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真得让我……和我的爱人很困扰。”谢蜩鸣望着他,一字一顿道。
谢蜩鸣知道傅季秋误会了他和楚景,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不给他留一点可以转圜的余地。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傅季秋的面色瞬间白了下去。
傅季秋神色微怔,像是陷进了什么梦魇里,眼神有些游移,许久才回过神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抱歉。”
“不必。”谢蜩鸣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完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腕骨处,那里的纹身已经没了,只能摸到几出微微的凸起,是原来碎瓷片留下的几道浅得看不出来的疤痕。
“如果你真得抱歉,就别再出现在我和津津的面前。”
傅季秋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老式居民楼,目光有些焕然,不知在看哪里。
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声音又低又哑,满是复杂的情绪,“他叫津津?”
谢蜩鸣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声道:“他无论叫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谢蜩鸣转身欲走。
然而傅季秋却再次追了上来,“鸣鸣。”
这道声音就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谢蜩鸣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向他看去。
面前的男人和三年前似乎还是一样,却又好像多了几些不同。
从前的傅季秋的脸上总是带着漫不经心,对他像小猫小狗一样逗弄。
他的眼底就像一潭死水,映不进任何人的倒影。
而如今,谢蜩鸣却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多么讽刺又滑稽。
“傅总。”谢蜩鸣望着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您难道非让我说得难听?”
“不是,我……”
“我说过了,你已经对我和我的爱人造成了困扰,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怎么?”谢蜩鸣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讥讽的笑,“你也要像曾经的我一样,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谢蜩鸣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准确无误地向傅季秋扎了过去。
刀刀见血,几乎毙命。
傅季秋向来高傲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谢蜩鸣以为他肯定会气到立刻转身离开。
然而并没有,傅季秋只是静静地望了他许久,唇角挤出一个略显苍凉的笑,对着他微微俯下身来,有些艰难地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
有一瞬间谢蜩鸣觉得傅季秋肯定是疯了,又或者是自己疯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傅季秋说这样的话。
从谢蜩鸣第一次见傅季秋起,就一直觉得他是天山上的雪,高不可攀,永不融化。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傅季秋会卑微至此,从山巅落下去。
谢蜩鸣原本奚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只是下意识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然而刚一动作,手腕却被人扣住。
谢蜩鸣连忙想要挣脱,手里却多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手里被塞了一个丑丑的晴天娃娃。
那是爷爷刚生病时在医院无聊做给他的。
谢蜩鸣一直小心地收着,但是后来走得太匆忙,忘了拿,很多东西都留在了傅家。
“你当初走得太急,把这个落下了。”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想把这个还给你,这是爷爷的遗物,你肯定很想它。”
-
谢蜩鸣第二天有事儿,晚了半个小时才去接谢津津。
本来还担心谢津津乱跑,结果一去就见谢津津背着书包蹲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一动不动,看得很是专心。
“你看什么呢?”谢蜩鸣走过去问道。
谢津津听见他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爸爸。”
刚一叫口水就流了下来。
谢蜩鸣见状连忙拿了纸给他擦,一边擦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口水流成这样。”
“没什么。”谢津津有些不好意思地闭紧了嘴巴,然而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向旁边的花坛看去。
谢蜩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就见那里竟然摆了满满几大袋子的零食。
“这是谁的东西?”谢蜩鸣问道。
谢津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没说话。
“津津,那些东西是谁的?怎么放在那里?”谢蜩鸣再次问道。
谢津津闻言犹豫了很久,才回道:“是那个大灰狼的,但我一口都没吃。”
谢蜩鸣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大灰狼是谁。
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来找你了?”
“嗯。”谢津津点头道。
“他想干什么?想带你走?”谢蜩鸣立刻蹲在他面前问道。
谢津津摇了摇头,“没有。”
“那他想干什么?”
谢津津再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说他要走了,来看看我。”
“只有这些吗?”谢蜩鸣有些不信。
“还问了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谢蜩鸣生怕傅季秋在谢津津面前透露什么,一颗心瞬间提起。
“他问我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辛不辛苦?”
谢蜩鸣闻言一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爸爸很辛苦。”
“然后呢?”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我看见他眼睛红了。”
“这样啊。”谢蜩鸣说着站起身来,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回走。
“爸爸。”
“嗯?”
