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为了缓解尴尬,道:“陆少将军,进宫去啊?”
陆品先道:“正是,陛下传召。”
刘觞点点头道:“哦,我们出门一趟,这不是新任沧景节度使要回去了嘛,以后程三公子也不能总是住在驿馆,本使带三公子去看看屋舍。”
陆品先又道:“嗯。”
程熙之一听,炸毛了,嗯?嗯什么嗯?!嗯一声就完了?这是什么态度!
众人走到驿馆门口,陆品先也不和他们再寒暄,拱手道:“陛下传召,陆某不敢耽误,便先告辞了。”
说完登车走了。
程熙之等他走了之后,这才彻底炸毛:“你看看他什么态度!好像就他清高一般!”
刘觞挑眉上下打量程熙之:“不对啊,今儿个程三公子你的态度才不对劲儿。”
“我、我……”程熙之眼珠子乱转:“我的态度怎么……怎么了?”
刘觞笑眯眯的道:“若是放在平日里,程三公子你早就爆炸了,肯定要回怼陆少将军几句,怎么今儿个一句话也不说,非要等陆少将军离开,你才敢发声开口啊?”
“我那是……”程熙之咳嗽:“不想与他一般计较!我程熙之总也要成长一些不是么,往日里的作为实在是太过幼稚。”
“哦——”刘觞拉着长声:“所以是成长,不是冷战。”
“冷战!?”程熙之矢口否认:“什么冷战?没有冷战!”
刘觞道:“行行行,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儿天黑了。”
刘觞带着程熙之去看房子,房子就在光宅坊附近,这地方寸土寸金,距离大明宫很近,那是中书门下白领上班族最喜欢的地段,每逢初一十五,不用起得太早,上下班也方便,出门不需要走几步。
刘觞道:“这屋舍好不好?坐北朝南,交通便利,最方便朝参,不需要披星戴月的早起。”
程熙之兴奋的道:“好好好!特别好!只是……不知道银钱多少。”
刘觞早就打听好了,若是整体买下来,的确有些小贵。
“但是……”刘觞笑道:“你可以先租住啊,等俸料发了攒下来,攒够了再买也不迟。”
程熙之精打细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银钱的确没有多少了,但若是先租的话,其实也够用,就是往后里吃食拮据了一些,也没什么。
程熙之拍板道:“好!就这个了!”
刘觞在外面跑了一天,陪着程熙之看房子,很晚才回了大明宫。
他回去的时候,又碰到了陆品先,陆品先刚从大明宫内出来。
“陆少将军,”刘觞道:“公干得这么晚吗?辛苦了。”
陆品先道:“契丹使团马上便要入长安,接待使团,自然要忙碌一些,辛苦也是应该的,全没有宣徽使辛苦。”
刘觞心里一笑,是啊是啊,我也很辛苦,天天忙着敛财,还要跑出去吃喝玩乐,我的确也很辛苦呢!
刘觞笑眯眯的道:“陆少将军与程三公子,是不是有些误会?”
“误会?”陆品先道:“程三公子说的么?”
“不是不是,”刘觞道:“是本使随便猜测的,因着你二人好像都不怎么说话,往日里见面,至少要回怼几句的。”
陆品先苦笑一声:“怕是程三公子现在已经不愿与陆某说话了。”
这么严重?吵架了?刘觞心中的八卦之火在燃烧,但陆品先这般失落,刘觞也不好明着八卦。
“哦对了,”刘觞笑道:“今儿个本使带程三公子前去看了屋舍,就在光宅坊,改明儿租下来便可以乔迁,到时候陆少将军可要来参加乔迁宴啊。”
“屋舍?”陆品先询问。
刘觞将程熙之准备留在长安发展,并且入职户部郎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笑道:“谁想到堂堂节度使之子,竟然穷的叮当响,程三公子连房子都买不起,只能先租住一阵子,等发了俸料再说。”
陆品先微微蹙眉:“租住也不是长久之计,郎中的俸料微薄,也不知要积攒到几时……再者,程三公子把银钱都租了屋舍,等离开了馆驿,他食什么?用什么?”
