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李谌不疑有他:“阿觞喜欢的,朕都喜欢。”
刘觞道:“那陛下就多闻闻看。”
李谌还是没有任何怀疑,道:“阿觞,朕发现你特别喜欢这个盖炉,要不然,你把这个盖炉拿回去放在宣徽院罢?”
刘觞干笑,自己哪里是喜欢这个盖炉,而是很在意盖炉里的焚香罢了,毕竟这是从阿爹手里枪来的一半焚香呢,要好好的珍惜!
刘觞笑眯眯的道:“陛下,您快沐浴更衣罢,流了这么多汗,别着凉。”
李谌轻笑:“那……阿觞要不要朕一起鸳鸯浴?”
鸳鸯浴啊!当然好,可是刘觞已经点燃了焚香,他怕自己留在这里鸳鸯浴,最后两个人会排排睡,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刘觞忍痛拒绝道:“其实我还有点事儿,我要先去忙一下,陛下先洗罢,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谌被拒绝,有点小失落,不过很是听话,点点头:“那阿觞忙完赶紧回来,谌儿没有阿觞哥哥陪着,晚上是睡不着的。”
刘觞心里坏笑,你放心好了,有了这焚香,你很快就睡着了,如此一来,阿觞哥哥就可以对小奶狗为所欲为了!
刘觞借口离开,李谌便让鱼之舟准备热汤沐浴。李谌沐浴完毕,换了衣裳,拿了一卷书,便半卧在榻上看书,想要等着刘觞忙完事情回来一起歇息。
李谌不知怎么的,这书看着看着,突然很是犯困,眼皮子打架,上下眼皮好像有一定的吸力,怎么也睁不开,而且愈来愈困,瞌睡虫上头,实在是忍不住了,捏着书卷便睡了过去。
刘觞算着时间,回到紫宸殿的时候,内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走进去,先灭了焚香,然后才走到榻边,拢着手轻声道:“陛下?陛下——”
李谌歪着头,斜靠在榻上,好一副美人入睡图,睡得十分香甜安逸,手中还握着书卷,简直是美不胜收。
刘觞嘿嘿一笑,又道:“谌儿?谌儿你睡了吗?”
李谌还是没有回应,完全没有被刘觞的嗓音吵醒,李谌这回高兴了,立刻唰唰退掉自己的罩衫劈手一扔,又将李谌握着的书卷扔下去。
“哈哈!谌儿,阿觞哥哥来了!先给你盖个戳子!盖在哪里好呢?”
李谌昨日本想等刘觞一起安歇的,但不知怎么的,特别的困顿,特别的想睡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自己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睡下的。
因着一夜睡得很是香甜,李谌睁开眼睛,外面还灰蒙蒙的,天色没有完全大亮,侧头一看,刘觞就歇在自己怀中,而且还……
还一脸疲惫的模样?
李谌十足奇怪,他俨然不知刘觞昨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虽李谌不算浅眠,但他的武艺很好,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立刻便能警觉,昨日刘觞回来这么大动静,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李谌纳闷极了,低头亲了亲刘觞的额角,道:“阿觞,该晨起了。”
“唔——”刘觞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脑袋往李谌怀里扎,嘟囔着:“不起不起……太困了,我再睡一会儿……”
李谌笑道:“该起了。”
“就不,”刘觞把被子蒙在头上:“我昨日累死了,再睡会儿……”
昨日?李谌奇怪,阿觞昨日为何劳累?难道是离开紫宸殿的那会儿去忙了什么事,因此十分劳累?想必回来的很晚罢?
