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上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伊戈尔反驳的念头,因为他觉得没有错。
在最后一刻能想到的人或物,必然是最难忘,不然怎么能用那仅剩的时间再去回忆。不过那也要有时间吧,像是他在战斗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对付敌人上。
不知不觉中伊戈尔露出一抹苦笑,接着他说,“那时候就算明白也没意义了。”
“不,不会的,灰烬孕育新生,烈焰带来拯救。”渊上笃定道,谁又能知道自己所认为的死亡就是死亡。
说不定那是诅咒,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是炽烈的箴言,未来的一角!
此话一出,伊戈尔的悲观被渊上的话烧的一干二净,他有感到无语的同时又不得不说这才像记载中的深渊咏者。
-
须弥净善宫,纳西妲浏览着资料,上面是一些关于深渊的研究。
随着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她收起资料向门外看去,“你来了。”她对着走进来的流浪者打招呼。
“你找我是有任务?”流浪者先一步问道。
纳西妲摇摇头,“不,是关于深渊的事,我希望在锁定他的位置前,你不要前往深渊。”
发现自己的打算被看透的流浪者脸色当即变得不太好,可不等他发表自己的意见,一个令他厌恶的少年音出现,“你现在去深渊,也不过是大海捞针。”
“我去过很多次。”流浪者当即反驳。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在进深渊前提前拿到了指引对吧?本体,或者其他切片制造的工具,能引领你从深渊里出来。”将意识寄居在源头的少年博士说道。
取回散兵时期记忆的流浪者表情更加难看,“那又怎么样?至少我熟悉那里。”他能成为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和他能一定程度和他能进入深渊有关系。
“也仅仅是熟悉而已。”少年切片有些不耐烦的接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份熟悉很重要,假如锁定伊戈尔的位置,只能由流浪者通过深渊的缝隙把他带出来。
“好了,不要吵起来了。”纳西妲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只好打圆场,“现在最重要是锁定伊戈尔的位置,为了尽快达成这一目标,我将重启改造虚空为他提供新的算力。”
一听要重启改造后的虚空,还要让博士少年的切片使用,流浪者当即皱起眉头,“小吉祥草王,容我提醒你,他可是博士。”
对于流浪者的顾虑,纳西妲完全明白,她对此解释,“这也是一次尝试,虚空是不错的工具,经过改造后可以成为查阅知识的平台,能为大家提供更多的便利。”
通过对深渊的搜索,她可以测试改造后虚空的算力极限。而且她也不会对博士少年切片的意识彻底开放虚空的权限。
正当她想继续对流浪者说的时候,少年的切片嗤笑一声,“进入改造后虚空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进入改造后的虚空,那么他就彻底失去了‘自由’,只能局限于虚空之内活动。
流浪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再看纳西妲,把话题绕回最初的问题上。
“没有你的命令,我不会进入深渊。”流浪者做出承诺,然后他补了句,“作为囚犯,我有自知之明。”
“是吗?这份自觉真令人感动。”少年切片淡淡的评价。
流浪者懒得和他说话,在说下午要听讲座后就要走。
“嗯,你去吧,不要耽误学习。”纳西妲同意让流浪者离开,或者说她认为强行留下他讨论不是个好选项。
“那么小吉祥草王我们开始吧,深渊的时间流速不同,如果他落到流速慢的地方,现在可能已经过度过了很长时间。”少年切片在流浪者走后直奔主题。
纳西妲这次没有立刻同意,她要对少年博士的切片进行最后的提醒,“如果你做出出格的事,我会立刻关闭你的权限,如此一来你会永远被所在虚空里。”
“我知道,小吉祥草王,你也是认真的研究过,才做出这一决断的不是吗?”对于做‘坏事’的结果,少年切片很清楚。
说难听点与其说他利用被改造的虚空,不如说这是关押他的监狱。
流浪者自认是囚徒,他又何尝不是?
