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白争流沉吟片刻,“她是何样貌?”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老荣反应得有些慢,话音就被头领抢了过去,答:“姚夫人平常出面,都是戴着面纱的!身形嘛,倒是比一般女郎富态许多。”
白、梅听着,对视一眼。
顺着这个描述,两人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长冲门人的身影。
刀客、剑客不由叹息。
到这儿,也算大致把需要的信息了解完。
院内安静了些时候。二花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笼子里的三个人发呆。笼中三人呢,则各有各的惊惧。只是没有外头“小孩儿”们的吩咐,一样不敢开口。
直到白争流冷不丁又道,“你们卖艺,是和原先被关在笼子里这些人有关?”
笼中三人如遭雷劈。
白争流愈发疑惑,“前头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们都干过了,还有什么事儿不好说?”
作者有话说:
_(:з」∠)_今天明明起的超级早(因为昨晚睡很早……)
结果这章竟然写到现在了
溜了溜了
第304章 探索
猴脸男人只是哭:“这……我也只是一办事儿的!”
他这话,像是给了其他两人灵感。
荣姓打手紧跟着开口,一样说,自己不过听从头领吩咐。
至于头领。他明显已经被白、梅吓破了胆子,此番对上两个“孩子”转来的目光,就连神色都带着恍惚。这副模样,白争流看了,就知道不能指望对方开口。
他皱皱眉毛,“罢了。总归余下五人会回来,到时候,我们自然也会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头领还是哆嗦。前头被塞进笼子里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怕过。
白争流“啧”了声,没忍住,又拿刀尖儿对准笼子。
做好了再被尖嚎伤一次嗓子的心理准备,不曾想,头领一点儿新动静都没有。
眼睛空空地注视着笼外,倒像那边有什么极吸引他注意力,连刀子都不能与之媲美的东西。
白争流被他这直勾勾的目光弄得皱眉,忍不住顺着头领的目光,一并朝自己背后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
他眉尖拢得更紧,垂眼想了片刻,却是没再有其他动作。
只拎着刀站起来,抬脚朝外面走。
梅映寒在他身侧,二花则落后了一点儿。不过,小姑娘脚步很快,眨眼便追了上来,问:“白哥、梅哥,你们这是要走吗?”
乱蓬蓬的头发下面,是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睛。
白争流这会儿已经到了门边。他握着刀柄,在地面上轻轻一蹭。
布了血阵的泥土登时被翻开。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顺着白争流的动作消散。
二花微微一愣,脸上透出几分茫然。
这份茫然没有持续太久,她听白争流开口:“要走,不过暂时先不走了。”
二花眨眼睛,“不明白。”
梅映寒细细解释:“咱们前面不是听他们说了?余下五个人,每天天亮会带着笼子里原有的人出去,到天黑才会回来。
“按照你说的,周围其他宅子里的人虽然和这边儿的八个拐子不是同伙。可他们是同一行当,平日做事便会相互包庇。
“现在咱们出去了,他们一定要察觉不对。到时候,怕是当真没法躲开。”
二花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那怎么办,你们不走了吗?”
白争流说:“走——还是得走的。”
二花小声道:“你们有地方去,对不对?”
白、梅听着,知道小姑娘又想到了伤心事。
不想让二花再难过一分,白争流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只道:“你也会有地方去。”
二花没说话。
白争流认认真真:“我可不是随口说说。像这样的拐子,我俩并非头一次见。从前被救下来的人里,也有像你这样有家不能回的。到后头,她们不也琢磨出过日子的办法了?”
二花迷茫:“救下来的人——你们还救过其他人吗?”
白争流:“……”
不好答啊。
虽然实话是“是”,但放在自己和映寒现在的身子上,多半讲了也没有人相信。
或者连“其实我们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孩子,而是成年人”一并说出去?
思考片刻后,白争流认为这个主意不太可行。
对二花来说,她愿意跟着他们跑前跑后,多半就是因为他们同样是“小孩子”。
而不像女孩儿的父母,眼前的拐子们,是也对她存在威胁的成年男人。
好在二花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不等白、梅想办法岔开话题,她已经自己改口,问:“不过,你们怎么知道,笼子里是人?”
