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孔梦冲小二挥了挥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 “新鲜……好玩的事?”小二不敢走的太近,隔着半米,疑惑重复道。 “越离奇越好,越吓人越好,但是,”少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必须得是真人真事。” 小二:………… 半夜,一轮暗黄色的巨大圆月挂在山顶,几朵乌黑的云缓慢飘动着。 山间的寒风刺骨,荒凉的山道上,一个短发长袍的少年走着。他两手揣在广袖中,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救命,救救我……”微弱的呼救声传来。 孔梦停下了脚步,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影子。那是一个纤细的男人,披着单薄的青衫,胳膊上青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先生,”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声音女人般柔弱,“先生救我。”
孔梦看着个头比自己还高的男人,点了点头:“好的,怎么救?” 那个男人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连原因都不问,如此爽快的应承,他一楞,还是硬着头皮先讲了原委: “我被山贼追杀,家人也死尽在山贼的屠刀之下了,先生若不嫌弃,能否暂时收留我。” 少年:“好啊,但是我也没地方去。” 男人看了眼身后,好像真的有人在追赶似的,他挽起孔梦胳膊,面色仓皇:“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孔梦任由他拉着胳膊,男人的身体冰凉,仿佛完全没有体温。 两人沿着山路跑了一段,停下时男人像是突然站不稳,扑倒入了孔梦的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于奔命,男人此时长发散乱,衣衫不整,雪肩半露。他抬眼望向孔梦,眼神中透着一股浓重的媚意,“先生…………” 孔梦垂头瞥了眼他裸/露在外的肩膀,凝脂般的皮肤底下隐隐可见青色。 少年的手始终垂在两侧,就算男人投怀送抱也不曾有半分色变。男人对自己的容貌颇有几分自信。月黑风高暖玉温香基本上一勾引一个准。况且像面前的年纪多是未经人事,应该更加容易上钩才对。男人突然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了些疑虑,他忽而问道:“不知先生深夜山上做什么呢?” 孔梦像是很有趣的看着他:“找人呀。” 男人怪道:“找什么人啊?”山上荒凉,除了漫山的荒坟,根本没有活人。 孔梦捏住男人的手臂:“我就找你。”手指隐隐发力。 “找我?”男人脸上惊异之色更浓,似乎是孔梦的样子吓到了他,继而他带着哭腔:“先生弄疼我了。” 孔梦松开手,男人一下子坐倒在地。 他握着发红的手腕,哭的梨花带雨。抽泣了一会儿,见孔梦不为所动,他轻咳了一声,柔弱道:“先生找我干嘛?” “坊间说的山间杀人的青衣鬼魅就是你吧。” 男人愣了愣,哀愁的眼神消散的一干二净。他周身绿光一现。孔梦再看过去,哪还有什么纤细白嫩的手臂,绿纱下白骨森然。男人原本清瘦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眼眶处的两个深洞黑得吓人。 这妙龄男子分明就是死了一年的干尸。 第94章 画皮(三) 干尸张着有牙齿的嘴,声音依旧温柔且无辜:“先生看看是不是我呢。” 孔梦强行忍住一巴掌扇他脑壳上的冲动:“为什么害人。” 对于没吓到孔梦,干尸似乎有些生气,但由于武力有限,他只能发出尖锐的咆哮声。 他伸长脖子对着孔梦尖叫着,妄图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吓跑。 孔梦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他只有骨架的脖子。干尸无论再如何用力,都无法再靠近眼前的少年半分。 干尸拼尽全力尖叫着,惊起了林间的群群夜鸟。 “喊够了吗,”孔梦淡淡道,“能好好回答问题了吗?” 干尸身子一顿,嘴巴还开着,尖叫声却停了下来。钳制脖颈的手松开,干尸收回脖子,坐直了身体,又变回了男子的模样。但他的面容不再悲愁满面。 脸上带有着微微惧意,他小心道,“我没有害人。” 孔梦看着他,皱起了眉。 在酒肆,孔梦从小二处得知最近闹鬼的传闻盛行。有好多青壮年男子失踪,被找寻到后,面容枯槁,整个人化为了干尸。传闻那些人都去过附近的一座山脉。