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脱下鞋子,果然,脚的两边红了起来。不过他也很惨,因为这次他被我踩就不像以前那么好受了。
二十八号,莱西尔把衣服和饰品都带过来了。珍珠串成的头饰、胸针、项链,都做了好几款。浅海蓝混了灰的绸质礼服和手套,镶着白色的小饰物和些许花边。布料的表面泛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泽,华贵而不奢侈,这大概是莱西尔的审美观。
面对着这些我不知该说什么,而莱西尔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听我说什么,他匆忙的告诉我舞会的情况就赶回王宫去了。
舞会将举行三个晚上。第一天晚上迎接全国各地的贵族,宣布关于王位的消息;第二天新王即位,晚上举办庆祝的宴会;第三天新王储确定未婚妻......啊,这该是机密吧,莱西尔却告诉我...
现在已经不少贵族到达王宫了,莱西尔一定被要求负责接待他们吧,这是锻炼新王储不错的方法,可以增广人缘。
最近几天,继母和两个姐姐挑衣服都挑昏了头,城堡里时常听到她们的尖叫声。她们应该会在早上出发吧,莱西尔说马车会在中午来接我,这样正好错开。中午出发的话,快一点还能赶上舞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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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躁乱********************************
珠灰色的长裙穿在身上,长长的裙摆及地,刚好遮住了脚,只有移动的时候,才能见到一点鞋面上的珠光。珍珠的饰品一件件戴在身上,别上胸针,挂上项链,为什么一旦戴了头饰,只是稍微比平时梳得整齐一点的头发,在镜中看来也变得像女子一样?
中午的时钟报过以后,穿着黑色和深蓝制服的马车夫准时到了我的城堡。华丽的马车啊,被别人扶着手踏入车内,坐在柔软的坐垫上,马飞快的掉头向王城跑去,颠颠簸簸的摇晃着。
到达王城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城市灯火通明,但更加明亮的是大约半公里外的王宫,远远的幻影般的闪耀着。
我提起裙摆扶着侍从的手走下马车,被引领着走向舞会大厅。不久前还觉得有些虚幻的闪耀的王宫,此时也变得真实起来,甚至一步步被踏在脚下了。
如果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如果跳舞时踩到别人怎么办?如果......怀着这样一颗不安的心,我阻止了侍从要推开这豪华大门的手,从那缝隙里流出华美的音乐和人们的嬉笑不绝于耳。我让侍从离开,准备在王宫里逛一下,以便调整好心情进入那个大厅。
这种时候,莱西尔怎么不出现给我打气呢?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但回去的路我是记得清楚的。高大的大理石柱上雕着花纹,浓密的树荫和看不清颜色的花到处都是,走得有点远了吧,可能是花园。眼睛还没怎么适应黑暗,听觉却更好了一些,不太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密谈着什么,因为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国王的舞会时密谋着什么呢......
或许是个机会!我借着树丛的掩饰轻巧的向声源靠过去。我可以肯定没发出任何声音,而耳边确实的传来一声"站住!",并且被人用手臂挡住了去路。熟悉的声音......
"是莱西......"在陌生的地方遇到熟识的友人,一股兴奋油然而生,至少,不再是单独一人了。
"嘘!仔细听,别出声!"莱西尔点了点头,示意我安静下来,小声的说:"我怀疑他们有问题。"
然后传过来的话语总是七零八落的被风吹散了,我们只得又小心的往前走了几米。低语的话便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证实了我和莱西尔的猜测。
"凭什么传给那亲王啊!莱特大人也是王女之后,应该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利吧?"
"当年毒死陛下的智囊赫斯伯尔伯爵,不就是为了逼他让位给莱特大人吗?没想到他还能撑这么多年,居然还想传位给那温吞的西普亲王!非逼莱特大人使用武力不可吗?"
"是啊是啊!不论是从力量还是军队来看,都应该是手段强硬的莱特大人更适合治理国家呀!陛下是老糊涂了!"
.........
我和莱西尔对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毒死!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可是下毒的人又是谁呢?幕后指使的绝对是莱特公爵了,下毒的人也绝不原谅他!
对父亲死亡的新的认知,让我愤怒的流下了眼泪,然而此时却不能哭泣,心中肿胀着难受,只能瞪大着眼,咬着自己的手腕。而这时莱西尔在我背上轻轻抚慰的手,是那么让人感到安心。他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得到这样的承诺,我才稍微好受了点。
那些人看来不是什么大人物,因为大人物不会这么不小心的乱说话。只是这样不敬的行为和陈年旧事的真相已经让我惊讶,而接下来的话语,更让我差点叫了出来,幸好莱西尔及时捂住了我的嘴。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分工你们记好了没?"
