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官很优越,身材也很好,很像成嘉澍认识的一个人,但是他不敢认。
因为那个老友是女孩,而面前这个好像是个帅哥。
“成嘉澍?”
“啊!”成嘉澍忙着想他是不是,对方已经凑到镜头面前了还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对方确认了是成嘉澍之后很高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成嘉澍这时候才半知半觉:“姜薇?”
姜薇以前是长发大波浪的美女T,现在头发剪短了之后看起来比较中性,整个人气质都不太一样了。
姜薇爽朗地笑出来:“是我呀,你怎么在这里?”
成嘉澍:“我过来采风,你呢?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在上北市了吗?”
问完最后一句,成嘉澍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了声抱歉。
姜薇并不在意,只是说:“我回来三年了。采风?小树,你现在又开始拍电影了吗?”
听到姜薇叫自己小树,成嘉澍有些感动又有点心酸,跟他说了最近发生的魔幻之旅。
“成嘉澍,你是在写什么爽文剧本吗?”姜薇问。
成嘉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心路历程,并且说:“我这次就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只是他和助理去开会了,我就自己出来逛逛。”
很快两人的面都上了,正是午饭的时间点,店里的人越来越多,成嘉澍和姜薇的这一桌也有人坐过来拼桌了,是个爷爷带着孙女。
成嘉澍和姜薇一边吃面,一边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聊最近几年的情况。
好像大学时代的课堂上,他们常常坐在一起讲悄悄话,密谋着他们的毕业大戏。
姜薇说她交了个女朋友,两人回到她的老家,也就是临风市,开了个摄影工作室,她经营自己拍照,全国各地地跑。
不过前阵子刚刚分手了。
说完沉默了一阵子。
本想约着下午一起逛逛,但是姜薇有客户,金如山也打电话过来说结束了过来接他。
两人在路口要分别,说了很多,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姜薇和成嘉澍是大学同学,但不是一个专业的,成嘉澍是表演,姜薇是摄影专业。
在大学期间合作拍了很多短篇作品,成嘉澍出事的那一年他们约好了一起拍第一个长篇的。
五年前姜薇站出来为成嘉澍说话,差点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成嘉澍出事后没有跟朋友们联系,怕再牵连到他们,也尝试过找还能用的关系去给姜薇他们牵线筹拍,但最后也没有成功。
小城的街道狭窄,路口红灯也有很多人习惯性横穿马路,只有成嘉澍和姜薇站在路口等着。
红灯只有五十秒,很快就到了,两人是不同的方向。
“绿灯了。”姜薇轻拢自己的黑色大衣,双手插进口袋里。
北风吹过她的短发,她笑了一下,恍惚间看见了那个穿着马甲,用瘦弱肩膀扛着摄影机的二十岁女孩。
“姜薇!”成嘉澍叫她。
姜薇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笑笑:“没事,走了!”
小树:树树我啊,又遇见了我最好的搭档(抹眼泪.jpg)感谢在2023-03-27 16:50:45~2023-03-28 16: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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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成嘉澍在路边站了很久很久,dv就那么拿着没有再动,直到金如山和雷永明的车子停在旁边。
成嘉澍上车,发现他眼神涣散。
他举着dv:“金老板,你怎么了?看起来很憔悴。”
金如山:“跟这帮体制内的人说话真他妈费劲……我的意思是他们比较有内涵,我听起来有点费劲。”
成嘉澍偷笑。
车子开到了一个老工业区,金如山说去看看他的厂子。
成嘉澍并不知道这个厂子曾经是多么的辉煌,但是看到这个规模就知道,几十年前金如山家里就有这么大的厂子,真的很厉害。
厂区早就被封锁了,用蓝色的铁皮围了一整圈,成嘉澍还在担心从哪里进去的时候,金如山就一脚踹开了墙皮一角。
“就这儿吧。”金如山率先钻了进去。
成嘉澍也举着dv第一视角钻这个小洞。
进来之后发现这一片就是以前的大门口。厂子是洗煤厂,厂区里很多大型的机械,成嘉澍见都没有见过。
“都变成这样了。”金如山说。
因为今天是跟政府的人碰面,金如山穿得比较正式,里面是西装套装,外面是黑色的长款大衣。
他昂贵精致的皮鞋踩在铺满煤渣的地上,咯吱咯吱作响。
