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干了——银飞壳
银飞壳  发于:2023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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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的时候路徐和刘思瑶说好以后每周来江南红卖四次酒,平时从晚上九点到半夜十一点,周六那天要卖到周日凌晨两点。
  每卖出一瓶酒路徐提十个点,今晚路徐开张开得好,一晚上提成就有一千出头,刘思瑶又大方地给了他一个红包,算是正式欢迎他加入江南红。
  夜里回去的路上路徐的心脏跳得很快,喜悦从每一个细胞里溢出来,零下的冬日也骤然变得和煦清朗起来。
  下了公交后回工厂的路上路徐走得很轻盈,他攥着这一个晚上赚的一千多块钱,脑海里已经规划了无数遍要怎么分配。
  赚钱真好,他可以赚钱养妈妈和弟弟真好。
  想到这里路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切到工作微信,一个个给今晚买了酒的客人发消息。
  “姐姐,不要玩到太晚,早点睡哦!”
  “王哥,欢迎以后常来!”
  “小哥哥晚安~记得喝点蜂蜜水~”
  ......
  苏折寒站在工厂门口,终于看到路徐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路徐低着头压根不看路,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着什么。
  “路徐。”苏折寒喊了他一声。
  路徐下意识抬起头,嘴角勾得真真切切,眼睛也在笑。
  这是苏折寒第一次看到路徐这样笑,发自内心的,整个人都在开心。
  苏折寒原有的担忧和怏然瞬间被一扫而空,他看着微微顿住有些仓皇的人,朝他眨了眨眼道:“你一直没回来我挺担心的,所以到这里等了。”
  路徐“噢”了一声,他抬着眼,被打断的快乐又慢慢回归原位,他眼睛泛亮,脚步轻盈地朝苏折寒走去:“我之后会常常很晚回来,但是有夜班车的,没关系。”
  路徐好像真的很开心,连话都多了许多。
  苏折寒和他并肩朝工厂走:“为什么会常常晚回来?”
  路徐转头看苏折寒,明快的神情里透着狡黠:“保密。”
  苏折寒忽然间产生了危机感,他觉得路徐可能出去约会了,和女生。
  他身上有香水味,不浓,但下午的时候没有。
  路徐察觉到苏折寒的脚步慢了,这时两人已经到了工厂门口,门口大部分小吃摊已经收了摊,但还有几个零星的开着。
  “你饿了吗?”路徐问。
  苏折寒扫了眼卫生条件完全取决于摊主个人习惯的小摊子,朝路徐摇头:“你饿的话我陪你。”
  “我不饿。”路徐其实有点饿了,但他不舍得花钱,可是如果今天苏折寒说饿,他愿意请他吃一碗炒饭。
  他今天的开心足以抵消他对苏折寒的不喜欢。
  两人慢悠悠晃到宿舍区,路徐跨上台阶后转身:“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苏折寒点点头:“好,晚安。”
  苏折寒在楼前站了会儿,月光划过树梢,地面叶影摇曳,让这白日里忙碌苦涩的工厂骤然浪漫了起来。
  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苏折寒拿出手机,转身边走边接起来。
  “什么事?”苏折寒语气悠闲。
  “真打算一直藏那小厂子里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清磁稳重,是个年轻的男人。
  “三个月之后等我爸从项目里出来,见见他们再出去。”苏折寒早已做好之后的规划,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中猛地一阵闷郁,他转头看向空落落的工人宿舍楼门口,表情透着些许恍惚。
  “这么说您那恋爱黄了?”对方开玩笑道。
  苏折寒没应声,半晌忽然开口:“赵或,你喜欢过男的没?”
  那边一向沉稳端庄的赵公子刹那有些拿不稳手机,他压了压嗓子:“什么玩意儿?”顿了顿赵或醒悟道:“我说呢,按你平时来说,这会儿进度条都快走到分手了,还没动静原来是因为...啧...”
  “没见过世面还是什么?”苏折寒笑着轻讽,接着把这事儿和自己发小摊开来讲:“那小线长是个男孩儿,刚18岁,有时候感觉开窍了、有时候又觉得差点意思,所以我这不是没法轻易开口么?”
