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名妓————沙砾
沙砾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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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温热的水中,软绵绵的感觉渐渐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我趴在浴桶边缘,眯著眼。忽听得一声开门之音,紧接著就听罗将军道:"那封信是假的。"

15章
心脏猛得一缩,温热的水似乎都冰凉起来,我站起,溅起一片水花,惊惶失措道:"怎麽可能!"罗!的目光中有著散不去的阴翳,他冷声道:"今日在朝堂上与襄阳王对峙,这信是假的。"
我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心中的狂喜,紧紧抓著浴桶,声音禁不住有些发颤,道:"怎麽可能!信是我费了许多气力,才从襄阳王府中找出的!"
我不得不佩服罗!的隐忍,即便是现在,他居然还能与我如此平心静气的说话,无论从他面色,还是从他不顾礼节仪面,径自跑到我面前来寻个究竟的行径来看,罗!气得不轻。"朝堂上的对峙"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的分量有多重,可不是我能估量得起的。
罗!虽为皇上所信任,但这信任是建立在罗!没有野心的前提下。丁一、元尹暗中争权夺利,罗!一直处於中立旁观之态,现下他拿出了这麽一个伪造之信,想要弹劾丁一,无论成否,都会遭皇上猜忌。
罗!在一旁坐定,我光裸著站在水中,怎样也不是,只有这样无辜的看向他。罗!自怀中拿了那信笺,放置在一旁案台上,以左手食中二指压在其上,来回摩挲著,目光却是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惧怕起来,不自觉的低了头。
半晌,才听罗!道:"这信,到底是怎麽来的?"
我微微抬眸,扫了一眼罗!,目光又落在随著他一同进来的几个侍卫身上。
今日若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我这条小命,大概就要葬送在此了。
我将元尹如何找上我,细细的说了一遍,中间不忘掺上元尹让我从丁一那里找信笺这一莫须有之事。心惊胆战的说完,才见罗!面色稍济。他挥手,便见一名侍卫将离我尚远的衣物抛了过来。我手忙脚乱的接了,也顾不得有那许多人在看著,匆匆自早已变凉的水中出来,胡乱套了衣服,遮了体,便住了手。乖乖站在一旁。
罗!见我收拾的妥帖了,才道:"元尚书在春猎时与你说了什麽?"
听他如此一言,我心中跳了一跳,细细想来,罗!心思颇细,之前轻易被我所欺,多半是因他早有对抗丁一之意,才令我有机可趁,哪知仅此一次疏忽就出了这样问题。罗!得知信笺是假之後,费了不少功夫打探消息,方才那番问话多半是试探,若我所言与他所知有所差别......冷汗顿时湮湿了方才换上的衣物,我忙压下心中不安的念头,道:"他问我有没找到襄阳王与萧国私下交好的证据。"
罗!不紧不慢道:"你怎麽回的话?"
"襄阳王盯得紧,什麽都没找到。"
沈寂片刻,罗!才道:"还说了些什麽?"
我蹙了眉,道:"元大人只是训斥了几句,便叫我去寻你。"
罗!面色又隐晦了几分,过了许久才森然道:"好个元尹,竟设了这样套子让我钻。"罗!伸手,抬起我的下颌,我怯怯的看向他,听闻他道:"凌夷,你可知你的行动都在旁人的算计中那。"
我震了震,睁大了眼,看向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限迷茫。
"元尹知你因漆夜一事不会甘心为他所用,故意放任你,让你带这信笺寻到我这里。信笺若是真,元尹便可借此机会除了襄阳王,若是假,吃亏的则是我罗!,他元尹不受分毫影响。"
我呆了呆,思索了一阵,小心道:"襄阳王一直都防著我?"