成嘉澍开口了:“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金如山的眼睛看着厂区,给他介绍:“这里是前门,一般运煤就是从这里进出,这一片都是洗煤的,这边分选,这边脱水和添加,那边做压滤,人最多的地方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成嘉澍指方向,他细致地描述着这个厂区以前是怎么运作的。
随着他的描述,成嘉澍脑海里开始出现画面,仿佛看见了来往的工人,看见了冒着浓烟的大烟囱,看见了一个行业,一个时代。
不知道那时候的天空是不是和现在一样,灰扑扑的。
画面里的金如山越来越自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现有镜头就不自在。
他一边说一边走,带着成嘉澍看了厂房,看了车队,最后转到了宿舍区。
“两千年左右是洗煤厂最巅峰的时候,那时候厂里有上千人,我们的员工宿舍区差点住不下。”金如山指着最外边的两栋说:“你看,那都是加急盖的。那时候我十三四岁,正在读初中,我们厂里也有很多小孩,每天就一起玩。”
成嘉澍用镜头记录着,听他说食堂的饭菜,听他说自己爸妈太忙,自己和妹妹就自己再厂区里晃悠。
妹妹当孩子王,他当孩子王他哥。
“那边是做什么的?”雷永明指向了一个像演出场馆一样的地方。
成嘉澍看到金如山情绪的变化,放大镜头对准他的脸捕捉他的表情。
看向那个场馆的瞬间,金如山的眼神很明显的黯淡了,垂眸片刻之后抬起头,说:“那是个演出会堂,因为厂里面员工很多,逢年过节都会组织做个晚会什么的。”
金如山说着,转头看一眼成嘉澍,“走,过去看看。”
场馆外墙上已经斑驳,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上面曾经画过壁画。
成嘉澍的镜头晃过那面墙,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
随后跟着金如山一起进去。
“洗煤厂第一届演奏会。”雷永明看到了舞台中央上方挂着的红色横幅。
已经过去十几年,横幅破破烂烂,但还是能看见字。
舞台上甚至还有没撤下去的钢琴和装饰,放置曲谱的架子上还有纸。
场馆空间很大,有上下两层,看得出来他们曾经非常重视文化娱乐活动。
成嘉澍的dv随着他自己的脚步不断前进,最后停在了金如山后面。
从进来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过话,只是默默看着这个场馆内的一切。
“这起码能坐两千个人了。”
“好像穿越到八零年代。”
雷永明感慨着,他跟着金如山已经有两年了,但是从来没有看过这一面。
没想到自家这个糙中带金的老板家里曾经还有这样的产业,也没想到大家口中带着偏见意味的煤老板,他们的产业也很辉煌正规。
不比现在的什么互联网新科技差。
但是很快他的手机上来了电话,忙听着走出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成嘉澍默默跟着金如山。
“是不是很破?”金如山突然说话,没等成嘉澍回答,他又说:“以前可好了,有时候学校都要来我们厂借场馆办活动。”
成嘉澍:“那时候一定很热闹。”
金如山:“嗯。”
金如山往下走,走到舞台下面看了一会儿,又默默从旁边绕到舞台上面去。
舞台的地板是用木板搭建的,年久失修,地毯下面的木板应该已经很脆弱。
“小心地板。”成嘉澍说。
金如山却说没关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成嘉澍说好啊。
金如山站在舞台中央,昏暗的场馆里早就断电了,倒是屋顶上的瓦片掉了不少,有许多可以透进光来的小窟窿。
成嘉澍往后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坐在脏兮兮的凳子上。
像一个观众。
“我们厂里以前有个员工,他老婆很早就去世了,没有再娶,也没有儿女,后来有人在我们厂门口扔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厂里说送到孤儿院去,他觉得孩子可怜,就抱过来自己养。”
“很快,女孩就长大了,她很漂亮也很懂事,她爸爸还送她去学了钢琴。她爸爸是个寡言的人,但是她很开朗活泼,大家都喜欢她。后来那个员工马上就要退休了,女孩说要给爸爸办个演奏会,她偷偷的找了厂子里会乐器的小伙伴,有钢琴、小提琴、大提琴、萨克斯手风琴,很多种,他们一起去找厂里的负责人,借场地。”
金如山讲故事的时候完全没了伪装感,他好像就在那里。
“找了老师帮忙,排练了一个多月,马上就到她爸爸要退休的日子了。就在演奏会的前几天,她爸爸照常跟着车队去矿区检查拉煤,刚好那天矿上有人闹事,闹得很大伤了人。厂里去了好多人谈话,然后矿井塌了,很严重,埋了56个人,死了21个人,其中包括女孩的爸爸。”
听到这里,成嘉澍眼神颤动,实现从dv镜头转移到舞台上。
金如山说着,似乎在强忍悲伤的情绪。
“紧接着因为这次事故,厂里要被关停,那时候正在推国有化,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这个厂子就散了,大家都各奔东西。”金如山说完,看向成嘉澍。
成嘉澍:“那这个演奏会呢?”
