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头一次见识到新食谱的时候,简直吓坏了。
拳头大的白面馒头,热腾腾的白米饭,用鸡蛋炒的韭菜,猪肉剁碎了炖了白菜粉条汤,上面还隐约飘着油腥和嫩绿的葱花。
浓郁的鲜香味和米饭的甜香味在空气中混杂着,光是闻上一口,庄农们常年食不饱腹的肚子就开始疯狂打鸣,口水不断往下淌。
白米饭和肉食,素日里只有管事们才能吃上,这是他们这些农户也配享受的吗?
庄农们忐忑不安地站在外头,伸长的脖子都酸了,也没敢进去。
直到皇帝派来帮助他们建立管理会的书盛公公,命人招呼他们排队,再把一个个海大的陶碗摆出来,伙夫盛满了饭菜塞到他们手中。
庄农们不可思议地捧着硕大的饭碗,在肚子咕咕声的催促下,终于开始大口大口扒饭,有的吃的太快,甚至嚼都没怎么嚼,就吞进了肚子里。
生怕吃了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似的。
作为一个常年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人,他们可以忍受责骂,侮辱,鞭打,抢夺功劳,繁重的农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为了吃一口饱饭,然后一天天的活下去。
吃饭,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大事。
书盛看着农人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略略露出感叹的神色,如果不是为了这口饭,他会被卖进宫,做了个被人瞧不起的残缺太监吗?
※※※
皇庄里除开固定耕作粮食的田亩和庄户,还有专为皇室饲养牲畜的禽户,餐桌上常见的猪、鸡、鸭、鱼、鹅等,统统都有专人负责。
这些家禽都是散养,耗费大不说,出栏量也有限的很,要满足从前皇室奢靡的享乐追求,只能不断扩充禽户数量,甚至还让庄农在农闲时,同时负担禽户的工作。
人力损耗大,效率还低得令人发指。
萧青冥几经思考,决定从皇庄里专门分划出一块地,建设大型复合型农场,扩大养殖区域,并特地将养鸭场规划到耕地附近。
几个文臣也就罢了,管农事的户部尚书钱云生,还有下面的大司农,都面面相觑。
“什么是复合型农场?”
农场不就是种田,养殖,不就是禽户拿粟米和贱谷养些鸡仔鸭仔,开辟鱼塘养鱼吗?
萧青冥没有解释,他带着一众臣子们,在禽户们的养殖舍前的小坡处,看着忙乱的庄户按照他的要求开辟新田。
那黢黑的土壤,已经铺上了一层粪,还有草木桔梗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哪怕是远远站在缓坡上,那扑面而来的臭气都叫人受不了。
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脸色难看得仿佛随时能吐出来,萧青冥的嗅觉本就异于常人,这气味熏得他直皱眉,不过还是强行忍耐下来。
礼部尚书崔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陛下,这是要种什么东西?怎么比一般施肥后的田还要臭?”
萧青冥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因为这就是粪坑。”
大臣们:“……”
负责这片沤肥田的庄户解释道:“陛下说,我们平日用的粪肥肥力不够,必须要沤那什么……”
他一下子卡了壳,尴尬地结舌半天,书盛提醒道:“磷肥。”
“哦对对!磷肥!不过这是什么肥……老奴也没见过。”
周围的庄农们都是一脸好奇的表情,他们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肥力的重要性。
优等的肥料,不光能让庄稼长得又高又壮,而且长得还快,收成提高的不止一星半点。
不远处,有老农正推着小车,将一个个麻袋放在田埂边上,另外有人将之倾倒而出,竟是一大堆鱼骨、贝壳、蛋壳,还有一些腐烂的动物内脏,霉变的食物、烂菜叶等等。
有农人将收集来的鱼骨、碎壳用铁锤敲得更碎,再用磨子磨成粉状,最后混合在一起,均匀撒到坑里,最后覆上一层粪肥和草木桔梗,一起发酵。
崔礼扇了扇臭气,皱着眉头问:“这些活让庄户们做就是,陛下何必顶着大太阳,在这里盯着呢?”
萧青冥双手负背,淡淡道:“朕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复合型农场。”
片刻功夫,又有农人推着另一架小车过来,几个人从小车的木桶里,捞出一把把蠕动的小虫子,丢进了沤肥田里。
大司农一直好奇地盯着这片据说可以沤出“磷肥”的田,身为司农,农事他再熟悉不过。
他忍着臭气,凑近过去看,那些小虫子飞快钻进粪地里,如鱼得水般钻来钻去,大司农好奇道:“这不就是蚯蚓吗?”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懂了:“这是要利用蚯蚓的习性来松土吗?”