  “停停停,打住,我不是来听你的变gay实录的。”赵或打断苏折寒,他本来想问问要不把苏折寒安排到别处去,把他弄进这厂一开始是他们一群人闹着玩,现在看来苏折寒压根没有走的意思,那他这通电话便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行,我在这儿挺好,宁江那边你帮我瞒一瞒我妈就行。”苏折寒这次回国没跟家里说,怕他们担心。
  “嗯,挂了,我洗澡去了。”赵或没再和苏折寒多说便挂了电话,苏折寒这时离着路徐的宿舍还没多远,忽然想到路徐他们那儿好像十点半还是十一点就停水了,路徐十一点出头才回宿舍,肯定是没澡了。
  但苏折寒住的工厂干部宿舍楼24小时有热水还供暖,想到这里苏折寒没犹豫便转身朝路徐的宿舍楼走去。
  整个宿舍楼悄然无声,大部分人都睡了,苏折寒放轻了脚步、尽量不打扰到走廊两边的宿舍,慢慢朝着路徐住的109走去。
  109的房门没关严实、漏了条缝儿、里面断断续续有人声传出,看样子一整个宿舍都还没睡,正在进行深夜茶话会。
  苏折寒刚准备敲门,就听到王朋易戾气十足地开口:“那苏折寒每周都让别人返工怎么办啊?!这次是你陪他的,下次一个个轮吗,我们才不想浪费周末呢!”
  苏折寒眉头微拧,他的教养告诉他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再站在这里了。
  宿舍里三三两两响起应和声,都在问路徐要个说法,路徐的声音终于在几秒后不疾不徐响起:“他以后应该不会再让大家返工了。”
  站在门口的苏折寒眉头舒展开,不自觉勾了勾唇。
  “嗯,再有一次我就把他解决掉。”紧接着路徐补充,语气冷酷随意:“这样也不用再跟他逢场作戏了。”
  走廊再次陷入沉寂,月光斜斜从窗户里洒进来,这一刻没有浪漫,只有冷白萧瑟的冬夜。
  真无情啊,被玩了的宁江市第一深情差点荒谬地笑出声来,他死死摁住要冲进去自取屈辱的冲动,扭头离开。
 
 
第7章 你这种人
  隔天上午,苏折寒的手机从八点开始震动,一直震动了快半小时......苏折寒听到的时候直接关了机,然后继续闷头睡觉。
  又过了半小时,苏折寒的房门被敲响,苏折寒本打算不搭理,但敲门的人执着得很,而且越敲声音越大,苏折寒戴了耳塞也能听见。
  苏折寒只得起身开门,门一打开,外面站着满脸郁愤的王朋易,没等苏折寒开口王朋易便连珠炮轰似地输出:“你怎么回事儿啊?!干活干活不去、电话电话不接,非得来请你是吧?!”
  苏折寒淡淡地看着他,声音沉冷、带些不耐烦:“还有别的事吗?”

  王朋易一愣,他难得看到苏折寒这样充满敌意的目光,就是刚开始逼着苏折寒去上工,他也是一副特无所谓特客气的模样。
  “干活儿去啊...你都迟到一小时了自己不知道?”王朋易气焰灭了些,但语气依然很冲。
  苏折寒眨了眨眼:“以后别来敲门了,再来我找保安。”下一秒他抬手关上了门,转身回去继续睡觉。
  “我操,什么情况啊......”王朋易有点被这副模样的苏折寒吓到,他没再敲门,转而坐电梯下去,回去跟路徐复命。
  路徐听完王朋易半真实半夸张的描述后皱了下眉,他本来以为苏折寒可能今天身体不舒服,但现在看来好像是情绪上的原因。
  “你先干活,我待会儿去看看。”路徐回答王朋易,等流水线这边安排得差不多了,便离开七线车间,朝三线走去。
  庄含柔每天在苏折寒房间直播,苏折寒给了她一把备用钥匙的。
  庄含柔被路徐叫出车间的时候里面的工人们一阵阵起哄,路徐朝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来的庄含柔笑了下:“向洲知道了不会要揍我吧?”
  “不会不会,我教育过他了。”庄含柔连连摇头:“他昨天太冲动了,我还准备今天带向洲再和苏折寒道个歉的。”
  路徐点头:“苏折寒今天没来上班,我想去看看他,你能把备用钥匙借我用用吗?”
