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霍言小声嘀咕，“吴可行他们回去之后, 会不会有一点改变啊？”
“难说。”江策平静地回答，“他们肯定会有相应的惩罚，但不至死。”
“有些人受到惩罚会知道自己错了，但有些人会把自己受到的惩罚、吃的苦也都怪罪到别人身上。”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霍言眨了下眼。
江策问他：“你想杀了他吗？”
“不想。”霍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如果我有严亦诚的那颗异种，说不定就会选择，直接把他们变成信任我的人了吧。”
“当然了，我也只是想想。”霍言搂紧他的脖子撒娇，“反正那颗异种我已经给你了，你要负责把它藏好，可不能被我找到啊。”
“哦。”江策应了一声，随口说，“我把它放在家里空的那个调味料罐子里了，就在灶台上。”
霍言震惊地瞪大眼睛，撑着他的肩膀刷地从他身上跳下去：“等会儿！你说真的假的？你、你怎么能这么告诉我！”
他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完了完了，我记住了，灶台上调味罐，我忘不掉了。”
“你、你好歹也放保密一点的地方啊，像是什么保险柜之类的……怎么能放灶台上呢！”
“因为我负责做饭啊。”江策有点想笑，但还是故意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理直气壮地看他，“你平常做饭吗？你又不进厨房，放那儿不是很安全。”
霍言心虚地张了张嘴：“我、我进的！我偶尔还是帮忙洗碗的！”
江策盯着他。
霍言低下头，悄悄补充：“帮忙……按洗碗机按钮。”
江策笑了一声：“而且，如果放在保险柜里，我家的保险柜八百年不打开一次，你现在问我里面放了什么我都说不上来。”
“放调料罐那儿多好啊，我每天做饭都能确认一眼它在不在。”
霍言：“……”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拧起眉头，为难地说，“但你就这么告诉我，不就是给我机会……”
“嗯。”江策应了一声，他牵着霍言的手往回走，“你想要就拿。”
霍言张了张嘴：“啊？”
江策平静地说：“你现在的力量，不是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嗯。”霍言想了想，乖乖点了点头。
“但你还是会跟我们挤在一起，当我们的首领，当所有人眼里快乐又没心没肺的霍言。”江策紧紧握着他的手。
霍言弯了弯手指，也用力勾住他的手：“因为我喜欢你。”
他顿了顿补充，“还有大家。”
江策笑了笑：“这种时候，不提他们也可以。”
他低下头，轻轻晃了晃霍言的手，“你已经不再迷茫了，不是模仿谁的想法，而是跟随自己的内心做了选择。”
霍言站在原地没有动，江策就陪他站了一会儿。
“你最近有了一点，些微的改变。”江策和他一起看向夜晚的星空，“你其实完全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但没有人能做到人人都喜欢。”
霍言眼神微微晃动，他偷看江策的表情：“变化很大吗？”
“嗯——”江策认真思考片刻，笑了笑，“应该不大。”
“或者说，你对我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你不再费心装成每个人喜欢的样子。”
霍言小声嘀咕：“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不出来才奇怪吧？”江策挑了下眉，“我可是离你最近，一直看着你的人。”
霍言抿了抿唇，他靠着江策：“那、那这样好吗？”
“好啊。”江策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大多数人是从一身棱角，慢慢变得圆滑，懂得怎么讨人欢心的。”
“你只是反过来，从圆溜溜的，没有棱角的圆，变成拥有自己棱角的小石头。”
霍言眨了眨眼，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他低下头捏了捏手，然后突然用手在脑袋上搭起一个尖角，对着江策撞了一下：“三角头冲击！”
撞完人，他撒腿就跑。