"是。我们四人负责国王王后,克尔六人负责亲王一家。"
谋反!!绝对是这样!莱西尔的眼神让我肯定了这一点。他脸色煞白的拉起我,示意离开那儿。
当确定有足够的距离时,莱西尔焦急的说:"我们得赶快回大厅去!食物、酒、甚至连水都有可能被下了毒,刺杀或许只是最后的手段...快点!辛特瑞那!"
我有些僵硬的跟在他后面,心情太过惊慌,长裙飘飘摇摇的碍事,我一只手抓着裙摆,一只手被拉着,踉踉跄跄的跑着
。
"我先进去通知陛下他们和侍卫,外面的侍卫就拜托你了。小心不要被莱特公爵的人发觉!"
"为什么?直接调集卫队把他抓起来就好了啊!没了主子他们总不会还要刺杀国王吧?"我不解的问,何必那么复杂?我只想快点杀了他。
"不行!我们得趁此机会击倒莱特公爵!陛下早就怀疑他心怀不轨,只是没有证据而无法有所行动。七年前你父亲的死,陛下曾发誓一定要让凶手付出同样的代价,要让他血债血偿!"
"啊...是吗......"我隐约感觉到,父亲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物呢,国王的智囊,被视为对国王的威胁,能让一国之王发誓为他报仇的人物......
"千万不能急躁!要让侍卫们悄悄的隐藏起来,包围住舞会大厅,绝不能让莱特逃掉!......若是他们不相信你的话,就说‘新王万岁‘,记好了吗?是‘新王‘不是‘国王‘!"
"是暗语?"考虑得真周到,当王室也不容易啊。
"啊,还有......"这样边跑边策划着,已经到了尽头就是舞会大厅的走廊旁。"算了,等一下在舞会上跟你说。我先进去了!"莱西尔松开我有些汗湿的手,跑过走廊,推开了门,脸上焦虑的神情一扫而空,春风满面的走了进去。真不愧是从小被作为王子来教育的莱西尔。
啊!这个,不就是我期待的机会吗......不!不对!这关系到莱西尔,我挚友和他的亲人们的生命啊!我怎能在这种时候还想那些!
我照他说的做,向一双双怀疑的眼睛道出只有这次舞会主角们才知道暗语。之后的夜色中,那些穿蓝白色制服的王室卫队成员,犹如懒散的散步般,游移到大厅的四周,便悄然没入了树丛。
一切完毕,我站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努力把心情平复下来,整理了在躲藏和奔跑中弄乱了的头发和饰物,唤来侍者为我打开门,光华如泻的透出来照在身上。然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轻提裙摆,伸出穿了软银半高跟鞋的脚,如同一个贵族少女般,踏入了那个无限光华的世界。
踏入了那个无限光华的战场。
*********************{七}华丽的战争*******************************
某某伯爵的女儿,我胡乱跟别人说的身份并未遭到质疑,于是就慢慢的在舞会上四处观察。
国王和王后坐在大厅最里面的椅子上,手中端着淡黄色的琉璃酒杯,盛了鲜红的葡萄酒。椅子上铺垫着暗红色的天鹅绒坐垫,由几个阶梯和跳舞的人们隔开一段距离。在他们身边站着的,正是莱西尔·西普,虽未公布,却是大家公认的下任王储。
我有点担心的望了望国王手中的酒杯,还好他似乎没有要喝的意思。国王和王后,都是高贵而慈祥的人呢。而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这大厅里,还有和我一样望着那酒杯的人。
这时莱西尔也发现了我,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俯下身对国王他们说了什么,等他们微微点了点头,就大步的从上面走了下来。
正在跳舞的人们停止了舞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连在旁边吃东西的人也把目光投向了他。而我并未发觉这条通道的尽头是我,因为我的视线更多的集中在小声的说着什么的三个母女身上(该不会是认出来了吧?我担心的是这个),直到莱西尔走到我面前,行了四十五度的礼节,向我邀舞。
我迟疑着把手放到他伸过来的手里,用旁人看不出的方式,用力刮了他手上的皮肤。明明知道我怕跳舞会出丑,他还亲自来完成这个任务。他直起身,拉着我开始起舞。音乐再次响起,舒缓的华尔兹舞曲,我唯一会跳的舞。
人们又开始跳起来,与莱西尔保持了不大不小的距离。莱西尔小声的在我耳边说:"跳舞是最不会引起莱特注意的说话机会。"我恍然大悟,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我怎么就被这奢靡的气氛迷惑了呢?
