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温热在他手边擦过,那一瞬间,难言的无助和失落从他心底划过去。
打开门,暖气依旧在运行,屋内被搬得有些空,但衣服、床单、被褥却应有尽有。
就是为了迎接随时可能落魄归来的自己而准备的。
他在让他安心的灯光里,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接着就是叫他眼泪横流的干呕。
温言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一团揪起来的破布袋子,在剧烈的收缩中拧出汁水来,冷汗混着热汗交替地浇灌全身,抓着水池边缘的手指也艰难地蜷缩起来。
他能感觉到屋外衡宁注视来的目光,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刻意的疏远。
他觉得累坏了,无论是眼前剧烈的呕吐还是和衡宁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好像把话说开来,温言书难过地心想,虽然他很清楚,这样的结果终究是凶多吉少。
其实刚见面的时候,温言书更多是抱着攻略的心态去和衡宁相处——那人是他心中埋了多年的一根刺,他最初更多只是想了却自己心中的遗憾。
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依旧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他知道光是这一点,就注定让他失去了主动权。
喜欢更多的人终究是狼狈的,他颓靡地瘫在水池边,心想,只是他们俩现在的样子都不好看罢了。
胃吐空了,又有些出血,温言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清洗好后,熟稔地拿出一把药吞了下去。
衡宁帮他浴室放好了热水,甚至拿好了衣服,但只是一言不发,不说,不闻,不问。
但温言书只一身湿漉漉地站在他缗钱,目光有些涣散,整个人疲惫得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
他们之间的对视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只这样遥遥相望了好半天,温言书这才慢慢拖开椅子,把整个人完完全全浸泡在餐桌顶上那片鹅黄的灯光里。
“衡宁……”他启唇,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哑得有些可怜。
衡宁知道他要和自己开口了,这回,他并没有逃避,似乎也做好了把一切说开了的准备,主动在他的正对面落座。
温言书看到他做到对面,疲惫地笑道:“还记得上次我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吗?我说为什么你对我过去的这十年都不好奇。”
在衡宁慢慢沉下来的目光中,他微微笑道:“你不好奇?你确实不好奇。”
他反问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咄咄逼人,甚至脸上还带着些笑意,似乎是真的很诚恳地同意他的观点。
在衡宁逐渐皱紧的眉头中,温言书慢慢脱下外套。
室内暖气让他有些热了,而那棉袄下,确实如他所说,穿着宽松的睡衣,领口都快从肩上滑落,锁骨那一片白皙的皮肤敞开着暴露在日光灯下。
他知道衡宁的视线落在自己暴露的领口处,但他装作没看见,只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有什么可好奇的呢?你知道我在北京,你也知道我在报社工作,你甚至知道我家住在哪里。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我说过我最近一年几乎没有再受到过骚扰,因为这一年里都有你默默跟在我的身后,帮我解决掉了很多麻烦,这些我也是到最近才慢慢反应过来的。”温言书的双眸虽然温和地弯着,却盛满了难过的波纹,“谢谢你,衡宁哥,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温言书说。
这句话让衡宁很明显地呼吸凝滞起来。
接着,他在衡宁的目光中,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他说过,有些话要让衡宁先说出口,但他现在实在有些等不及了。
他真的熬不下去了。
“衡宁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温言书有些卑微地从掌心中挤出一丝声音来,“工作已经可以解决了,经济上也终究不是问题,房子、车,未来生活需要的我们终究会有……”
“你也还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他颤抖地问道。
此时,温言书只觉得头痛欲裂,要是衡宁能给他个痛快就好了。
“温言书,你有着光鲜亮丽的工作,前途无量的未来,理应找个配得上你的人去照顾你。”此时衡宁的情绪却异常的平稳,柔和得像是一名提问学生的温柔老师,“你了解现在的衡宁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衡宁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锐剑一般刺得温言书耳膜生疼:
“他现在游荡在通州区最烂的白马桥,是个没有正经工作的混子,甚至就像你刚刚猜到的,他还是个偏执跟踪变态狂,偷偷跟着你,摸清你的家庭住址,偷窥你的工作生活。”
温言书苍白无力地辩解道:“都会好的,现在不都在慢慢变好了吗?工作、钱、生活……明明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温言书,饶过你自己吧。”衡宁哀哀地道,“有些事情是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你真的想跟一个杀人犯过一辈子吗?”