金如山:“没有办成……不,不知道有没有办成,演奏团的小伙伴们说好的,不管他们在哪里,就按照原来的时间,他们拿起乐器演奏。”
听完这个故事,成嘉澍唏嘘不已。
“后来呢?他们还有再见面吗?”
“没有。”
成嘉澍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口,他似乎也被拉进了那个场景里。
对于他们而言,那个事故是一辈子的痛。
故乡因此带上了一层悲情的色彩。
“厂里很多都是外地人,过来谋生安家,厂子没了之后,很多人也就离开了。”
“好可惜。”成嘉澍说。
金如山转身看这个舞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啊,要是能顺利演奏就好了。”
成嘉澍有点奇怪,自己说的是事故,他说的是演奏会。
噔……噔噔。
金如山按了两下那个废弃的钢琴。
“这是……”
“这就是那个女孩的钢琴。”
“没有带走吗?”
“没有,她……搬不动了。”
这句话就像一束强光打进成嘉澍的脑海里,他猛地抬起眼睛看向金如山。
此时傍晚地霞光透过破陋的屋顶,打在那台废弃的钢琴上。
黑白键上覆盖着陈灰,金如山结实纤长的手指悬停在上空,却再也没有按下去。
“我不会弹。”金如山突然笑。
成嘉澍也笑,好像在这个时间点,再不笑一下两个人都要难过得抱头痛哭了。
“但是我会这个。”金如山说着,微微侧身伸出双手,仿佛在按键一样放在前方。
成嘉澍立刻就看出来了:“萨克斯?”
金如山笑,然后嘴里哼着小调,手指轻动,身体随着音调微微摇摆。
原来他也是演奏团的其中一员。
光影流动,破败的舞台和焕然一新的人形成巨大的反差,这个画面比电影还要美好。
很快雷永明就回来了,说时间不早了,晚上还有饭局,是和学校的领导见面。
他们上车出发。
后视镜里蓝色的铁皮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成嘉澍:“金老板,这个厂子要怎么处理呢?”
金如山:“拆除,然后卖掉给别人盖房子或者别的,总之,这里已经被列入规划,我没有选择了。”
车子在城区行驶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依然有匆忙的人们,小摊上冒着热气,电动车喇叭滴滴响。
“金老板。”成嘉澍转头看向他。
“嗯?”
成嘉澍:“我能拍这个故事吗?”
金如山:“什么故事?”
“演奏团的故事。”成嘉澍说:“我要拍你们的这个故事。”
金如山愣了一下,随后说:“这有什么好拍的。”
“行不行嘛。”成嘉澍情不自禁夹了一下嗓子。
可恶,好丢脸。
金如山没说话
成嘉澍稍稍往金如山那边坐了一点,用小狗一样纯真的眼睛看着他。
“金老板……”
“咳咳。”金如山假装抬手看时间。
“随便你。”
金老板:救命啊他跟我撒娇啊!
第11章
成嘉澍拿到了“改编权”,很想见一见故事的主角,但是金如山说这么多年,大家已经散了。
“当时厂子扩大的时候,正好是东北下岗潮,经人介绍来了很多东北的乡亲,好像她爸爸就是那时候过来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去,我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到她。”
金如山说。
晚上的饭局主要是为了商量金如山要给学校捐款的事情,成嘉澍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趣,就自己在旁边吃饭,脑袋里在想怎么筹备电影。
他在剧组泡了很多年,但身份都是演员,参与的也都是演员相关的工作,整体的流程并不清楚。
如何组建一个剧组呢?