刘觞没想这么多,毕竟程熙之说有法子,他就没有再多想,陆品先倒是想得十足周到。
陆品先道:“宣徽使,陆某这里有些银钱,一会子拿给宣徽使,请宣徽使将屋舍买下来。”
刘觞奇怪的道:“你想借钱给程三公子,为何不直接告知他?还要通过本使,这弯弯绕绕的,难道便不怕本使贪了你的银钱?”
陆品先被逗笑了:“虽宣徽使的父亲并不是天下第一首富,但枢密使大人也必然不会亏待了宣徽使,陆某的这些小钱,宣徽使怕是看不上的。”
的确如此,虽然刘光不是窦扶风,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首富,但要钱还是有的,要多少有多少,加之刘光宠爱儿子,十分肯为了刘觞使钱,那是一点子也不吝啬的。
刘觞道:“那陆少将军还是没说,为何不直接将银钱交给程三公子,通过本使实在太弯弯绕绕。”
陆品先苦笑一声:“饶是陆某拿出银钱,程三公子定然不肯接受,不如通过宣徽使。”
“看来,的确是有些误会。”刘觞道:“陆少将军如此为程三公子着想,还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既然如此,不如将误会解释清楚了,岂不是更好?”
陆品先幽幽的道:“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一旦摊开了,反而会失去更多。”
陆品先第二天便将银钱交给了刘觞,请刘觞把房子买下来,然后交给程熙之,再三叮嘱刘觞,一定不要告诉程熙之,这是自己的银钱。
程熙之还以为是刘觞帮他垫上了银钱,好生感动,对刘觞是感激涕零的。房子买了下来,剩下便是乔迁了,程熙之入职户部,加之换了新屋舍,这么大的喜事,自然要办一个乔迁宴席,将身边的朋友全都请上。
刘觞今日便要去参加乔迁宴席,李谌从后背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撒娇的道:“阿觞哥哥,谌儿也要去。”
刘觞道:“可是……程三公子没有邀请天子啊。”
“为何不邀请朕!”李谌抗议。
刘觞笑道:“当然是因为程三公子不敢邀请陛下。”
程熙之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怎么敢邀请当今天子参加乔迁宴席,除非是失心疯了!
李谌这样的身份,也不方便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的家中,所以今日只有刘觞可以去参加宴席,李谌需要留在大明宫中。
李谌道:“阿觞哥哥,你忍心留谌儿独守空房么?”
刘觞转过身来,捧着他的面颊道:“谌儿乖,我很快回来。”
“当真?”李谌道。
“自然是真的!”刘觞点头如捣蒜,简直就像是一个随时承诺的大猪蹄子!
李谌叮嘱:“那阿觞哥哥不许饮酒,快些回来。”
刘觞再三保证,安抚了小奶狗天子,这才离开了大明宫,登上金辂车来到光宅坊。
程熙之站在宅地门口等着大家,一看到刘觞标志性的金辂车,立刻上去:“宣徽使!你可算是来了!”
他说着,打起车帘子,伸手去扶金辂车里面的人。
一只宽大的手掌伸出来,搭在程熙之的手心中,程熙之一愣,宣徽使的手何时变得这般大了?而且还有老茧,好像习武之人的手?
“怎么是你?!”
程熙之纳闷的抬头去看,赫然发现从金辂车上下来的人,并非宣徽使刘觞,而是范阳节度使之子陆品先!
程熙之仿佛被烫了一样,立刻缩回手来,陆品先施施然下了车,随即刘觞才从车里下来。
程熙之道:“宣徽使,他怎么来了?”
刘觞笑得没什么诚意:“是这样的,本使在宫中碰到了陆少将军,一想到二位有些渊源,便将陆少将军一同请来了,程三公子,你不会介意吧?”
“呵呵、呵呵……”程熙之道:“不、介意!”
