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温度很低,可是贺雁来浑然不觉。他缓步上前,手臂肌肉屈伸间,就直接推开了那块棺材板。
——引入眼帘的,是两具尸体。
二人已经被换上了新衣服,是他们成亲那天穿的喜服,洁白的,好好包裹住一对相爱的恋人,共眠于一处。
贺雁来目光下落,望见明尘与托娅的脸。
出乎意料的,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祥和。
死何足惧,只要所爱之人能好好地活下去,纵是阴曹地府又有何不敢前往的呢?
贺雁来安静地陪了他们一会儿,良久,他才轻轻开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七岁的时候,父亲就把你带到我面前,说从此以后,你会永远保护我。你那时候多大啊,也就十岁出头吧,老气横秋的,说‘少爷,明尘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我说你是个木头,认死理还轴,一点不如明彰和明煦机灵;你也不反驳我,只以沉默相对。”
贺雁来胸膛长长地起伏了一下,望向冰冷的屋顶,眼神放空:“可是,若不是你单枪匹马赶回战场,将我从乱葬岗里刨出来带回去的话,我早就死在了四年前那个秋夜了。”
“我总让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可是你不听。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人,我,明煦,明彰,后来又多了托娅,甚至还有千里。我们每个人都能排到你自己前面,你从来不考虑你自己想做什么。”
一滴晶莹从贺雁来的面庞上缓缓滑过,贺雁来喉头哽咽,瑞凤眼充血到赤红,狠狠咬住了牙关。
“你......你......我是有想过明彰已死,可是你......你怎么也......”贺雁来再忍不住,喉间呜咽了一声,“你怎么也去找父亲和兄长了?”
昼夜更迭,沧海桑田。
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远去,奔向属于自己人生的归宿。
可贺雁来仍旧站在原地,只能无力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连句告别都没来及说出口。
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这让他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千里在外面乖巧等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先是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是有人重重地锤了一下墙壁。接着,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竭力抑制着的哭声。
“......”千里垂下眼眸,没有去打扰。
两个人仅一墙之隔,无声地陪伴着对方,任对方尽情释放他的软弱。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天又要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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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花与人间事一同”一诗名《供花献佛》,收录于《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一)》,唐代龙牙禅师所写。
第98章 真相
安顿完了明尘与托娅后,几个人围坐一桌,开始商量今后该怎么办。
子牧率先道:“多兰心里有愧,不好意思直接跟二位转达明尘的遗言,便我替她说了。”
贺雁来说:“请多兰大帅宽心,能来相助,我们感激不尽。”
子牧点了点头,将明尘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到位:“明将军说,照顾好托娅和明煦。”
此话一出,本来站在贺雁来身后的明煦眼圈又红了,只好低下头不让周围人看见。他身边的抱剑一直关注他的情绪,见明煦表情不对,忙往他身边凑了凑。
谁料,子牧沉吟半晌,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在座所有人震惊了:“他还说,明彰......已死。”
“什么?”
唯有贺雁来早有所料一般,缓缓合上眼眸,长舒一口气。
千里的惊讶不比明煦差。他与明煦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明彰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几年异象丛生,他们却始终没有动过最坏的打算,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去寻,誓要找到明彰的下落。
可是,可是......怎么就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千里心中焦虑,慌不择言:“会不会是,阿尔萨兰为了动摇军心,故意骗明尘这么说的?”
明煦也顾不上主仆之别,急切地表示赞同:“对啊,会不会二哥还没死?”
这件事,子牧不好评判,只好保持沉默。
而打破这个局面的居然是贺雁来。
贺雁来耐心地将千里不安前倾的身体拉回来,又递给明煦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是真的。”
“雁来哥哥......”千里立刻扭过头,观察他的表情,生怕贺雁来又一次情绪崩塌。
可贺雁来还是淡淡的,似乎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件事,苦涩道:“我昏迷的时候,梦见明彰了。”
“......”千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煦追问:“二哥?二哥托梦给你的吗?”