  “他生病了吗?”庄含柔有些紧张:“他备用钥匙压在门口地毯下面的,路徐你等一下,我回去拿点感冒药你带给他,他可能是感冒了。”
  “好的。”路徐目送庄含柔跑进车间,又在一阵起哄声里跑出来,手里多了一盒感冒冲剂:“喏,给你。”
  路徐接过药:“好,我会帮你带给他。”
  苏折寒住的干部宿舍是高楼,有电梯的那种,路徐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和员工宿舍的简朴杂乱几乎是两个世界。
  路徐坐电梯到了12楼,12楼总共六个房间,他走到1202门口,掀开地毯,拿出地毯下藏着的一把钥匙。
  “叩叩叩。”
  门又被敲响了,苏折寒这时已经起床,他没打算搭理敲门的,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坐在电脑前回复导师漂洋过海来的消息。
  “苏折寒,我是路徐。”门外人的声音响起,苏折寒正在打字的手有短暂的停顿,但他依然没给任何回应,准备待会儿跟楼下保安说一声,以后别再乱放人上楼。
  “你是身体不好还是不高兴,跟我说说呢?”路徐站在门口耐心地提问,但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片刻后他终于低下头道:“我知道你的备用钥匙在哪儿,你不开门我进去了。”
  路徐等了会儿便没再犹豫,他很快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下一秒“咔哒”一声,门被他打开了。
  房间里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路徐只把门开到一半便不知该不该进去了,干部宿舍间内部好到超出路徐的想象,门口甚至有个台阶,台阶下是外穿的鞋子和大理石地板,上面是木质地板,像许多电视剧里的房间一样。
  “门都开了又不进来了?”房间里传来沉沉的、透了些冷淡的声音,路徐紧了紧手里的感冒冲剂,脱了自己的鞋子、关上门,穿着袜子走上了地板。
  过了玄关后房间便一览无遗,正对房门的是一张三人沙发、沙发前是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保温壶、还有几个超市方便袋,里面有不少吃的和生活用品。
  一个装着磨砂玻璃的木质屏风隔断了这个小客厅和卧室,卧室里有两张床,一张明显有睡人的痕迹、另一张上则胡乱放置着一些衣物。
  和两张床平行的便是一张不大的书桌,苏折寒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在电脑上看些什么。
  路徐看向苏折寒的时候苏折寒正好也转过头来,眼镜还没摘。
  “你生病了吗?”路徐察觉到现在的苏折寒眼睛里没有温度,配上他那副银色边框的眼镜后显得更冷。
  苏折寒拿着杯子起身去倒水:“没生病、没出事,就是不想干了。”
  路徐站在那里,被苏折寒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弄得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看着苏折寒倒完水、又喝了两口水、再把水杯放下,还是不甘心地再次开口了:“你不要工资了吗?”
  苏折寒站在茶几前好笑地看着路徐:“你觉得我是为了工资才去干活的?”
  路徐眨眨眼,他知道不是,但他更不想戳破那层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朦胧感,戳破之后两人的关系必须要有质的变化,他不愿意。
  两人在房间里沉默地对峙着,苏折寒不想再兜圈子,他朝路徐走去,站到他面前,目光直直望进他眼里,语气随意、咬字却用力:“昨晚我想去喊你来我这儿洗澡,你正好在跟室友抱怨不想跟我逢场作戏了,我就没进去。”
  苏折寒看到路徐眼中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撇开目光,不打算让人太难堪:“就这样吧,我对流水线的活儿确实没兴趣、你对我也没什么兴趣,都别强求自己了。”
  路徐看着苏折寒转身,从苏折寒说起昨晚开始他的脑子“嗡”地一下忽然空白,一时间毫无动作。
  等苏折寒开始下逐客令,路徐才如梦初醒地朝前走了两步,把感冒冲剂放在了茶几上,硬着头皮道:“庄含柔让我拿给你的药。”
  说着他便转头准备离开,还没走几步苏折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备用钥匙也放这儿吧,别放外面了。”
  路徐的背影窘迫地僵了下,而后他很低地“嗯”了声,把钥匙轻轻放下,和茶几的石板面相碰,发出一记闷闷的声响。再然后是房门被打开、再被关上的声音。
  等房间再次陷入安静,苏折寒终于叹了口气,尼玛,想家了、想回宁江了。
  他被耍得其实挺受伤的,刚刚装得倒是够潇洒,但其实早就想按着人肩膀质问怒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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