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GL)——顾徕一
顾徕一  发于:2023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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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季童下晚自习回来,先找借口回了趟卧室。
  出来的时候脸色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走到桌边,小口小口抿着热牛奶。
  沈含烟说:“我今天去看守所了。”
  季童喝奶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喉咙才再一次开始滚动,发出小兔子般咕噜咕噜的声音。
  沈含烟又说:“我帮你把围巾给季总了。”
  然后沈含烟发现,她再一次低估了季童。
  季童并没有做出她这年纪的孩子那些常规反应,比如摔杯子,或者大吵大闹,喊出“我根本不想送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季童轻而易举接受了自己内心是想送的这一现实,也坦白承认了自己没勇气去看守所这一现实。
  对沈含烟这个唯一能帮她把礼物送达的通道,她小声说:“谢谢。”
  她把喝光的玻璃杯放在桌上,看着奶液在杯壁上挂出一个不知所以的抽象图形,一点一点往下滑。
  沈含烟走过去摸了下她的头:“去洗完澡来做卷子吧。”
  ******
  时间过的很快,紧接着的一件大事是季童的艺考。
  本来美术艺考的时间应该更早,但因某些客观原因,改了好几次期,七拖八拖延到了春节前。
  季童倒是没赖床,很早就起来了,但一直坐在床上发呆,沈含烟到卧室来看她的时候,她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叫:“沈含烟,你过来。”
  沈含烟走过去。
  她就坐在床上拽着沈含烟的衣角,摇过来摆过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卧室没开灯,窗帘也还拉着,在冬天的早晨显得暗暗的,季童栗色的长发披散着,一张小脸巴掌大,让她看起来像个娃娃。
  沈含烟:“实在紧张就别去考了。”
  “那怎么可能?!”季童反而一下子从床上下来,踩在毛绒拖鞋鞋面的两只兔子上:“我都拼死拼活学到现在了!死都要考上B服!”
  “小孩子别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沈含烟淡淡的说:“拖鞋穿好。”
  那双拖鞋是她给季童买的,跟季童在季家爱穿的那双拖鞋很像,也是毛茸茸的粉,每只鞋面上都缀着一个圆乎乎的兔子。
  沈含烟拉开窗帘,季童“啊”一声:“今天居然下雪了?”
  她走到沈含烟身边,看外面棕色的花坛灰色的楼都变成浅浅一片白。
  沈含烟看着她头顶一个洁白的发旋:“下雪也可以不去考试。”
  季童哼一声:“下刀子都要去考,地球爆炸都要去考,除非……”
  她扭脸看着沈含烟笑,刚起床脸嘟嘟的有种奶里奶气的味道:“除非你有什么事,我就不去考,跑去守着你。”
  然后她小小“啊”一声,赶紧“呸呸呸”,摸着窗边的木头。
  沈含烟沉默一瞬。
  然后叫季童:“既然要去,那换衣服吧。”
  季童开始换衣服的时候,沈含烟自觉走到卧室外带上门。
  季童却在里面喊了她一声:“沈含烟。”
  沈含烟靠在门边:“嗯?”
  季童:“你待会儿送不送我?”
  沈含烟:“不送,又不是什么大事。”
  “哼。”季童一下子拉开门,边套羽绒服边轻轻瞪她:“不去正好,你去了我还紧张呢。”
  沈含烟拿起提前做好装好的早饭递给她,最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条围巾,系在她脖子上。
  季童愣了愣:“这不是你的围巾吗?”
  沈含烟没什么语气的说:“嗯,借你。”
  季童一下子笑了。
  沈含烟系完围巾就转身,季童笑着宝贝似的摸了摸那围巾,小声说:“这是我的幸运符。”
  沈含烟:“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季童笑着扬扬手里的早饭:“我走啦。”
  她的迷信主义言论,可不能被唯物主义的沈含烟听去。
  她乘电梯下楼,又蹬蹬蹬跑过楼前的几级楼梯,带着沈含烟的烟灰色围巾在雪地里越跑越快。
  像一只鸟,终于张开了一直藏匿的翅膀。
  沈含烟在楼上望着她的背影。
  刚才季童的那一番话,真让她一个化学系的学生,有些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冥冥。
  季童只知道沈含烟顺利过了研究生初试,她把这视作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因为她和所有人一样,知道沈含烟成绩很好。
  季童不知道的是,沈含烟在研究生考试的最后一门,因为季唯民突然出了事,连卷子都没答完,就匆匆跑出考场,最后奔向了季童身边。
  但沈含烟前几门考得太好了,最后初试她是擦边过的。
  其实连沈含烟自己都说不清,那天她匆匆跑出考场,心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可能放弃的是怎样一个未来。
  ******
  因为今年美术艺考时间拖得很晚,还没等到出成绩的时候,就要过年了。
  沈含烟遵守约定,在过年前去看了季唯民一趟,在签访客登记本的时候她吃了一惊:“这么多人?”
