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前方引路,萧青冥随口问:“你的‘伏火’看来大有长进?”
方远航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不错,臣在水泥厂看工人用水排给炉窑鼓风时, 有一次工人放错了原料, 险些炸炉,其中一块碎矿飞溅出来。”
“速极快, 力极大,居然直接把一根梁柱截断了。臣便想到‘伏火’的更多妙用。”
萧青冥点点头, 按照方远航的说法, 所谓‘伏火’应当就是火药。
此前燕然大军围城时, 他临时派军器局短时间内赶制的火油加上炸药罐, 引发了燕然军营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
但这种小炸药罐爆炸的威力, 除了声音大,飞溅的破片伤人外,破坏力也就比爆竹强些,由于太小,但凡离开三四米外,几乎就没有杀伤力,主要破坏力都是基于大火。
比起他穿越到后世的各种热武器,杀伤力差远了。
方远航双目炯然:“陛下赐予臣的那本‘古籍’,也不知是哪位大师所著,过去臣自诩精通万物熔炼至理,自从钻研古籍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萧青冥笑而不语,那可是后世不计其数的学者钻研一生的精华,当然博大精深。
“原来臣许多想法,早就有先贤尝试过,还凝练成册,可恨臣没有早些遇到陛下这样的明主,白白荒废了那么多年。”
方远航的满口赞誉,差点酸倒莫摧眉和花渐遇的牙,却听他话锋一转,颇为自得道:“幸好陛下遇上了臣,这才没有使那本古籍明珠蒙尘。”
“非是臣不知天高地厚。”方远航摇头晃脑地道,“这天下除了臣,多是庸碌之辈,能彻底钻研透那本古籍的少之又少,像臣这样还能举一反三的,就更凤毛麟角。”
原来说了半天,还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功自夸呢。
跟在萧青冥身后的莫摧眉和花渐遇,皮笑肉不笑地对视一眼,难得同时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能让两个竞争对手达成一致战线的,永远都是第三个竞争对手。
“到了。”军器局总管吴祥恭敬地弯腰低头,满脸堆笑,示意手下将最近军器局造的新“玩意”抬出来。
众人来到军器局后方试验场,黄土夯实的地面平整宽阔,四周的杂草树木全部砍光,草皮也铲掉,铺了一层厚实细密的沙土。
从看台上远眺,对面百米开外,错落设有几堵结实的石砖墙壁,更远处是一片连绵的小土丘。
不多时,四五个名士兵拖着两架装有滚轮的木架来到众人面前。
其中一个木架,则是常见的抛射式石砲。
两个士兵运来一颗巨石安放在石砲内,拉下杠杆,巨石抛射而出,重重砸在第一道石墙上,瞬间抖落几层石灰,石墙留下一道灰白的痕迹,纹丝不动。
花渐遇未曾经历过燕然围城之战,只觉得稀松平常,浅浅摇着他的折扇,淡淡笑道:“方大人今日该不会只是给我们看这吧?”
方远航倨傲地扫他一眼,用鼻子轻哼一声:“接着看便是。”
有士兵将另外一个木架上遮盖的黑布掀开,露出其中安置的一座铁铸的短口炮。
形状接近舀炮,炮身长度仅仅只有一臂长,炮尾留有一点细孔供引线穿过,炮口有海碗那么大,重量在三十到四十公斤之间。
几个操控火炮的炮手,身上穿着厚厚的双层甲,甲胄内一层厚实的棉衣,在正午的日头下被晒出了一层薄汗。
一人将炮尾的火药残渣清理完毕,填充新的的火药包,用铁钎捅实,另一人抱来一颗极重的实心铁球,塞进炮口。
“陛下,待会会产生巨大的爆炸声和震动,请在耳中戴上此物,以免震伤耳朵。”
军器局总管贴心地给萧青冥一行人送上一对棉花堵塞耳道。
“有这么夸张吗?”莫摧眉随手将棉花塞进耳朵,却没有塞实。
他曾经使用过萧青冥指点军器局捣鼓出的油罐炸药,声音大是大,但也远远没有到震聋耳朵的地步。
几人稍微调试一下炮身角度,用火折将引线点燃,橙红的火星很快引燃了炮尾的火药。
“轰——”伴随着剧烈如滚雷的震响,众人只觉脚下一阵明显震动。
莫摧眉顿时感到一阵短暂耳鸣,赶紧把棉花塞严实。
实心铁球瞬间冲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几乎带出残影,转眼就撞在百米开外的石墙上。
接连数声轰然撞击的闷响,第一道石墙刹那间被轰开,上半截墙壁塌陷如残桓,紧跟着第二道石墙也被撞出一个巨大的洞,但墙壁勉强不倒。
直到第三堵墙壁之前,炮弹去势已尽,撞在石墙上“砰”的一下弹到地上,将沙土砸出一个浅坑。
两相对比之下,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新式火炮一举建功,方远航脸上眉飞色舞,满面红光,下巴轻轻扬起,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看向萧青冥:“陛下,您瞧,这个火炮,比一般的石砲强出不知几何!”