罗!冷哼一声,道:"他怕是也没料到那信笺是由我交与皇上。"
罗!话至此,我大大松了口气,罗!被皇上猜忌,与元尹对立,正是我想要的结果。自此,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即便插手,也不会轻易选择帮助元尹。只是这一著险棋,著实令我惊了又惊。现在想来纯粹是运气,才得以走到此步,我若知要经这许多坎坷,当初那封假信笺怎样也出不了手。
罗!又零零散散问了些它事,我一一乖乖做了答,直到他满意,才动身离开这间居室。临行前,罗!道:"这里是将军府,不是素心阁,别再让我听到你与什麽人不清不白。"
我知他指的是颜风,忙叠声应下。
直至一行人的脚步声远去,我才彻底放下心来。抬首,望著大开的房门。
丁一,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恨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人生,可是我若报复了你又能得到什麽?
失去了,莫去寻,丢下了,莫去捡,握在手中的才是珍宝。
凌夷已经失去了家人,凌夷不愿为已经失去的东西,丢掉手中握著的小小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在你身边,看著你。
因为,凌夷喜欢你。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膳,想著去看看那匹小马驹,如平常一般向外走去,才出房门,就被人拦下,那守卫道:"请凌小公子今日暂且委屈下,只在这偏院走动。"说罢,守卫便放了行,我愣了一愣,看向偏院大门,果真有往常从不曾见到的守卫守著。无聊的在院中转了一阵,活动活动麻木的肢体,然後又坐在假山上,发著呆,忽得看见院中那株百年老槐树,想了想,撩起衣摆,系在腰间,擦了擦手掌,抓著枝桠,攀爬起来。许久没有这般动作,几次险些跌了下来,门旁的那个守卫几乎是立刻奔了过来,对著我急道:"凌小公子,你这是做什麽!"
我稳了稳身体,向下看去,正经道:"爬树。"那侍卫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劝道:"您这样,很容易伤著。"我道:"你就在那里站著,若我跌下去了接著我。"
侍卫张了张口,竟什麽都没说出来,一脸无奈,木棍一样杵在树下。我满意的看到他如此行动,放心大胆的往上攀爬。
待到了树顶,找个粗壮结实的枝桠,骑坐在上面,向远处望去。老实说,这里从这里并不能看多远,能见到的只是层叠楼台。我眯了眼,腾出一只手,遮了刺目阳光,向著大门处张望,只能见到隐隐绰绰的人影,我叹了口气,又向枝桠纤细的外层挪了些许,随後,就听见喀喇一声,身体一沈,向下落去。我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想去攀住其他树枝,无奈!了一步,径直掉了下去。无意间转了头,目光扫过一处,只是一瞬,我睁大了眼,下一刻便被树下侍卫接住。他似乎松了口气,我从他身上爬起,道:"你还在这里呆著。"侍卫啊了一声。我捋起袖子,继续方才未完的事业。
这次,我清楚的确定那匹青鬃马,正是丁一的坐骑。
我不知丁一此时前来将军府有何打算,他与罗!似乎才有过冲突。虽说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可这般也未免太出人意料。正愣著神,忽听得那熟悉的清冷声音:"上面风景很好麽?"我惊了惊,下意识的转身向後下方看去,却忘记了自己本是在树上,一个重心不稳,径自跌了下去。
最终自然没摔到,而是被丁一稳稳接住。
越过他的肩,瞧见罗!站在他身後,揪著丁一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丁一似是没瞧见我的举动,转而对罗!道:"人我带走了。"
音始落,便被丁一连抱带拖的拎了出去。直到被丁一扔在马车上,我仍旧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脊梁撞在坚硬的木地板上,隐隐作痛。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我悄悄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丁一,立刻又低了头,看著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发。这是我认识丁一以来头一次见他发怒。不过看他模样,至多再拉我出去扎个一天马步。
静默片刻,丁一道:"这些日子在府上好好呆著,哪里都不许去。"
见他欲离,我忙拉了他袖子,可怜兮兮道:"丁一......"他停了脚步,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错了。"
丁一看了看我,道:"有话直说,别和我绕弯子。"我瞄了瞄他,小心道:"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丁一抬手,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骂了一声小混蛋,道:"素心阁暂时是回不了的,元尹、罗!都盯著在。"我捂著被他打的地方,眼泪汪汪的望向他。丁一想了想,道:"我叫小皓来陪你。"我抱住他的腰,踮著脚,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丁一最好了。"
我不喜欢轩辕皓,这个足足比我小上七岁的孩子实在是诡了些,他常仗著年纪小,肆意妄为的欺负人。我望著这个被我拉来做伴的小家夥,露出大大的笑颜:"小皓你讨厌丁一麽?"