  相较于前段时间一个访客都没有的空白,季唯民这段时间的访客密密麻麻。
  今天值班的是看守所的老人,收回登记本的时候对沈含烟笑笑:“小姑娘你不知道,踩高捧低,人性使然。”
  这段时间季唯民的案子迎来转机,他的律师团队很牛,查到违法的很可能不是季唯民,而是牵扯这桩生意的另一个公司法人。
  还没最后定论,可人心已经又活络了起来。
  沈含烟不知这次会见到一个怎样的季唯民,她坐在会面室里等。
  季唯民进来的时候,看上去与上次没什么分别,剪短的头发,青色的胡茬,清矍的脸,看押人员暂时给他解开手铐时,钥匙和手铐碰撞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不过这次季唯民冲她笑了一下。
  沈含烟有点犹豫,不知季唯民是否还需要那本《老人与海》。
  不过季唯民主动问她:“书带了么?”
  沈含烟就把书递了过去。
  季唯民翻书的时候又笑了下:“除了要给员工宣讲的那些成功学的书,我这双手已经好久没翻过真正的书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手不释卷的少年。
  卢梭伏尔泰,海明威茨维格,都曾是他的“座上宾”“梦中客”。
  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和本来的那个自己渐行渐远了呢。
  手指划过书页的真实感,带给季唯民一种久违的触动,他真心实意的对沈含烟说:“谢谢。”
  沈含烟点点头。
  季唯民:“今年过年,季童就拜托你了,要有饺子,还有,季童已经十八了,如果她想喝酒可以喝点红酒……”
  沈含烟轻轻打断她:“季童喜欢喝奶。”
  季唯民愣了愣。
  沈含烟:“她不喜欢酸的红酒,也不喜欢苦的黑巧,她喜欢甜甜的奶,季先生,这次你要记住。”
  季唯民反应了下才点头,应该是知道了沈含烟在说什么:“我知道了。”
  季童那张小小的脸晃在眼前,促使沈含烟多问了一句:“这里过年有饺子么?”
  季唯民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老人与海》:“我有这个。”
  ******
  过年了,天空很应景的又下起了雪,不过不大,季童跑出去看了三次,才看到楼下路边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季童裹上围巾匆匆往外跑:“我下楼一趟。”
  沈含烟擀好了饺子皮,和好了饺子馅,就走到阳台看季童在楼下干嘛。
  季童在楼下堆雪人。
  不过路边积雪太薄了,季童攒了好久,才堆了一个小小的,然后又攒了好久,堆了另一个小小的,在第一个的旁边。
  季童明明在给自己双手哈气的,这时不知怎么突然抬了一下头。
  沈含烟第一反应是本能想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让季童发现她的注目。
  然而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季童已经看到她了,站起来笑着冲她挥挥手,然后指指自己脚边的两个雪人。
  沈含烟也冲季童挥了挥手。
  这时沈含烟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她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座机号,前面的区号来自沈含烟老家。
  会用这个号码打给她的只有一个人——她奶奶。
  那是她奶奶所住医院的座机。
  在过年这天打给她?沈含烟接起来:“喂?”
  奶奶苍老的声音传来:“含烟。”
  虽然苍老,但还好端端活在这世界上。这结果来自沈含烟跟奚玉的一次交易:她住进季家,替奚玉搞定季童、让季童支持奚玉和季唯民结婚,而奚玉出钱给她奶奶做手术,救她奶奶一条命。
  而现在,不过半年,奚玉拿来跟她做交易的缘由就已不复存在了。
  像一座平地而起的高楼,霎时间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而手机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叫她:“含烟。”
  沈含烟心里动了动。
  虽然从小她奶奶并没给过她任何温情,只用剩菜剩饭把她养大,她爸留下的所有钱都被拿去贴补了好赌的二叔,对她说的最多的话是:“别吃了女孩子吃那么多干嘛留给你二叔。”
  但在爸爸早逝、妈妈缺位的所有成长岁月,她唯一仅有的,也就是这个从未对她和颜悦色的老人。
  并且,今天过年。
  沈含烟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然后她奶奶苍老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还有钱吗?你二叔他……”
  沈含烟直接打断:“我没有钱。”想了想又补了句:“就算有钱,也不给。”
  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一张脸上淡淡的没表情,心里却想冷笑——
  她在期待什么呢?