少年切片讽刺的想,但他还是说,“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这不能阻拦我找到他。”他不相信所谓思念的力量指引人走出深渊,那太虚无缥缈。
“你对此很执著。”纳西妲放轻声音说。
“我将锚点放在他的身上,因此想进行这个实验,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少年切片试图描述原因。
纳西妲点点头,“是吗?也许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心。”她不认为这是场实验。
“心,那是无法相信的存在,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理性且冰冷。”阐述着自己的看法,少年切片却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他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理性的。
恰恰相反,是与理性无关的东西。
也许他真的喜欢过他。
少年的切片萌生出这个念头,只因为他是遇见的人里唯一不把当做异类的存在……虽然现在想想,似乎伊戈尔对谁都这样,他只是不在乎。
可那正是他曾经最想得到的东西。
不知为何他想到初恋这个词,这令他笑了一声,接着对纳西妲说,“开始吧,小吉祥草王。”
他要为自己的过去划上句号。
第158章
略显破败的宫殿内,一盏灯在桌上散发着不甚明亮的光,伊戈尔坐在一把样式颇为古典的椅子上,他看着面前等待回答的深渊咏者,把那份文件合上。
“不予通过。”他毫无畏惧的说,仿佛眼前的不是什么怪物。
“为何?我已穿过黑暗的蒙昧,见到未来真实的模样,闪光与雷霆将指引……”
深渊咏者的话说到一半的就被打断。
“请以人类能理解的方式表达。”伊戈尔纠正。
操纵雷系力量的深渊咏者沉默了,几秒后他压低声音,“我可以保证能成功。”
“但是这与反抗天理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单纯的搞破坏。”说出反驳的理由,伊戈尔耐心问道,“你认为公主殿下能同意吗?”
深渊咏者被问住。
观察着深渊咏者的反应,伊戈尔再接再厉,“要抓住主要矛盾,暂时放下次要矛盾,深渊教团的目标是反抗天理,而非要滥杀无辜对吧?”
“对普通人动手,又与天理有什么区别?”
“而且对地上的七国直接宣战,可能还会把原本要对抗天理的人,也逼到天理那边,七神说不定也会与天达成共识,一起剿灭深渊教团。”
伊戈尔的循循善诱起了效果,这名深渊咏者放弃了那个对七国进行袭击的计划。
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是说出感想,“真理,永不会磨灭,我们最终都将感受恩典。”
“嗯,你说得对,愿深渊与你同在。”伊戈尔分外熟练的回应。
深渊咏者这才感到满意,飘着离开了这间临时办公室。
看着他走远,伊戈尔把放在桌面上的文件收起来,他感觉荧真的很不容易。
这些深渊咏者,深渊法师,思维逻辑很多时候都是混乱的,与他们打交道非常的累,单是听他们平常说话就令人头疼。
伊戈尔在心里默想着的同时发现渊上真的与其他的深渊咏者不同,至少他说的都是人话。
想什么来什么,就在伊戈尔想到渊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哦,你好像又拒绝了一份计划。”渊上开门见山的说。
转头看向他,伊戈尔说,“是的,顺带一提你的提案也被驳回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并没有想做的事,那些提案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合群。”对于提案没有通过,渊上没有任何不满,他也知道驯服兽境猎犬,让它们拉战车这类计划很没必要。
伊戈尔非常无语又扫了眼渊上,忽然他很想问深渊咏者是不是把不通过提案当做一种时尚。
可是这种问题实在是太无聊了,到最后他都没问出口。
面对伊戈尔欲言又止的表情,渊上根本不当回事,他甚至还有心情揶揄,“经过这段时间,你已是深渊教团的二把手了,殿下和我们都很信任你。”
此话一出,伊戈尔从无语变为沉默。
是啊,他在深渊教团都成为二把手了,从最开始的仅是偶尔帮忙处理一些事务,到现在改良一套规章制度。
深渊教团的成员虽然有荧的约束,不会轻易对外界的普通人下手,但他们到底是深渊的一员,对外界有天然的仇视。伊戈尔改良的制度,正是为了防止他们一声不响的干大事。
对此荧还是非常支持,比起深渊教团,她更加的理性。
平心而论,伊戈尔认为深渊教团比愚人众要好管的多,虽然那些深渊咏者和深渊法师思维逻辑比较混乱,但他们还是相当的听从命令。
只要能把他们说服,那么他们就真的不会去干那件事,不存在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情况。
就算是渊上,这个与众不同的深渊咏者也是这样。
伊戈尔想到这点,看渊上顺眼了很多。
于是他主动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不觉得渊上过来是为了和他聊天。
“我差点忘了。”渊上面不改色的说,“是殿下让我告知你,我们找到一处明确通往外界的裂缝,如果你愿意冒险,可以尝试通过那里出去。”
“也就是说我只要能成功穿过那道缝隙,就能到外面?”伊戈尔反问。
渊上没有隐瞒,他回答,“对,外界的很多人正是通过这些缝隙误入深渊,它们存在的时间不会很长,如果你想利用缝隙出去,必须尽快赶过去。”
听到渊上的话,伊戈尔皱起眉头,“既然存在的时间不长,你为什么又要和我闲聊?”