书盛忍不住道:“大司农大人,陛下的打算,是沤磷肥的同时,饲养蚯蚓,肥沤的更快,蚯蚓也长得多。”
负责沤肥田的农户也搔了搔头,问:“其实蚯蚓这种东西,一下雨就遍地都是,没必要养。”
书盛早已读过了萧青冥的复合农场发展规划,此刻挺起胸膛,像个农学专家般,不疾不徐为这些高官文臣们解惑:
“诸位大人,陛下曾有言,所谓养殖,就要以效率为第一优先,以最小的消耗,取得最多的收获。”
“如果只是去田里抓蚯蚓,浪费人力,抓的还不够多,那些田里自然长出的蚯蚓个头还小,开辟几片沤肥田,要不了多久,就能源源不断收获又大又壮实的蚯蚓,只需要一两个人照管即可。”
“这些蚯蚓混在谷物中,用来饲养家禽,家禽长得快,出栏量高,肉质更好,排泄的也多。”
“排泄物又可以和鱼骨蛋壳一类的杂物一起沤成磷肥,送到农田里施肥。”
看着众文臣和农人们齐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书盛颇有些自得。
他曾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可惜时运不济做了太监,素来被文臣看不起,他心里从来不服气。
凭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可以高高在上,享受锦衣玉食,去私塾读书,有的人却只能卖儿卖女,就为了一口饭吃。
他跟着皇帝,从斩杀大太监童顺起,平步青云,那些朝中大臣们虽表面上尊重他,实则看重的是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而不是他本人。
书盛年幼时读书,只是家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将来考上进士做了官,钱和田地就会自动送上门,再也不愁吃穿,家人也能跟着享受好处。
当时他懵懵懂懂,觉得读书千般好,直到此刻,他看着这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们被自己“指点”,甚至对自己刮目相看,才隐约明悟。
原来是知识本身,本就令人尊重。
“可是,为何这个养鸭场,要特地设在农田附近?”大司农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也不顾周围臭不臭的,职业病一犯,非要把这些暗藏的农学道理都想个透彻才好。
书盛看了一眼皇帝,微微一笑,道:“因为当庄稼长到一定高度,鸭子够不到了,他们就只会吃杂草,而且吃的还快,等不需要除草了,再把他们赶回笼。”
“农田,养殖各有分工,彼此促进,最大的提高生产效率,以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亩产和出栏量,就是所谓复合型农场了。”
“这些仅仅只是一处小环节,将来还有鱼塘,猪牛,以及各种经济作物,还在规划中。”
大司农一拍脑袋,不断抚摸胡须,像是饱餐一顿般满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几个文官面面相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学问竟然不如一个太监。
不过想想他身后的皇帝,又释然了。诶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说“又”?
※※※
一连数日,萧青冥不是早朝,就是去忙他的大农庄,作为皇帝,他可以任意在他的私人皇庄里做任何实验,而不用担心受到外界干预。
只要资源到位,把五个皇庄建设成大型国营农场,指日可待。
将来待科技水平提高,配合基础的机械化和水利设施,再加上系统给的高产农作物,产量足以吊打这个时代一切农业生产。
光是这个五个接近百万亩的大农场,年产量就足以养活整个京州的人口!
只想到未来一片光明,萧青冥就急迫得睡觉都不愿多睡半个时辰——他这个年纪,怎么可以睡得着觉!
