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公子————明王
明王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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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缓的语调竟比晴天惊雷还要震人,上官舫怔怔的看着眼前淡淡的叙述自己缺点的男子,向来温和的表情此刻竟似做梦般虚幻。
因为毫无眷恋,他的杀气才这样浓厚么?
"可是后来却变了,我发现世上竟有一个难以割舍的人,我没法心无旁骛的挥剑,心中总是在想,若我死了,他会不会心疼?他会不会在多年以后还记得我?他会不会知道我是这么的挂念他?......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着,那种感觉一旦尝过,就戒不掉了,"他苦笑,"偏偏血衣这孩子虽然别扭,所有的感情却从未保留,我就这么被他依恋着,被他关心着,到后来,想离开已是不可能了。"
叹一口气,他继续说道:"如今,这剑上的杀气已不是从前的杀气,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生存。我必须生存下去,因为血衣需要我。只要他需要我,哪怕是被后世唾骂,我也会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默默地听着他的表白,上官舫涨红了脸。他不钝,话语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恋他听得出来。
你没瞧见这人的风采么?你没瞧见这人的才气么?即便是瞎了眼,也能感觉得到这人的魅力阿!即便没有丝毫的能力,若是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的宠你,毫不保留的爱你,舍身的保护你,你能不动心么?无笙的话到现在他才彻底明白。
抬眼看他,上官舫欲言又止。挣扎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道:"我......我不反对了......"尽管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反对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子离轻笑,转身朝房间走去,临走不忘嬉笑道:"无笙喜欢的不是完美男人,而是认真努力的好孩子哦!"
门关上,留得外面的少年满脸通红。

半夜了,血衣才悄悄地推开房门,生怕吵醒房内可能正在酣睡的人。
"没把风曲伤得太厉害吧?"带着笑意的声音让他最终放弃了隐瞒的想法。
房内渐渐明亮起来,摇曳的烛光让血衣看清房内人员来还未更衣。这让他心疼不已:"怎么还不睡呢?"
子离正坐在窗边,脸带笑容:"听着刀风剑舞,这样美妙的音色怎能让人睡得着呢?"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的话,让血衣苦笑着走近他,拉起他的手:"我保证以后不再瞒着你了,这样可好?"
子离盯着被他拉住的手,血衣白皙得可看见血管的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练武之人的手,不由感叹一声:"这样白净纤细的手,真希望能藏在自己怀里,不让任何人看到。"握住自己的手立刻甩开,血衣怒视眼前这个总是能挑起自己情绪的男子:"我不是女人!"
子离哈哈大笑,凑近他,挤眉弄眼道:"小美人,若是真的让我养着,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嗯?"
血衣正要后退避开这可恶的家伙,却被人一把揽住腰:"这样漂亮的脸蛋,这样细致的皮肤,这样柔软的头发......"说着,还恶劣的挑起一缕头发,嗅了嗅。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狠辣的身手呢?"柔声细语,却充满了调戏的气息。
血衣皱眉:"我没把风曲打得很惨,况且是他自己来挑战的,这种下场是他自找的。"说着,挣扎着要从子离怀中脱出。
"血衣......今年才十六吧?"子离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
抬眼看他,曾经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而今,竟也能和他平视了。每当抱着他,自己总能从他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这个时候,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我们相识......也六年了......"子离垂眸,"六年前,失去你的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我竟然都忘记了......"
血衣心头一抽,总觉得今天的子离有很重的心事。可他没说话,子离若是有事想找自己商量,定然会说出来。
"六年前,我是喜欢你的,而今,我是爱你的,"他顿了顿,"可这都是我第一次有过的情感阿......人们说,当最重要的人不在时,会丧失生存下去的信念。可六年前失去你的时候,为什么我还能活下去呢?"
血衣一怔。
"我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我说过要一直保护你......可这些都没实现,你最后还是被人带走了,我最后也没去找你,所有的诺言就像笑话一样。若不是你来找我,我们就会这样彼此遗忘了吧?"子离自嘲的笑笑。
是我先忘了你啊......血衣咬紧下唇。
"我们还有多少个六年呢?谁能保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呢?即便目前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假若有一个更重要的人出现怎么办呢?......这些谁能来告诉我答案啊......"子离叹息一声,将头埋在血衣的肩窝。
再深的爱也会被年月淡去,再痛的痛也会被时间会抚平,到了那时候,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终有一天发现自己不是对方的命中之人,这些痛苦如何来面对?
血衣发现自己甚至连抱着他都不敢。
他不知道答案,他也不知道未来的事,岁月的可怕他虽明白却还未体验过。
若在某一天,失去了他,自己会不会还活下去呢?
他真的不知道。

风曲拖着一身伤痕出现时,大厅里诡异的气氛让他愣了一下。转头望向自己的爱人,对方也只是耸耸肩。
血衣和子离谁也不看谁,与之前两人之间萦绕的默契气氛大相径庭。
吵架了?风曲只能这么猜。
可向来什么不在乎的子离能和别人吵架,也是件很诡异的事啊!
