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些怪不了别人,谁让他非要那么贪心呢。
就要死在这了吗?可是他不甘心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滴滴温热忽然落在了脸颊上,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费奥多尔的神经,他艰难地抬起头,瞳孔狠狠一缩。
成年俄罗斯男性体型那么大的雪狼悬挂在空中,从它的脖子、腹部和四肢上滴落着星星点点的猩红血液,周围没有任何人出手相助,可它似乎就是被不知名的存在给杀死、并且固定在空中。
流光一闪,原来雪狼的身体都被一根根透明的丝线绑紧,极细的线比钢铁刀刃还要锋利坚韧,贯穿雪狼的身体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仔细一看,丝线的源头居然在那个幼小的孩子手上,只是他太弱小脆弱了,操纵能力不强,并且时间很短暂。几乎只有几秒的时间,丝线就消失不见,雪狼重重地跌落在雪地里,溅起一堆雪花。
暗处潜藏的窥伺捕猎者似乎认为这不是它们能招惹的存在,无声无息地退却了。
费奥多尔终于从死亡的威胁中放松下来,死里逃生的庆幸让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那依旧呆呆傻傻的孩子一眼,鼓励地说:“我的好孩子,干得漂亮!”
不过还不能彻底放轻松,他们需要赶紧逃。
血腥味会吸引更多的猎食者,虽然棕熊在冬眠,但也不是没可能因为这
股气味吸引从饥饿中清醒过来,所以他们不算是安全的。
他艰难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抱着这个孩子继续逃跑。
可惜了雪狼的尸体不能带走,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好肉,还有绒软的可以做衣服保暖的皮毛。
当务之急是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生存面前,其他一切都要靠边站。
费奥多尔拍了拍幼崽的脑袋,继续他的“养父式”鼓励,“你干得真的很好,乖孩子。这么强大的能力也只有蠢货才会畏惧,然后将你抛弃。”
“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养育你的,绝对不会像那些傻瓜一样。”
一路上他都哼着小曲子,彰显了自己的好心情。
刚刚强大的一面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他怀中的男孩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加强大,越来越所向披靡。只要用心教导,迟早会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成为……他的秘密武器。
费奥多尔用回忆的方式来强迫大脑转移思考方向,如果不这样的话,尖锐的疼痛就会逼得他寸步难移,双手几近痉挛。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木木野的存在,这个来自福利院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不过却没什么人收养,有点奇怪但又不是那么怪异。
边陲小镇多半都是穷苦人家,自己都无法养活自己,哪里来的多余闲钱救济别人、领养孩子。那是上层阶级体面人的想法,与他们这些在生存线苦苦挣扎的人无关。
政府在这里修建福利院就像个笑话,但是为了彰显国力和稳定社会,还有自己的政绩,他们又必须耗费资金在上面,不断地做文章。
长得乖软精致的小孩并不能吸引费奥多尔的注意,他不关注这些无足轻重的方面。好皮相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没有实力的人会此身处地狱。
直到后面听见某些人的讨论,他才升起兴趣。
“我的老天,那简直就是个小恶魔,是撒旦派下来考验我们的坏蛋。”在福利院工作,长得肥胖的厨师恶狠狠地说。
“他就是天生的坏种!”有人咒骂道。
小镇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大家靠着八卦打发时间,一件稍微有趣的事情不到一下午就可以传遍整个镇子。
正好在镇子里落脚的费奥多尔就听见了他们毫不掩饰、大大咧咧的讨论。
“那个孩子就是个魔鬼,丁点大居然就杀死了比格。”
“那不是看守福利院的狗吗,他怎么那么残忍?!”
“黑发黑瞳在从前本就是不详的象征,院长早就该把他丢出去了,万一他伤到其他孩子怎么办?!”
三人成虎,谣言很快肆虐小镇,所有人都厌恶这个小小年纪就残忍狠毒的孩子。
费奥多尔不清楚谁真谁假,但他觉得很有意思。自己与那个孩子有过一面之缘,听说大概是五六岁了,但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饿得瘦巴巴的。
而那个福利院的守门犬相当巨大,足足能有少年人体型的大小,喜食生肉,有一口锋利的犬牙。
幼小的孩子真的能杀死狼犬一只狼犬吗?
