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无事。”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幽幽的从柴房深处传了出来。
原来在他们被押入柴房之前,柴房中已经关押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并没有五花大绑,双手双脚都很自由,不止如此,他在柴房里还有一方案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正悠闲的写写画画着什么。
刘觞不由去打量那人,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看起来像是个风度翩翩的郎君,说不出的雅致脱俗。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钩,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本该显得薄情冷酷,但生在这样一张脸面上,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刘觞见过的美人儿很多,阿爹刘觞就是一个,还有卧底教坊的琛璃,各有各的美,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与刘光琛璃比起来,毫不逊色。
“美……美人儿……”
孟簪缨痴痴的看着那男子,一脸呆呆的模样。
商队头领恨铁不成钢的道:“少郎君,这、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欣赏美色啊!”
那白衣男子美则美矣,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加之他突然出现在柴房,还在悠闲的伏案写字,仿佛鬼魅一样,便更加不真实。
刘觞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那男子的皮肤异常白皙,白得几乎透明,加之他总是在微微咳嗽,双肩微微颤抖,好像久病缠身一般,十分虚弱。
白衣男子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写字,道:“的确无事,再过半个时辰,不,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就可以给这位小兄弟收尸了。”
“什么?!”孟簪缨吓了一跳。
刘觞心头一紧,给天子收尸?天子若是死了,自己就算回到了扈行队伍,这事儿也说不清楚,再者,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换了旁人做天子,也不知从今往后还有没有这样舒坦的日子了。
还有就是……
听到那白衣男子这般说,刘觞心头莫名有些发紧,一抽一抽的难受。
刘觞道:“这位郎君可是医师?不知能否救一救家弟?”
那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
方才只是一个侧脸,已经惊为天人,更别说整个正脸了,果然脱尘绝世,自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孟簪缨更是看的呆了,喃喃的道:“好……好看好看!”
男子不理会孟簪缨,淡淡的道:“我可以医他。”
孟簪缨回过神来,道:“诶,你这就是吹牛了!这里如此简陋,你一个文弱美人儿,也没有止血的伤药,如何能医他?你若不是大罗神仙,就是喜欢吹牛!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嗓子里突然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被痰卡住了一般,喋喋不休的言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衣男子手臂一抬,一抹银光闪现,不等孟簪缨反应过来,他的脖子上一阵刺痛,紧跟着酸麻无比,任是他如何用力,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孟簪缨的脖颈上,赫然扎着一根银针!
孟簪缨手舞足蹈,指着自己脖子,刚要自己拔下银针。
“你若想变成残废,”白衣男子幽幽的道:“只管自己起针,兴许也只是大出血,除了半条性命,与这位小兄弟一般等死罢了。”
孟簪缨怂了,手指已经摸到了银针,却不敢动弹,继续手舞足蹈,双手合十使劲拜了拜。
男子长身而起,慢悠悠的走过来,他的动作仿佛是慢动作,一点点映入众人的眼帘,本以为他病弱羸弱,哪知那男子站起身来,竟与李谌差不多高矮,比刘觞整整高出一个头,比孟簪缨也高了不少。
男子白皙的手掌在孟簪缨脖颈一扶,“嗬!”孟簪缨一口咳嗽出来,使劲喘气,反复试探发音:“啊!啊……啊——我、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男子不屑的看了一眼孟簪缨,淡淡的对刘觞道:“如何,我的医术,你们也看到了,可能医治他?”
刘觞欣喜非常,看起来这男子是个医师,而且擅长针灸,这里虽没有止血药,但说不定他能救李谌。
刘觞立刻道:“还请这位先生,救一救我的弟亲。”
“哦?”男子侧目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李谌,幽幽的道:“你们……当真是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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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肾亏不举
扈行御营之中。
“太皇太后, ”郭氏之人拱手道:“枢密使刘光已经押解,还请太皇太后发落。”
太皇太后懒懒的揉着自己额角,道:“押进来。”
“是!”
“走, 进去!”
两个士兵押解着枢密使刘光, 不断推搡,走入幕府大帐之中。
太皇太后坐在幕府最上首的座位上,瞥斜了一眼刘光, 道:“刘光, 你可知罪?”
刘光眯着眼睛道:“小臣不知太皇太后的意思。”
“不知?”太皇太后道:“扈行御营闯入马贼,有人检举,是你, 枢密使刘光勾结马贼,欲图谋害天子!”
刘光冷笑一声,道:“马匪闯入御营, 简直就是笑话, 若是没有内贼接应, 的确不可能闯入御营,但太皇太后心里头最清楚,小臣并非这个内贼, 内贼……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太皇太后质问:“你难不成还怀疑老身?”
“太皇太后,”刘光冷笑:“您老人家这些天一直以凤体抱恙为由,耽误扈行行程, 若不是太皇太后昨日身子又抱恙,执意将御营扎在这芦苇之地, 马匪又如何能利用有毒的芦苇来偷袭御营呢?”
太皇太后道:“老身上了年纪, 身子自然不好, 这也无可厚非, 只怪那些马匪太过狡猾!若是依老身来看,枢密使刘光熟悉扈行行程,你才是那个伙同马匪的内贼罢!”
刘光面容平静,笑道:“太皇太后今日是执意要将屎盆子,扣在小臣头上了?”
太皇太后听他说的粗鄙,气怒道:“刘光!你以为自己还是往日里那个风光无限的枢密使吗?今日天子不在这里,看还有谁给你撑腰?老身说你伙同马匪,你就是伙同马匪!老身便要先斩后奏,看看还有什么人能救你!”