——当然,除了上课的时候。
喻行舟是在一片安然绵长的呼吸声中,踏入文华殿的。
这里是历代专供皇帝上课的宫殿,除了御用书桌,周围的书架摆满里各种珍品藏书,以历史和儒学书本为最。
周围非常安静,宫人们都远远支开了,没人打扰。
喻行舟穿着那身枣红色的官服,这是先帝昔年御赐的帝师服袍。
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皇帝交代的清丈京州田亩这桩大事,事情之繁多,田地纠葛之复杂,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不过给皇帝上课,对他来说同样是大事。
喻行舟在门口稍微整理一下官服和发丝,放轻了脚步,轻轻向书桌后的青年帝王走近。
萧青冥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保持着握笔的姿势,脑袋半垂着,阖着眼,下巴一点一点,呼吸声轻微恬然,睡得很熟。
喻行舟来到他面前,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默默注视他半晌。
萧青冥的模样无疑是极为英俊的,即便是闭着眼时,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立体的眉骨,也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他长期以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到亥时,才会在太监们的催促中回寝宫睡觉,第二早上天还没大亮,就要起床准备早朝。
午间能小憩一会,下午要么去校场,要么去皇庄,晚上回来还要召集大臣们议事,整日里几乎挤不出清闲的时候。
就连双日一个时辰的课,也是百忙之中挤出来的。
当然,这也萧青冥难得理所当然给自己偷懒会周公的时间。
想到这里,喻行舟忍不住轻轻扬起嘴角,眉眼似化开的墨迹般柔和,他忍耐再三,终究没忍住,朝萧青冥伸出手。
温柔地,缓慢地,抚摸过他的长发。
书桌旁边放着一只青花琉璃瓶,瓶中插了两支萧青冥喜欢的垂丝海棠,一片花瓣飘悠悠落下来,落在在他发丝间。
啪嗒一声,萧青冥手里的毛笔落下来,在纸上划下一撇。
喻行舟收回手,对方却没有醒似的,还在有规律地点着脑袋。
他低头,轻轻抽出萧青冥笔下的纸张,那是他日前布置的功课,一共有三页,每页一题。
喻行舟快速浏览一遍,第一页的题目,萧青冥还算答得认真,从第二页开始,基本就是胡乱敷衍,到了第三页,干脆只写了两个字:不会。
喻行舟险些暗笑出声,他的陛下啊,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性子。
年幼的时候,他不想做的功课,也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伸到自己面前,理直气壮地说他不会,并且威胁自己,如果不帮他做功课,就不带他出去玩儿了。
于是自己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表示被狠狠的威胁到了,然后麻溜地帮他做好功课。
其实喻行舟并不爱出去玩儿,只是喜欢跟他呆在一起罢了。
萧青冥就是这样,对自己爱做的事,可以茶饭不思,充满干劲,对于不爱做的事,就丝毫不耐烦,有点小脾气,私下里还爱使小性子。
尤其爱对他使。
因为那时的小皇子十分笃定,无论出多任性的坏主意,喻行舟也一定会答应的。
喻行舟面带微笑,思绪飘远了些,忽而又不知想起什么,目光有些淡沉下来。
他提起笔,将功课的纸张铺好,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小楷,将萧青冥写完的部分用朱笔批注,没有完成的部分,一一为他作答,同时备注上自己的建议,一如从前那般。
喻行舟吹干了墨迹,将功课叠好放在一旁,看着对方眼下一点不明显的青黑,依然不忍心叫醒萧青冥。
他低头注视片刻,终是默默伸过手去——
忽的,手腕被扼住。
萧青冥眼睫颤动一下,懒散散地睁开双眼,细碎的阳光穿过窗花,揉进幽深的眼底。
年轻的皇帝不轻不重地捏着喻行舟一截细长的手腕,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不知老师,趁着朕睡着,想对朕做什么,嗯?”
作者有话说:
喻:小气鬼
萧:?
第45章 以下犯上
喻行舟动了动手指, 手腕仍被萧青冥抓着不放,掌心传来的温度烘暖了腕骨间一小片皮肤。
他脸上丝毫没有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反而轻轻一笑:“陛下是刚睡醒吗?”
萧青冥不满地挑起眉梢:“是朕在问老师呢。”
喻行舟索性也不动了, 就那么由着对方握着,眉眼尽是浅浅的笑意:“不过是一片海棠花瓣, 臣欲为陛下拂开罢了,陛下想到哪里去了。”
萧青冥手一松,喻行舟便从他发丝间捻出一片粉色的花瓣, 煞有介事地吟诵:“春将暮,日方赊。正是海棠春睡去,莫惊他。”
他眸光盈盈望着萧青冥, 唇角似笑非笑:“昔有贵妃醉海棠, 今有陛下眠经筵,可见海棠花颇有催眠的奇效。”
萧青冥被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逗笑了:“老师学富五车, 贵为帝师, 今天给朕上课,就是来吟这些艳词的吗?”
“还有……”他话一顿,斜眼一瞥喻行舟, 懒懒往椅背里靠进去, “竟敢将朕比做贵妃,就算是老师, 也实属放肆。”
最后两字尾音被含在嘴里,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
喻行舟垂眼一笑:“臣见陛下睡得正香, 委实不忍叫醒。只不过……”
“臣却不知是否经筵过于枯燥, 还是陛下实在不愿意面对臣这张脸, 为何次次上课都会睡着?”
萧青冥心道, 谁上历史和政治课不昏昏欲睡的。
他勉强坐直身体, 漫不经心道:“朕不睡就是了。”
喻行舟缓步来到供老师授课的讲席后,将书本在席案上摊开,见萧青冥努力作出聚精会神的表情,便翻开经义。
“圣人云,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喻行舟将书卷起,声音不疾不徐:“其义在,天与人相互感应,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
喻行舟一边讲课,一边时不时抬眼看向对面的皇帝。
萧青冥起初还能坚持听,手里甚至竖着一本翻开的书,一边听讲还一边看书,十分专注的模样。
没过多久,他的视线就开始频频往下滑,脑袋还敷衍地时不时点个头,表示他在认真听讲。
喻行舟口中不停,不动声色地问:“陛下以为如何?”
