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徐很快开了酒单回来，刚到包厢门口就被经理拉住：“小路徐，今天别的包厢你不用去了，我安排别人，你服务好002这位先生就行了。”
　　路徐立马一脸的兀然不解。
　　“啧。”经理指了指他手上江南红今年开年来最大的一单酒单：“这还不够啊，那些小单子你就让给其他人吧，否则大家该不待见你了。”
　　经理一脸“你小子撞大运了”的表情离开，路徐拧着眉看着他消失才推门进了包厢。
　　“你签字，付款，然后会有人给你把酒提过来。”路徐进去后第一时间把酒单摊开放到桌上，将笔递到苏折寒面前，而后抬起头，一双莹亮的眼睛灼灼盯着苏折寒，似乎还在怀疑他的用心。
　　苏折寒二话没说签了名，又扫码付了钱，五位数付得眼睛一眨不眨，路徐这回才真被惊到了。
　　“四十...瓶的...”路徐看着转账信息，语气突然带上于心不忍和数落，眼神也用力起来：“你真买啊？！”
　　直到上一秒，路徐还是觉得苏折寒在报复自己、耍着自己玩。
　　“我不跟你说了么？我就是来买酒、”苏折寒坐回沙发：“以及享受服务的。”
　　路徐表情复杂，自己手上这个酒单的提成能有小五千，快抵得上自己一个月工资了，但由于买主是苏折寒，导致这钱他赚得不大爽快、而且心里没底。
　　“你平时卖酒要跟客人做点什么吗？”苏折寒靠到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路徐。
　　路徐动了动嘴角，冲着那五位数的酒单还是回答了苏折寒：“客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苏折寒挑眉，语气莫名昂扬起来。
　　“过分的不行。”路徐立马解释。
　　“过分的，比如呢？”苏折寒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坐下来说，站着不累吗？”
　　路徐思忖片刻，还是在苏折寒相对比较纯洁的目光里走了过去。
　　“比如亲嘴、睡觉。”路徐防备地坐到苏折寒旁边，回答他。
　　“这样啊。”苏折寒沉吟片刻：“那也就是牵手、拥抱，都可以对吧？”
　　路徐小半天不说话，这些他被有的客人拉着做过，但他不想告诉苏折寒可以做。
　　“所以亲一下脸也可以咯？”苏折寒见路徐不回答，继续随意问着。
　　路徐烦他不停问、更怕他说出点自己更不能接受的行为，终于闭上眼心一横道：“都行。”
　　语气听着有股英勇就义的味道。
　　苏折寒笑出了声：“行，既然都行的话，那你就......”
　　路徐视死如归地沉了一口气，等待着苏折寒对自己的审判。
　　“给我点份餐吧。”苏折寒把桌上的菜单拿起来：“我有点饿了，你看看什么餐好吃，帮我点过来，行吗？”
　　“......行。”路徐浑身上下有股紧张过后的脱然，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苏折寒才拿过菜单：“A餐吧，客人点的比较多，也有汤，很养胃。”
　　“可以。”苏折寒道：“你定。”
　　路徐很快低下头用手机给苏折寒下好了单，手机还没收回，苏折寒便发现了有些不对：“你这是新号？”
　　路徐表情一僵，怕被苏折寒发现自己给客人们发的那些太亲近的问候，想快速收回手机：“加客人用的，平时还是用之前那个。”
　　“我不是客人吗？”苏折寒故意去看路徐的眼睛，路徐闪躲了两下，苏折寒又道：“我记得我是，我刚买了四万八的酒。”
　　路徐咬了下唇，在苏折寒“我可是买了四万八的酒啊”的眼神攻势下很快败下阵来，把新号的二维码亮出来：“你加吧。”
　　苏折寒心满意足地加上了路徐的工作号：“那你也会给我说早安吗？”
　　“......会。”路徐破罐子破摔。
　　“晚安呢？”
　　“也会。”
　　“噢，刚我还看到有人给你发裸.照了，我也能发吗？”说到这里苏折寒的语气有意无意裹些狂燥。
　　“不行的。”路徐摇摇头：“发裸.照的都是变态，我每周会定期删除，就算买酒也删。”
　　“哦好。”苏折寒应得飞快：“我不可能给你发的，别删我。”
　　路徐松了口气，这时厨房通知路徐套餐到了，路徐去端了进来放到茶几上：“套餐来了。”