第50章 匆匆那年01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以前,发生过太多事情了。
太多千丝万缕的因由,造就了最让他们承受不住的结果。
和温言书对他糟糕的初印象不同, 衡宁第一次见到温言书时, 就意外得蛮喜欢这个看起来谨小慎微的男生。
那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衡宁拼了命从县里最偏的初中考到市里来, 满脑子都想着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根本无心去想其他。
他记得很清楚, 开学第一天他来得很早, 特意选了个离讲台很近的位置,那时候前排稀稀拉拉没人愿意坐,只有一个一看就有些瘦弱怯懦的男生, 极不情愿地把书包塞进了他旁边的抽屉里。
那时候衡宁正在刷题, 抽空瞥了他一眼, 是个一看就不讨男生喜欢的类型——长相有点儿太清秀文弱了, 乍一看像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胆子也小小的, 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衡宁没那闲心去欺负人, 反而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或者换句话来讲,第一次进城里,和这样弱势的人相处, 会让他心里的不安全感少很多。
那时他还在做题, 脑子里没空想那么多,便也没顾得上初见的礼貌, 就看对方小心翼翼凑过来, 紧着嗓子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温言书……”
衡宁正刷题刷得上头, 忍着被打断的痛苦伸手推了推眼镜:“嗯。”
低下头把断了线的思路重新串起来,才不咸不淡地自我介绍道:“衡宁。”
那孩子瞬间受到打击一般不敢吱声了。
衡宁不用看也知道,这家伙选择坐在这个位置,百分之八十是被老师或者家长强迫的。
第一节课,这家伙就开始上课开小差。
他完全是在无意识的前提下就开始目光涣散了,拿着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等收回神来发现半节课过去,整个人就开始极度懊悔和痛苦,一会儿就急得满头是汗。
这书念得也太遭罪了,衡宁看得出他有好好学习的心思,可他偏偏自控力极差,这个自我博弈的过程便成了极致的痛苦与折磨。
那时候,衡宁并不想管他的闲事,毕竟他自己的时间都争分夺秒的,便也没管这个成天把自己泡在焦虑里唉声叹气的小同志。
撇开叫温言书不要打扰自己学习之类的话,衡宁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是在开学后的第三天。
那时候摸底考试的成绩发下来刚不久,自己拿了第一,温言书也考得不错,出乎衡宁意料地拿了全班第五。
那家伙短暂开心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没等放学,就又开始焦虑起来。
上课的时候,衡宁总听他“咔哒咔哒”摁着自动笔,老师订正卷子也显然没听进去,下课之后,他反复翻看着自己桌面上那几张考试卷,居然眼睛一红,悄悄抹起眼泪来。
衡宁有些莫名其妙,寻思这家伙莫不是想要考第一,结果就听他捂着脸自言自语地哭道:“我怎么考这么好……这可怎么办呀?”
衡宁的第一反应是气笑了,他以为这人是在装模作样地炫耀,但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悲伤又确实不是假的,便出于好奇问道:“你哭什么?”
温言书大约是把衡宁当成木头了,突然被搭话吓得直接噎回去,三两下把眼泪擦干,这才痛苦地道:“我这次考了第五,我妈就会让我下次拿前三……我这次是超常发挥,下次连前十都不一定行啊……”
那时候周遭大多的学生,都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学习,温言书显然就是为了应付家长而拼命的典范。
衡宁觉得他有些夸张过头了,只拍拍他让他别那么有压力,便就继续钻进课本里了。
那段时间,他的右手边依旧是每日被唉声叹气包裹着,但衡宁抗干扰能力强,哪怕温言书把他的肺叹出两个窟窿,也不会影响到他半分。
那时他的心思也很单纯——三年高中生活,他就要实实在在学满这三年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碍他的步伐。
直到后来有一天周清,一边的温言书拿起笔没多久,就“哐当”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面上。
一桌之隔的衡宁在原地震撼了十几秒,这才在监考老师的授意下把人背去了医务室。
夏末还一片燥热的天气里,这人手脚冰凉得像是个死人,脸色也白得跟张纸似的毫无血色,阵仗看起来吓人得很。
虽然他对这个刚认识还没熟悉起来的同桌没什么感情,但恰巧,衡宁的爸爸那时候也正病着,动不动就在家里轰然倒地了,他便对这样的场景充满了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慌得不行,直到校医给他注射了一针葡萄糖,那个看起来都快死掉的人,突然就慢慢回过神来——
就是普通的低血糖,早饭没吃,加上心理压力过大,直接绷不住栽倒了。
“你有点儿营养不良啊。”那时候医生掐着他细细的手腕儿,比划道,“太瘦了,是不是平时都不吃早饭的呀?”