  无论对奚玉,还是对她奶奶,为什么总还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觉得就连季童都比她做的好得多。
  然而那时的沈含烟也不过二十二岁,无论艰涩的成长环境让她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多少,她还是未能摆脱那年纪的眼界桎梏。
  她并没能准确的看清,无论是她,还是季童,都是一类人。
  她们的成长过程都太缺爱,以至于无论季唯民还是奚玉,都变成了一块腐败却肥美的饵,让她们欲罢不能,以至于始终吊在一条隐形的线上。
  ******
  当沈含烟还站在窗边发呆的时候,小兔子一把推开了门:“沈含烟!你刚才是不是没看清?”
  她笑着跑到沈含烟身边,把手机里刚拍的照片给沈含烟看。
  两个雪人都小小的,但离近了看,还是能看出明显的身高差。
  就像现实生活中的季童和沈含烟一样。
  季童问:“你刚才是在接电话么?”
  沈含烟:“嗯,推销电话。”
  季童呆了呆:“大过年的也不休息么?推销什么”
  沈含烟:“坦克大炮。”
  季童又呆了呆:“不犯法么?”
  沈含烟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洗手,包饺子去了。”
  ******
  两人午饭吃得晚,包饺子的时间就也晚,电视里春晚已经开始放了,平时她们家电视从来不开,其实这会儿开着也没人看,就充作一个背景音。
  两人专心致志坐在餐桌边包饺子。
  沈含烟发现季童一双学画画的手很巧,以前包饺子总露馅,是因为没人好好教她。
  就像季童以前痛经的时候,家政阿姨一句“吃止疼药会上瘾”,也就打发过去了。
  这会儿沈含烟放慢动作示范了一次,季童立刻就能包的有模有样了,一个个饺子摆在砧板上,像一个个小巧可爱的元宝。
  唯一不足的是——
  沈含烟抬头看着她说:“你鼻尖沾上面粉了。”
  季童:“哪里?”
  她自己伸手擦了两擦,却把更多面粉擦到了鼻子上。
  沈含烟笑了一下。
  她用没沾面粉的手背,轻蹭过季童的鼻尖。
  季童笑着躲开:“好痒。”
  沈含烟:“再躲擦不到了。”
  季童就坐好让她擦,也许真的很痒吧,季童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直到沈含烟说一声:“好了。”又站起来去把桌上摆的电磁炉按开,不一会儿,半烧开的水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季童用指甲把最后包好的一个饺子,掐出一个小小月牙,放在砧板上又看着那锅烧开的水。

  外面冰天雪地,可至少她们的小家里是热的、暖的。
  季童小声说:“沈含烟,谢谢你。”
  沈含烟望了一眼自己丢在桌上的手机。
  她奶奶那边从打了个要钱的电话被拒后,就再没下文了。而她亲妈奚玉,此时不知在哪个酒桌上觥筹交错。
  沈含烟想起那些她独自在宿舍过的春节,一盏暗黄的台灯,半桌冰冷的公式。
  而此时她面前有只小小软软的兔子,见她没反应,站起来贴在她背后,环抱住她的腰,还小心的手背向内不愿蹭脏她的毛衣。
  她低头看着那双粉白的小手:“季童,也谢谢你。”
  季童:“谢我什么?”
  沈含烟:“谢你帮我包饺子。”她拍拍季童的手背:“来煮吧,煮熟就可以吃了。”
  ******
  等饺子咕嘟咕嘟浮上水面时,沈含烟已经调好了蘸料。
  季童咬第一口的时候就呆了——她以前从不知道香菇馅的饺子能这么好吃!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沈含烟做不好的事吗?
  她咬着饺子看着沈含烟。
  沈含烟被她看得摸了摸脸:“沾东西了?”
  季童摇摇头:“没。”
  她只是在看沈含烟这个人,长得好,脑子好,学习好,家务好,处事好,简直堪称没有短板的“五边形战士”,就算沈含烟家境不太好,但沈含烟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在未来补齐。
  上帝怎么会造出沈含烟这种人呢?这不科学啊。
  这时不科学的沈含烟说:“我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季童就笑了:“什么呀?”