“嘶！”江策猝不及防中招，恼羞成怒追了上去，“你！”
“站住！”
霍言大呼小叫冲向院子：“六水！老谢！护驾、护驾！”
……
第二天，霍言还在赖床。
无论换了什么地方，他的睡眠质量还是好得一如既往，等江策掀开被子，无情拍了两下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霍言觉得自己的灵魂就像飘在上空，还没完全清醒，含糊地问：“怎么那么急？”
“那位牧首让所有信徒在神殿外集合了，似乎有大事要宣布。”江策捏了捏他的脸，让他清醒一点，“快去洗脸，你得出席。”
“噢……”霍言虽然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他们的大事他要出席，但还是十分听话地飘去洗脸，出门前还问了一句，“有早饭吗？”
“有！”于婶的声音十分精神，慈爱地看着他，“看给你困得……”
“我给你做了好带路上吃的干粮，这会儿是来不及坐着吃了，一会儿听他们说话的时候，你偷偷吃。”
“嗯嗯。”霍言乖乖点头。
“啧。”谢战勋咋舌，“这是不是太惯着他了？还让他偷吃呢？”
游淼淼没有吭声。
谢战勋好奇地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江策笑了一声：“因为以前这事是他常干，知道他赖床上早课来不及吃早饭，回回都给他带，还帮他看老师让他在课桌底下偷吃。”
谢战勋啧啧称奇：“六水啊，你这看着也是好学生呐，怎么也搞这一套？”
游淼淼冷眼扫了江策一眼，哼笑一声：“那是好久以前了，他们在别的地方照顾我，我只是帮忙带个早饭而已，反正他们都给钱。”
他防御之后迅速进行反击，“你们俩交往以后，那不是都是你喂的吗？”
“是谁每次第一节 下课以后来门口叫他，给他送早饭的？”
他凉飕飕地说，“当时班里其他人都说你是故意展现占有欲。”
谢战勋夹在他们中间看戏：“哦——还有这事呢？”
江策清了清嗓子：“……我当时只是负责监视他，固定时间确认他的状态。”
“嗯？”谢战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不对吧？咱们监视不都讲究不动声色不被目标看到吗？你去给他送早饭他能表现怎么异常啊？”
“你顶多看出他今天胃口好不好啊！”
江策：“……”
游淼淼笑了一声：“江队长，坦诚点。”
谢战勋无言抬手：“好了你们不用再说了，反正我看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还有俩共犯还不在这里呢。”
“快点吧，霍言，洗好脸没！我看这街上都没人了！”
“来了来了！”霍言嘴里叼着块饼，快速赶来，“出发！”
谢战勋朝他伸出手：“这饼我们怎么没有？掰点掰点。”
霍言正要分点给他，陶医生笑眯眯地说：“他骗你的，他早就吃过了，你可长点心吧。”
“好哇老谢！”霍言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藏着手里的饼，“你都会说这种谎话了！”
“分我一口怎么了！”谢战勋嘻嘻哈哈伸手跟他抢，“我看着就是你那份芝麻特多，肯定跟我的不一样！”
李荆山无奈：“队长，我还有……”
谢战勋已经从霍言手里抢来一块，掰了一小半给他，笑得得意洋洋：“这不是抢来的更香吗！”
李荆山：“……”
“咳。”游淼淼清了清嗓子，“出门了，正经点。”
霍言立刻把手里的饼背到身后，挺直脊背，走在众人中间。
一行人摆出冷酷的时尚模特走台表情，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不能从背后看。
——谢战勋正偷偷摸到霍言身后掰他的饼，江策面无表情地打掉了他的手。
图书馆门前，丽莎一如既往做着鸟嘴医生打扮，她朝众人微微颔首，这才开口：“诸位，我们获得了智慧之神的神启。”
“我们知道了自己的归处。”她抬起手，颇有神棍氛围，指向突破图书馆顶端的大树，“我们是世界树上代表智慧的枝丫，是与统领乱世中的伊甸园，铜墙铁壁的第三基地的世界树，共同存亡的一部分。”
“从此我们回归母树的怀抱，与我们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
“跪拜吧，诸位，于智慧树前。”
霍言的表情有一瞬间龟裂。
你们真叫智慧树啊！
第161章
图书馆前, 丽莎还在为信众介绍他们。