萧青冥面上露出赞许的笑容:“不错,此火炮若成,当记你首功。”
经历过京城之战的莫摧眉皱紧眉头,他深刻的明白若是这种武器当时就拿出来对付燕然,哪里需要陛下天天亲临前线,又是安定军心,又是日以继夜造那巨大的孔明灯群。
把几十上百台火炮架在城墙上,没日没夜的轰,光是这震天动地的爆破声都吓得人睡不着觉,哪怕再勇猛的军士,也不敢顶着这样的炮靠近城墙。
秋朗在一旁冷眼旁观片刻,忽而一针见血地道:“那墙壁太薄了,若是像京城这样厚重的城墙,恐怕效果与石砲差不多。”
军器局的总管吴祥被秋朗一语道破玄机,瞬间有点尴尬,为了凸显火炮威力,他确实特地命人把演示的墙壁造薄了些,好向陛下邀功,讨些嘉奖和研发经费。
方远航脸色微微一红,不服道:“那是因为这种火炮才刚刚研发出来,以后一定会有口径和威力更大的炮。”
萧青冥笑着摇摇头,唯有他,才是真正明白火炮真正划时代的意义。
从后世眼光看来,这种初级舀炮,射程不远,威力也小,还有散热引起的炸膛问题,前装的方式也很麻烦,限制了射速,准头也完全不够看,只能砸到那儿是哪儿。
但从长远看来,发展潜力是毋庸置疑的。
花渐遇合拢手中折扇,若有所思道:“陛下,臣曾经率领船队出海远洋经商,海上并不太平,时常会遇到海盗,甚至有商队经商的同时,自己也干海盗的事。”
“若是能在船舷两侧装上这样的火炮,日后我们的海商岂非可以横行大海,天下无敌了?”
萧青冥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说的不错,不仅是海商,将来我大启组建水师,装列火炮,所有沿海、沿河城市,莫不在我大启炮口之下。”
“世界很大,不仅仅只有大启和燕然两个国家,东北有渤海国霸占我盐场,西北的羌奴国和西南的南交夷族,屡屡犯边,更远的西方和海上,还有更多对手。”
“现在火炮的威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将来,它的恐怖之处,会远远超乎你们想象,叫所有敌人在我们面前颤抖。而刀剑弓矢一类的冷兵器,迟早会被火器取代。”
他微微眯起眼,深邃的眼瞳若有若无流露出一丝冷酷的意味,口吻于轻描淡写间锋芒毕露:
“谁能掌握火炮,谁就能掌握整个世界的命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神色凛然。
方远航惊呆了,他原本只想钻研更多他感兴趣的知识,满足对未知的探索欲,他完全没想到,这项小小的发明,竟然被陛下抬高到如此重要的地步。
“那臣……岂不是有机会青史留名?”方远航声音发颤,面色红润得滴出血来。
萧青冥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何止青史留名,不如朕今日就为此炮命名为,远航炮吧,希望下次,它能射出真正‘远航’的射程。”
方远航脸上浮现出一股醉酒般的酡红,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他也曾是个进士,没有哪个文人能抗拒史书留名的殊荣,更何况心高气傲如他,更是不能。
萧青冥身后一众近臣,莫不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死死盯住他。
花渐遇年长些,又因着自己只是个卑微商人,勉强能抑制住酸酸的小心思,想到将来或许有机会率领一支更庞大,更强悍的海商队,他就无比振奋。
他旁边的莫摧眉像是被老坛酸菜腌制过一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幽怨的味道。
花渐遇瞅他一眼,特地拿扇子在一旁扇风,轻笑:“莫大人可离远些,省得酸到陛下。”
莫摧眉:“呵。”
秋朗依然沉默不语,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剑柄,在这样的武器下,他引以为傲的武艺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他瞟了一眼酸溜溜的莫摧眉,挑了挑眉,好歹比他强就行。
被莫名横了一眼的莫摧眉:“?”
作者有话说:
莫: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第66章 陛下的微服私访【二更】
除了萧青冥之外, 其他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军用武器。
在他们看来,石砲已经是战争中最重要的战略武器了,敌方的砲车往往是最优先打击目标, 无论是攻城还是防御,石砲的数量都是左右战场胜负的重要手段。
且不说石砲体积巨大, 一架抛石机需要五六个士兵才能拉得动,而今,炮火炮身小巧, 一举破两墙,面对第三堵墙都有一定的威胁,威力直接高出石砲好几个层次。
军器局总管吴祥低着头, 面色有些异样。
他同样满心嫉妒, 明明自己才是军器局的一把手,方远航不过是技术学院的博士罢了, 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陛下又是嘉许又是命名的,谁看了不眼红?