轩辕皓警惕的睁大了猫儿般的眼睛,看向我,道:"你要做什麽?"我笑弯了眼,道:"我们让他来求我们好不好?让丁一他不得不来求我们。"
轩辕皓认真看了我一会儿,一字一字道:"不好。我是讨厌丁一,可他帮父亲,若是让他求你,你一定是要做对他不利的事情,对丁一不利就等於对父亲不利。"
我道:"你知道我喜欢丁一,帮他都来不及,哪里会去害他?我只不过是想让他知道,凌夷不是没用的人。"
想让他知道,他也有求我凌夷的时候。
轩辕皓看著我,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任。过了半晌,他才嘟著嘴,破浪鼓般摇著头,道:"不好,我不答应。"
我泄气般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呆呆看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轩辕皓碰了碰我,我惊了惊,恼怒的看向他,道:"做什麽?"
轩辕皓看起来颇为可怜,道:"很无聊,你说说话。"
我装作凶狠模样,道:"说什麽,叫你帮个忙都不肯。"
轩辕皓道:"除了这个什麽都行。"
我没好气道:"我要天上星星。"
轩辕皓愣了愣,抬头望了望天,正经道:"天还没黑。"
见他模样,我噗嗤笑出了声。轩辕皓得意道:"天还没黑,做什麽白日梦。"
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扑向他,恶狠狠道:"臭小子。"
轩辕皓兔子一般逃窜开来,我扑了个空,跌在地上,弄了个灰头土脸。轩辕皓道:"你追不上。"语气里全是得意。我咬咬牙,就这麽伏在地上,呜咽起来。轩辕皓似是吓著了,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靠了过来,道:"你不要装哭,大丈夫哭起来什麽样。"我翻身坐起,睁著没有一点泪水的眼睛,看向他,道:"我本就不是大丈夫。"大约我语气过於凶狠,轩辕皓委屈道:"在家里从早到!不是读书就是习武,闷都闷死了,难得出来却要陪你一起关在院子里。还要听你埋怨。"
想想确实如此,我放软了语气,道:"那我们偷偷出去玩?"
轩辕皓皱了眉,想了很久,终於站起,颇有英勇赴险的模样,中气十足道:"好!"
就在我为院中几个看守苦恼时,轩辕皓从自个儿带来的东西中翻了一气,最终摸了个遍体通红的鸡血石细颈小瓶出来。他向我扬了扬手中之物,我正讶异,见他一溜烟跑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拿著那瓶子跑了回来,牵了我的手,道:"走了。"
大大方方的自昏睡不醒的守卫面前走过,猫著腰,拣小路走到後门,打晕一个看门老儿,顺顺当当的走出了襄阳王府。看他动作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如此。还未来得及感叹,就被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稀奇古怪的东西引去了目光。往常只是走马观花,哪里能像今次这般悠闲。摸了摸尚算充足的钱袋,连後顾之忧都省却了。只是一想到丁一若是发觉我们跑了出来不知会有怎样结果。
於是整整一上午,都在新奇与不安中挣扎,直到晌午十分,肚子不停闹腾起来,才将注意力放在酒楼上。连续跑了数家,轩辕皓总是挑刺,我终究抵不住空腹的煎熬,在一家酒楼面前站定,指著上面龙飞凤舞的"文殊酒家"道:"哪里都不去了,就这里!"