费奥多尔偷偷混进福利院调查了一下,里面的小孩子很好骗,瘦瘦小小不会撒谎,给他们一点糖渣就会乖乖把所有想要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他们说当时木木野是手一动,咻的一下就把比格杀死了。其实以前也有过,那时候只能划伤大人们的手指头,所以抢孩子们饭的厨娘才那么厌恶他,没想到现在对方竟然能杀死一只狼犬了,他们很纳闷也很惊讶。
费奥多尔几乎可以断定对方使用的是异能力,至于究竟是不是,他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孩子们说起狼犬死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害怕木木野的情绪,都是一副庆幸又喜悦的样子。
费奥多尔深入了解才知道,那是只会食人的恶犬,院长用它来管教不听话的孩子。
看来对方干的还是好事。
费奥多尔回去同伙伴集合,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触对方,可是他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找那孩子,下一次听说对方的存在却是福利院的人把他扔进了小镇东边的森林里,并且那还是小镇居民们集体要求的。
因为那孩子从福利院里跑出来,伤到了其他孩子,大人来找他算账,居然动不了他分毫。
所有人都对这种强大的、未知的或者说是独特的能力感到恐惧,只要不合众,那么他理所当然被排挤。
居民厌恶他,怕这孩子以后会成长为更凶残的恶魔,强烈要求把对方驱逐出去。
费奥多尔早就知道小镇居民的性格,对那孩子已经有了偏激又残忍的刻板印象,那么受他们影响的孩子能表现出友善的一面?结果不言而喻……
所以之前发生的事谁对谁错还不一定,可是纠结出对与错的结论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他来精心抚养,他会把对方打磨得熠熠生辉,宝石般精美耀眼的外表下隐藏致命的武器。
至于那见鬼的院长,对方倒在血泊中时,一双瞪大的眼睛仍旧惊骇得合不拢,眼睛珠子逐渐失去生气、溃散到无神。
兴许是死前见到了地狱审判他的恶魔,惊恐到死不瞑目吧。
…………
【扮演小孩子,也太有难度了吧。】小废物一进入这个世界,就忍不住向系统抱怨。
系统翻白眼:【呵呵,放心吧,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反正你这家伙智商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而且顶在脖子上的脑袋根本就是一个装饰品,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所以是成年人还是幼崽有影响吗?
系统还是有理智的,这句话它没拿到小废物面前讲,否则对方一怒之下消极怠工可就得不偿失了。
新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危险,主要战斗的场合还随时都有爆炸、枪械、异能斗殴的隐患,这种情况下要是木木野再稍微摆烂一下,可能对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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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体发育不成熟,本就废物的木木野脑子几乎转不动。他还在暗戳戳地埋怨系统干嘛这么早就把自己送进新世界,从小孩长大也太麻烦了吧。
一天到晚绝大多数时候是在睡觉,要不就是发呆,没有丁点主动寻找反派,打听生活状况的想法。
直到这家伙使用了自己的异能力,眼里总算有了特别的情绪,那是身体与生俱来的亢奋。不过眼中的高光却在大人的打压下逐渐消磨、碾去,没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小废物快要怀疑起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不太对劲?
