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的嘴巴就是甜,程老将军感恩戴德的道:“多谢天子!难为天子还想着老夫这个老匹夫!”
刘觞道:“诶,程老将军您哪里的话?您兢兢业业为国尽忠,陛下自然心里头惦念着您!这焚香虽然稀罕,但陛下吩咐过了,若是程老将军用着好,以后还会送一些过来,请程老将军一定要试试。”
“自然自然!”程老将军感激的道:“老夫今日夜间,便点上焚香试试看,定然不辜负陛下的恩德。”
“那就好那就好。”刘觞完成了任务,施施然离开医官,回到大明宫去复命。
李谌见到刘觞回来,蹙着眉头,似乎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道:“阿觞……其实朕有点想问,如果程三公子去偷盗兵符,他进了程老将军的屋舍,会不会也被焚香迷晕?”
“不、不会吧?”刘觞眨了眨眼睛:“崔御医不是说了吗,这焚香要燃烧一段时间才会起到安神的作用,程三公子偷盗兵符而已,应该不会在屋舍里逗留这么长时间吧?”
李谌道:“希望如此……”
程熙之还在气头上,他答应了金商公子偷盗兵符,当天越想越气,便准备动手。
等到夜深人静,过了子时,程熙之这才动手。他一直没有歇息,直接起身来,悄无声息的离开屋舍,然后轻轻掩上舍门,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程熙之离开屋舍,完全没有发现,其实一直有人蹲守着自己,那个人正是范阳节度使之子陆品先。
因为刘觞不方便从大明宫出来蹲守,便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陆品先和没庐赤赞,没庐赤赞要例行带着将士们巡逻,陆品先的行动最为方便。
程熙之离开屋舍,熟门熟路的朝着程老将军的屋舍而去,到了门口,左右查看,仿佛十足谨慎似的。
不过他查看了也是白查看,因着陆品先就在他身后的墙角藏着,可是程熙之什么也没发现,还觉得不可能有人发现自己。
程熙之轻轻推开户牖,往里看了看,屋舍中黑漆漆的,显然已经熄灯,就连程老将军的吐息也绵长而有规律,他静听了一会儿,确定程老将军已经睡了,这才双手一撑,从户牖钻进去。
一进入屋舍,立刻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檀香味道,舒缓而平静,那是天子敕赐的焚香,就放在程老将军榻头的案几上。
程老将军果然已经睡下,呼吸绵长,不知是不是程熙之的错觉,今日阿爹睡得好像格外香甜。
程熙之心道天助我也,蹑手蹑脚走进去,开始翻箱倒柜。
案几上,没有。
矮柜里,没有。
衣柜中,也没有!
今日夜间的气温十分宜人,程熙之却着急的出了一头热汗,怎么哪里也没有,阿爹到底把兵符藏在何处了?
别说是程熙之了,陆品先此时也着急,程熙之进去那么久,怎么还不出来?按理来说,安神的焚香不会那么快发作,并不可能将程熙之药倒在里面,可是程熙之进去这么久,一点子动静也没有,陆品先很是着急,生怕他真的被药倒在里面,那岂不是穿帮了?
“偷个东西都不会……”陆品先苦恼。
程熙之在屋舍里找啊找,找啊找,翻箱倒柜,哪里都找了,就连床榻的角落都不放过。他跪在地上,仔细去找,一撇头,双眼不由明亮起来,原来阿爹将兵符放在榻上了!那枕边的锦盒,不就是兵符的盒子么?
程熙之立刻伸手过去,悄无声息的去够锦盒。
“嗯……”程老将军却在此时,突然翻了个身,还嘟囔了一句,吓得程熙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程老将军并没有醒过来,只是梦呓一声,他这么一翻身,手臂正好盖住了锦盒。
程熙之小心的看了一眼,一脸纠结,又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将锦盒一点点往外抽。
程老将军睡得很瓷实,真别说,焚香还是管用一些的。
呼……
程熙之无声的叹息一声,终于把锦盒抽了出来,赶紧打开,果然,兵符就在其中,他又赶紧将兵符拿出来,放在怀中,然后将锦盒盖好,重新放回程老将军怀中。
软榻比较低矮,程熙之一直跪在地上,他兴奋的站起身来,登时感觉头晕眼花,不知怎么的,有些站不起来,而且双腿发软。
啪!