"对...对不起。"
"呵,何必在意。重要的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多。"莱西尔说这句话时,握在我腰上的手加重了一点,应该是想表达他对我的信任吧。"所以,你要留意一下陛下、王后和我的母亲,如果我们和侍卫没有办法顾到......"他皱了下眉,难得的表现出这种对自己不信任的惧怕。
于是我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会放过!"
"你真是!"莱西尔无奈的笑着,轻拍了我一下。然而,稍微轻松了一点吧。
舞曲一曲曲奏过,只要是华尔兹,莱西尔就必定邀我跳,只有在其它舞曲奏起时,我那可怜的双脚才能休息一下。但就算在这时候,他也跟在我身前身后,做出一付讨好贵族小姐的殷勤样子,很是烦人,害我没办法接近其他人...啊,难道是怕我露馅?...谢了......
在旋转的舞步中,莱西尔向我介绍贵族们,第一个当然是莱特公爵。我只能看上几眼,舞步又会转开,不过仍然牢牢的记住了他的长相。褐黄的山羊胡整齐的长在下巴上,不大的眼睛闪着精光,穿着比起爵士更像一个骑士,应该是介于二者之间吧。这样的穿着,似乎是在向人们昭示着什么。
有时会接收到几束慈祥的目光。我辨认了一下,
是来自高高在上的国王王后和一对时不时转过我们身边的夫妇。那种眼光,纯粹就是在挑儿子的未婚妻嘛,还不时的点头微笑什么的。
"喂,你父母?"
"嗯。"莱西尔和他们相视而笑,然后跟我说:"我跟他们说了。"真是让人尴尬,莱西尔这样的行为,确实会让人误解,可惜我并不是什么伯爵的"女儿"。
而更明显的,是经常感受到的,贵族小姐和她们的母亲们投来的,镶满闪耀的钻石、各种名贵的宝石、艳丽的羽毛扇以及重重叠叠蕾丝花边的视线,羡慕的,嫉妒的,怨恨的......当然少不了继母和姐姐们。
音乐悠然而终,西普亲王夫妇挽着走上台阶,站在国王王后右侧,莱西尔在我耳边说:"要开始了。"然后也跟随他们走了上去,站在了另一侧。温特尔·西普亲王和斯蒂法妮·西普王妃,不久后的新王和王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除了大门那一面,大厅的四周有不少落地窗,现在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透过那些帘子的缝隙,有时能看到一两眼从树丛露出的让人安心的蓝白色制服。
"各位,"国王和王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苍老温和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今天晚上,我要向大家宣布......"
贵族们以微仰的姿势望着国王,他将要说的话,大概也猜到几分的等待着。然而此时响起了一点骚动,我警觉的发现了人群中有几人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台阶逼去。国王稳重的继续发言,但可以发觉到他握紧了王后的手。温特尔亲王和王妃也不动声色的微笑着,高贵而美丽。
我和莱西尔迅速的交换眼色,确定了情况,他把手似不经意的放在了腰间的长剑旁。我这才发现,整个大厅里佩剑的只有国王、亲王和莱西尔三人。当然,除了皇家卫队。
突然间,不少视线集中到我身上,竟然是大厅里的侍卫们!莱西尔居然把发号施令的任务也推给我了,不过,也只有此途吧,若不想打草惊蛇的话。我对着那些视线,用肯定的神色,轻点了头。然后斜过眼,瞥到莱特公爵眼中一抹狠毒的光。
我站的位置在人群最前面的左方,离国王很近的地方,观察情况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移动的人已越来越靠近了,才突然意识到没有可以使用的武器,目光扫来扫去,最终只能决定在台阶边一支三尺长的烛台上。
国王说:"我已经决定退位......"人们发出一阵叹息之声,"并且由我的弟弟,温特尔......"
那几个人大概是想要趁国王没有宣布继任者之前阻止他,突然的加快了速度冲去,并且从怀里抽出事先藏匿好的短剑。
当跑在最前面的一人接近我的位置时,我迅速弯腰抓起还有三支燃烧着的蜡烛的实心银烛台,向他的前方挥去。这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佣兵,他很快反应过来,用短剑格住了烛台,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而其他人,已踏上了台阶。这一声撞击,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贵族们惊慌失措,女眷高声尖叫着,侍卫们从大厅各方涌了上来。我犹如忠诚的骑士般挥舞着烛台,像剑一样用它和刺杀者搏斗。然而烛台毕竟不如剑有效,就算刺到身上也没有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