衡宁这才看过去,那人像犯了错误似的躲在被子里,怯怯地不敢接话,似乎生怕被人批评了一般。
虽然确认没事后,衡宁便几乎回去考试了,还照旧拿了个全班第一,但这一遭属实把他吓得不轻。
下课之后等那人回来一盘问,就见听他支支吾吾解释道:“我在攒钱……我想买个MP3……”
衡宁便又给他气笑了——不吃早餐,每天省个几块钱,就为了买个影响学习的东西,那时候衡宁觉得,这人简直已经傻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
但他真的怕温言书又晕了,衡宁可不想再利用考试时间送他去医务室,就每天抠出自己一半的早餐钱,给他买豆浆和豆沙包。
这是学校附近最便宜的早餐,是衡宁唯一支付得起的,糖分含量也充足,他便没想着要变个花样,每天就拿着一模一样的东西打发他,强迫他必须吃掉。
但他依旧不能理解拼命攒钱买MP3的行为——似乎拿不到这东西,他就要死了一般。
那时候,衡宁隐约能感觉到温言书这人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总是绷得很紧,脆弱得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断掉一般,时常焦虑不安,几乎看不到他面上露出轻松快乐的表情。
而且他似乎什么都怕——老师拍讲台的声音能吓到他、同学打闹的动静也让他紧张,就连自己有时候下意识清清嗓子的声音,都有可能让他一激灵。
衡宁隐约知道原因,似乎是温言书的妈妈对他要求太严格了,强势的性格也造就了温言书的怯懦。
但他并没有时间细究,直到有一天,温言书罕见得戴了一副眼镜儿来上课,他以为是这家伙终于在被窝里打手电看小说,把眼睛看坏了,没想到却是用来遮住哭肿了的眼睛的。
那天的温言书狼狈得有些滑稽,眼睛哭得像是一条金鱼,衡宁恰巧忙完手里的阶段任务,便问他什么情况。
温言书委屈巴巴把自己埋进臂弯里,似乎又要哭了:“我偷玩手机被我妈发现了……”
衡宁似乎不是很意外,甚至觉得温言书这副反应有些小题大做,便就听到那人说:
“这是我找别人借的手机,我跪下来求她,她还是把它摔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衡宁听到这里,忽然一阵胃疼,下意识想着,这人要是得攒钱赔人手机,自己又不知道得包他多久的早餐。
“我昨天晚上在门外楼梯上跪了一夜……我没有睡觉,她也没睡……”说到这里,温言书又开始流眼泪了,“她不给我进家门,说我太让她失望了……”
衡宁终于感觉有些窒息了,他早听闻温言书的妈妈有些严苛,但让孩子在门外跪一夜,真的有点儿太过分了。
主要还是温言书太听话了,衡宁看着他惨兮兮的模样心想,换成稍微叛逆些的,可能早就爬起来,跑到楼下网吧逍遥自在地过一夜了。
直到温言书撸起裤管儿,给衡宁看那成片的巨大淤青,他终于绷不住崩溃地哭出声了:“一会儿还有体育课,感觉根本站不起来啊……”
他哭得真的太惨了,这是衡宁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痛苦,产生了一种确实应该帮帮他的念头。
于是他陪温言书跟体育老师请了假,说他上学路上摔着了,两个人便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做了一堂课的题。
那天放学,温言书磨磨蹭蹭从椅子上爬不起来,衡宁便让他别动,跑去打工的店里,找老板借了辆自行车,把温言书送到了他家楼下。
温言书家住在七中的教职工宿舍,那里有着光鲜的单元门、整齐的窗户、雪白的粉刷墙。
那时候衡宁停下车,只站在楼下往上看了看,正巧对上一个女人朝下扫视来的目光。
车座后的温言书便立刻紧张地唤了一声:“妈妈……”
女人戴着眼镜,衡宁看不清她背后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冷漠的宣判:“你迟了两分钟了。”
身后,抓着他校服的手心便骤然攥得更紧了。
衡宁接收到了他的情绪,便抬头对女人道:“阿姨,温言书他的腿走不动路,稍微耽误回来的时间了。”
下一秒,那女人便关上窗,踩着高跟从楼上飞驰下来。
在女人把温言书接走的前一秒,衡宁撕下一张便签塞进他手里,上面写着他家的电话号码,他希望如果有事,这个人今晚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他不知道温言书有没有领略到自己的意思,只知道那晚打完晚工,自己满脑子都还是温言书被他妈一瘸一拐拖上楼的背影。
下了班,衡宁穿过学校边繁华的闹市区,拐进渝市最著名的穷人区“野水湾”里,沿着漆黑的石板路,找到了这一片最破烂的一间小屋。
这是他上高中之后,为了方便上学的同时照顾父亲,特意搬的便宜出租屋。
门是破的,吱呀打开就把父亲吵醒了,里面传来一串虚弱的咳嗽,衡宁拉开灯,窄小却整洁的屋子便被照亮了。
“幺幺,今天学校生活啷个嘛?”一回家,父亲就会照例问问他这一天的事情。
衡宁在学校话不多,回家却乐意和爸爸聊天:“我学得很认真。”