正打算做和事佬,下人忽然来报:"主子,兵部尚书来访。"
四人一愣。兵部尚书正是子离的父亲,可自从凉风斋起火后,子离就认为失踪了,尚书府也没派多少人去寻找,过了一两年也就当他不在了。这次他的突然来访是巧合吗?
风曲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子离,转身就走向客厅。
兵部尚书凉烨年轻时就是个风靡京城的英俊男子,即便是到了现在,依旧不改当年的气魄,一举一动都有着大人物的风范。
两人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凉烨便不客气地直道来意:"我有一小儿,五年前突然失踪,可前几日比武大会上,似乎又看到了他。我听说他现在就寄住在风将军府上,不知......"后半句没说完,他就瞄了眼风曲,似乎在说:你知道怎么做。
死老头子。风曲扬起客套的笑容,心中却在万般咒骂。
"子离的确是在我这里。"
凉烨哼了一声:"风将军看来一直都知道小儿的行踪,为何当初我们寻人时却不如实相告?"
放屁,你寻人?顶多就是派两个家丁在街市上转两周,找不到人就放弃那种!风曲的笑容微微抽筋:"子离是这两天才与我联系的,之前我的确不知他的行踪。"
怀疑的瞥了他一眼,凉烨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那不知风将军......"
"人,在这里。"子离从幕帘后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凉烨放下茶杯,打量了他许久,才缓缓道:"这几年在江湖闯荡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旁听的众人眉头一皱。多年未见,第一句问话竟是这个?!
子离不怒反笑:"浑浑噩噩,什么名堂也没有,倒是在玲珑楼谋了个位子,勉强混口饭吃而已。"
凉烨不悦,可转眼心想,虽然没什么大名气,却也在比武大会上出尽风头,好好利用这点,也许还能讨皇上的欢心。
"既然如此,何不加入朝廷?"
果然!衆人眼中有着了然。
子离但笑不答。
凉烨抬眼看看他,那副模样,是越来越像他母亲了。"你终是尚书府的人,若想要在朝廷立谋个职位,我和皇上说一声,也许就可以了......比起在江湖跌跌撞撞的,不如替朝廷做事,这样也好对得起我对你的抚养。"
"男子汉志在四方不是么?"子离待他说完,才回道,"纵使江湖路险,也好过困于一片小天地。身处江湖多年,我已不适合朝野之争。"
凉烨冷笑:"江湖如儿戏,你以为若要争霸,朝廷派出的兵力就不能踏平整个江湖么?"
子离也不急:"江湖并非存于土地上,江湖存于人心中,乍然惊觉,江湖就在你身边。纵使派出天兵天将,也踏不平这人心建起的战场。"
好一个善辩的青年!凉烨这才发觉自己错失了多好的一个人才,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个清冷却倔强的身影:"你很像你的母亲......"
子离暗笑。母亲么?他早已连模样都记不清了。
"你是真不愿与我回去?"凉烨威胁的眯上眼。
"你就当作不曾见过我吧!"子离面不改色,"爹,感谢您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终有一天我会回报此恩。"
眼见劝说不成功,凉烨脸色一黑,连礼貌都不顾就气愤地甩袖而去。
子离盯着离去的身影好久好久,才叹了口气。风曲靠过去,想跟好友说些什么,却被小真拉住,他用眼神指指血衣,又指指子离,风曲这才大悟的带着小真悄声离开了客厅,留下沉默的两人。
子离瞄了眼站在一边的血衣,正烦恼着怎么打破僵局,却听到一声"子离",惊讶得急忙抬头,却迎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心头一动。
他也想到答案了么?
嘴角不自禁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瞧见他这副模样,血衣觉得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自己似乎被耍了。"你早就知道答案了?"
"刚刚才参透的。"
"又不是佛理,用得着参透么?"血衣嘀咕。
"一生一世,这可比佛理难以参透多了......"子离笑着摇头。
"结果呢?"
"问题是我出的,该答的人不是你吗?"他狡猾的推开了。
自己竟然喜欢上这么一只狡诈的狐狸。血衣觉得人生似乎总要在劫难中获得幸福。轻轻叹一口气,血衣盯着他:"答案不是应该由时间来说么?我们活在的是当下,将来的事,那是另一个我们经历的,当我说完这句话,我就已经不是方才那个血衣,你也不是方才的子离,我们都长大了,我们都老了,然后,还能不能在一起,会不会因为对方而死去,这些事,是将来的我们决定的,现在操心,那也是无用的阿......谁知道,将来的我们会是怎么样的呢?"说着,抱住笑得温柔的爱人,他轻声道:"不要用不确定的事来拒绝我,好不好?即使只有现在,能拥有你我就很幸福了......即便到最后......也许我们身边都会有另一个人,可现在我最想要陪在身边的,还是你啊!这个也许什么时候会出现,我们都不清楚,为何还要让它来横阻在我们之间呢?"