霍言的表情从震惊到逐渐麻木，最后还能维持着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对看向这里的信众微微点头示意。
没关系, 也不是没当过神, 习惯了。
霍言沧桑抬头, 觉得自己也算是成长了许多。
谢战勋不动声色挪到游淼淼身边：“哎，刚刚那段词你背下来没有？”
“都还记得。”游淼淼扫他一眼，有些意外，“你说哪段？”
他没听出来刚刚丽莎的发言有什么问题, 但有时候他们不动脑子的直觉反而会更加精准, 也许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地方……
“替咱们吹牛那段。”谢战勋喜滋滋的，“我觉得写挺好的，用心了啊。”
游淼淼：“……”
是他多想了。
“咳。”游淼淼清了清嗓子, “她在给我们使眼色了，该去了。”
丽莎作为牧首, 在这一片区域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就算是凭空捏造了一个神明, 也没有引来多少反驳。
游淼淼一边走过去, 一边提醒霍言：“智者拥有最丰富的知识储备, 而牧首是这里医术最高明的医生, 在他们没有对民众造成实质性伤害, 仅仅依靠自己的能力换取资源的情况下, 在这些民众眼中，就已经是宛如‘圣人’般的存在。”
“更别说，他们还利用了宗教信仰, 让他们之间的纽带更加牢固。”
游淼淼环视一圈，“她并不介意成为你的下属, 恐怕是她自己也清楚，在这片地方，即使她承认是你的附庸，人们对他们的信任也是根深蒂固的。”
“就像各地渔民都会对海神更为虔诚，哪怕在大部分神话体系中，他们都不是权力的顶峰。”
霍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说她不好吗？”
“不，是在夸她是个聪明人。”游淼淼笑了笑，“识时务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在我们触及她的利益之前，她反而会比其他蠢货更加安定。”
“走吧。”
霍言茫然地睁大了眼，悄悄问谢战勋：“你听懂了吗？”
“没有。”老谢诚实地回答。
霍言松了口气：“不是我一个人没听懂就好。”
谢战勋表情一言难尽：“啧，你……”
霍言转过身，飞快往嘴里塞了块饼，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丽莎让阿默克引导信众们进行朝拜，自己则悄然退入图书馆，等待他们的到来。
她依然穿着那身古怪的鸟嘴医生的服装，对他们微微行礼：“事情比较突然，我的致辞，各位还满意吗？”
游淼淼笑了笑，当着她的面反而没做评价：“那我们的回答呢？”
“跟我进来吧。”丽莎看了霍言一眼，“智者的状态很好，他能够回答不少问题，你们的答案也在其中。”
她率先转身，带他们走进图书馆内。
霍言好奇看了眼空荡荡的水池，问了一句：“圣兽被我们吃了，现在还怎么考验信众啊？”
丽莎信步从桥上走过，回头看他一眼，指了指他们在图书馆新放出的一个天秤：“靠那个。”
游淼淼若有所思：“是让他们称量什么？”
“让他们放上觉得与自己问题等价的东西。”丽莎把他们当做了自己人，也就没有防着他们，“其实只是一个筛选而已。”
“像是不愿意配合规则，或者更偏激要放上自己的手指之类的家伙，我就懒得打交道，会直接让阿默克把他轰出去。”
谢战勋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要是他打不过？”
“我就人家问什么我答什么。”丽莎平静回答，“这也是选择的一种，面对实力特别强劲的对手，我不会选择硬拼。”
“当然，现在我们有了新的选择。”
她看向霍言，声音里带上点笑意，“我会选择向你们求救。”
她当玩笑话说完，伸手推开了阅览室的大门。
苍翠的树木遮天蔽日，苍老的智者如同树雕一样，安静沉睡在树干中间。
听见门外的声音，他略微睁开眼，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几人虽然见过他们几次了，但还是第一次跟他们有视线上的接触。
面对这种知识储备丰富的老人，霍言不由自主摆出了面对教授的老实表情：“您、您好。”
智者微微露出笑意：“我已经听丽莎介绍过你们了，孩子们，感谢你们消除我的痛苦，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关于你们询问的，能够让黑石信标接受的信号波，我已经找到了相关的资料，并提前绘制了下来。”