他低头盘算一番,壮着胆子道:“陛下, 其实军器局还研制了一种专门用来攻击敌人方阵的火炮。”
萧青冥心下一阵惊喜, 立刻来了兴趣:“哦?”
“不是这种实心弹,炮弹里塞满石头、铁钉、铁蒺藜等锐器, 一旦爆炸开,这些破片可以最大限度的杀伤周围敌人。”
他故意隐去了方远航和技术学院学子的构思, 只说是军器局研制。
方远航一心钻研技术, 并不懂这点弯弯道道, 他将吴祥拉到一边, 皱眉道:“可是这个东西实验的次数不太多, 不能保证一定能炸成功,而且还有很多需要改进之处……”
吴祥总管乐呵呵道:“大人不必担心,只是给陛下看个新鲜,威力小些也不打紧。”
不等方远航同意,吴祥就示意士兵们将试验用的散弹炮推了出来。
不同于方远航那架舀炮,散弹炮的炮身更长,口径稍小,整台炮大了一圈,同样用铁浇铸,显得更为笨重。
炮尾放置火药的尾部,隐隐有些熏黑鼓胀的迹象,看来应该已经试验过了好几次。
方远航有些欲言又止,被吴祥拉了一把,他看了看萧青冥极为感兴趣的表情,只好道:“陛下站远些,这种火炮遇到障碍物会爆炸,杀伤力更强。”
听到杀伤力更强,一众臣子们不免露出越发惊讶与期待的表情,吴祥总管看在眼里,暗暗微笑起来,自己总算也能在陛下面前露一回脸了。
他派一群士兵将数十个与人等身的稻草人,竖在炮弹大致的落点处,稻草人身上甚至穿着甲胄,像敌军一样整整齐齐列好方阵。
散弹炮依然是前装炮,操作方式和远航炮一样。
几个穿着厚重双层甲的炮手,熟练地将火药和另外一种空心炮弹装好,点燃引线。
火星顺着下垂的引线,往上烧进细孔之内,众人满怀期待地望着远处的稻草人方阵——
铁铸的炮尾在火药猛烈爆炸时,瞬间膨胀了一圈,无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气泡在铁壁内鼓起,高温烧得铁壁发黑,眨眼承压到了极限!
“轰——”一声惊天巨响!
炮弹飞掠而出,轰然炸开,不仅仅是炮膛里的炮弹,木架上的散弹炮整个都爆炸开来!
碎裂的铁壁、火药燃烧的余烬,散架的木质底座,炸碎成无数块飞溅的残片,向四周无差别溅射!
弥漫的尘烟伴随着灼热的温度,掀起惊人的气浪,将地面的沙土卷起三米高。
众人脚下看台如同地震般剧烈摇晃了一下。
在尘土砂石被浓烟裹挟袭来的瞬间,萧青冥一把抓住身侧喻行舟的手臂,猛地将人一扯,扑向地面卧倒。
萧青冥半个身子眼看就要覆在喻行舟身上,后者的神情有一瞬间极细微的惶急失据。
也不知哪里来的巧劲,喻行舟的腰身在半空中轻巧旋转半圈,一手同时揽过萧青冥的腰,带着人翻了个身。
仅仅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两人位置互换,同时倒在看台上。
另一侧的秋朗闪电般出剑,跨前一步挡在萧青冥面前,长剑掀起看台上铺陈的地毯,挑在剑尖舞地密不透风,将正面涌来的烟尘砂土尽数遮挡下来。
幸而炮架离看台足有十米远,除了一些烟尘和飞溅的细沙,炮身炸膛的残片未曾伤及台上众臣,两个倒霉的炮手受了伤,被火速赶来的医疗队抬着担架带走治疗。
看台上,除了秋朗和莫摧眉勉强站着,其他不会武的文臣们各自一片东倒西歪。
喻行舟手肘撑住地板,胳膊被萧青冥抓着,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对方的腰。
两人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四周的杂音似乎都离二人远去了,小小一方天地间,只剩下两人擂鼓般的心跳在蓬勃。
喻行舟一双深沉的眼,此刻仿佛翻涌着浓得看不清的黑雾,牢牢锁住萧青冥近在咫尺的视线。
鼻尖近得几乎碰到鼻尖。
“陛下,”喻行舟嗓音低哑,“可有受伤?”