他这么一想,便不忍心叫刘觞晨起了,自己小心翼翼的下了榻,低声呼唤道:“鱼之舟,把朕的常服拿来。”
鱼之舟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到李谌的嗓音,立刻捧着木承槃走进来,刚一走进来,登时睁大了的眼镜,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然后把头垂下去,下巴抵在胸口上,不敢看李谌一眼。
李谌更是奇怪,朕今天怎么了?面色如此可怖?昨日睡得不错,也不应该有可怖的黑眼圈才对,瞧把鱼之舟给吓的。
他这么想着,走到镜鉴前一看……
“朕、朕怎么?”李谌打了一个磕巴,震惊的捧起镜鉴,反复的照着自己,下巴上有个牙印,脖颈上也有,不只如此,肩膀上还有两道抓痕,就跟小猫爪子抓的似的。
怪不得鱼之舟看了一眼便不敢看了,这实在太不堪入目了,但凡是个正经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李谌赶紧让鱼之舟退下,晃了晃刘觞道:“阿觞,阿觞你快醒醒,朕这是怎么回事?”
刘觞睡得正香甜,听到李谌的呼唤声,虽然困顿,但还是嘿嘿坏笑,撑开一丝丝眼缝,努力的去看李谌,笑眯眯的道:“陛下你昨夜睡着的样子,好乖巧哦!”
李谌:“……”到底什么情况!朕错过了什么?
二人晨起之后,便找来了神策军大将军郭郁臣,算起来之后这段日子,金商那面一定会有所行动,因此李谌必须提前知会郭郁臣,让他知晓这件事情,早作准备,才不会乱了阵脚。
郭郁臣匆匆而来,甚至介胄穿得歪歪扭扭,赶紧跪下来作礼。
刘觞瞥了一眼行色匆匆的郭郁臣,不由挑了挑眉,小郭将军的衣领下面都是草莓哦,看起来昨天晚上阿爹那面也很激烈,改日一定要和阿爹讨教讨教心得呢!
————
程熙之拿到了兵符,第二天便去找了金商公子,二人进了屋舍,将舍门关紧,程熙之这才将兵符展示给金商公子看。
金商公子兴奋的想要去触碰兵符,程熙之一缩手,没有让他碰到。
“程三公子,您真是了不得!”金商公子恭维道:“果然,这件事情交给程三公子你来做,就是稳妥呢!”
程熙之眯眼道:“我虽然拿到了沧景的兵符,但是只靠沧景的这些兵力,你觉得可以完成兵谏么?再者,沧景的兵马也不能调动太多,如果调动的太多太扎眼,我阿爹那里,还有天子那里,必然便会得到消息。”
“这点子你放心。”金商公子安慰道:“不只是程三公子你一个人出力,我们金商也会出兵的。”
程熙之道:“你们何时出兵,出多少兵?我要知道。”
金商公子笑道:“程三公子,这些您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到时候与我们里应外合便可以。”
“哼。”程熙之冷笑一声:“您们要与我合作,却什么也不告知我,只会让我到时候发兵?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罗公子,你怕不是在利用我罢?”
“怎么会?”
程熙之站起身来,态度很决然:“如果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透露,没有联手的诚意,那也罢了,这件事情我便不蹚浑水,走便是了。”
“等等!等等!”金商公子赶紧拦住他:“程三公子,您别动怒啊,别动怒,有事儿好商量。”
金商公子拉着他坐下来,道:“好,既然程三公子如此有合作的诚意,那我也就直说了。”
他拿出一张图纸来,扑在案几上道:“请程三公子过目。”
“这是……?”
“这是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兵马,全都潜伏在长安城中。”
程熙之震惊的道:“这么多兵马,全都已经潜伏在长安城中了?”
金商公子笑道:“一千兵马虽然不算太多,对比那些节度使,胡麻都不算一把,但长安城的防卫,可不如咱们节度使和防御使不是么?加之程三公子的合作,咱们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还是可以的,到时候长安城大乱,神策军支派不开人手,咱们便趁机杀入大明宫兵谏!”
程熙之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一千人是怎么混入长安城,还不叫旁人发现的。”
“这还不容易么?”金商公子道:“一千人马,一个月混入长安,两个月混入长安,肯定是会被发现的,毕竟人数太多了,但若是……花了整整半年,才混入长安呢?”
