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好吃吗？”
“好吃。”周寻抹了把脸，露出感动的神情，“太好吃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怀念起异种爆发前的和平日子。”
方超跟着连连点头：“他跟你闹着玩呢，你真不给他吃一口啊？”
“嗯。”江策撑着下巴，“之前是觉得做得还不好吃，现在……”
“这个约定在他眼前，好像是象征一切结束的标志，有特别的意义。”
“既然这样，还是留到最后一刻好了，我再想别的方法哄他……”
“有一个问题。”方超伸手提问，有些疑惑，“一般不是吵架了才要哄吗？你俩吵架了？”
江策摇摇头。
方超疑惑地和周寻对视一眼：“那你这是……”
“预备要吵架？”
“不是要吵架。”江策垂下眼，“只是有些事暂时不能跟他说。”
“但我们队长，良心过意不去。”启风补充一句，一边感叹，“我是不知道怎么哄人，就是队长你这个铁板烧能不能再多做两次？真的好吃。”
江策扫了他一眼：“想得美。”
启风乐呵呵的：“没事！你不答应我找霍言蹭饭去，他肯定分我！”
江策眯起眼：“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那么好的？”
“他最近闲着啊。”启风一点没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他叼着筷子，含糊回答，“我最近负责警戒巡逻，他就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交给他。”
“我们现在是很有默契的合作搭档……”
周寻一脸惊恐地捂住他的嘴：“这也敢说你不要命啦！”
启风疑惑地“嗯”了一声，江策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收回目光：“算了，能让他打发点时间也好。”
“反正他也只是对麻烦感兴趣，不是对你感兴趣。”
周寻松了口气，慈爱地拍了拍启风的脑袋：“傻人有傻福。”
启风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好话。
江策从车盖上跳下去，正打算回家，一只金毛撒着欢儿朝他们冲来，“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咦？”启风一下坐直起来，“是传令官，看样子有急事，找谁的？”
金毛围着江策转了一圈。
江策拍了拍他的脑袋，忽然有所预感：“也许是第二基地那边有所突破了。”
“帮我跟霍言说一声，我大概要出趟门。”
第164章
第二基地。
刘业平最近有了明显的变化。
脚步匆匆不说, 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脸上红光满面，像是回到了当初最年轻, 每天有花不光的精力的时候。
“算出来了！”
“砰”地一声, 刘业平兴奋地推开了房间门, 忍不住走了两圈，“我终于算出来了！”
妻子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捂着心口：“哎哟老刘，你这一天天的到底在搞什么, 给我吓一跳……”
“我跟你说！”刘业平兴奋地拉着她挤进沙发, 然后在一脸期待的妻子面前卡了壳。
妻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老刘啊，你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怎么会——”刘业平缓缓坐直, 尴尬地扯了扯领子，“什么见不得人, 瞎说，我这就是想到专业话题很难跟你解释犹豫了一下。”
“哎哟, 我这个怎么天挺热啊, 我开个窗……”
他刚站起来, 妻子脸一板, 怒喝一声：“回来！”
刘业平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里, 老老实实坐好。
妻子目光审视：“你最近明显不对劲, 肯定在搞什么事。”
刘业平目光晃动：“没有……”
妻子打断他：“你不仅自己搞事，你还撺掇隔壁老杨一块，我跟你说老杨媳妇都来问我了, 她也搞不懂你们俩在干嘛。”
“鬼鬼祟祟，神神秘秘……”
刘业平偷看她一眼：“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嘛。”
“那你到底在干嘛？”妻子双手环胸, “我可打听了，物理院重组没影的事呢，你现在不该有活，你在干什么呀？”
刘业平搓了搓腿，有些坐立难安：“我、我自己弄着玩。”
妻子盯着他。
刘业平含糊说：“你放心，反正，我没做坏事。”
“我还不知道你。”妻子的语气稍稍松动，“你个没心眼的，还能搞什么坏事。”
“但最近不太平，我感觉到处剑拔弩张的。”
妻子显得忧心忡忡，“我听说机械院那边，又不知道在折腾什么新武器，哎，我这心里慌得厉害，我都、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打谁。”
刘业平的兴奋稍稍褪去，他安静片刻，安慰她：“没事的。”
“他们嘛，肯定是冲着第三基地去的，但是……”
他仰起头，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天空，“我们的敌人不在那里，或者说不该在那里。”
“我没在做坏事，等我们做完了，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折断，日子会越变越好的。”
妻子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往外看去，虽然她不像刘业平一样知道了些什么，但还是稍微露出一点苦中作乐的笑意：“我都不奢望越过越好，能活到像过去那样，就够好了。”
她叹了口气，“听说第三基地那边要来人，说是想跟我们合作什么项目，哎，也不知道……”
“什么！”刘业平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们来了吗？”
