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一黎松了口气, 收回不夜侯,看着麟岱略有愧意地说道: “是我太敏感了,大师兄。” 言罢, 他让众人自行整顿,自己则留在原地陪伴麟岱。 “师尊定是要为师兄疗伤,师兄放心去吧, 北院那边有我在。” 麟岱缓缓摇了摇头。 “不必,灵植灵兽我已经搬到了瑶光殿侧殿, 北院……已经荒废了。” 鹿一黎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这也是师尊的意思吗?” 鹿一黎问。 麟岱想了想,点点头。 不是师尊亲口所说,却是他长期的不闻不问将自己逼到了如今的处境。 怎么不算是师尊的意思。 鹿一黎先是错愕,随即笑了两声, 讷讷道: “也好,也好……” 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两人齐齐抬头, 见到下落的仙鹤。 麟岱向仙鹤走去, 背对着鹿一黎说道: “四方法会推迟, 但亦不可懈怠。祭祀的剑舞可以请教白敏,他学也很不错。” 鹿一黎只会点头,等到人走远了,才想起来喊一句: “师兄不是说要亲自教导我的吗?” 麟岱没有听见,只留给鹿一黎一个背影,看着好生落寞决绝。 鹿鸾山端坐在桃木交椅上,眼神阴鸷幽暗。 青年乖乖巧巧的行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尚未开口,青年委屈的声音倒是先他一步响起。 “师尊为何不去寻我?” 麟岱瞪大眼睛看着他,眸光直白且幽怨,像是在看几年不归家的负心汉。 鹿鸾山习惯了驱使他人,头一次被狠狠拿捏,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局促地站起来,握拳站在原地。 对啊,为什么不去寻他呢? 鹿鸾山沉默了。 麟岱倒是冷冷哼了一声,对外头喊道: “琼牙,收拾东西,咱们不待在这了,死了都没人在乎。” 琼牙十分狗腿地小跑进来,开始收拾麟岱的衣物,再把那些娇贵的花草一盆盆搬出去。 鹿鸾山眼中闪过几丝慌乱,他上前几步,攥住了麟岱的手腕。 麟岱“啪”一下拍开他的手,讥笑道: “别碰我,少假惺惺的了。仙尊戏弄我戏弄的还不过瘾吗?”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鹿鸾山哪舍得让他走,青年鲜少同自己撒娇,偶尔一次魂都要飞了,自是不敢强行拦住他。 麟岱推他,“做什么,仙尊想怎么处置我?不理我,把我关起来,还是撺掇别人一起欺负我?” “不会的。”鹿鸾山急了,面色微微发红。 “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呵,那言师叔可没少欺负我,你从未管过。” “我已经将他关起来了。” 麟岱眉毛一跳,语调仍是不变。 “据说言家同师尊有恩,师尊就这么把言清关起来了,不怕言家人生气?” 鹿鸾山抓紧他的双手置于怀中,目光流转于青年令人艳羡的眉眼间,语气带着难得的温柔小意。 “怕你生气。” 麟岱抽出双手,单手抵着男人的胸口,逼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鹿鸾山仰起头,目光痴痴的盯着睥睨而视的青年。 麟岱勾起男人散落于胸前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 鹿鸾山兴奋的情绪到达顶点,麟岱却没有就此打住,他松开发丝,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先是抵在了男人眉间,然后缓缓向下,点了点鹿鸾山薄薄的嘴唇。 而鹿鸾山,恰巧能看清青年指缝间的一颗小痣。 温热的呼吸喷在麟岱袖口中,弄得他痒痒的。麟岱似乎对鹿鸾山的嘴唇极其感兴趣,在上面拨弄勾画,流连了好一会才移到了男人下巴上。 鹿鸾山微微抬起头,顺着青年的力道。 他素来冷漠凉薄的柳叶眼里,此刻盛满了滔天的兴奋,晦涩又狂乱。他盯着青年,每一次呼吸都是急切的催促。 “师尊喜欢我,对不对?” 麟岱轻佻地勾着男人的下巴,缓缓抬腿跨坐在鹿鸾山腿上。 衣料的摩挲就是最含蓄且大胆的调情,鹿鸾山呼吸一滞,微微点头,只觉得喉头干渴难耐。 “是。” 嗓中滑出一声低哑的回应,鹿鸾山宛若谪仙的清冷面庞此刻艳若红云。