这倒是好回答。白争流说了自己二人看到牙印的事,又讲了疑点:“若是只让被拐来的小儿卖艺,他们不该那么惊恐。”
二花捏一捏拳头:“总归不是做什么好事!”
这点,白、梅十分赞同。
说话间,白争流翻好了进门一块儿地方的地面。
沾了血的土壤被打散、随意排布在他们三个面前。
落只脚上去……成功了!那股被抽干一身力气的感觉没再出现。
白争流放松地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紧接着是梅映寒。
两人都表现得十分轻松。倒是二花,踩在带血的土上时抽了口气,这才慢慢往下落脚。
“好多血啊。”
小姑娘在白、梅身侧小声念叨。
白争流再转移她的注意力,问:“我们要去拐子们的住处转转,你是一起来,还是先回之前的院子?”
二花听着,果真不再留意自己脚底。而是抬起头,眨眨眼,“你们去他们住处做什么?”
白争流:“他们前头不是说了吗?拐来的孩子,在路上往往要有哭闹。这种时候,一包迷魂散下去,小孩儿就只剩下乖乖巧巧地被抱走。”
听到这儿的时候,刀客就来了灵感。
二花:“对,他们是说过。”
白争流:“嗯。咱们也弄点迷魂散,放在他们的酒水饭菜当中。先把所有拐子都制住了,再商量一下要怎么出去。”
二花说:“我觉得,不用与他们商量。”
梅映寒:“也对。”
二花似是笑了。
梅映寒:“他们可能不够周道。这样,我们安排好,只让他们配合行动。”
二花:“……”
她目光上上下下,在白、梅面上扫过。
这副模样,看得两个青年莫名其妙。不过,不等他们问,二花已经挪开目光。
她嘴巴里嘟囔了句什么。声音太小,白、梅不曾听清楚。
倒是发现眼前两人在看自己,小姑娘自己加大音量 :“我说——你们怎么知道,那些酒水,他们一定会喝?万一,我说万一啊。他们一回来,先来找人。发现那三个坏人进了笼子,便知道不能乱来。”
她忧心忡忡,白、梅听着这些担心,倒是坦然:“自然不知道。”
二花:“哎?”
白争流:“他们直接发现异常,把咱们‘瓮中捉鳖’,这种可能性是有。”
二花:“……”
前头还显露活力的小姑娘,现在又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
梅映寒:“所以,需要多管齐下。”
二花:“……听不懂。”晃晃脑袋,“算啦,我就听你们的。”
“好。”白、梅没拒绝她,“不过我们后面做的事情可能有点吓人,你若是怕了,不用强撑。”
二花嘴巴里嘟囔:“不都说了,只是下个迷药,有什么好怕……”
白、梅听着这话,没多开口。
自然不光是下迷药。前面荣姓打手在血阵中中招,二花却安然无恙的事儿,给了他们不少灵感。
不光是二丫,他们自己也是“身材较成年人更瘦小,活动起来更灵敏”的小孩儿。多在这宅子里布些新阵,后头应该能起到大用场。
不过,这些还得等探完整个宅子的布局再说。
……
……
宅子布局并不复杂。
以大门口为起始,往里走,不多时便有一个待客的花厅。
根据二花的说法,有时候,拐子们会把孩子带到这儿,任由买家挑选。
往里走些,则是拐子们寻常吃、住的地方。这也是整个宅中最大的院子,厨房也设在院中。
猴脸男人他们端着盆子去找孩子们时,明显是刚吃过。这会儿厨房里的场面,也印证了白、梅的判断。
锅还带有余温,打开看,里头搁着笼屉,笼屉上还带着一点儿面皮。
往旁边看,案板大抵是干净的,看来留下的三个拐子没有亲自动手做饭的习惯。不过,边缘处有两只拿油纸包裹的烧鸡。
白、梅虽然饿,骨子里到底是成年人。嗅到烧鸡的香气,尚能忍耐着继续搜寻。二花却忍不住了,人站在案板旁边,一个步子都挪不动。
一边悄悄咽口水,一边偷眼瞄白、梅。
不用开口。光是眼神,已经足够让白、梅知道她有多渴望这个。
两人无奈:“我们原先想着,这东西正好拿来下药。”
二花喉结滚动一下,总算能坚决……不太坚决地挪开目光。
白争流想了想:“要不然这样。你和其他人分一只,留下那只,就给其他拐子留下?”