剧本、导演、演员、摄影组、灯光组、音效组服装组……
这一想就想到了晚上。
浴室里热气蒸腾,成嘉澍搬了个板凳在里面坐着,花洒无情的把温热的水喷洒到他的身上。
他喜欢在浴室思考,总感觉在浴室会放松很多。
导演组可以叫上罗凡哥,剪辑也可以叫罗凡哥,灯光可以叫罗凡哥,摄影组还是可以……
不行,罗凡哥只有一个,要省着点用。
但是现在能用的资源接近于零。
对了,姜薇?
学生时代的时候,成嘉澍和姜薇都是各自专业的优等生,甚至说,姜薇的专业度比成嘉澍还要强一点。
他们整日厮混在一起,被称为上北电影学院的骄傲。
后来成嘉澍被封杀,姜薇回家拍私房。
两个北电的骄傲被社会毒打得嗷嗷叫。
姜薇在上北市混不下去,也有成嘉澍的原因。
想好了之后成嘉澍决定联系一下姜薇,但是想到两人早已经都更换了联系方式。
那天见面也没有留。
脑袋里想的东西多了,做事情就会迷迷糊糊,成嘉澍走出浴室的时候竟然用浴巾擦了一下就扔在旁边,赤身裸体地走出去。
刚走出去,就听到金如山敲门。
“是我。”
“进。”
金如山推开他的卧室门:“………………”
成嘉澍心情畅快:“怎么了?”
金如山眼神闪躲:“问你吃不吃宵夜。”
“吃!”
“好,最好穿上衣服。”
“啊啊啊————”
“……”
这可能是酒店的门第一次遭受如此暴力地对待,好在质量不错,稳当地关上了。
成嘉澍一个起跳蹦到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甚至还不敢相信的伸进去摸了一下。
真的没穿。
这会不会吓到金老板啊?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啊?上次老妈在家里那么说不知道他听到没。
算了,老妈那个嗓门,楼下都听到了。
“他肯定早就知道的。”成嘉澍坐起来,“他一个堂堂大老板,他的身家换成人民币都能搭个房子,肯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这点小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歧义的成嘉澍再次瘫倒。
本以为今天就到这里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金如山还真的叫自己出去吃宵夜了。
“我困了,就不吃了。”成嘉澍的肚子咕噜噜叫。
这时候雷永明也过来门口叫他:“有烧烤和羊汤哦,超级好吃!”
不争气的成嘉澍还是出去了,他穿得严严实实,还装模做样地拿上dv说拍点素材。
成嘉澍发现,金如山刚刚没有穿外套,现在穿上了,他自己也穿了。
两个住在这里的人穿得很板正,从隔壁过来蹭饭的雷永明反而穿着睡衣。
雷永明微微眯眼,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自己只是个打工的,管不了那么多,吃就行了!
烧烤和羊汤都是金如山拜托酒店的人帮忙去买的,都是本地很有名的宵夜,还有当地的一些特色小吃,成嘉澍吃不太惯就尝了尝。
还没吃完,雷永明该死的电话又响了,他端起羊汤就要回房间,跟国外的客户开会。
“他好忙啊,哈哈。”成嘉澍试图打破尴尬。
金如山:“小明是管培上来的,很优秀,再过两年估计就不在我身边了。”
“为什么?”成嘉澍不懂这些。
“他本身是学国际金融的,马上要去CFO那边工作了,听说还考了那个什么cf之类的。”
成嘉澍不懂,点点头,心想CF不是游戏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拍?”金如山问。
成嘉澍:“我要先把剧本弄好,然后要注册一个公司,搭建剧组。”
金如山:“难吗?”
成嘉澍为难:“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对了,您能再跟我说说细节吗?我要着手去找编剧了。”
“比如?”
成嘉澍想了想:“比如你们演奏团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金如山喝一口水:“那时候我十三岁不到,个高胆大吃得多,成绩不好,经常找她抄作业,所以关系还算不错。可能很多人觉得我是厂长的儿子啊什么的,但其实不是的,那时候大家都住在厂里,爸妈每天都忙得看不见人,我都是在大院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所以关系很好。”
“有些大人关系不好,我不喜欢她们嚼耳根子,很讨厌她们,我们演奏团都讨厌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