真是个坦率的孩子啊!子离轻笑:"我方才忽然想到,我若没遇见你,这时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会不会就被我爹带到朝堂上,参与朝中的尔虞我诈?抑或是漂流在外?想着想着,就觉得,这种未知的东西想太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现在在我的怀中。"血衣得意地盯着他。
"哈,是啊,若不是你这个小鬼,我的人生也不会如此的乱七八糟。"
"将来也会这样乱七八糟的,先行习惯吧。"抱紧他,血衣毫不在意他的讥讽。
谁知道将来呢......

带着荷香味的清风让坐在河岸边的人都心旷神怡。琴女端坐河中的游船上,青葱玉指在古琴上划出动人的音色。
夏日的荷花盛宴,吸引了无数游人与贵客,熙熙攘攘的岸边,却空出了不小的一块地方,那是地方官员为了讨好当地的富绅贵族而划出的空地,前来赴宴的贵宾们都得以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惬意的享受着荷风、美人、佳音的安抚。
本应在空地里观荷的玲珑楼楼主,此刻却不见踪影。急欲讨好玲珑楼的官员们着急的四处搜寻,却依旧不见人影。
建在河岸边的一家酒楼上,人们寻找多时的血衣却在悠闲的品茶观荷。
尽管四周都是平民百姓,尽管喧闹声不断,依旧打不断他观荷听曲的兴致。这份身处闹市却超脱闹市的心境,正是从子离那学来的。比起被百官阿谀奉承,他更情愿被喧闹声包围。而提议来此地的子离,却因要事要短暂离开一会。
仅剩自己一人,本来悠扬的琴声忽然寂寥了许多。
"哎哟哟,小哥,这空位可否让老头我坐坐?"一个嬉笑声打断他的神游,血衣转头一看,来人是个头发全白衣着褴褛的老乞丐。
一直坐在少主身后的上官舫皱眉,就要起来驱赶这个不懂规矩的乞丐,却不料向来冷漠的少主竟淡淡的应了句:"请坐。"
老乞丐得到允许,显然相当高兴,但也开始不客气了,拿过桌上精致的紫砂壶,径自倒了杯茶,牛饮下去。
上官舫看在眼里,恼在心里:臭老头,这茶可不是一般茶!
"好茶好茶!"尽管把它如同淡水般喝下肚,老乞丐还是乐呵呵的赞道。
"老爷子是否还要一杯?" 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血衣竟亲自给老头倒茶!老乞丐也不客气,接过他的茶杯,又是一阵牛饮。血衣看了他一眼,没有发怒,转头吩咐上官舫:"帮我拿昨日收到的碧螺春出来。"
上官舫一下子就跳起来:"少主!那可是贡茶!怎么可以给这家伙糟蹋了!""快去拿来。"血衣只是重复。
咬着下唇,上官舫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准备给少主饮用的碧螺春,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他们沏上。少主会这么招待这家伙也许是有原因,可,可他实在很不甘心看到少主被人这么轻视!
上贡用的碧螺春放到老乞丐面前,老乞丐竟没再牛饮,只是嗅了嗅,才叹道:"果真是好茶!"语气与方才大不相同。举杯,轻嘬,淡饮,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大将风范,若要再说眼前人是个乞丐,可是真正瞎了眼。上官舫愣愣的看着他的改变,心中纳闷少主是如何在第一眼就知道来人不凡的。
"好茶好景,可惜就是这琴声还是差了点。"老乞丐摇头叹气。
上官舫傻了眼。这琴女分明是杭州最富盛名的,这老头难道还想让少主从京城带个回来,他才满意?
血衣竟淡淡笑开来:"老爷子说的是。若要听过某人的古琴,确实这样的琴技不足以为谈。更何况那人弹的还是失传已久的古曲?"
"哈哈哈......"老乞丐大笑,又摇头,"那小鬼的琴技不也是我亲自教授的?自己便是绝世的琴师,什么样的琴声还能入耳?"
"原来如此。看来拜老爷子为师,还需一定的音乐天赋才行,是么?"
"哈哈......没有绝佳的天赋,我怎会轻易收人为徒?若是这辈子都遇不上,我宁可将心经失传。"说得轻松,可听在他人耳朵里,却是豪迈至极。
又将老乞丐的茶杯沏满,血衣才道:"子离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即便如此,不也被你收服了?"老乞丐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血衣与上官舫一怔。他不生气么?这样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他真不生气么?
看出他们的犹豫,老乞丐哈哈大笑:"谁是对谁是错,只有自己才知晓啊!"脸色又忽然沉暗了几分,"若要说错,我也有错,罪人如何能定他人之罪呢?"
血衣想起母亲的身亡,心下也郁结了几分。摇摇头,一扫心中不快,他举杯:"以茶代酒,这怨恨就随风散去吧......"
老乞丐转忧为喜,也举杯:"以茶代酒,干杯!"
茶尽,老乞丐就要起身,血衣急忙叫住:"老爷子,你就不看看子离么?"子离已经多年未见自己的师傅了,尽管平日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言语中的思念依旧是让人无法忽视。偏偏这丐爷来去无踪,让人无从找起。
"师徒缘未尽,自然还会再相见!把他扔给你,我放心了,哈哈哈......"摆摆手,老乞丐便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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