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时候是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就那么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无论傅季秋怎样用力,都永远无法靠近。
从那之后他就害怕起了做梦。
他害怕这样一次次面对失去谢蜩鸣的场景,每一次都像是凌迟,将他的血肉剜了个干净。
因此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没日没夜的工作中。
傅家在他的手里越来越壮大,他一点点实现了曾经的理想,然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之意。
只是觉得整个人愈发得空。
仿佛整个人只剩下了这么一具骨架还在兀自支撑。
楚景离开后他换了新的助理,助理知道他的心结,也知道每年那么多次的外出寻找是多么无意义的事情。
但还是尽自己所能地帮傅季秋发布消息,收集线索,提供各种可能性。
其实他们都明白,傅季秋哪怕是在寻找谢蜩鸣,不过是在找一个让他能继续坚持下去的支撑。
因此哪怕如此荒谬,助理还是陪着他一起找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傅季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有些僵硬,他下意识低头看去,怀中的骨灰盒还在,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准备起身,却听一首音乐划破了夜晚的静谧,傅季秋这才后知后觉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傅季秋拿出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显示的是助理。
一般这种时间点打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又有人提供了什么消息。
傅季秋抬手按了按依旧疼痛的太阳穴,将手机放到了耳边,想也不想地问道:“是哪里?订最早的机票,我明天过去。”
“不,不是傅总。”然而对面助理的语气却和往日不同,他似乎很激动,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出什么事了?”傅季秋问道。
“就,就是……”助理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吾了半天只挤出了一句,“太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您看这个视频。”
接着就听“叮”得一声,手机里传来了什么消息。
傅季秋听得眉头微皱,但也知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助理绝不会在这个时间寻他开心,因此还是点开了手机。
手机里多了一条微信消息,傅季秋点开,里面是很短的一个视频。
漫天的大雪纷纷从天空中落下,浩浩荡荡铺了满地。
画面微微晃动,似乎是在录制这漫天的雪景。
背景回荡着圣诞节专属的那首铃声。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手机随着音乐声轻轻转动。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闯进了镜头里。
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下的糖葫芦车前站着一名年轻的男子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小孩儿圆润可爱,正高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喂男人吃。
男人容貌绝姝,气质清绝,哪怕穿着最普通的羽绒服,依然可以看出姿态的不俗。只见他半俯下身子咬了一口小孩儿手中的糖葫芦,然后冲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笑容清浅,这一笑,连身后的雪景似乎都黯然了下去。
视频到这儿就戛然而止,然而傅季秋却久久回不过神。
眼前模糊了一瞬,接着有什么直冲脑海,让他阵阵眩晕。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似乎是胸腔中那颗死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重新跳动了起来。
一下一下,仿佛能穿透他的胸腔破开身体。
傅季秋愣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起颤抖的手指再一次点开视频。
画面一点点转动,那首《Jingle Bells》再次响起。
那是谢蜩鸣!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重逢
谢津津听到楚景要回来的消息时瞬间高兴了起来,连电视也顾不得看便跑回了自己的小房间,说是要去拿给楚叔叔准备的礼物。
谢蜩鸣好奇是什么东西,想跟着去看,却被拦在了门外。
谢津津伸出小胖手抵住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爸爸,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吧。”谢蜩鸣也没有坚持,转身去厨房开始做饭。
刚做到一半,就听见了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谢蜩鸣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就见谢津津已经跑去开了门。
“楚叔叔。”谢津津激动得一把抱住楚景。
谢蜩鸣从厨房走了出来。
楚景穿得依旧是上次离开时的那件西装,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同色系的大衣,肩上还落着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见行程的匆忙。
“外面还在下雪吗?”谢蜩鸣问道。
“嗯。”楚景拍落了身上的雪花,这才走进来对着他说道。
“楚叔叔,你上次怎么没回来,我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
“是吗?”楚景闻言低下头来,有些抱歉地摸了摸谢津津的脸,“什么礼物?”
“楚叔叔你过来。”谢津津说着牵起他的手向卧室走去。
谢蜩鸣见状也好奇得跟了过去,然后就见谢津津把他们带到了小卧室。
小卧室的桌子上不知何时摆了三个用彩泥捏成的雪人。
两大一小,头顶戴着红色的尖顶帽子,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围巾,手牵手站在一起。
雪人捏得白白胖胖,惟妙惟肖,看得谢蜩鸣有些感慨,谢津津小朋友居然还有点艺术天赋。
“这个是你。”
“这个是爸爸。”
“最小的是我。”
谢津津说着把其中最大的那个雪人塞到了楚景手中,然后把稍小一点的那个塞给了谢蜩鸣,自己则留下了最小的那一个。
“这是老师教我们的,我学了很久呢。”谢津津骄傲地说道。
“楚叔叔,你喜欢吗?”
楚景捧着手中的“雪人”半晌没有说话,眼中似有什么闪过,明明他的表情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谢蜩鸣却好像感觉到了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有情绪在翻涌。
“喜欢。”楚景回道,“很喜欢。”
楚景说着将谢津津抱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来突然对着谢蜩鸣说道:“我们去旅游吧,明天就去。”
谢蜩鸣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雪人,闻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旅游?”