萧青冥微微一怔,继而失笑:“你把朕抱这么紧,就算火炮炸不到朕,肋骨也要被你勒断了。”
他想起身,喻行舟却收紧手臂抱着他不放,笑意收敛,神情是极罕见的认真:“答应我,日后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先顾及自身,切不可像刚才那样……”
“要是你有什么闪失,那我……”
喻行舟一时连敬语都忘了,萧青冥无暇纠正他,反而有些好笑:“不过些许小事,老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非是臣小题大做。”喻行舟闪动的目光在萧青冥脸上停留片刻,缓缓凑近。
萧青冥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接近他的耳廓。
喻行舟微微侧过脸,如泼墨的长发自后背垂落,宛如帘幕般,将两人的呼吸拘在狭小的空隙间。
一缕鬓发扫过萧青冥的脸颊,带出一阵细微的痒意。
“陛下,求求你,答应臣。”喻行舟借着这一刻的隐秘,在他耳边低低地道。
萧青冥半只耳朵开始发烫,他应该斥责这个屡次三番在他面前过分放肆的家伙,又或者应当立刻推开他,重整身为帝王的体统和仪容。
最终萧青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朕答应你,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两人几句对话也不过短短片刻功夫,起身时,周围的文臣们吃了满嘴的灰尘,正一个个扶着腰腿狼狈地爬起来。
萧青冥目光若有若无朝喻行舟后背看去:“你一介弱质文臣,之前才受过伤,回头找白术给你看看。”
喻行舟微微笑了笑,慢条斯理道:“臣并不柔弱,臣可以保护陛下。”
萧青冥似笑非笑道:“某人不是柔弱不能自理吗?看来是哄骗朕的。朕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喻行舟:“……”
自知大祸临头的军器局总管吴祥这时已经慌了神,跪在萧青冥面前直磕头。
他欲哭无泪:“陛下,这架火炮已经试验过三四次了,从来没出过问题啊,臣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
他试图往方远航身上推锅:“会不会是方大人设计上出了问题,兴许这玩意根本就不能这么用……”
方远航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能现在就拿出来,你非要一意孤行!”
莫摧眉跳下看台,从地上捡了一块裂开的炮膛铁壁残片,隔着布巾捏起,仔细看了看,又跳回看台,交给皇帝。
萧青冥没有理会二人争执,细细检查了一下,只见铁壁残片上表上面一大片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厚度也比较薄,远不如后世文物馆里流传下来的铁炮质量。
他渐渐皱起眉头,这种火炮的结构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时代技术实在太有限,膛身都是靠工匠手工磨制而成,质量参差不齐。
在火炮和火铳枪发明之初,炸膛确实是常有的事。
军器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工匠上前查看片刻,向沉思中的皇帝行礼道:“启禀陛下,依小的看,铸造这架散弹炮的铁,质量并不上乘,因而难以承受多次火药爆炸的高温。”
“用了几次,就报废了。”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另外那架远航炮的用铁就极好,膛身厚实且十分均匀,多次使用也不见鼓胀的迹象。”
萧青冥垂眼,面无表情扫向总管吴祥:“制造这台火炮的铁从哪里运来的?”
吴祥小心翼翼道:“军器局用的铁都是来自文兴铁矿厂。”
文兴铁矿厂就靠着文兴铁矿山,位置在京州和宁州交界的临阳县附近。
盐和铁向来都是由朝廷垄断,按道理能给军器局供应的铁,应当是质量最好的。
既然同为文兴铁厂炼出来的铁,却有的好有的差,萧青冥在心中冷笑,这可有意思了。
究竟是因为这个时代冶炼技术不发达,导致的质量参差,还是另有猫腻?
他冷冰冰的视线朝吴祥看去,后者顿时后背一片潮热,冷汗直流。
萧青冥道:“你身为军器局总管,一不能把关铁器质量,二不能严防安全隐患,急功近利,推诿责任,险些酿成大祸,朕不能容你,带下去。”
莫摧眉朝身后跟随的几个红衣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二话不说将涕泪横流的吴祥拖走。
※※※
回宫的路上,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萧青冥注意到喻行舟若有所思的神色,问:“老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喻行舟想了想,道:“陛下,这个文兴铁矿,有些复杂。”
“它是京州最大的一座露天铁矿,但山脉的另一侧落在宁州地界之内。并且那一带,正好是永宁王的封地。”
萧青冥听到永宁王三个字,立刻蹙起眉头,永宁王已经七十余岁了,是大启皇室少见的长寿亲王,论及辈分,连先帝都要尊称一声皇叔。
他当日在崇圣殿宣布宗室封地改革,以后的宗室都不再实封封地和收税特权,但从前先帝,甚至再前一任皇帝亲封的爵位与封地,他也不好收回。
或者说,就算他下令收回也没有用,谁让他目前还是个只实际掌握一州之地的皇帝呢。
尤其向蜀州王和永宁王这种,老早就去了封地扎根的王爷,除非人家挑明了谋反举兵打到京城来,否则萧青冥也拿对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