麽这个洛翊便像那於冰中狂燃著的瑰丽火焰,俊美得摄人心魄。
这男人,怎麽可以美成这样?!
付钰书忽然之间明白康王之所以放过洛翊,而且还将他点入一甲的原因了。想皇叔生性风流,府中美人无数,像洛翊这样的绝色,是断不可能白白错过。他定是想要占为己有,才会先放他一马。
"回陛下,正是。"殿下,洛翊淡淡答道。声音清朗醇和,仿若清泉般透澈。
想不到他连声音都是这麽的好听。这样妙的一个人,又有著那样惊世的才气和性情,如果落在皇叔手里的话,真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