轩辕皓显然不满,露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道:"看上去没什麽好吃的。"我没有理睬他,径自走了进去,轩辕皓无奈,只得跟著我。
坐在席间等待了一会儿,肚子闹腾得更厉害了。我磨了磨牙,恨不得将面前的茶盅整个儿吞下去。小皓抱著杯子,嘲笑我的狼狈模样。我气不过,起身向厨房跑去,催他们快些。
离了席,我站在隔间外面怔了怔,望了望小皓所在的地方,握紧了贴身放置的那方玉牌,低声道:"对不起,小皓。"
找到殷夏并不困难,文殊酒家的大厨便是他。
直到殷夏将昏迷了的轩辕皓带走,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手指脚尖一片冰冷。安抚般的将两手交结在一起,好让自己渐渐温暖起来。
丁一若是知了此事不知会是怎样神情。小皓是湘夫人爱子,丁一又恋著湘夫人。
我安静的坐在街头路边,望著来来往往往的人群,偶尔有人以好奇的目光看向我。我们同样都在守候著一个无望的情感,竭尽所有,求的只是对方一个笑颜。
路人匆匆,天边渐渐泛起一片殷红。随著一阵嘈杂脚步声的临近,我抬首,只见几个丁一府上的家丁向这边走来。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湘夫人,依然是那幅从容淡定的模样,只是偶尔从眼睛中透露出来的不安泄漏了她真实的情感。
小皓与我走散了,这便是我给予他们的答复。见从我这里得不到什麽讯息,湘夫人失望担忧之色已然写在脸上。
自始至终,丁一没向我质疑半句,只是例行事般的问了些似是有关的问题。他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安。好不容易安抚了湘夫人,丁一又下令加派人手搜查,湘夫人这才忐忑离去。
丁一遣了一干仆佣卫士,端起放在案台上早已冰凉的的茶水,抿了一口,道:"我送你的玉牌呢?"
我望向他,道:"送人了。"
丁一放下茶盏,站起,向我这边走了一步,又停了脚步,转身坐下,再次端起茶盏,一手执盖,撩拨著里面的浮叶,浅浅尝了一口,道:"小皓呢?"
"殷夏带走了。"
丁一"啪"得一声重重放下手中之物,道:"是不是还顺带著让殷夏到元尹府上闹腾一回,留下一两样小皓的东西?"
我默然颔首。
丁一冷然道:"做得倒是干脆,连调遣他们的玉牌都给了殷夏,怕我再将他们追回?"
丁一虽是问话,语气却肯定无比,我知他等待的并不是我的回答,而是单纯的为了发泄,因为,我触了他的逆鳞──我让他眷恋的人陷入困境。
只是,我从未想到,丁一会在湘夫人面前替我隐瞒,微微的,似乎有什麽地方温暖起来。或许,丁一自己也没察觉,他待我,异与旁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我钻了空子,全因他根本没有用心防备我的举动。
丁一闭了眼,倦然地以手揉著鬓角。我站在堂下,看著他的举动,竟有些心痛。我从未见他喜怒於色,即便是方才,他也未曾放纵。这样禁锢自身情感的活著......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抚著他的手,轻轻唤了一声"丁一"。他睁眼,握住我的手,深深望了我一眼,冷然道:"劫持皇孙,这个罪名,够元尹消受了。"
我怔了怔,看著恢复常态的丁一。他安静的放开我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撒下火种的是我,收拾善後的却是丁一。
手中握著书籍,坐在案台前出神。
我已有好些天没见到丁一,他依然将我安置在这个偏院中,依然仅仅派了几名守卫,似是根本不但心我有他举。
劫持皇孙,这个理由看上去似是很充分,也有伪造的证据,可是若真要凭此扳倒元尹,丁一少不得上下打点,与那些达官贵族周旋。况且,若是出了岔子,说不定连自己都赔进去。不过,因假信笺一事,罗!应不会插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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