“来人!”太皇太后高声道。
“是,太皇太后!”郭氏之人应声。
太皇太后道:“把枢密使刘光处以极刑,就在老身的眼皮子底下!”
两个士兵押解着刘光,将他按在营帐的地上,“哧——”一声抽出佩刀,高高举起,就要斩下。
啪——!
一声脆响,士兵的长刀斩到半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打翻出去。
有人大步冲进幕府大帐,大喝道:“不可斩!”
太皇太后定眼一看,道:“郭郁臣!?”
竟然是神策军大将军郭郁臣。
郭郁臣冲进幕府营帐,方才的佩刀便是他打飞出去的,大步来到刘光面前,用身体挡住刘光。
“郭郁臣!”太皇太后冷声道:“你这是要造反么!”
郭郁臣拱手道:“卑将不敢,但是枢密使的生杀予夺,必须由陛下亲自做主,如今天子已经亲政,枢密使又是天子钦定的枢密使,要杀要剐,必须由陛下敕令,还请太皇太后息怒!”
“你敢如此与老身说话?”太皇太后道:“天子不知所踪,老身就要做这个主!刘光伙同马匪,罪大恶极,郭郁臣你躲开,否则老身连你一起斩!不要以为你姓郭,老身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郭郁臣平静的道:“郁臣虽然姓郭,但从未把自己看的太多,不敢于太皇太后顶嘴,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卑将今日粉身碎骨,也不可退让半步。”
“好!好好好!”太皇太后浑身颤抖的道:“连他郭郁臣一起……斩了!”
嗖——
奇怪的声音从营地响起,太皇太后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光突然大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道:“想杀我刘光的人,千千万万,能杀我刘光的人,却还未诞生在这个世上!”
太皇太后惊讶:“刘光……你敢?!”
“有什么不敢?”刘光甚至掸了掸自己的袍子,道:“太皇太后还没看出来么?小臣不过拖延时机罢了,方才……那便是信号。”
踏踏踏——
是整齐划一的跫音,没庐赤赞戎装带血,大步闯入幕府营帐,与此而来的还有鱼之舟,并着神策军精锐。
神策军精锐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包围大营,掌握主动权还是可以做到的。
刘光不过是负责掩饰耳目,博取太皇太后的注意力。他刘氏一族根基深厚,太皇太后早就看不顺眼了,如今天子不知所踪,太皇太后自然要趁这个时机,除掉刘光才能高枕无忧。
刘光深谙这个道理,便用自己为诱饵,吸引太皇太后的瞩目,偷偷吩咐郭郁臣去接应没庐赤赞的精锐,反扑扈行大营,夺回主导权。
太皇太后方才以为能处死刘光,被欣喜冲昏了头,哪里知道还有黄雀在后。
没庐赤赞走进来,一挥手道:“请太皇太后回营帐歇息。”
“你们要做什么?!”太皇太后尖叫:“别碰老身!滚开!谁敢碰老身?!”
没庐赤赞才不吃她这一套,道:“没庐赤赞乃是外臣,不知道中原的礼数,都说不知者无罪,还请太皇太后多多担待!”
刘光幽幽一笑:“太皇太后身子弱,那便多多歇息,至于旁的事情,也不要太操心了,免得伤了凤体……来人,带走!”
“是!”
神策军精锐上前,道:“太皇太后,请!”
“放开老身!放开!你们这是忤逆!竟敢忤逆老身!连天子也不敢这样!放开老身!!”
无论太皇太后如何挣扎怒吼,还是被扭送着出了幕府大帐,回到自己的营帐,神策军精锐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郭氏之人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饶命啊!枢密使饶命啊!小人……小人只是、只是听命于太皇太后,也是被逼无奈!”
鱼之舟立刻上前,一把抓住郭氏之人的衣领子,怒喝道:“天子在何处?!那马匪是什么人?说!”
郭氏之人吓怕了,幕府大帐都被团团包围,太皇太后又重新被软禁起来,他哪里敢执拗,道:“小人说!小人说!都是太皇太后的主意,让我联络了这附近山上的马匪,小人也不知道马匪到底什么人,只是给了他们银钱,还有……还有天子的画像,让他们……”
说到这里,郭氏之人也觉得实在太大逆不道,不敢再说下去。
“你们如何联络?”刘光眯眼道。
“小人只联络了一次!”郭氏之人道:“钱款都是一次性结清的,那伙马匪是这附近的刺头儿,府衙都拿他们没辙,这片山岭草木众多,还有许多山洞,府衙派人去清剿,他们就藏在山洞里,等府衙的人走了,他们又跑出来,如此反复,怎么也清剿不干净,油滑的厉害!只是听说山砦在山顶头,但谁也找不到,小人也不知啊!”
郭郁臣着急的道:“怎么办?这样一问三不知,如何能找到陛下和宣徽使?”
刘光脸色冷酷,道:“找!即使没有线索,把整个山翻过来,也要给我找!”
“是!”
没庐赤赞看向那郭氏之人,道:“枢密使,这贼子如何处置?”
“饶命啊!饶命啊!”郭氏之人叩头道:“小人……小人是唯一的知情人,枢密使大人绕命啊,小人可以检举太皇太后,小人可以作证,太皇太后为了一己私欲,谋逆天子!”
刘光的确还要留着他与太皇太后对峙,道:“留他一命。”
郭氏之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哪知刘光还有后话,幽幽的道:“性命留着,手脚都砍了,以免逃跑。”
郭氏之人吓得瘫坐在地上,没了骨头一般,咕咚一声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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