他像醉酒的人一般,贪恋地埋在青年颈窝中沉沦不已。 时机刚好,连窗外的云都不敢挪动半分。在这暧昧且禁忌的浪潮里,麟岱轻轻勾起鹿鸾山的下巴。 “看着我的眼睛。”麟岱开口,声音像海底黏腻绵密的水草缠着人沦陷。 鹿鸾山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双眸子。 眼前白光炫目,竟是什么都看不清,鹿鸾山心神一凝,还未张口,忽然感到青年吻住了他的眉心。那刚刚凝成的半寸警惕顿时作飞花散,鹿鸾山脑子轰然一声,意识猝然崩塌,身体斜斜倒向一旁。 修真界三大媚术之一——瞳术。 麟岱幼时所学的保命法术,如今又帮了他一次。 琼牙挟着鹿鸾山,看见麟岱颤抖着拍了拍胸口,满脸的惊魂未定。 “主人……” “我无事。”麟岱用颤抖的嗓音安慰他,大颗冷汗自鬓角汇入衣襟内。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长生境即将飞升的修士一念便能了结他的性命。方才那番博弈,几乎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师尊手里。只要他有稍许不情愿,瞳术就会反噬麟岱,让他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要么生,要么死,麟岱喘息了好一会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打量着琼牙怀中的鹿鸾山。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久悬于顶的一把利刃终于落到了地上,带来种轻松的解脱感。 麟岱小心翼翼扶起鹿鸾山,轻轻唤了声: “师尊?” 男人不回应,但绯红的脸色显现了他此刻正在梦境中狂欢。 麟岱自知功力浅薄,无法让男人保持这种状态多久。但麟岱已经不准备继续留在太阿宗,离开宗门之前,他准备帮剑尊做件事。 听闻楚佛谙说人族有内鬼时,他就想到了师尊。 一个强大、避世的正道仙尊,世间最不会被怀疑的对象。 麟岱命令琼牙将鹿鸾山平放在床榻上,伸手抚弄着他的脸颊。感到面庞上朝思暮想的触感,睡梦中的鹿鸾山意识模糊,微微启唇,似乎在焦灼地寻觅着什么。 “嘘……” 麟岱温柔地捂住鹿鸾山的嘴唇,用极低的嗓音问道: “人魔结界,可是师尊所毁?” “非我。” 男人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简短平静,麟岱眉头微蹙,继续问: “是谁?” 鹿鸾山喉头滚动,嘴唇开合挣扎,连眼角都因挣扎而泛红。 他眉头皱成一团,鬓角青筋暴起,麟岱唯恐他醒来,连忙轻拍他的脸颊抚慰他。 “无事,我不问了。” 听到麟岱的话,鹿鸾山再次恢复平静。 不可说?是什么原因不可说,世间能令骨珑仙尊畏惧之人可是寥寥无几,麟岱陷入了沉思。 “主人,还继续问吗?” 琼牙握着鹰头戒指把那些小灵宠都放了进去,东西基本都收拾妥当,定在原地等着麟岱吩咐。 愣了片刻,麟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 “师尊同剑尊的关系?” 这次鹿鸾山停顿的时间有些长,好一会后,他才急急喘了一口气,道: “旧识。” 鹿鸾山说是剑尊好友,可在自己面前却从未提起过剑尊。反倒是剑尊,总是提起鹿鸾山。 果然,在鹿鸾山这里,剑尊才不是什么挚友…… “师尊与剑尊之间有何协议?” “他保天下,我守人间。” “如何保?” “除魔,刨心化结界。” “如何守?” “我为仙尊,坐镇万年。” 麟岱攥紧薄衾,追问: “师尊为何不亲自除魔?” “负伤。” 难道是协助他人破坏人魔结界时受的伤?麟岱目光一凝。 “如何负伤?” “盗天珩锁,受天雷。” 天珩锁可锁万物,莫非鹿鸾山是准备控制人魔结界裂缝? 麟岱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问下去了。他与琼牙对视一眼,见琼牙蓄势以待,便点了点头。 “为何盗锁?” 鹿鸾山没有回答,唇角浮出了一丝笑意。 “为何盗锁,可是为了人魔结……” “为我爱徒麟岱,保他性命无虞。” 寝宫内静了好一会,麟岱眨了眨了,掉下了一滴泪。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脏激烈的跳动。 他原先在魔界感到自己肢体被截断,但醒来后发觉肢体完好,心脏尤其强健,还以为是被吓很了做了个血腥的梦。原来是鹿鸾山偷盗了天珩锁,为他锁住了心脏。 琼牙怕他昏厥,慢慢挪动到他身后站好。 谁知麟岱仰了仰头,再垂下头时已是双目冰冷。 “师尊可有撺掇宗门中人厌我、妒我、恨我?” 鹿鸾山眼睫颤动,似乎想要醒来。 麟岱捂住他的眼睛,袖口中传来若有无的莲子气味让鹿鸾山平复不少。他又跌入梦中,梦呓着喃喃道: “有,不许看。” “什么?”麟岱弯下腰倾听,眉眼间略显焦急。 “我的,不许看。”