他一边说着今天上课的内容,一边脑子里跟着复习。
“我有个朋友叫温言书。”衡宁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父亲说,“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这是他第一次跟父亲分享学习以外的事情,也是第一次以“朋友”的名义称呼温言书。
他跟爸爸说了很多,说他上课不认真也考了第五名,说他为了买MP3饿到昏厥,说他动不动就一副要哭的样子,说他妈妈真的好恐怖……
“我给他留了电话,我怕他妈今晚还要整他。”衡宁说。
但他等了一晚温言书的电话,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作者有话说:
这个单元是校园回忆向单元,如果不喜欢这类情节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订~
第51章 匆匆那年02
第二天, 温言书请了病假,没来上学。
这件小事并没有给衡宁的学习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下早读的时候下意识要去校门口买豆浆和豆沙包, 都已经找好零钱了, 这才发现右手边是空着的。
衡宁盯着空荡荡的座位看了片刻,转身, 推推眼镜继续刷题去了。
今天的题错了很多, 一些不该出现失误的地方频频出错, 衡宁觉得烦躁极了——他第一次感觉有些听不下去课。
中午放学, 他给父亲送完饭之后没去宿舍背书,而是又跑去了温言书他家楼下。
他朝楼上望了望,却并不知道自己期待看到什么, 约莫站了一分多钟, 他悻悻地决定回学校时, 自己方才紧紧盯着的窗子突然吱呀开了个小缝。
衡宁很不喜欢自己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转身就要走, 却在下一秒, 看见一张小猫似的脸, 悄咪咪从窗子的小缝探出来,直勾勾盯着他。
那人正戴着眼镜往下看,看见衡宁眼睛立刻亮起来,做出口型问他:“你怎么来啦?”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 显然是他妈还在家, 衡宁也不敢大声,就也做着口型问:“还好吗?”
温言书给他比了个ok:“还好!”
衡宁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 便点点头, 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那楼上人立刻急了,压着声音唤道:
“诶诶?我不好!你别走……”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显然是吸引到了他那位恐怖老妈,温言书刚一说完就惊悚地捂着嘴撤回,脑袋消失在窗口。
衡宁很快领悟到当下的处境,眼疾手快地钻进身后的墙角边悄悄打量着,下一秒,就听见那窗户“砰”地一声开到最大,女人探出脑袋,犀利的目光宛如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楼下。
衡宁躲在墙后一身冷汗,好在没被发现,女人的脑袋消失了不到半分钟,温言书就又悄悄探出脑袋,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地寻找着他的影子。
确认安全后,衡宁跑回楼下,朝他招招手,做了个手势不让他讲话,接着用口型配合手势道:
“晚上放学来找你。”
这是衡宁兼职以来第一次请假,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找他有什么用,只想着或许自己在的话,温言书的处境会好那么一点。
他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下,背着书包来到了温言书家门口,直到敲响那防盗门的前一刻,他才感觉到有些紧张。
但他还是敲了门。
对着眼前这位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冷面女人,他并没有太多怯场,只是从书包里拿出温言书的作业:“阿姨好,老师让我给他送作业本,顺便把今天上课内容跟他讲讲。”
女人回头望了房里一眼,就听门内传来还有些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温言书小声怯懦地开口:“妈妈,他就是我同桌,那个一直考第一的衡宁……”
听到这里,女人扫视衡宁的目光终于有了些改变。
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眼神将衡宁扫描完毕后,女人终于拉开了门:“进来。”
语气像是放学生进办公室的教导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