-
谢蜩鸣以为楚景只是一时兴起,然而没想到吃饭的时候他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旅游也不是不行,只是会不会太突然了点。”谢蜩鸣有些犹豫,“而且马上就过年了。”
“是有点突然。”楚景不动声色地回道,“主要是因为这次工作完成得不错,所以公司提出奖励,可以选一个地方休息一个月。”
“你们公司还挺大方的。”谢蜩鸣说道。
“是啊,所以不去白不去。”
“但这是公司给你的奖励,我们去会不会不太好?”谢蜩鸣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不会。”楚景立刻回道,“公司说可以带两名家属。”
“家属”两个词实在太过暧昧,因此楚景的话音刚落,房间里霎时一静。
楚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我没有什么家人,名额不用也是浪费,不如刚好带着你们。”
“更何况津津的生日也要到了,就当是我今年送给津津的生日礼物。”
“但……”谢蜩鸣还是有些犹豫。
楚景见状,开始攻略起谢津津来,“津津,你想出去玩吗?”
谢津津本就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听见要出去玩立刻兴奋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回了句,“想。”
“那我们今年去别处过年怎么样?”
“好啊!”
楚景说到这儿冲他递了个眼色,谢津津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心领神会地起身来到谢蜩鸣面前,抱着他的腿撒起娇来,“爸爸,我想出去旅游,爸爸,我想出去玩,我们去旅游好不好,你答应我了,你和楚叔叔陪我一起过生日……”
谢蜩鸣最终还是没拗过谢津津,同意了楚景的提议。
楚景征得他的同意后便回去收拾东西,打算明天就去。
谢蜩鸣虽然觉得有些着急,但也不想扫了他们兴,因此楚景一离开便也开始收拾起了明天旅行时需要的东西。
等收拾完时间已经不早,谢津津早已睡熟。
谢蜩鸣给他盖好被子后在他旁边躺下,然而却没有丝毫睡意。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一点点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楚景有些不对劲,就像是瞒了他什么事情。
为什么突然就结束了工作?为什么连夜赶回来?又为什么突然提议去旅行?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展得太快,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加了催化剂。
但楚景不肯说,谢蜩鸣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清。
他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想不清楚的事干脆不想,反正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楚景都不会害他和津津。
想通之后谢蜩鸣也不纠结了,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
一点开就见屏幕上堆满了浏览器自带的推送消息。
【最无用的节俭行为是什么?】
【现实生活中你见过最好看的素人长什么样?】
【笔记本价格一览表】
他随意扫了几眼,没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
因为睡得晚,所以谢蜩鸣第二天起来得有些艰难。
谢津津倒是很兴奋,一大早就乖乖地洗漱完毕,然后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坐在客厅等着楚景来接他们。
“现在还早,先过来吃早饭。”谢蜩鸣端着早餐走出来对他说道。
“我不饿,能不能一会儿路上吃?”谢津津问道。
“不能。”谢蜩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谢津津只能放下行李箱向餐桌前走去。
小孩儿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因此一顿饭吃得三心二意,吃一会儿便向门口看看,仿佛下一秒楚景就会出现在那里。
“认真吃饭。”谢蜩鸣说着递给了他一个剥好的鸡蛋。
“我不想吃蛋黄。”谢津津把蛋黄抠了出来,讨价还价道。
“不行,你不吃的话……”谢蜩鸣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谢津津闻言,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鸡蛋向门口跑去。
进来的果然是楚景。
谢津津这下仿佛有了依靠,对着楚景笑得一脸讨好,“楚叔叔,我东西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楚景闻言看向不远处的谢蜩鸣。
谢蜩鸣拿着手里的鸡蛋无奈地摇了摇头,楚景立刻了然地把他抱了回去,“不急,吃早饭再走。”
“啊……”谢津津见逃不过,只能哀怨地吃起了鸡蛋。
吃完饭后,他们这才提着行李一起向楼下走去。
“对了,我们要去哪儿?”
谢蜩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问。
“云集。”
“云集?”
谢蜩鸣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并没有什么印象,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一个海滨城市,气候温和,四季如春,冬日里确实适合去那里。
他们很快下到楼下。
楚景去开车,谢蜩鸣则牵着谢津津在楼下等他。
昨天刚下过雪,街上残雪未消,因为化雪,空气中透着凄凄的冷意,谢蜩鸣怕谢津津冷,于是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半俯下身子重新给他系好围巾。
此时还早,路上行人稀稀,马路上空空荡荡,偶尔才会响起几声车鸣。
“好了。”谢蜩鸣系好围巾后站直了身体,正想着要不要把谢津津的手套也找出来的时候,却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皮鞋踩过积雪,发出沉闷又厚重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一阵鼓音,不知为何谢蜩鸣竟感觉到了一瞬的心悸。
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然后就见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这样的车出现在烟云镇这样的地方透着一股违和的怪异。
车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男人身材高大,哪怕站在路沿下依旧高出他一头,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商务西装,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藏青色的法兰绒双排扣背心,最外面这是一件同色系的大衣,衣摆随着路面的冷风轻轻晃动。
男人似乎想要过来,然而踟蹰良久,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向前,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谢蜩鸣却觉得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一瞬间谢蜩鸣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见傅季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