“是我的,不许看,不许碰、休想……” 他说的模模糊糊,麟岱不解其意,身体越贴越近,终于在伏在男人胸口上时,听见了句清晰的: “麟岱乃本尊私物,不容觊觎。” 麟岱错愕地盯着鹿鸾山,随即心中怒火滔天。 他扬起手,“啪”一下打在了鹿鸾山的脸上。鹿鸾山被打的偏过头去,睫毛抖动着想要醒来。 琼牙见他呼吸渐重有苏醒的趋势,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麟岱,催促道: “主人我们快走,这诡计多端一男的,醒了我们就出不去了。” 麟岱呼吸全然乱了,他重伤在身,大悲大喜都会使血气乱涌难以承受。鹿鸾山这短短几句话带给他不小的打击,他拍了拍琼牙的手,示意他带自己离开。 琼牙一把抱起他,转身冲出了门。 第34章 意料之外的叛逃 两人疾驰到东门时, 麟岱才控制住琼牙。蠢狗被揪的头发根疼,委屈巴巴地看了麟岱一眼。 麟岱平复好心中的怒意,从楚佛谙给的鹰头戒指里取出三首蛟。 “还能用移形幻术带我出去吗?” 看着缩成一团厌厌无力的小蛟, 麟岱不由的担忧起来。 “主人,我带你闯出去就行了。” 琼牙说。 麟岱摇了摇头。 “不可乱来,引外人猜忌,于我不利。” 闯倒也能闯到出去, 只是师尊不会让他这么轻松的离开宗门。并且一旦背上叛逃的名头,那便成了整个修真界的敌人, 到时候别提活着了,死都是件难事。 想起青年总被误会被敌对的奇怪体质,琼牙亦看向了三首蛟。 三首蛟抬头看了看, 叹息道: “恐怕不行,刚刚太阿宗忽然多加了层结界,我被压制的难受, 头都难抬起来。” 说完这句,三首蛟就闭上了眼, 连鳞片都失去了光泽。 麟岱最不忍心让自己的灵兽跟着受苦,赶紧将他放进了鹰头戒指里。 琼牙急了,揽住麟岱的手臂道: “主人,你赶紧召唤剑尊,他肯定会帮你!” 麟岱却迟疑未动, 琼牙见他竟愣着发呆,简直急出了狗叫。 麟岱把蠢狗左右晃动的脑袋按了下去,坚定地看向了后山。 “后山古林处结界最为薄弱, 我们从那里出去。” “可……可林子里还有尚未驯服的凶兽。” 后山古林中凶兽甚多, 寻常人难以接近, 所以布置结界时往往忽略了此处。 “凶兽又如何?” 麟岱拍了拍狗头,琼牙化为一只巨型煞面黄土松匍匐在地,任由青年攀着颈圈跃上。 “我有娄金神犬和幽冥狐火。” ———— 瑶光殿内静谧至极,仙鹤惶恐不安地立在殿外,看见榻上的人端端正正坐着,冰雕一般。 青年的行踪一直无法追寻,似乎是被天道有意掩护,但此刻他一定还未离开太阿宗。 逃吧,逃的远一些。 然后哭着喊着被抓回来。 鹿鸾山面若冰霜,他硬是没想到向来乖顺沉默的小徒弟敢引诱魅惑他,用媚术探寻他的心理。甚至打包行李逃之夭夭。 浓郁的怒意被他极力遏制住,男人颈脖间青筋暴涨,眼底愤恨滔天,俊美的面容有稍许扭曲。 仙鹤远远望去,榻上的男人已经不是冰冷出尘的太阿宗仙尊,仿佛成了地狱油锅里挣扎而出的恶鬼。 鹿鸾山动了一刻的杀意,始终无法驯化的野猫,不如拔除他的爪牙,剁掉他的双腿,拴上铁链,方能乖乖带在身边。 不听话的青年最终会迎来这个下场。 只是时机未到,只是尚未成熟…… 理智即将溃堤之时,门外有人来报,仙鹤听了大喜,忙不迭赶到鹿鸾山眼前,道:
“言清醒了。” 鹿鸾山眸光扫过殿前跪着的一大帮人,说了声: “滚。” 跪着的弟子们纷纷离开,鹿一黎错愕地愣住原地,似乎不明白为何骨珑仙尊能说出这个字。 “发生什么事了?”鹿一黎见仙鹤出来了,一把子拽住他。 “这……” “快说,不说拔了你的毛!” 鹿一黎拎起仙鹤摇了摇。 仙鹤被颠的快吐了,喊着: “小祖宗,快放开我!” “那你说!”鹿一黎丝毫不松手。 “我说我说……你先放开。” 少年将仙鹤放在了地上,仙鹤气都没喘匀,又被鹿一黎推了一下。 “快说啊你!” “是……是你师兄的事。” “什么事?我师兄怎么了?” 鹿一黎一惊,本就圆乎的杏眼顿时瞪得圆溜溜的。 “麟岱……他……他……” 鹿一黎干脆掐住了仙鹤的脖子。 “他怎么了?” “他跑了!” 鹿一黎愣了片刻,松开手,大步朝瑶光殿内跑去。 第35章 师兄别闹 “师尊, 大师兄他……” 鹿鸾山眸光一扫,鹿一黎再愚钝也知道不对劲,他后退两步, 声音渐渐弱下去: “大师兄……他伤势如何了?” 鹿鸾山静静地看着窗外,好一会,才冷冷说道: “四方法会推迟至十日后,你来操办。” 鹿一黎点头, 仍是担心麟岱,可师尊避而不谈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紧张地攥着袖子问: “那……大师兄……” “小少爷,先退下吧。” 仙鹤追上来劝他,拉着他的衣袖往大门挪。 鹿一黎不死心的盯着鹿鸾山。 鹿鸾山看着窗外, 连一丝目光都未施与他。 鹿一黎气的一甩手,飞奔出瑶光殿。 他总有办法找到麟岱。 ———— 终于摸到了结界的边,麟岱收回狐火, 让琼牙放他下来。 琼牙经过一段时间的苦修,已经能让这山中凶兽畏惧三分, 他以兽形将麟岱环在怀中,目光机警地盯着四周。 麟岱小心翼翼去查看那结界,生怕不小心触发了它让师尊发现追过来。 鹿鸾山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眼下他还坐得住,证明对自己所布的结界充满了自信。 只要结界稍有异动, 鹿鸾山马上就会过来。 “主人,我有办法。” 琼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麟岱挑眉,尽管他不觉得小笨狗能有什么妙计, 但还是很有耐心的回到: “说吧。” “上次主人昏迷, 情急之下我冲破了结界。这次, 我还能再来一次。” “好,我会考虑的。” 麟岱摸了摸他。 莽撞的小狗,自己如何放心留他一犬独活。麟岱满心忧虑,看着那层冰霜薄膜犯难。 这是结界的最薄弱之处,麟岱原以为它的威力会稍弱一些,没想到灵力流转依旧强横澎湃。 他还是低估了鹿鸾山。 但好消息是,他观察了结界,三首蛟在此处还是有余力带琼牙出去的。他们同为妖族,气息相近,换成麟岱就不行了。 人一旦分神,其余的感官就变得敏锐起来。熟悉的痛楚自身体的边边角角里弥漫而出,麟岱压制不住,呛了满口腥甜。 此时已接近黄昏,琼牙感觉鼻尖一凉,旋即看到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山下传来霹雳啪啦的爆竹之声,红红火火的灯光亮起,驱邪的吟唱远远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 麟岱跌坐在结界边的枯草上,被这美丽的景色摄住心魂。 今日竟是除夕。 上修界自诩脱离尘世,但该过的节日一样不少。他匆匆忙忙,都忘了今日是怎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麟岱又看了看那层冰霜结界,雪花粘附在其上,像是少女会钟情的某种流光布料。 一旦跨过这道结界,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儿。 既无祖先可祭拜,也无亲友可团聚,他会一直漂泊到死。 麟岱看着淡漠,其实最怕孤独,不然他就不会养那么多灵宠作伴。 他看着山下暖融融的光,又看了看身前漆黑幽长的小道,沉吟片刻,褪去了身上衣裳。 “主人!” 琼牙见眼前人露出了半边肩膀,吓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受冻呢,快穿起来!” 琼牙叼起被他扔在地上的衣物,急的围着他乱窜。 麟岱敲了敲他的脑袋,示意他后退。 琼牙不敢不听他的话,一边后退一边念叨: “你穿上,你会冻到的。” 麟岱脱掉了所有衣物,只剩件贴身亵裤。他被冻的指尖发白,从手指到脚尖都在发抖,一头黑发被冷风吹的胡乱飞舞。 想山林里媚惑人心的妖精鬼魅。 三首蛟听到他的命令。缓缓涨大了身躯。 琼牙不明所以,以为麟岱一心求死,凄厉地扑向前。 “主人、主人不要,我带 你出去,不行还有剑尊呢,主人你千万不能放弃。” “主人!” 琼牙劝不住他,嗷嗷哭起来。 “小笨狗,哭什么。” 麟岱放平呼吸,缓慢挪动着步子。 “你随三首蛟先走,在风陵渡茶馆等我。” “我有办法出去。” 如果出不去,好歹你们可以逃走。 他所有挂念的东西都放在了鹰头戒指里,偷偷塞在了琼牙的储物袋中。 