丽莎从边上取过一叠纸张：“我当然也已经在光脑做好了电子备份，但面对重要的协议，我们还是会用更加传统，也更加珍重的方式。”
“请看一看吧。”
智者温和注视着他们，无奈笑了笑：“请原谅，我根本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即使想要给予你们建议，也无从下手。”
“嗯。”游淼淼只大概看了一眼，“这种专精学科，一般人即使拥有了海量教科书，也很难一夕之间理解。”
“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参考资料已经很不错了。”
智者的笑容愈发温和，游淼淼继续抬头，“很遗憾，我对这部分研究也知道皮毛，我们需要更专业的人来评判，如果智者还能在我们需要的方面，提供一些帮助……”
“当然。”智者不由自主被他牵着鼻子走，在丽莎阻止他之前，就点了头，“我很乐意给你们提供帮助。”
游淼淼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丽莎一瞬间心头闪过不妙的预感。
“谢谢。”游淼淼诚恳地道谢，“虽然我们也很不好意思霸占智者，但这个问题对全人类都至关重要。”
他迅速回头，“叫其他人进来。”
霍言表情懵懂：“啊？”
江策帮他补充漏过的前情：“你睡觉的时候，游淼淼已经联系了相关领域的优秀科研工作者，他们都跃跃欲试，在第三基地的，都已经打包过来了。”
“但还有一些……”
他顿了顿，“联盟好歹是曾经统领蓝星的最高主体，大部分优秀科研工作者都在他们那里。他们撤离的时候，也大概率不会丢下他们，所以我们现在能调来的人手也相当有限。”
霍言眯起眼，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这边说着悄悄话，游淼淼临时组成的科研小组已经迅速就位。
他们也简短感叹了智者状态的神奇，但在见到那张图以后，就专心投入了研究，看起来可靠又执着。
游淼淼脱身后走向他们，霍言小声问：“就靠我们的人，能行吗？”
游淼淼默然片刻：“给点时间肯定能行，但我们希望的是早点解决。”
他轻轻撞了一下霍言，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丽莎。
她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所以没有对游淼淼近乎“霸占”智者的方法有什么异议，但恐怕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游淼淼走向她：“除了他们之外，我们也让第三基地的规划设计组一起过来了。”
“这里原身是区立图书馆，周围也并不是紧密的居民区，很多建筑都是临时搭建的，恐怕需要重新规划。”
“牧首现在有空吗？可以带着他们在城区内转转，也说说自己对这里……”
他顿了顿，没让自己的表情显露任何异常，“‘智慧树基地’未来规划的需求。”
丽莎稍显意外：“这么快？”
游淼淼笑了一声：“当然。”
丽莎看了眼和其他人温和交流的智者，游淼淼补充了一句：“请放心，我们知道智者的能力对我们而言的意义，不会竭泽而渔。”
“一旦他出现疲累，或者任何不适，我们都会停下，或者让霍言帮他进行调整。”
霍言总算听见自己能做的事，立刻举起手：“嗯嗯，交给我。”
丽莎点了下头，她出门之前忽然开口：“对了，那张图上只有信号波的波形，我记得你们要信号波，是为了对黑石信标发出信号，让它坠落，对吧？”
游淼淼点了点头。
“你们打算怎么发射信号波？”丽莎回头看他，“我稍微有点担心，正好智者状态也很好，所以其他方面也都问了问。”
“以蓝星目前的科技水平……”
游淼淼苦笑一声：“都得慢慢研究，对黑石信标的定位，信号波的发射方式，以及维持大型设备的能源，都需要一步步做。”
“但我也很奇怪，法涅斯传递信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型设备，就算他们的科技远超蓝星，但真的能徒手发射大型信号波吗？”
“异种。”丽莎提醒他，“我也询问了，母巢居民本身如何向黑石信标发射信号波。”
“答案是需要一定数量的特殊异种，这个数量，和母巢当初制定计划，拨下的异种数量几乎对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