他特意咬中了介意二字。
刘觞心里想着,这房子的银钱可是陆品先出的,乔迁宴席,怎么能不叫上陆品先呢?
程熙之领着二人进入宅邸,来到花园摆设的宴席上,很快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到了。
除了程熙之请来的大兄程轻裘之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也到了,那就是程熙之很不待见的义弟,现任沧景节度使程怀瑾了……
一个陆品先,一个程怀瑾,都是不速之客,程熙之登时摆起臭脸,对程怀瑾抱臂冷声道:“节度使大驾光临,我这陋舍蓬荜生辉,怕是招待不起罢!”
“三弟。”程轻裘打圆场道:“今日没有什么节度使,纯粹是咱们兄弟庆祝你乔迁。”
程熙之哼了一声,为了给大兄面子,也就没有和程怀瑾计较什么。
众人入了宴席,程熙之吩咐加了一双碗筷给陆品先,但是没有给程怀瑾加碗筷。
程轻裘将自己的碗筷递给程怀瑾,道:“阿瑾,用我的罢。”
程熙之一看不干了,嚷嚷着:“谁那么不长眼睛,竟然不给节度使大人拿碗筷,想要杀头嘛!”
刘觞:“……”
宴席开始,程熙之这个主人家挨个敬酒,敬酒到程怀瑾面前,程熙之闷头不说话,直接干了一杯就走。
程怀瑾端着酒杯,面容有些尴尬,眯了眯眼睛,不过没有说话。
刘觞:“……”这场面,实在太冷了!
好端端的乔迁宴,吃的是稀里哗啦,刘觞感觉吃进去的饭菜,就像是喝了西北风一样,肚子里穿堂风的冷,差点噎嗝。
程怀瑾天生心思细腻,如何能感觉不到程熙之的另类对待,当即站起身来道:“怀瑾今日身子不舒服,便先回去了。”
“阿瑾。”程轻裘拉住他,道:“再坐一会儿罢。”
看得出来,他极力想要缓和程怀瑾与程熙之之间的干系。
程怀瑾被他拉住,只好重新走下来,然后……然后便更加冷场了。
程怀瑾第二次坐不住,道:“怀瑾饮酒有些急了,去那面散一散,你们继续。”
他站起身来,离开了宴席,往花园后面走。
程轻裘一看,也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程熙之气得狠狠一摔筷箸:“大兄也真是的,节度使的位置都被他抢了去,这个狐狸精!”
刘觞揉了揉额角,道:“嗨,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了罢。”
程熙之端起酒杯道:“喝酒!咱们喝酒!”
刘觞本是答应了李谌,不饮酒的,但是看着香喷喷的酒水,不由有些眼馋,心想着我只喝一小口,绝对不喝第二口,谌儿是发现不了的。
于是刘觞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哇——真好喝啊!香香甜甜的,回味悠长,好喝!
刘觞又想,我只喝两小口,绝对不喝第三口,这样也不会留下味道,谌儿还是发现不了的。
于是刘觞喝了两小口,还是超好喝啊,而且越喝越是绵长,越喝越是上头,还想喝!
刘觞摸着下巴想,反正都喝了,我不喝醉不就行了?回去之前漱漱口,绝对不会被谌儿发现的!
“宣徽使,幸酒!”
“这酒香醇的厉害,好喝好喝!”
“再来一杯!”
“干了此杯!”
“嗝……”刘觞感觉自己的脑袋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摇着手口齿不清的道:“不能……不能再喝了,会被……谌儿发现的。”
“谌儿?”程熙之也喝醉了,举着酒壶迷茫的道:“谌儿是谁啊?哈哈,和天子的名字好像哦!”
“是吧!”刘觞道:“的确、的确好像哦……”
陆品先:“……”
程熙之是喝闷酒,刘觞是喝馋酒,二人没一会子都醉倒了,宴席上只有陆品先一个清醒的人。
程熙之咂咂嘴,苦恼的道:“喝的太……太多了,我想……解手。”
刘觞也道:“是啊,撑死我了……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