被食人精元的鬼怪所袭,最后被找到后已经成了干尸的模样。 传说中的山脉,便是他们现在的所在。 虽然从小二的描述中,孔梦基本能够确定不是画皮怪所为,但是他依旧上了山,果然被他找到了传说中的鬼怪。 只是眼前的这只鬼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本事,孔梦现在也怀疑那些人可能不是他杀的。 男人见孔梦不吭声,觉得对方大约不信他:“我是一个刚死了不久的小鬼。我听说只要吸取满十个男人的阳/精就可以获得重生。我真的一个人都没害过……我只是想试试,你是我打算要害的第一个人。” “哼,”孔梦冷哼了声,这比他曾经听过最迷信的故事还要好笑,更好笑的是这些鬼居然会相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鬼,所有死去的鬼都能反阳。” 男人讪讪低下了头。 孔梦:“什么人告诉你的?” 男人:“红楼,这是红楼的传说。” 传这种谣言的显然心怀不轨,而且真的有人被吸了阳/精而亡,那说明这里确实有鬼怪在活动。追下去,应该会有画皮怪的线索。 “乖乖棺材里躺好,不许再有害人的想法了。”孔梦最后叮嘱了男鬼一句,便离开了。 红楼…… 孔梦到达名为红楼的地方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了。 在这段时间内,他把所在的副本世界基本摸透了。 这座城市分为东南西北四块区域。南北两块是住宅用地,东西两块是商用地。这四块地的划分不止是方位上的,更重要的是社会阶层上的。 这个世界除了没有女人之外,倒是和人类曾经的奴隶制社会很接近。严格等级的划分。 将人口按血缘大致划分为三等。最高等的是贵族,中等是平民,最低等的便是贱民。贱民的耳背后刻有红色烙印,以做区分。除此之外,在服装上也能区分出三个等级。 而在性别上,虽然没有女性,但依旧是被分割成两性。代表男性的被称为先生,代表女性的则被称为郎君,当然郎君只是当中最为尊敬的称呼,一般面向于身份尊贵的贵族。也有一些诸如男小娘、背儿郎等不入流的名称。 而这座名为红楼的地方,不管在地理上还是物理上甚至心理上都是这个世界极为重要的地方。 先看地理上。红楼位处于地图中心,也就是东南西北中的交汇处,与四方接洽。 那么红楼是个什么地方呢? 说白了相当于华国古代的青楼,只是里面的姑娘全换成了男儿郎。 红楼只在夜间开放。现在已是日暮时分,护城河的河岸停泊着各色船只。已经陆续有客人登上船只,船夫摇桨离岸,朝着纸醉金迷之地而去。 这条河,将城市割裂成东南西北,而红楼就建造在这片水域的最中央。四方而至的人群,无论是贫穷是富有,是低贱或者尊贵,只要你拿的出沉甸甸的金银,红楼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孔梦踏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一条乌篷船。正在打盹的船叟睁开眼,快速扫视着少年的穿着,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这位先生,上红楼吗?” 孔梦点了点头。大爷的声音从后传来,“好嘞,您坐稳了。” 小船离岸,朝着那灯火辉煌的繁华处驶去。 远远眺望着那恢弘的建筑,孔梦在刹那间有穿越到古代宫殿的错觉。尽管占地面积广阔,但比起华国的宫殿建筑,红楼显然更多了几分轻佻的色彩,恐怕更像是曾经的秦淮河畔。 巍峨的金顶下青瓦朱栏,红楼仿佛神秘昳丽的海上古都,投影在水面之上就这夜色好不美轮美奂。 到岸后,船叟双手接住抛来的碎银,眉开眼笑:“祝您玩得尽兴。” 孔梦将钱袋揣进衣兜,转过头,穿着花枝招展的青年男人迎了上来,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先生您来了,快请进~”他热络地勾上了孔梦的肩膀,“今天先要哪位阿郎陪您啊?”他冲孔梦抛了个媚眼,看到对方目光茫然,脸颊两边竟还隐隐生出了红晕……心下一愣。这小少爷莫不是个雏儿吧,这可太好了,今儿给我捡到宝贝了。脑中念头闪过,他嘴上立即变了调,“小先生,您来的真是时候,今儿选花魁,是红楼最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他语气一转,叹了口气,“今儿的好阿郎们都不得空……” “那你陪我行吗?” 男人心里雀跃,面上还是迟疑之色:“奴家怕服侍不当,扫了先生的雅兴。” 男人扭捏作态的样子看得孔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恐怕他口中的阿郎们也都是和他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真是太吓人。孔梦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子。