“你可以理解为是拖延时间。”渊上理直气壮的回答。
伊戈尔对于他的坦诚不知道作何反应。
可是渊上似乎还觉得不够,“就像刚才说的,我们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你留下可以为殿下排忧解难,并且我认为深渊教团是需要整顿了。”
这些理由无懈可击,即便是伊戈尔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算了。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应的伊戈尔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愿意冒险。”他来到深渊的这段时间,一直关心着外面的情况。
荧同样知道他的担心,经常会让渊上把外界的情报告诉他。
越是听渊上的讲述,伊戈尔越是想要出去,旅行者当前已去了纳塔,如果没有意外,那么他的下一站就是至冬,这也是他在七国中的最后的旅途。
旅行者的足迹对伊戈尔来说就像是倒计时。
对于冰之女皇最深层的计划,伊戈尔知道的其实不多,但他可以肯定,当旅行者踏上至冬的领土之时,就是决定至冬的命令之时。
深吸一口气,伊戈尔希望在命运的审判到来时,他能与至冬同在。
“带我过去吧。”伊戈尔对渊上认真的说。
渊上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他笑了一声,紧接着走出房间。
跟在他的身后,伊戈尔朝这座宫殿废墟外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闪烁着星光的缝隙前。
“就是这里,此地的时间流速比较缓慢,我们走过来花费的时间,对于此地来说仅仅过了一分钟。”渊上讲解着,深渊的混乱无处不在。
伊戈尔这下意识到渊上不是真的要拖延时间,为此他想了想说了声谢谢。
“不用道谢,接下来的路我不会与你同行。”渊上直白的表示。
作为深渊之物,他可以自由的使用深渊的力量,想去外界利用传送门就够了,不用和身为人类的伊戈尔一样必须通过这些小手段。
不过渊上还是想到一件事,“你要注意污染,被深渊的力量污染,那么你只能加入深渊教团了。”顿了顿,他评价道,“这也不错不是吗?”
伊戈尔没有因渊上的话紧张,反倒是忍不住笑了。
看到他这样子,渊上没有留情的评价,“你很适合深渊,理性到极致同样是一种疯狂。”
“嗯,我好像一直没说过,所有遇见过我的人,都想让我去他们那里工作。”伊戈尔在进入缝隙前对渊上说出他不曾提起过的事情。
渊上对此有些震惊,“真遗憾,深渊教团竟不是第一个。”
“是的,但是我努力的工作,是为了以后不用工作。”说着他转向渊上,“我想要尽力拯救世界,除了那是我父母的遗愿外,还有我觉得这个世界有美好的一面,它应该存在。”
在深渊的这段时间,他看到了那些诡谲的场景,目睹了那些不受控制的疯狂。
那些在过去无法捉摸的想法逐渐褪去了那层模糊。
“你在深渊之中找到了自我。”
渊上犀利的评价传来,打断了伊戈尔的沉思。
下一秒渊上饶有兴致的转过头,“这样一来,你穿过这道缝隙概率会大一些,真令我沮丧,我还以为你能真正加入我们,一同拥抱深渊。”
“加入深渊教团,不应该是享受美好生活吗?”伊戈尔反问。
“那是宣传语,不要当真。”摆摆手,渊上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伊戈尔笑着摇摇头,随后他没再说话,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道闪烁着星光的缝隙。
当他正式踏入深渊前,渊上的喊声毫无预兆的传来,“虽然晚了也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说,比起是思念,更重要的是要相信有人在外面等待着你。”
“最后祝你好运。”
听到这句话,伊戈尔近乎是本能的想转过头,奈何星光在包围住了,隔绝他的视线。
合上的缝隙里没有上下也没有东西南北,他仿佛是漂浮在星星组成的大海之中。
这时伊戈尔明白为什么需要指引,没有引导的话,大概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思考着接下来该朝那个方向前进,伊戈尔忽然发现他还忘记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时间。
缝隙里的时间流速到底是快还是慢?