妻子吓了一跳：“说、说是想来，不过消息刚发来，人应该不会立刻到吧？”
“那不一定！”刘业平站起来，“第三基地的移动速度早就已经超越我们的常识，如果真是急事，发完消息马上来也有可能……”
他忍不住又开始踱步，“难道真的跟昨天老马说的，数据可能发生什么变化有关？”
他心里着急，却又不能直说，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妻子竖起耳朵，追问他：“老马？你以前在物理院的师弟老马？他还活着，你还跟他有联系？”
刘业平目光闪躲了片刻，最后一咬牙回答：“我跟你实话说吧。”
“我在帮第三基地算东西。”
“啊！”妻子瞪大眼睛，“第三……”
“嘘！”刘业平拉过她，让她压低声音，“小点声！”
“你先别慌，我虽然帮他们算东西，但算的不是什么会对付我们的东西，是能够拯救全人类的东西！”
“你看江教授在星网上发的消息没有？”
妻子目光闪了闪，回答：“没、没看。”
“啧。”刘业平有些急了，“你跟我还装什么呢！你肯定看了！”
“你不也跟我装呢吗！”妻子双手叉腰，不甘示弱地反驳，“看了怎么了！联盟明面上不让看，大家背地里都看得着啊！”
她嘀咕一句，“联盟肯定也看了，他们肯定也认了，异能者和灾祸就是一样的人，只是出现了某种异变……”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刘业平摆了摆手，“重要的是后面江教授发的那些！”
“哪个啊！”妻子有些疑惑，“我也没都记下来……”
“异种不是蓝星产物，是外星母巢刻意在蓝星散播的。”刘业平指了指天上，“现在他们的定位仪器就在我们头顶上，第三基地，老马，他们要把那个炸掉。”
妻子目光微微晃动，显然也遭受了一定的冲击，她结结巴巴地说：“能、能炸掉吗？”
“他们已经完成定位了。”刘业平不由自主激动起来，拉着她一起走到窗边，“以我们现在的技术，还无法前往那么远的宇宙空间，而且我们也没有完善的外太空定位技术，哪怕知道它在哪里，我们也没法打过去。”
妻子顺着他的话想下去：“那怎么办？”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啊！”刘业平眼神熠熠，“他们找到了能够沟通定位仪的电磁波，马上就要算出来了，只要算出来，我们把电磁波送过去……”
他比了个放波的手势，兴奋得像在马路上比划招数的小学生，“那个定位仪，就会被我们骗过来。”
“只要它进入我们的射程之内，我们就能把它打掉，然后母巢就会失去我们定位，蓝星就安全了！”
妻子也不由自主跟着露出了笑容：“那好啊，那、那你就是……”
“我就是帮忙做了点电磁波方面的运算。”刘业平叹了口气，“老马也是实在人手不够，这才找到了我，但他也不敢把机密数据给我，我也只能帮他做点以往带的学生做的那些事。”
“但我还是激动啊，哪怕看着这些边角料的数据，我都能看出他们在不断推进……”
“要不是在这，我真想……”刘业平晃了几下手，没说出话来。
妻子安静了片刻，她忽然开口：“第三基地来要人，要是真叫了你，你就去呗。”
刘业平回过头来看她，眼睛一亮。
妻子垂眸思考了片刻，捏了捏手：“但联盟会答应吗？”
刘业平又缓缓坐了回去。
……
第二基地外。
江策站在基地大门前，身边只带了越千一个人。
大门前的监视器和装载枪械已经瞄准了他，但江策看起来并不在意。
越千瞥他一眼：“他们如果不出来，你打算闯进去吗？”
“先等等。”江策平静地说，“不开就催一下。”
越千活动了下脖子：“怎么催？”
大门前，装载着自动枪械的机械臂缓缓调整着方向，江策抬了抬眼，看见它上方象征瞄准的红点落在了他脸上。
下一秒，搭载着机械臂的枪械整个融化成了一滩液态金属。
“就这样。”江策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他们不太礼貌，那我们也就不太礼貌。”
“等等！”
他们终于听见了来自第二基地的声音。
对方没有露面，只是用基地内的喇叭和他们说话。
越千勾了下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连面都不敢露，孬种。”
他还故意抬起头，对着摄像头，慢动作重复了一遍“孬种”的口型，确保对方能够听懂。
江策：“……”
他原本以为游淼淼让他带上越千，是怕一会儿来不及联络，要尽可能保障找来的这些科研专家的安全。
现在看来，可能还有他十分擅长挑衅这一点。
江策微微蹙起眉头，忍不住问他：“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越千挑眉，“没毕业呢，不知道以后干什么。”
“不过有点玩rap的业余爱好，水平不好说，但是放狠话一般不会输。”
江策：“……”
似乎是真的被越千的挑衅搞得有些沉不住气，里面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江策认得走出来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挂满勋章的军服，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些，脸上是看不出的沧桑。
“好久不见了，江策。”严飞将和他打了声招呼。
江策稍显意外：“你还活着。”
他打量了一眼他的军服，发现只有象征曾经荣誉的勋章挂着，却没有象征职级的肩章。
严飞将笑了一声：“临危受命而已。”
“我还记得，你加入特殊事件部的申请书，还是我签的字。”
江策没接这话。
严飞将叹了口气：“我们本来不必搞得如此剑拔弩张，江策。”
“你一直在自己的队伍里，不清楚我们的储备，无论如何，联盟也是曾经团结整个蓝星的庞然大物，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不管不顾之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可以回去问问老谢，我不是在威胁你。”
“我也不是来跟你们鱼死网破的。”江策平静开口，“我只要人，给我人，我就走。”
他打开光脑，亮出一片名单。