  沈含烟站起来,从自己包里抽出两张纸递给季童。
  季童笑着接过一看:……
  她问沈含烟:“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沈含烟大过年的,送了她一套卷子。
  沈含烟说:“这套卷子是我自己出的,上面每道题都代表了高考可能考的一种题型,你把这张卷子弄懂弄通,高考提高三十分不成问题,以后你每天晚上就可以少做套卷子?”
  “真的?”季童盯着手里那薄薄两张纸。
  沈含烟到底是什么神人?
  沈含烟叫她:“看过了就好了,先把饺子吃完。”
  季童放下卷子拿起碗,还是一脸备受震惊的神情,像小兔子看见一个能撑死自己的蘑菇。
  沈含烟看得有点好笑。
  她问季童:“你送我的礼物呢?”
  季童眨了眨眼。
  沈含烟居然会找她要礼物?这很不沈含烟啊!
  季童说:“没有。”
  沈含烟:“哦,那算了。”
  季童:“沈含烟,你把你碗里的饺子吃完嘛,我来洗碗。”
  沈含烟:“吃不下了,放冰箱明天吃吧。”
  季童急了:“那怎么行呢?哪有过年剩饺子的?那会……那会……”
  沈含烟就等着看季童怎么编。
  季童:“那会接下来一整年都吃剩菜!”
  沈含烟心里:哦哟,吓死我了呢。
  季童撇着嘴看着沈含烟:“不准笑。”
  沈含烟就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把碗里的最后三个饺子吃了。
  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嚼得很慢,最后从嘴里缓缓吐出一枚硬币。
  季童眼睛都睁大了:“哇,我在饺子里塞了个硬币!竟然被你吃到了!”
  沈含烟笑看着她。
  季童撇着嘴放下筷子:“哼,你早就知道了,一点都不好玩。”
  因为沈含烟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她眼看着小兔子偷偷摸摸,在盛饺子的盘子里找了好久,找到一个带月牙标记的饺子,趁她起身去倒水的时候,悄悄放进了她碗里。
  沈含烟笑着问:“你本来要说这硬币代表什么?我听听。”
  季童嘟着嘴说:“神明偏爱,无灾无厄,想得到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沈含烟听得顿了顿。
  季童小心翼翼观察着沈含烟的反应。
  也许有点幼稚,也许有点文艺腔,可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全面的祝福了。
  她希望沈含烟享有所有的好,避开所有的难。
  沈含烟叫她:“过来。”
  季童往沈含烟面前凑了凑。
  沈含烟冰凉纤薄的手,轻轻落在她头顶:“谢谢,这份祝福,我收下了。”
  ******
  高三的寒假很短,过完年后,不久就开学了。
  接下来的半年,无论对沈含烟而言还是对季童而言,都是难得顺遂的半年,好像人生前半段所有的阴霾苦厄,都换来了这半年的收获——
  季童通过了B服的专业考试,而她的学习成绩在沈含烟指导下提高很快。沈含烟擦边过了研究生初试后,复试一骑绝尘,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上了张愚教授的研究生。
  接下来就是高考,季童问沈含烟:“高考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未来么?”
  沈含烟想了想:“改变一个人未来的机会有很多,高考是其中相对公平便捷的一个。”
  说实话季童心里有点打鼓:“也就是说,我错失了高考,也还会有其他机会?”
  沈含烟说:“有的,季童。”
  季童就像吞了颗定心丸一样进了高考考场。
  所有科目考完的那天下午,天边橘色的夕阳像一瓶打翻了的橙子汽水,季童走出考场时身心舒畅,路边有学生在疯了一样撕书:“啊啊啊啊再也不学啦!”
  他妈赶紧来拦他:“万一要复读怎么办?”
  喧哗吵嚷的人群中,端端正正、清清爽爽站着一个沈含烟。
  烟灰色的T恤稍微有点起球,浅蓝色的牛仔裤配白球鞋,黑长直的头发在脑后束一个马尾。
  而那一张清冷的脸上,藏着天边的月,海上的星。
  很多人都在悄悄打量沈含烟。
  这让季童心里冒出一丝丝的甜,因为沈含烟在等的人,是她。
  季童笑着朝沈含烟跑过去。
  之前沈含烟问她考完当天要不要跟同学出去玩,她说不要,她要沈含烟来接她。
  沈含烟问为什么?季童笑着说:“因为你是学霸,我要沾一沾你的好运气。”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而是高考,意味着一个人踏出了青涩的高中校园,即将迈入与社会更多连接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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