程熙之身形不稳,身子一晃,怀中的虎符沉重,登时掉了出去,直愣愣砸在地上。
一时间,程熙之吓得汗毛倒竖,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榻上的程老将军,他已经想到了阿爹醒过来,发现自己偷盗兵符的一百零一种死法!
程熙之不敢呼吸,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仔细一看,程老将军好似没有醒过来,还是兀自沉睡,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其实程熙之不知,若不是刘觞想的焚香法子,程熙之今日必死无疑!
程熙之将兵符捡起来,揣在怀中,不敢逗留,赶紧往外跑,踩着案几爬上户牖准备离开,他脑海中的眩晕和困顿又席卷而来,和刚才十足相似。
啪嚓——
程熙之身形一歪,这次是碰到了案几上的笔洗,真是巧了,笔洗是瓷做的,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竟然四分五裂了!
程熙之:“……”
程熙之大汗毛再一次倒竖,紧张的看向软榻,心想着完了完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程老将军竟然睡得如此踏实,无论是兵符掉在地上,还是笔洗碎在地上,竟然都没有被吵醒。
程熙之不敢多留,赶紧扒着户牖往外爬,简直是手脚并用,离开了程老将军的屋舍,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脑海中的困顿眩晕稍微好转了一些。
程熙之不知焚香里的门道,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太紧张导致的,拍了拍胸口位置的兵符,立刻快步离开。
“呼……”陆品先也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外面观察情势,先是听到啪的一声,随即于是啪嚓一声,不知程熙之还要打碎多少东西,若是程老将军没有焚香,程熙之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陆品先摇摇头:“笨死了。”
他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远去的程熙之“嗬——”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品先定眼一看,真是太巧了,程熙之竟然碰到了带兵巡逻的没庐赤赞。
程熙之与没庐赤赞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没庐赤赞日常带兵巡逻,他也没想到程熙之这么不做作,竟然不躲着巡逻军。
程熙之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坏事儿,瞪着眼睛十分紧张,不停的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生怕旁人不知他把东西放在怀里一般。
“呵呵!”没庐赤赞尴尬的道:“程三公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啊,对、对啊!没睡呢!”程熙之磕磕巴巴的道。
没庐赤赞道:“原来程三公子也没睡啊。”
程熙之尴尬的道:“还有谁没、没睡么?”
“我啊!”没庐赤赞继续说一些没营养的话。
程熙之道:“没庐将军不是要带兵巡逻,自然……自然是没谁呢。”
“哈哈哈……”没庐赤赞从没笑得如此尴尬过,道:“是是,我还要带兵巡逻,那程三公子你早点歇息,我们去巡逻了。”
程熙之赶紧道:“好好好,不打扰没庐将军了。”
没庐赤赞摇摇头,赶紧离开,心说若是真的偷兵符,程三公子早就被抓了八百遍了!
陆品先与没庐赤第二日去大明宫复命,将程熙之成功偷盗兵符的事情告知李谌与刘觞。
刘觞道:“笔洗不是碎了吗?没有被程老将军发现吧?”
陆品先提起这个便头疼,下意识的揉了揉额角,道:“卑将昨日夜里,临时找了一只野猫,将那只野猫顺着户牖放入了程老将军的屋舍中,今早又打听了一番,程老将军并没有发现兵符被偷盗一事,只以为笔洗是野猫打碎的。”
刘觞拍着胸口道:“陆少将军,你也太靠谱了一点儿吧!”
陆品先拱手道:“宣徽使谬赞了。”
幸亏有陆品先和没庐赤赞帮衬着,要不然程熙之偷兵符都不会偷,真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李谌道:“如今程熙之已经拿到了兵符,一定会与金商的人碰头,金商也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之后咱们便顺藤摸瓜,将金商的叛贼一网打尽。”
“是!”