贺雁来仰起头,梦境中明彰鲜活的脸似乎还在眼前。他轻叹口气,说:“也许确实是托梦吧。”
明煦无法接受几天内连续失去两位哥哥的痛苦,身体前后摇摆了几下,一个没站稳往后趔趄了几步,被抱剑扶住了。
“二哥,二哥他......”明煦失魂落魄地喊,眼眶又重新续上了泪水。
而千里暗中握住了贺雁来的手掌,微微用力攥了攥,像是在给贺雁来打气,也是给自己重新注入力量。沉吟片刻,千里开口了:“那日我与阿尔萨兰对峙时,他曾提醒我,熠彰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子。”
贺雁来眉心蹙起,待千里话音刚落便立即问道:“你跟他对峙了?受伤没有?”
千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落寞:“我知道宫中生变,便赶了回去。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若不是云荣王相助及时,我怕是只能看到托娅和雁来哥哥的尸体。可是明尘......我不该让明尘一个人面对阿尔萨兰的......”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贺雁来心疼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顺着他之前的话问:“熠彰?熠彰现在在哪儿?”
“在天牢里,你放心,那里多兰亲自看守,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子牧答道。
“带我去见他。”贺雁来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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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常年阴暗潮湿,连日不见阳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进了这里,怕是不出几天就会被逼疯。
多兰盔甲未卸,俊俏的脸上满是严肃之色,丝毫不敢懈怠。受她影响,这里看守的狱卒也个个精神饱满,严阵以待。
“多兰。”有人在外面轻轻地喊。
多兰闻声回头,下一秒,脸上的严肃就被一抹独属于女孩儿的活色生香所取代,就连惯常威严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雀跃:“大王!”
子牧率先走了进来,接着将千里与贺雁来迎了进去。
“兰罗王与合敦想来见他。”子牧言简意赅地说。
贺雁来是第一次见多兰,一眼就被她身上的将帅之色所折服,赞赏般地对她点了点头。
而千里一见她就会想到已经逝世的托娅,她们身上都有一股少女的灵动与细致,自然就想和她亲近,此刻站在贺雁来身边腼腆地对她笑了笑。
多兰一一回礼,接着手一抬:“他就在里面,我带各位过去。”
兰罗的天牢里,关了不少人。
有些人是贪污受贿,有些人是失手杀人,有些人是通敌叛国。来到这里以后,有人故作镇定,有人鬼哭狼嚎,有人悔不当初。可千里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几日不见,熠彰除了仪表乱了些,其余的居然都还保持着之前为祭师时的风度,端坐在牢内破败黝黑的床上,身下的草席都辨认不出颜色,可他丝毫未觉似的,专心阖眸冥想。
“熠彰,大汗与合敦要见你。”多兰冷冷地喊。
闻言,熠彰猛地睁开眼,恶狠狠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有如实质一般射在了贺雁来身上。他多日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角,凶恶地问:“你居然还没死?”
贺雁来不生气,温和地回答他:“运气好。”
而千里望着牢中人狰狞的面庞,突然怀疑自己之前为什么总觉得他和贺雁来有那么一点像。
明明他们俩一点都不像。
“阿尔萨兰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好的条件都没能把你捅穿啊。”熠彰又望向了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当初和他联手简直是我瞎了眼。”
贺雁来目光渐暗,不喜欢听他这么说千里,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懊悔:“你与阿尔萨兰联手,先换了托娅的药方,让宫中大乱;等众人没有头绪时,你再利用你的祭师之便,为阿尔萨兰的军队大开城门,攻其不意,是这样吗?”
“是又如何。”熠彰恢复了之前的端庄,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现在承认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要我的命么?给你便是。”
出乎意料的,贺雁来摇了摇头,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当初,也是你冒充卖货郎,将明彰的玉簪交到我手中的?”
听到某两个字,熠彰的情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他猛地扑到铁门边,一张脸隔着几根门栏死死盯着贺雁来的脸,他的声音尖锐,宛如不是从人体内发出一样的刻薄:“你还有什么资格提明彰的名字?!”
贺雁来不为所动,眉眼淡淡:“明彰已经死了。”
轰——
熠彰拼命晃动铁门,挣扎着要冲出去杀了贺雁来,目眦尽裂,几近疯狂:“你还知道?你还知道他死了?是你逼死他的,就是你——”
“雁来哥哥!”千里害怕,抓住贺雁来的手带他往后走了两步。多兰立刻上前,干脆利落地卸了熠彰的胳膊,后者立刻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
贺雁来默默注视着熠彰狼狈的模样,声音平静:“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吗?”