虽然他迄今为止都没谈过恋爱,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对这种“男人”有感觉。 不过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狎/妓。逢场作戏,谁陪都一样。他低着头装作羞赧地道了声:“那有劳郎君了。”余光捕捉到男人放着绿光的双眸。耳边传来了男人带着回音的心声: 这块多金又鲜美的小鲜肉老娘就笑纳了。 孔梦扣了扣耳朵。进入这个副本后,天赋时灵时不灵,恐怕和命物有关,如果找到命物,天赋应该完全施展了吧。 “郎君怎敢当啊,先生折煞奴家了。”男人掩着嘴,唇边是遮不住的笑意,“红楼里能值得上郎君二字的也只有那位了。” “那位?” 男人轻搡孔梦,“就是那位嘛~” 孔梦:………… 言语间,两人到了花厅。富丽堂皇的大堂中央有一方朱红色高台。台侧有乐师演奏着舞曲,台上舞姬们随曲翩然起舞。 花厅中几乎座无虚席,每桌的客人身边都至少坐着一位披着薄纱浓妆艳抹的男小娘。 “不知郎君您怎么称呼?” 前面引路的男子回眸:“叫奴家文郎就好。” 如此书生气的名字……真是和样子半点不搭呢。孔梦在心中默默吐槽。 两人穿越了整个大厅,在最角落的圆桌旁落了座,“您来晚了,下次得空了您提早跟我说,我给您留位。” 还能预约。贵族人家恐怕就是打发小厮来知会一声。虽然孔梦身边没带侍从,但文郎已经默认他是贵族少爷。毕竟孔梦在来之前已经换上了贵族男人们穿的直袖。梳洗之后,孔梦发现这个身体皮肤白皙细腻,之前脸上像是刻意涂了一层不易清洗的灰泥。 而现在,就算他不穿贵族衣服,光看脸也绝没有人会觉得他是贱民。当然出于方便,孔梦还是买了些脂粉把耳后的印记遮了起来。 “你说的花魁选拔几时开始?”孔梦端起侍者新填的茶水咪了一小口。 文郎拿起盘中的一只橘子剥了起来:“应该快了吧。啊~”他捏着手中的橘瓣就要往孔梦口中塞。 孔梦轻轻推开了他的手,随口问道,“这里约莫有多少阿郎?” 文郎将剥了一半的橘子放回果盘中,“唔,约莫百来人。” 这人数着实惊到了孔梦,看看这大厅中,不过也就四五十的人。 似乎是猜到了孔梦的想法,文郎:“这里只是花厅,二楼到五楼是厢房。” 孔梦抬起头。花厅的吊顶是挑高的,二三四楼都是中空的,坐在底下向上望可见回字形的围栏。 文郎起身为孔梦的杯盏中倒水,他手臂一抖,一小撮水洒到了孔梦的袖口……他立即抽出胸前帕巾去擦,动作看似慌乱,当薄薄帕巾裹着的手指触到少年细嫩的皮肤时,速度又放得及其缓慢,像是情人般的爱抚,又若即若离带上了逗弄的轻佻。 男子的手远没有少年细嫩,手指关节上反而有薄薄的细茧,所到之处,在少年的皮肤上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第95章 画皮(四) 在文郎的挑/逗之下,少年的脸色却未见丝毫变化。 文郎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反应,一面震惊于少年面对如此赤裸裸地调情居然能坐怀不乱,一面未免开始担忧这个小少爷似乎并不好糊弄。 好在少年虽然没有被撩拨的春心荡漾也没有恼怒的拂袖而去,只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仿佛无事发生。 孔梦的目光再次看向那金黄的吊顶。上面雕绘着一副百鸟凤凰的图案,竟是十分眼熟,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文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百鸟朝凤印记,是红楼中最为神圣崇高的象征。” 这花柳之地最为至高的象征吗? 未免有些玷污凤凰的图腾了。 这脑中突然产生的想法让孔梦一怔……不过是一个图案而已,花柳之地在这儿也是开门做生意,凭本事吃饭,自己怎么产生了古代迂腐书生的思想。 不过这凤凰图腾很是眼熟,进副本前在那个选命物的六角亭,孔梦用镜子看古琴时出现的凤凰图案似乎就长这样。 孔梦对文郎笑了笑:“这图案很漂亮。还有哪里能看到吗?” 文郎想了想,正要开口—— “哐当”杯盏掉落在地的声音,一个男人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怒斥:“毛手毛脚的,会不会伺候人。兰郎呢!让兰郎陪我。” 他醉眼惺忪,一看就喝多了。旁边的陪坐着的人儿此时也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年纪很小,与孔梦差不多,此时正不住地向男人鞠躬道歉。 随着动静渐大,一个穿的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将醉酒男人扶到了一边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