李谌又道:“至于金商之后的动作,还要劳烦陆少将军与没庐将军费心查探,你二人身在驿馆,应该便宜一些。”
“是!”
二人又应声,很快离开了大明宫,返回驿馆去了。
那二人离开之后,刘觞也离开了紫宸殿,他没有回宣徽院,而是跑到了太医署去找崔岑。
“崔御医!崔御医!”刘觞风风火火的找过来,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
崔岑从药舍中走出来,道:“可是宣徽使受伤了?”
“没有没有!”刘觞笑眯眯的搓着掌心道:“崔御医,那个给程老将军调配的,安神的焚香,好像特别管用,程老将军昨夜睡得是雷打不动!”
崔岑道:“确实如此,那焚香的剂量的确大了一些。”
“那个……”刘觞道:“这个焚香的剂量这么大,对身体有害么?”
“请宣徽使放心,”崔岑道:“是无害的,而且安神,可以起到助眠的作用,一晚上安然入梦,第二天反而容光焕发。”
“那就好那就好!”刘觞更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那……你还有这种焚香吗?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一点,那个那个,我的睡眠也不是太好,我想给自己用一点。”
崔岑挑了挑眉,看他的表情便知道,崔岑是不相信刘觞的“鬼话”的。
崔岑平静的道:“还有一些,幸而宣徽使来早了一点,不然一会子便没有了。”
“什么意思?”刘觞追问:“是有人管你要这种焚香吗?”
崔岑点点头,道:“正是宣徽使您的养父,枢密使大人。”
刘觞:“……”
刘觞脱口而出:“阿爹要这个干什么?不会是……”
崔岑笑眯眯的道:“枢密使与宣徽使所言一样,都说是自己睡眠不好,用在自己身上的。”
刘觞:“……”我信了阿爹的邪!
阿爹不会想要点这个香给小郭将军吧?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小郭将军!
刘觞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真的不是阿爹亲生的儿子吗?为什么自己与阿爹的想法如此一致,简直如出一辙!
无错,刘觞向崔岑讨要这种焚香,并不是因着自己睡眠不好,刘觞的睡眠好着呢,不焚香都可以雷打不动。
他只是觉得这种焚香真的有奇效,如果用在小奶狗天子身上,那么……嘿嘿嘿,小奶狗睡得香甜,武艺再高也不会警觉,自己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崔岑自动忽略了刘觞不怀好意的笑容,也不问他用在什么地方,道:“这本是全都要给枢密使留着的焚香,不过既然宣徽使也想讨要一些,那就将这一半交给宣徽使罢。”
“多谢多谢!”刘觞笑眯眯的道:“崔御医,你真是大好人!”
崔岑:“……”
李谌批看完文书,眼看着刘觞还没有回来,便去了演武场,等他汗流浃背的从演武场回来的时候,刘觞已经在紫宸殿中。
刘觞弯着腰,正在拨弄案几上的芙蓉石盖炉,他拿着金色的小签子,一点点的拨弄着香炉,时不时还闻一闻味道,笑得一脸……荡漾?
“阿觞!”李谌见他如此专注,都没有发现自己,便呼唤了一声。
刘觞做贼心虚,正在拨弄从崔岑那里要来的焚香,根本没有注意到李谌回来了,被他一呼唤,吓得一个激灵。
“陛下!”刘觞道:“陛下你回来了啊!”
他说着,拿帕子给李谌擦汗,道:“流了这么多汗,我给陛下擦擦。”
李谌笑道:“朕方才没见到你,便去练武了,不必擦了,一会子朕沐浴更衣便好。”
刘觞脑补了一下天子沐浴更衣的模样,不由嘿嘿笑起来。
李谌并不知道刘觞搞什么鬼,还深深的嗅了嗅香炉的焚香,道:“好香,这个味道与平日里不同,阿觞你换新的焚香了?”
“是啊,”刘觞点头道:“陛下,好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