熠彰痛苦地跪在了地上,粗重地呼吸着,半晌才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他“嗬嗬”抽着凉气,抬眸从底往上看着贺雁来清冷的面孔,怪笑了两声:“你真想知道?”
贺雁来不语,当是默认了。
“呵......”熠彰露出一抹浸润了悲哀的笑容,“自古多有薄情郎,要了人家的命,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听到这儿,千里目光一闪,有些不详的预感。
下一瞬,熠彰便颓丧地跌坐在地上,似乎在回忆明彰垂危之际那张不甘心的脸。
“明彰......是在你十里红妆从大熙出嫁兰罗的那天,死在了一张单薄的草席上。”
贺雁来的拳头骤然攥得死紧!
他的身体僵硬着,体内似乎酝酿了一场山雨欲来的风暴。贺雁来竭力克制自己动手的欲念,紧紧闭着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颤抖着问:“为什么?”
“当年,你被杨显算计,吃了败仗,丢了双腿。”熠彰满目破败,他痴痴笑了一声,像是在笑一个人怎么能傻到这个地步,“明彰多心疼你啊,见你那生不如死的模样,他也心如刀割。”
“所以,他趁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午夜,单枪匹马返了回去......”
熠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目光旁移,落在了千里的身上。
“......趁兰罗庆功,防备松懈的时候,潜入兰罗王的营帐,砍下了他的脑袋。”
他说什么?
千里的脑海中突然被一片铮鸣声充斥着,其他什么声音都辨别不出来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看见熠彰的嘴唇一张一合,可是他一点都辨别不出他在说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面很痛,痛得钻心,他只想立刻从这里逃走,逃到只有自己的地方,将自己牢牢保护起来,再也不用想发生了什么。
千里眼神往旁边移,又看见了贺雁来同样情绪复杂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混杂着震惊、愧疚、迷茫的脸。
这是千里第一次在贺雁来脸上看见这么复杂的情绪。
接着,他便看到贺雁来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耳朵便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那是贺雁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明明什么都听不见了,但是似乎还能听到贺雁来的心声。
那丝微弱的声音冲破重重屏障,传达到了自己的大脑里。千里偏头去听,辨认出了,贺雁来在说:
“别听,小狼。”
作者有话说:
真快完结了,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点梗了,那两本预收想先开哪本也可以评论了(卖萌)
第99章 明彰
明彰狼狈地冲出兰罗大营,身上重重刀伤,浑身浴血,吊着最后一口气逃了出来。
他是成功杀了兰罗王,可是单枪匹马逃出来何等艰难,他差点就将命丢在了那里。
可是他不在乎,只是暗自懊悔:没能将兰罗王的脑袋带出来。
明彰的心思很单纯,固然是存了丝报仇之意,可他更多的还是想,若是能将兰罗首领的首级带回去给仁帝,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怪罪贺家了?
贺家这么多年殚心竭虑,家中只剩下一个贺雁来,若是仁帝受杨显教唆要治贺家的罪,那这一脉可不就相当于是彻底没落了!
大少爷死前交代自己要保护贺雁来,他怎么能食言呢!
明彰暗暗咬牙,等逃到了安全的地界,又掉转马头,向兰罗的方向深深弯下了腰。
胜败固然乃兵家常事,可他心里清楚贺雁来的本意,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情。
他不求兰罗人原谅,只求以后能有机会能赎罪。
那时的明彰还不知道,他的一时冲动会直接促成贺雁来与千里的相识相知,命运有时就如这般变化无常,无迹可寻。
他伤得太重了,匆忙间还不小心丢掉了自己的护具,明彰不敢回头捡,闷头往大部队的方向跑。
可是还没等他追上贺家军,他便伤口复发,体力不济,倒在了一条小溪边,
马儿焦急地在他身边来回踱步,不住用头拱着自己的主人,想把他叫醒。这动静吸引了林中采药的散医,循着声音找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模样二十出头的少年,眉眼温润,神情惊惧。他是害怕的,但“悬壶济世”的本职迫使他小心往前走了两步,努力忽略明彰身上刺目的血迹,捡了根小木棍戳了戳他,喊:“喂,这位公子,你还好吗?”