伊戈尔没有办法判断,他只能在出去后才能得到答案。
沉下心,面对四周的群星星光,伊戈尔没再多想,他屏气凝神回想来自渊上的提示。
【比起是思念,更重要的是要相信有人在外面等待着你。】
暗中品读着这句话,突然伊戈尔明白过来,渊上大概早就看出来他缺少目标。工作于他来说不过是目标是目的,不如说一种工具,令他找到存在的意义。
至始至终,他都是依靠着外物来确定自己的存在,从未是出于自身。
自我都缺失的人,又怎么能坚定的相信他人。
伊戈尔意识到这点,缓缓地睁开眼。
一只金色的蝴蝶出现在他的眼前,与此同时被改造的虚空内,在一片黑暗之中有光点显现。
璃月港,往生堂门外,胡桃坐在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落下的叶子。
这是她教人新搬来的石头桌子和凳子,为了方便不愿意进到往生堂的内客人,在外面喝茶聊天。
但最近璃月港发生了太多事,连往生堂的生意都不好了。
胡桃想到这点又开始叹气。
“嗯?”
在喝茶的钟离在胡桃的唉声叹气中看过去,比起老板不算好的心情,他可谓是波澜不惊,似乎璃月的大新闻和往生堂都变糟糕的生意,对他没有多少影响。
“钟离,本堂主给你放个假吧,正好最近你也没什么业务。”胡桃若有所思的说,最近璃月和至冬发生了经济摩擦,导致各行各业都受到影响。
往生堂的高端丧仪服务更是遭受到巨大的冲击。
虽然除了高端丧仪服务外,其他的业务几乎没有变化,毕竟生老病死不由人。但钟离作为往生堂主要负责高端业务的客卿,他自然就算是半失业了。
开除是不可能开除的,所以胡桃打算给他放个假。
规划到这里,胡桃补了句,“本堂主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一张去至冬的船票,旅费你放心,本堂主会先给你几万摩拉对付着,等下船了,再打过去。”
钟离哪能看不出胡桃的小算盘,生意不好,自然要开源节流。
以往生堂的经营范围来说,开源是不可能,那么只能剩下节流这一个选择,而他作为往生堂客卿,就被胡桃‘节流’了。
放在平时,钟离或许会赞叹几句胡桃的经营方针,然后顺水推舟的同意,毕竟以普遍理性而论,没有人不喜欢放假。
但是如今却不行。
“胡堂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当前我不适合去至冬。”钟离婉拒道,他知道胡桃准备把旅费打到哪里,如此一来他到了至冬就取不出来摩拉了。
胡桃下意识的问,“这有什么不合适?”
“无人接应。”钟离笃定道。
这下胡桃不好说什么,她又开始叹气,“这倒是,现在这个时候过去是添麻烦。”
眼看把意图将自己送走的胡桃说服,钟离继续品茶没有纠正她错误的认知,实际上他不去至冬与伊戈尔忙不忙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他此时不再至冬内。
钟离想起那进入深渊的纯净岩元素力。
岩元素七种元素力中最稳定的元素,即便是深渊的力量也很难顿时间内将其污染,这是他留下的指引。
只要伊戈尔能够坚定的相信‘指引’的存在,那么它便会具象化,为它引路。
放在旁人,钟离或许不会太担忧,人们总有所思念之人,但对于伊戈尔他却无法确定。
钟离不着声色的放下杯子轻叹。
若是以常理来说,这份心情应被称为患得患失。
他本不该有这种心情,伊戈尔是足够坚强的人……只是过刚易折,他即便再信任,也不免担心。
如心有灵犀般,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岩晶蝶落在了桌子上。
胡桃奇怪的看过去,然而她没看多久,岩晶蝶反常的化作金色的粉尘。
见状胡桃想问问钟离这是什么现象,抬头却见他的嘴角微抬。
看着钟离的笑容,胡桃到嘴边的话当即变了,“你好像很开心。”
“是吗?”钟离先是反问,接着点点头,“是有几分放松。”然后他的笑容更明显。
胡桃眯起眼,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这不会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暗号或者把戏吧。
一瞬间胡桃感觉她白操心了。
第159章
跟随那只金色蝴蝶的指引,伊戈尔在深渊的缝隙之中穿梭,那些星辰在他的眼前不停的变化,时间久了,那些星星仿佛变成了一只只眼睛,正审视的盯着他看。
逐渐的伊戈尔发觉他的精神出现问题,仿佛他要分裂成两个自己。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他马上感受到恐惧,就像这个幻想会在这片星空中成真一样。
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放慢,开始警惕的观察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