直到某一天,他彻底被小镇的居民抛弃,他遇见了反派,他得到了救赎,空洞的眼神里逐渐点上漂亮的星子。
好瘦啊,他趴在这个少年的怀里,可以透过薄薄的衣料触碰到骨头,好冷、好硬。
幼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一直强调“养父”这两个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要父亲,那是会抛弃他的存在。
可是这个名为“费奥多尔·D”的少年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值得重视,似乎是特殊的存在,他为自己遮挡风雪,怀里……也慢慢地变得好暖和。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拯救怜悯他这个恶魔呢,他好像不是弱者啊,恐惧害怕自己的镇民才是……
刚刚动用了异能力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常年吃不饱本来就不健康,更别人他还只是一个幼崽。呼吸渐渐弱下去,少年和幼崽都是同样的状况,要不是起伏的胸口,恐怕见到他们的人都要以为行走在雪地里的
只是两具尸体。
他们终于穿过了风雪密布、野兽窥伺的危险森林,费奥多尔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他撑不住倒在地上。
怀里的孩子也滚了一圈,不过他穿得厚实,又有费奥多尔抱着护住,所以没怎么受伤,只是身上沾满了雪渣子。
一道阴影落在他们面前,小废物没动,只是眼睛骨碌碌地转到了来人身上——
那是位白发金瞳的少年,年龄看起来比费奥多尔还要大一些。
“费奥多尔,你来得可真慢,要是再晚一点我们可就要离开了。风雪迟早越来越大,暴风可是不等人的。”少年抱怨道。
他又笑了笑,“不过幸好,你至少安全爬了出来,没有凄惨地死在里头。”
费奥多尔翻了个身,仰躺在雪地里咳嗽几声,“是啊,万幸我活下来了。”
“不过,你跑进危险的雪中森林,就是为了带回来一个累赘?”果戈里看他缺失没什么大碍,就把视线放在木木野身上打量,狐疑地问。
“嗯,我很喜欢这孩子,在看到对方的一眼时,就觉得他很合自己的眼缘。”费奥多尔微笑,葡萄红瞳泛着异样的神采。
他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呛咳泛起红晕,倒不像一开始那么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果戈里眯了眯眼睛,没说信还是不信。
他们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白发金瞳的少年莞尔一笑,他一手就将同样躺在雪地里发呆的幼崽给捞了起来,朝着停靠在森林边缘不远处的黑色小车走去。
车辆看起来似乎是从破铜烂铁里扒拉出来的,看得出来被使用得几乎快要报废了,不过勉强还能抵御些风雪。
费奥多尔也不介意同伴就这样把自己抛下了,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病弱躯体走到副驾驶坐下,软乎乎但是冰冷的团子就被果戈里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家伙真的很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前方,从来不会乱动,视线也不会乱瞟。
乖巧得不像是猫嫌狗憎的男孩子。
那是他听福利院的人说的,早就确认这孩子是位小绅士了,否则一路上他和果戈里两个大男人还真是会有点头疼。
木木野和费奥多尔的身体都很虚弱,没有药品和食物,他们只是依靠最原始的方式——睡觉,通过它来达成恢复体力、节省能量的消耗。
也可能是木木野的年龄不大,本来就是幼崽,睡眠时间一般来说都挺长的,所以他入睡得很快。
果戈里和费奥多尔的目的很明确,他们朝着俄罗斯的首都莫斯科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都携带着木木野这只幼崽。
费奥多尔似乎真的把对方当自己的孩子来教养,从未在小废物的抚养上假手他人,也没推卸过自己的责任。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木木野都不开口说话,真实原因是他不太懂俄语,听那些卷舌就让自己头痛欲裂,还要模仿发音、弹舌,小废物宁愿不开口。
这导致费奥多尔被果戈里嘲笑了很多次,说他捡了个没用的、痴呆的小傻子回来。
他只是想趁机讥讽一下对方,平时对小废物还是照顾有加的,似乎是难得的正常人了。
但这个悖论很快就被打破了,木木野突然在有一天开口喊费奥多尔:“哥哥。”
两位少年惊讶了几秒,又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叫父亲。”费奥多尔说。
“哥哥。”小废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以前一样乖,可是却很倔强地不改变称呼。
“你应该喊我父亲。”费奥多尔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幼崽抿唇,不再开口,空气中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果戈里都打
算主动出来打圆场,让费奥多尔别这么变态,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是种奇妙的情感,没必要非得执着于父子关系。
幼崽却倏地又开口说话:“父亲,会抛弃,不要。”
站在一起的果戈里和费奥多尔都怔愣了一下,他们面面相觑,领悟到幼崽断断续续的话里的意思,应该说的是他的父亲抛弃了他,所以他不再想要父亲了。
那么更应该从源头解决问题,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用新的好父亲形象来消磨、覆盖以前那种抛弃亲生孩子的垃圾人渣形象。
费奥多尔因此表现得尤为坚决,“我虽然是你的养父,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像你的生父那样抛弃你。你永远都会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木木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