明彰虚弱地睁开一只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少年却一瞬间怔住了。
那双眼睛温和又深邃,带着战场上的未尽凌厉,却又掺杂了一丝少年人的脆弱。
明彰便这么被这个少年捡回了家里疗伤。
少年自我介绍叫做孟和,是大熙人与兰罗人的孩子。两国开战之际他身份特殊,干脆跑到这世外林中,做个逍遥快活的小散医,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明彰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伤还没养几天就叫嚷着好了要下地。孟和拿他没办法,头痛得很,说他伤还没好全会有后遗症,可是他就像铁了心似的,一得机会就往外跑。
到最后孟和没法子了,干脆也不去采药了,搬个小板凳坐在明彰身边跟他大眼瞪小眼,彻底铲断了明彰所有逃跑的可能。
明彰被他磨得心烦意乱,却不好刁难他,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漂亮的小将军暗戳戳生闷气,不吃不喝不搭理人,看得孟和心软,无奈地问他到底在急什么。
没想到的是,小将军目光一黯,移开了眼神,有些落寞:“有人在等我回去呢。”
那副表情看得孟和几个夜晚都没睡好。
辗转反侧间,他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
到底是谁,值得明彰这么归心似箭,就算身体还没恢复好也要去找他呢?
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就要揭不开锅了。孟和哪舍得明彰挨饿,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乱跑以后便重新背上小竹篮,准备采药去卖。
这一去,孟和便发现了不对。
街上的人虽和往常一样叫卖交易,但总会闲聊几句别的,脸上眉飞色舞的,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图个乐子,去听了一耳朵,这才得知,原来大熙的贺大将军居然被仁帝送去给兰罗当媳妇了。
这是天大的耻辱。这个集市靠近兰罗地界,兰罗人多些,聊到此事虽啧啧称奇,但也必不可少地多了些自傲,言语间多是轻视之意。
孟和是两国混种,没他们这么强的归属感,本能地觉得不舒服,没有多与他们讨论便回去了。
回家之后,明彰一个人快憋坏了,可他虽然闷闷不乐,却还是乖乖遵从两人之间的约定,没有乱跑,只是一个人拨弄着孟和给他扎的纸蜻蜓玩儿。
还是个孩子脾气。
孟和心头滚烫,存了心思想逗人高兴,便将集市上那事儿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拿出来与明彰分享了。
谁料,他刚说完,明彰便脸色突变,接着更是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孟和被他吓了一跳,饭也不吃了,连忙去看他怎么了。可明彰双目赤红,胸膛动荡,拳头攥得死紧,奋力锤着身下的床板。
“彰儿!怎么了?怎么突然......”孟和心疼地抱住明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眼底满是惊诧。
而明彰攀着孟和的臂膀,俨然愤怒到了极致,一字一句往外吐:“仁帝......怎么敢......这么折辱他!”
“什么?”孟和没听懂,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
可明彰又接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接着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明彰发疯似的要回去找那位贺将军,孟和怎么拦都拦不住,明彰差点与他大打出手。
而孟和泥人也被磨出了三分火性,不管不顾地把人绑在床上,气得双眼充血,怒气冲冲地骂他:“那个贺将军到底有什么好!圣旨已下,所有事情都成了定局,你就算现在回去了,你还能做什么?!你还能也想把仁帝的脑袋砍下来吗?”
两人相处这么多天,明彰早就把所有一切告诉了他。
闻言,他眼神一顿,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身体也渐渐软和了下来。
孟和以为他听进去了,也收了刚才歇斯底里的模样,颓然跪在明彰床边,双手握住明彰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嘴唇抿了又抿,颤声道:“既如此......你就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我......”
他那句“我也是悦慕着你的啊”还没说出口,明彰便竖起食指拦在他的唇边。
孟和一愣,接着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明彰什么都没再说,翻身睡了。
可是孟和什么都听懂了。
渐渐地,明彰身体越来越差。
他本就伤了底子,孟和这么多天好吃好喝地喂着养着,谁想到他听到贺雁来的消息以后气血攻心,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让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是心结。纵使孟和医术有多么了得,也解不开他的煎熬。
有一日,明彰似乎恢复了些力气,主动要求孟和给他拿笔纸来,他要写东西。
这种时候写信,不是什么好兆头。孟和犹豫了半晌,委婉道:“说给我听不行吗?”
明彰摇了摇头:“我写给秋野的。”
贺秋野,贺秋野,为什么到哪儿都是贺秋野?!
孟和面上不显,为明彰拿来了纸和笔。
可就在明彰埋头写信,心无旁骛的时候,孟和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