“再者说了,”金山公子又道:“金商与长安本就接壤,用行商的借口,零零散散的进入长安城,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程熙之眯了眯眼睛:“所以……金商早有这样的心思了?”
金商公子一笑:“程三公子已经是自己人了,我便直说了,那小天子有什么能耐,一天天只知道马球,太皇太后也是老糊涂了,才被一个奶娃娃扳倒,现在天子无能,羣臣无为,我大唐的江山基业,就要这样毁于一旦么?我们金商也是为了大唐分忧不是么?”
程熙之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金商公子劝慰道:“只要程三公子可以调动人马,与我们呼应,事成之后,别说是沧景节度使这样小小的官位,就是大将军、指挥使这样的位置,还不是任由程三公子挑选?”
程熙之与金商公子商议之后,便离开了金商公子的屋舍,他慢慢的往前走,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驿馆的演武场上,一个人独自坐在踏跺的边沿,默默的吹着夜风。
程熙之一个人坐着,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站定,程熙之下意识看了一眼,竟然是大兄程轻裘。
他立刻蹙眉,想要起身离开,程轻裘却道:“我马上便走,你不必离开。”
程熙之冷哼一声,程轻裘将一样东西交给他,道:“上次打了你,大兄也是心急,思来想去十足后悔,这个给你。”
程熙之定眼一看,是伤药。
程轻裘将伤药塞给他,似乎怕程熙之拒绝,立刻调头便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程熙之握着伤药,本想大喊:谁要你的破药,拿走!
但他没有喊出口,程轻裘已经走了,程熙之呆呆的握着伤药,呆呆的看着大兄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迷茫,心里麻麻的,酸酸的,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程熙之重新坐回在踏跺上,他蜷缩起来,一手拿着伤药的瓶子,一手鬼使神差的伸入怀中,紧紧握着那枚兵符。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是沧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身为沧景节度使之子,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可是……
沙沙……
又有声音走了过来,程熙之吓得连忙缩回手,放开怀中的兵符,还用手掌压着胸口的衣料,以免兵符被人发现。
这次并非是程轻裘折返回来,而是陆品先。
陆品先走过来,站定在程熙之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件披风搭在程熙之的肩膀上,随即转身离开。
“喂!”程熙之站起来大喊:“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品先的步子顿了顿,道:“春日夜间天气凉,程三公子披着罢,若是不喜欢,扔了也可。”
程熙之瞪着眼睛,谁都不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陆品先也是,施施然离开,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日一大早,陆品先便进宫见了天子,将昨日程熙之与金商公子会面的事情禀报上去。
陆品先道:“程三公子应该已经与金商谈妥,剩下的静观其变便好。”
李谌点点头:“有劳陆少将军。”
“为陛下分忧,”陆品先道:“是卑将应该做的。”
他们正在说话,鱼之舟突然走进来道:“陛下,程三公子在宫门口,请求谒见,说是一定想要见一见陛下。”
李谌蹙眉:“程熙之?”
他与刘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均是有些纳闷,程熙之来干什么,难道还因着增加粮饷的事情谒见?
李谌道:“让他进来罢。”
陆品先道:“陛下,卑将是否需要回避?”
李谌道:“若是程三公子因着增加粮饷的事情谒见,你在这里反而有好处。”
陆品先点点头,便也没有退出去。
很快,程熙之便走了进来,他面色十足凝重,跪地作礼道:“拜见陛下!”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陆品先。
李谌道:“程三公子不必多礼,请起罢。”
程熙之却不起身,而是脸上露出狠戾的神色,一咬牙道:“陛下,卑将犯了死罪,不敢起身。”
李谌与刘觞又是对视一眼,程熙之今儿个是闹哪出?
程熙之从怀中摸出一物,恭敬的擎在头顶,道:“卑将偷盗家父兵符,犯了谋逆的大罪,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赐死!”
李谌:“……”
刘觞:“……”
陆品先:“……”
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其实并非他们不想说话,而是被震惊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实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