这样不错!二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转而又意识到:“那你们呢?”
为什么他们话里只提旁人,不提自己?
二花满脸担忧,白、梅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们没事,你们吃。”
……怎么可能没事!
昨天半夜里的饥饿,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早晨起来那会儿,两人也不好受。
更何况,他们前面才经历了消耗不小的体力活动。要不是有作为成年人的意志力撑着,光是两个真正的孩子站在这儿,恐怕早就倒下了。
但还是那句话,两个二十多岁的人,难道要和一群五六岁、六七岁的小孩儿抢吃食吗?
白、梅做不到这点。纵然腹中再饿,在其他人吃饱前,他们都不会对难得的食物伸手。
他们克制自己,挪开目光。而在案板前,二花眼睛缓缓眨动。半晌,也从油纸包前面挪开。
梅映寒道:“你不吃吗?”
“不吃了!”二花鼓起脸颊,“你们都不吃,我吃个什么。”
白争流哭笑不得:“你前头还喊饿呢。”
二花:“你们也……”
白争流:“我没有。”
二花:“……”
梅映寒:“我也没有。”
感受是一回事,喊出来则是另一回事。
两人并未撒谎。想到这点,女孩儿脸颊更鼓:“你们听错了,我也不饿。”
对上白、梅不赞同的目光,她又补充:“有五个坏人呢!两只烧鸡,怕是不够他们吃的。其他人……你们早上被带走,他们一下子就把那盆糊糊吃干净,这会儿一定也不饿。对,就这么办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305章 三月羊
二花态度坚决。白、梅又劝了两句,她非但没有松口的意思,还反过来问:“万一那些坏人提前回来了,发现咱们什么都没准备好,你们要怎么办?”
说罢,十分坚决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好让自己距离油纸包更远。
白、梅眼角抽抽。白争流还好些,毕竟此前不常与小孩儿接触。梅映寒却是忍不住叹气,低声与情郎说:“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六岁孩子。”
在梅映寒印象中,六岁应该是个能拿得住剑,也能舞上几下的岁数。可要说像二花这样伶牙俐齿,甚至知道从眼下状况入手,出言反驳他们,梅映寒还真是头一回接触。
白争流听着这话,眼皮微跳。
他看着背过手去,一副“我在认真研究厨房里还有什么,你们也快点一起干活”的二花,没说话,只是目光晃了晃。
梅映寒见了,微微摇头。
前面争流的意思,是“在你看来,她会不会和我们一样”。
梅映寒觉得不会。
虽然在说话上比同龄人强很多,但一些细节上,又能看出二花的确是个小孩儿。
会被吃食吸引,又会在不如愿时悄悄赌气。只是情绪来得快去,去得更快。稍稍别扭一会儿,又开始在其他事上专心。
梅映寒能想到最合理的答案,是二花家里果然对她极为亏待。缺少了吃喝,个头自然也长不起来。
她的实际年龄可能比外表大几岁,但也大不了多少。
等二花稍走远些了,梅映寒目视前方,低声把这个结论告诉情郎。
白争流微微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听小姑娘惊喜叫道:“有酒!这里有酒!”
白争流眨眼,“你还知道什么是酒?”