严飞将只大概扫了一眼，就摇了摇头：“你要的全都是称得上联盟瑰宝的高端科研人才，我们不可能就这样把他们拱手相让。”
江策提醒他一句：“那上面不止有名字，还有照片。”
严飞将定神看他：“……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不把他们叫出来，我就进去自己慢慢找。”江策显得没什么耐心，“你说得对，联盟是个庞然大物，但却是个废物。”
“它什么都没做好，节节败退缩在这里，还白白占据着人类的宝藏。”
“那些人你们不会用，我们可以用。”
越千稍微活动了下肩膀，他笑了一声。
看来游淼淼还是多操心了，放狠话，江策也行。
第165章
严飞将站在第二基地门前, 努力让单薄的身姿显得挺拔。
江策总觉得他以前也见过这种画面，像是他们走出会议室，他一个人坐在会议桌前, 或是他们前去执行任务, 他安静目送他们离开。
他看起来总是在考虑很多事情, 在顾虑很多因素，考虑各种他们不在乎的立场。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中央区的执行长。
严飞将似乎认真思考了他的话，他缓缓抬起头：“能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吗？”
“我并没有看到你们的邮件，我听到的只是转述, 但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某些误会, 而走向不可挽回的结果。”
江策平静地看着他：“但我告诉你，你也没有决定权。”
“他们让你来，是贪生怕死, 也是想用你打感情牌，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我很清楚。”严飞将平静地说, “当初他们没把我留在第一基地，我都觉得意外, 或许是在你和老谢离开的时候, 他们就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如果今天来的是老谢, 我或许还能说上两句话, 但我知道, 你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但我还是希望知道事情原委,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至少我希望能过得去我心里那关。”
“江策。”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你确信自己在做对的事吗？”
江策毫无避讳地看了回去：“你呢？”
严飞将闭了下眼睛：“我就是有所疑虑, 才会一定要一个答案。”
江策问他：“你还能做什么吗？”
严飞将沉默片刻，冲他笑了笑：“一点小事。”
……
第二基地内部, 有人敲响了刘业平的家门。
才响了第一声，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刘业平紧张中带着点兴奋：“是找我吗？东西我都归好了，走吧！”
对面显然没想到他这么主动，一时间还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要伸手去拉他。
隔壁门“砰”地一下打开了，另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朝他大喊一声：“老刘！跑啊！这是来抓人的！”
刘业平脑子“嗡”了一声，对方已经一把抓住了他，但还没来得及把他拉走，居住区就响起了别的声音。
有人尖叫出声：“啊！生物院爆炸了！”
“灾祸、灾祸跑出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业平脑子还没转过来，妻子忽然“呀”地一声把凳子砸了出来，一把将他拉回了房间。
“哎哟！”刘业平扶着自己的腰，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
妻子靠着门，大口喘着气，扭头问他：“怎么办啊？”
刘业平也一脸惊恐地看向她，咽了咽口水，他咬牙下定了决心：“咱们得走。”
“走？”妻子一瞬间有些惶恐，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那、拿上武器，我们走！”
刘业平哆嗦着手，拎起自己的设备，左看右看，拎起窗边一个鸡毛掸子，深吸一口气：“好，走！”
妻子拎起另一张板凳，深吸一口气：“走！”
她猛地转身打开门，举起凳子大喝一声：“哇——”
“哎哟哟哟！”门外的人吓得倒退两步护住了头，“冷静啊冷静！”
刘业平感觉拉住她：“等等、等等，这是老杨！”
“啊？”妻子惊魂未定地放下了手。
“快走！”老杨招呼他们俩，“趁现在有人接应，咱们得快走！”
“接应……”刘业平怔了一下，扭头看向他们身边的年轻人。
这人有点眼熟，像是以前常常站在严飞将身后的，只是已经许久未见了。
年轻人朝他们点点头：“趁现在，快走吧，乱不了多久。”
“哦、哦！”刘业平稀里糊涂跟着他们往外走，他忽然想起来，“等等！他们说还要一个擅长搞数据模型的……”
“老赵师徒我已经联系了！”老杨赶紧跟上，“老赵他现在身体不行，走不了了，但他徒弟跟我们走！”
“他们……”刘业平有些惊讶，“他们也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数学院那边也有熟人，总有个老朋友什么的，也让他们帮忙算呢！”老杨一拍大腿，“我之前还想偷偷让老赵帮忙来着，谁知道他那儿也有活，你说……嘿！”
刘业平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地笑了声：“这……”
他回过头，身后有人拎着设备，有人扛着家当，还有人赤手空拳孑然一身，跟在了他们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慌乱的心定下来了。他拉住身边妻子的手，用力握紧，深吸一口气：“别怕。”
他目光扫过人群，低低感叹一声：“简老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