萧青冥唔一声,随口道:“老师所言甚是。”
忽然,他察觉不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喻行舟一手捧书,一手负背,正要笑不笑地望着他。
萧青冥:“……”
他伸过手来,拎走了萧青冥手里竖起的书,露出桌面上一本摊开的话本子,封皮几个大字——《乞丐武状元传奇》。
喻行舟微笑道:“陛下,这些杂书不是陛下该看的。”
萧青冥眼前一花,话本就被对方没收,卷起塞进袖中口袋里,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他忍不住心中腹诽,分明是喻行舟也想看!
这厮果然变了,小时候他们两个上课时,都是在老师眼皮底下一起偷偷看的。
喻行舟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负在背后的手握着一把戒尺,那是昔年先帝封他为帝师时,特别赏赐的。
就是为了让他将来辅导和教育皇帝时,用来惩治萧青冥的调皮捣蛋。
现在这把御赐的戒尺故意伸到萧青冥面前,晃了一下。
“陛下,上课不专心,老师可是会处罚学生的。”
喻行舟一本正经道:“还请陛下把手伸出来。”
萧青冥眯了眯眼,打手心这种陋习到底是谁规定啊?
两人僵持了一会,见喻行舟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手心朝上,伸到他面前。
眼神却恶狠狠盯着对方,眉梢微微挑起,满是威胁的意味——敢打痛了他试试?
戒尺是用竹木制成,长七寸有余,尾端挂着一条流苏玉坠,玉坠上刻有一个“御”字,以示它的权威,历朝历代的帝师都有这么一把尺。
即便是皇帝,不敬师长,也只能乖乖挨罚。
喻行舟一手捏着戒尺,一手卷着书本,垂眼与之对望,两人一人站一人坐,一人满眼不虞,另一人微微带笑。
视线在空气里拉扯时,时间似乎变得极慢。
眼看着戒尺飞快地打下来,萧青冥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感到一阵飞掠的凉风,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到实处。
那戒尺堪堪在手掌上方停顿一瞬,末端打磨过的圆角,如同蜻蜓点水般撩过手心,便收拢回去。
他只觉掌心像被一片羽毛挠过,又轻又痒。
萧青冥忍不住去看喻行舟的脸,后者却早已侧过身,重新举起书卷,老神在在地读起来。
喻行舟半张脸都被书遮住,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一段线条优美的下颔,和一弧温柔浅笑的唇角。
萧青冥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小小愉悦,拢了拢手心,算喻行舟识相。
他心痒痒地,禁不住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表情,在椅子上挪动一下,再挪动一下,肩膀微微往左倾斜,眼看着书卷后挡住的脸即将暴露在他视线里——
一把戒尺冷不丁贴上了他的脸颊。
“陛下。”喻行舟沉稳儒雅的声线从上方飘来,含着几分低沉沉的笑意。
戒尺稍微用力,一点点把萧青冥探出来的脑袋推回去,重新坐正。
萧青冥懒洋洋拖长了音调:“你慢些,朕没听清。”
喻行舟终于如他的意把书卷放下来,露出一张眉眼含笑的俊美脸容,静谧的眼神如同三月春风般柔情如水。
四目相对时,他再三抿了抿嘴,最后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似的,戒尺在对方脸颊上轻轻一刮,放柔了口吻:“好生听课。”
萧青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竟仿佛找回了一丝幼时挚友的影子。
那时对他千般好,万般宠。
他心念一转,不由失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记着那些少不更事的事做什么。
自己早已不是当年任性妄为的小皇子,对方也早已不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不一会,又听喻行舟的声音继续道:“……因而国家若是政通人和,便有祥瑞。倘若天子违背天意,倒施逆行,天就会降下灾祸,警示君上……”
萧青冥的思绪从杂七杂八的事收回,一听这句话,眉头不由微微拢起。
喻行舟像是时刻都注意着他的神情,停下讲课,问:“陛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青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注视对方的眼睛,淡淡道:“天人感应之说,朕不以为然。”
“哦?”喻行舟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愿闻其详。”
萧青冥缓缓站起身,从书桌后绕出来,推开文华殿的窗户,轻缓的春风立刻拂面而来,轻轻扬起他披散的一缕长发,也送来的花与泥土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