“你不是说男子汉不能流眼泪吗?可我看他好像快哭了。”
谢蜩鸣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谢津津的手。
许久才回道:“他大概不是男子汉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点心
大概是没有什么高层建筑的缘故,烟云镇夜晚的天空格外清亮,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繁星。
傅季秋已经想不起来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多的星星,一时间竟看得入了神。
直到脖子微酸,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不远处的老式居民楼。
那里住着谢蜩鸣。
他知道谢蜩鸣不愿意看见他,因此不敢离得太近,特意停在了小区外的树下,所以能看见的不过是五楼亮起的那盏灯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所以他只能猜测现在的谢蜩鸣正在做着什么事情。
可能在看电视,可能在给谢津津洗澡,也可能正在哄谢津津睡觉。
虽然都是想象中的画面,但傅季秋眼中却还是漾出了一抹笑。
只是笑容很快变得苍凉,他知道,这些最普通不过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他今生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五楼的灯灭了,夜色深沉,他们应该已经睡着。
傅季秋才收回了目光,拿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微信的界面,他的页面很干净,只有一个置顶,备注写着鸣鸣。
傅季秋点开,里面立刻弹出了密密麻麻的消息。
全部是他发出去的,没有回音。
谢蜩鸣早已不用这个微信。
傅季秋向上翻了许久,最上面是谢蜩鸣曾经给他发过的消息。
【明天的发言我已经写好,您不要忘了拿。】
【您昨天没有吃药,头还疼吗?】
【您胃不好,晚上的宴会要少吃生冷的东西。】
【傅先生,您晚上回来吗?】
【不回来。】
【傅先生,我很想你。】
【嗯。】
彼时的傅季秋将谢蜩鸣带着爱意的关心视为怀有目的讨好,因此并不常回应他的消息。
所以他们曾经的聊天记录就像是谢蜩鸣一个人的独角戏。
曾经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消息,如今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痛傅季秋的心。
他当初到底怎样一次次地伤害过谢蜩鸣。
那时的他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的自己愿意用一切来换谢蜩鸣理理自己。
这些聊天记录就像是一把回旋镖,最终还是扎到了他自己。
傅季秋叹了口气,一点点平复下内心的情绪,然后点开键盘,打下一个个发了出去。
【今晚的星星很美。】
【我很想你。】
【也很想津津。】
这些消息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出现在他们的聊天页面里,没有回音。
-
原本谢蜩鸣因为被傅季秋发现了现在的住址打算换个地方住。
但傅季秋好像真得听进去了他的话,那天之后就没有再来纠缠过他。
因此谢蜩鸣也暂时放下了搬家的计划。
日子如水流过,傅季秋真得没有再来找过他,谢蜩鸣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去。
这天半夜,外面突然电闪雷鸣,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谢蜩鸣被窗外的雨声吵醒,他突然想起下午刚洗了衣服还晾在阳台,而阳台的窗户没关紧。
于是连忙强忍着困意爬了起来,走到阳台把窗户关紧。
关完窗户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余光一瞥,却在楼下扫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蜩鸣愣了片刻,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此怔了片刻才揉了揉眼睛再次向楼下看去。
然后就见楼下确实立着一道人影,那人撑着一把黑伞,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指尖闪着一点猩红,似乎夹着一支烟,身侧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原本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谢蜩鸣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清醒。
那是傅季秋,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在这里站了多久?
谢蜩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答应了不再出现,为什么还要回来?
有一瞬间谢蜩鸣几乎想冲下去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阳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蜩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声渐大,逼着自己重新睡去。
他不明白傅季秋为什么又突然回来?
只是想如果明天他继续纠缠不休的话,或许还是得重新考虑搬家的事情。
因为昨晚的事,谢蜩鸣下楼的时候一直有些紧张,生怕在楼下碰到傅季秋。
然而没想到的是,出了单元楼后发现外面空空荡荡,没有傅季秋也没有那辆黑色的宾利。
只有地上未干的水迹昭示着昨天晚上真得下过一场雨。
“爸爸,怎么了?”谢津津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谢蜩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说不定只是一场梦罢了。
谢蜩鸣到了学校,因为今天早上没有早读,所以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谢蜩鸣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正准备打开电脑备课,却见办公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
谢蜩鸣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甜稞斋的点心,这是A市的一家百年老字号糕点铺,也是谢蜩鸣最喜欢的点心铺。
但因为他们家没有分店,且每日限量只现做,所以谢蜩鸣自从来到烟云镇后就再也没有吃过。
谁会突然送他一盒?楚景吗?
想到这儿,谢蜩鸣拍了张照片给楚景发了过去。
【你回A市了吗?】
【什么?】
谢蜩鸣看着楚景的回复,瞬间愣住,不是楚景买的。
那是谁?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雨中的那道身影,难道是傅季秋送的?
谢蜩鸣自然不可能去求证,但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终究还是还有吃那盒点心。
因为这盒莫名其妙的糕点,谢蜩鸣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今天学校没事儿,晚上他难得按时去接谢津津。
谢津津对于他的准时很激动,拉着他问道:“爸爸,你今天怎么按时来接我了?”
谢蜩鸣听得有些愧疚,明明就几百步的距离,自己却还天天迟到,于是愧疚道:“今后爸爸努力每天都按时来接你。”
“好!”谢津津兴奋地回道。
说完,谢津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卸下了他的小书包,“对了爸爸,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谢蜩鸣问道。
然后就见谢津津从最小的侧兜里掏出了一小块用卫生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今天老师发的点心,特别好吃,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
谢津津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谢蜩鸣垂眸看去,然后就见谢津津白嫩的掌心处躺着一块被卫生纸层层包裹的点心。
点心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软塌塌的一块,但谢蜩鸣还是珍而重之地接了过来,对着他说道:“谢谢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