二花没有回头。“那当然,我爹可是时常买酒。每次喝了,就说要把我卖掉换酒喝。”
白争流、梅映寒:“……”
虽然已经对女孩儿家中情况有所预计,骤然听到这话,两人依然颇有震惊。
尤其从二花现在所处的地方来看,她爹这么讲时,定是真心实意……
两人心头沉沉,二花的情绪反倒好些。在一堆酒坛旁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得出结论:“这个是满的,这里却只有半坛。他们若是开酒,应该开半坛这个。”
白、梅听着这些,情绪依然复杂。但看二花乐观,两人便也开口,“不必分辨这些,给所有坛子都把药下上便是了。”
二花眼前微亮,右手捏成拳头,扣在左手掌心:“对!就这么办。”
只是迷药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放在厨房。
三个“孩子”转到周围屋舍,按照前面审出来的结果,开始翻箱倒柜。
不光是迷药,他们还找到兵器若干、银两若干……最重要的,却是白争流从房梁上摸到账本。
翻开一看,这伙拐子做着黑心生意,账本上的内容却写得清清白白。买来卖出的大多是是“三月羊”,间或有“六月羊”“八月羊”,极少数时候会出现“青牛”。
若是不知内情,单看这账簿,恐怕要觉得拐子们是个做牛羊养殖生意的商队。只是他们要如何在这 远离草原的地方喂养牛羊,倒是颇值得琢磨。
白争流的手指从纸页上的一个个“羊”上扫过。细细看完两页后,他猛地将余下所有内容一并捏住,再蓦然松手。
“哗啦啦——”
纸页迅速翻卷,淡淡灰尘扬在屋中。
“一页便有近二十个孩子遭他们毒手,”刀客嗓音沉冷似冰,“这样厚的记载,自他们手中进出的少说也有千人!
“如此恶行,此前却从未教人察觉……”
白争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想:是当真没有察觉吗?还是财帛动人心。
纵观整个账簿,关于“青牛”的部分都只有出,没有入。即便明知拐子们做得不是正经生意,这也是极不合理的状况。
除非,“青牛”本身便象征了某种有去无回的东西。
“怕是不单如此。”
白争流旁边,梅映寒指出。
白争流、二花一起看他。梅映寒的目光却还落在账簿上,看着那沉甸甸的纸页。
越是往前的页数,越是显得陈旧。
有多少孩子的人生葬送在这群拐子手中了?而这仅仅是他们碰到的一伙儿。
天山大师兄慢慢吐出一口气,道:“若附近一整条巷子都是拐子的窝点,此地父母定脱不得干系。更有甚者,他再往上的郡守,历年来考评之人……”
白争流听着这话,面色愈沉,二花倒还是懵懵懂懂。只在梅映寒话音落下时,问了句:“郡守再往上呢?”
白争流说:“便是皇帝了。”
二花嘴巴张开一点,又闭上,脸上茫然更多。
她约莫是细细想过,才说出下一句话:“皇上总会待我们好,不会将我们买来卖去吧?”
白争流:“……这倒不会。”
他已经握有天下最高的权柄了。纵然想当个昏君,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来敛财。
但是,对二花那句“会待我们好”,白争流并不赞同。
永和帝是怎么对自己的宠妃、骨肉,他可是亲眼看过。
这话没必要和二花说。白争流闭了闭眼睛,想着眼前种种,——自己和映寒不知被藏到何处的身体,现在身体真正主人的魂灵……有没有办法将此地拐子一网打尽?本地官员是当真受过贿赂,还是自己多想?
问题太多,他的状态又不好。疲惫、饥饿,种种感官叠加。没一会儿,白争流的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梅映寒始终留意情郎的动静。看到对方拧起的眉毛,他眉毛跟着拢起。抬起手,两边指尖轻轻按在白争流太阳穴上。
没法用灵气替情郎疏解,好在还有本身具备的技巧。
在梅映寒指下,白争流起先只是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微微发热。到后面,紧绷的神经明显放松。
等梅映寒松开手,白争流再重新睁眼时,他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先办好眼前的事吧。”刀客一锤定音,“下药,布阵!”
二花积极响应:“好!“
梅映寒落后一步,唇角却带着放松下来的笑意:“好。”
二花:“等等,白哥!你说的‘布阵’是什么?”
白争流:“……”
小姑娘早晚要知道这些。前面一直不说,还是刀客、剑客带着谨慎,担心二花接受不了。
但到了当下,就算二花不接受,白、梅也必须叮嘱她:“你还记得前头那个带笼子的院子吗?”
二花点头:“对,三个坏人还在那儿呢!”
白争流:“你进门的时候,门口有一摊血。”
二花再点头:“是,我记得!”
梅映寒:“现在,我们要给其他地方也撒上血。”
二花眼睛微微睁大,“血……”
白争流:“莫要怕,是那些坏人的血。”
二花眼睛睁得更大了。两个青年看着她的表情,隐隐觉得不对。可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小姑娘已经笑了声:“好!”
白、梅:“……”你是不是太高兴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