　　苏折寒点头：“放着吧，你继续坐这儿。”
　　路徐重新坐回原位，花了四万八的客人说什么是什么。
　　“吃掉它。”下一秒，苏折寒指了指那份套餐。
　　路徐抬起头，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不理解苏折寒的行为：“什么？”
　　“嗯，听话，把套餐吃了你今晚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苏折寒语气透着轻哄，淡声道。
 
 
第10章 那就别干了
　　路徐谨慎而微妙地打量着苏折寒：“你怕我给你下毒？”
　　苏折寒一瞬间凌乱，面对路徐发自内心的质疑，突然有点深情不起来。
　　“不是......”苏折寒说着想笑：“我觉得你可能饿了，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点的。”
　　路徐歪了歪头，清亮的眼睛里依旧满是狐疑，但肚子却非常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路徐脸颊有些热，他扭过头：“我们不能吃客人的东西。”
　　“你身上酒味儿挺浓。”苏折寒淡淡点出，这味儿要么刚被酒泼了、要么灌了不少下去。
　　路徐哑然，他再次理亏，到底还是矮下.身去，拿起筷子开始吃套餐。
　　路徐酒喝得太多，虽然吐了一部分，但胃还是不大舒服，所以吃饭吃得很慢，苏折寒也不着急，坐着翻起了路徐工作号的朋友圈。
　　“换了新工服，不会打领带怎么办呢[疑惑]”
　　配图是一张路徐对着镜子拍的半身照，白衬衫上是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只露了一点下巴，却引人无数遐想。
　　苏折寒紧了紧手机，要不怎么说会钓呢，他虽然看不到底下其他人的评论，不过想必是满地口水。
　　“他不理我了？怎么办呢？都不让我上楼......[委屈]”
　　苏折寒无声“艹”了句，这条动态是路徐晚上七点发的，那时候谁不让他上楼显而易见。
　　苏折寒心烦意乱看向正咕噜咕噜喝汤的人，路徐拿着勺子，无辜地抬起眼和他对视：“怎么了？”
　　苏折寒咬了咬牙：“你这朋友圈什么都发？”
　　路徐意识到苏折寒在刷自己工作号的朋友圈，他无所谓地垂下眼继续喝汤：“嗯，瑶姐说最好一小时发一条增加在客人朋友圈的存在感。”
　　其实刘思瑶的原话是，不仅要一小时发一条，语气还要可爱、卖萌或者显得可怜、寂寞，让这些对他们有非分之想的客人能随时想入非非到拿起钱包来花钱。
　　这个瑶姐大概率不是个好人。苏折寒在心里定性，然后忍着被当成朋友圈素材的屈辱继续往下翻。
　　终于，苏折寒翻到了这个朋友圈的第一条微信，也就是半个多月前，苏折寒发现自己被路徐耍了的那天。
　　朋友圈发在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配图是两个人走在路灯下的影子，苏折寒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自己和路徐。
　　“今天特别累，但也很开心，认识了好多姐姐呀~而且第一次有人等我下班了！贪心地希望以后可以一直有~~~”
　　苏折寒看得五味杂陈，五脏六腑酸得狠、脑袋里又冒着火，跟他妈变异了一样。
　　此时路徐已经吃完了饭，他起身安静地收拾着碗筷，稍一错眼看到苏折寒的情绪不大稳定时没忍住叹了口气：“我待会儿就把跟你有关的都删了，你别生气了。”
　　“你觉得我在气这个？”苏折寒语气不妙，老子是觉得你可怜又巨他妈会钓太可恨，气自己呢！
　　路徐闭上嘴不说话，端着餐盘送出去，惹不起躲得起。
　　但路徐忘了外面还有一茬，他开了四万八酒单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现在全KTV上下都瞄着他出来问长问短，他刚出门还没走两步手上的餐盘就易了主，然后一群人哗啦围了上来。
　　“路徐你给他施的什么法？教教我啊！”
　　“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你请客啊，不请客说不过去！”
　　......