麟岱赤着上身,风雪为他披上件雍容的衣裳。他放平呼吸,闭上眼睛,以极慢的速度向结界挪步。 他本就没什么灵力波动,气息也浅的很,被这么一冻宛若死物。 师尊说用天珩锁锁住了他的心脏,那天珩锁一入体便认主,自己先前未曾察觉,方才一番试探,发现确实可以自由操控,制衡心跳。 师尊的结界是针对活人的,只要他死了,就能像一株草,或者一枝飞花那般,轻轻地飘过结界,不引起任何波动。 他小看了师尊,师尊亦小看了他。师尊赌他不敢死,认为他会害怕,重新回到瑶光殿。 其实历经种种之后,麟岱也没那么怕死了。 比起笼中囚鸟一般看人脸色的生活,死亡似乎是更好的归宿。 在接近结界的那一瞬间,麟岱的心脏停止跳动,他的□□保持着前进的模样,依靠着本能走了几步。 那层结界就像光膜般轻轻拂过他的皮肤,放走了他。 通过的那一秒,麟岱的世界是安静的,他在死亡中看见了从前往事,从渭州流浪到泾州,在路边被人摸了后腰,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打了耳光,在太阿宗被鹿一黎掀翻了饭碗。 恍惚间他真的听见了鹿一黎的声音,麟岱通过了结界,这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身后。 他想回头看看,可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心脏恢复跳动时所有痛楚都齐齐呈上,疼的他斜斜倒在地上。 “麟岱,麟岱你这是何苦!” 鹿一黎竟轻松地穿过了结界,因跑的太快一头扎在了麟岱脚边的杂草里。少年忙不迭爬起,脱下大氅裹住麟岱,灵力流转着覆在青年身上。 汹涌的灵力灌入体内,麟岱才彻底活了过来。他大口喘着气,感到一滴热泪溅到了颈窝中。 鹿一黎吸了吸鼻子,起身想抱着他回去。麟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起一只手,柔柔地贴在少年脸颊边。 他这才发现,鹿一黎已经哭得满脸是泪。 麟岱笑了笑,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回去吧,别管我。” 鹿一黎只感觉怀中的人这样冷,冷的像一块冰,他带着哭腔问: “那、那你要去哪?” 去哪?麟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不能再留在太阿宗了。他想了一会,迷迷糊糊说: “回家。” “好、好……” 鹿一黎喃喃回答,他哪里不知道麟岱是孤儿,只是眼下不能再刺激青年了,鹿一黎只能哄着他别做傻事。 麟岱却挣扎起来,他被冻蒙了也被痛蒙了,终于反应过来,鹿一黎已经触动了结界。 “鹿一黎,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好了你去哪我送你,你别乱动!” 鹿一黎把他裹得紧紧的,生怕露出一丝皮肤。 “你放开我,师尊要来了,他会抓我回去的……” 师尊?鹿一黎顿了顿,本就不是愚钝之人,青年如此抗拒的模样,让他理顺了前因后果,也猜到了七八分。 怀中人挣扎着厉害,鹿一黎想到师尊对青年蛮横的占有欲,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师兄,是不是……是不是……师尊对你做了什么?” 麟岱没接他的话,只是挣扎。 “鹿一黎,鹿青,小师弟,你放我走吧……” 麟岱嘴上求饶,手却悄悄从裤脚抽出了最后一张听话符。 谁知少年将他一颠,猛地抱紧了些。麟岱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急忙抽出符想定住他。 鹿一黎见黄符迎面而来,歪头避过,因双手抱着麟岱无法施展,只好张嘴含住了符。他含糊不清的说: “师兄别闹,我带你出去。” 麟岱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愣了片刻,道: “不行,你怎能违背宗规。” “宗规算什么。” 鹿一黎将他紧紧锁在怀中,浑身肌肉绷紧,不夜侯应召悬浮于身侧,少年抱着他轻送跃上长剑,向外疾驰而去。 灵力在二人身前化作一面透明光盾,遮挡住冷风冷雪。麟岱惊异于鹿一黎精湛的御剑术,还未开口,就听见少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