　　路徐被围在中间完全没有脱身的机会，周围十几个人在七嘴八舌问自己问题，甚至还有刹那间激增的恶意。
　　“你是不是跟他睡了？”
　　“刚在里面那么久，你们搞了？”
　　“很痛吧路徐，啧，也难为你了”
　　“你是我们KTV第一个卖屁股的！”
　　......
　　路徐在听到这些话后大脑忽然“嗡嗡”作响，他怔愣地望着几个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服务员，无法相信那是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
　　虽然也有看不下去的推搡两下那些嫉妒极了而口出恶言的人，但一下子拿那么多提成，是个人都会嫉妒，只是有些人还尚有羞耻和良知，只默默当着这场言语霸凌的围观者。
　　越来越多的话夹枪带棒，路徐想离开但根本找不到缝隙，他们甚至根本不想听到路徐的任何回答，只十分酣畅地宣泄着他们的嫉妒和恶意。
　　“干什么呢你们？”雷厉风行的女声从人群后方响起，同一时间，因为路徐去了太久而感到奇怪的苏折寒也打开了门，本该喧闹的KTV走廊忽然安静得像被隔了音。
　　刘思瑶拧着眉脸色难看地走到众人中间：“成天这样活该开不了大单，有这时间不去发展客人倒是来为难同事？不想干了是不是？！”
　　一群服务员被骂得脸色铁青，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和刚刚的张牙舞爪判若两人。
　　苏折寒好奇地走过来，看这情形大约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扫了眼那群此刻静如鹌鹑的服务员，又看向中间面色白得不正常的路徐，忽然伸手搭在了路徐肩上，朝刘思瑶疏离地笑了下：“我先带路徐走了，可以吗？”
　　刘思瑶在苏折寒出现的瞬间面上便已经堆起风尘的笑：“当然可以！酒我们会根据您给的地址给你送去，小张！”
　　刘思瑶一个眼色把经理叫过来：“快去给苏先生叫车！”
　　经理立马跑过来给苏折寒引路，苏折寒这才看向路徐，目光和他相触，低声问：“走吗？”
　　路徐觉得今天就算不走，也没法在这样的氛围下继续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干下去了，他点头：“你等我去换个衣服。”
　　路徐换好衣服出来时原本围在走廊里的人都被刘思瑶赶回各自的工作岗位，只剩苏折寒和经理在等他，经理已经叫到了车，还给苏折寒递了个KTV的礼盒：“苏先生，这是我们江南红给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苏折寒随手接过，转身带路徐上了车。
　　“他们说得很难听吗？”落针可闻的车上，苏折寒忽然问。
　　路徐点点头：“今天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

　　“那就别干了。”苏折寒想说这话一晚上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挽救一个在乌烟瘴气的酒色场谋生的半失足18岁少年。
　　路徐转过头，路灯的飞影不停在他年轻青涩的脸庞略过，此刻路徐的神情忽然变得很认真，而眼底刹那有了少年独有的单纯和义气：“谢谢你啊。”
　　这个谢和上一个谢不一样，从这一秒开始，路徐对苏折寒的一切偏见和心眼全都被放下了。
　　苏折寒人还挺好的，就是有点恋爱脑、有点较真。路徐想。
　　他这一晚上的折腾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去做自己的生意、又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带自己走、甚至还劝自己不要做这个......路徐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他懂得感谢，更知道谁是真的要自己好。
　　“所以还是打算继续干对吗？”苏折寒一针见血。
　　路徐垂眸：“等过一阵子，我钱攒够了...就可以不干了。”
　　“你要多少钱？”苏公子财大气粗，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路徐又闷着不说话了，苏折寒耐心在等，他爸妈每年资助那么多小孩上学，多一个不算什么，再说这个是他自己掏腰包。
　　“可我真的不想被你包养。”做了良久思想斗争的路徐终于抬起头，他垮着脸满眼为难，语气甚至透着自责。
　　“我什么时候说要包养你了？”苏折寒怎么也想不到路徐会歪到那儿去。
　　“不然你给我钱？”路徐言之凿凿，笃定了苏折寒给自己钱的目的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