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饼是雯娘把新鲜煮好的鱼肉挑了刺剁碎成肉泥,拌了盐之后摊在油锅上煎成的;鸟蛋则是晏宁进山采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宝贝。
一口咬下去,煎饼外焦里嫩,满口喷香,好吃得让人情不自禁发出喟叹。
“喵~”阿肥尝了一点鱼肉饼,也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真好吃。”魏承吃得一嘴的油,口齿不清地说:“娘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确实。”晏宁问,“家里还有鱼吗?”
“有的,还有好几条呢。”
“那晚上咱还吃这个,咋样?”
“呃……”魏承想了想,犹豫道:“可是我觉着蘑菇炖泥鳅也好吃,笋片焖鱼也好吃,香煎鱼也好吃……”
“嗳小崽子!”在一旁疯狂咽口水的病患们彻底忍不住了,求饶道:“行行好罢,别再馋我们了。”
“哈哈哈…”晏宁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儿不懂事,不是诚心的……”
这位病患大哥眼神十分幽怨,搞得魏承压力山大,不敢再多言语,闷不吭声地把煎饼吃完了。
“我进药铺瞧瞧许大夫空了没。”他说着一抹嘴,埋头跑进药铺里。
这时许大夫刚巧从里头出来,与他撞了个正着。
“哎呦,这谁家孩子啊。”许士杰一把将人揽住。
“许大夫,是我!”魏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仰起小脑袋高兴地望着他:“您还记得我吗?”
许士杰显然对他留有印象,笑着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当然记得,你是小阿承对不对?”
“嗯!”魏承兴奋点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你的病好全了不曾?看你气色不错,好像长胖了些?”
“我病早好了。”魏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道:“每天跟着阿宁都有好吃的,吃着吃着,就胖了。”
“阿宁是谁?”许大夫问道。
魏承一指晏宁:“就是他呀!”
“哦——”许士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晏宁,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是你什么人?”
“我小舅舅!”魏承小朋友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晏宁面子的。
“可他不是叫吴彦祖么?”许士杰一副等着晏宁解释的表情。
魏承:“什么吴彦祖?他叫晏宁,日安晏,宁静的宁。”
“外号陎州吴彦祖。”晏宁脸不红气不喘地补充道。
许士杰乐:“别人问你姓名,你给人报外号?”
晏宁反问:“我问人“许大夫”是谁,别人不也知道是你么?“许大夫”是你的姓名?”
许士杰:“但我问人“陎州吴彦祖”是谁,别人可不知道是你。”
晏宁:“多谢鼓励,我会努力变得和你一样出名的。”
许士杰:“拭目以待。”
一来一回,两人打了个平手。许士杰今天发挥不错,没有让晏宁占到上风,心情很是舒爽——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跟晏宁较这个劲儿干嘛。
三人一齐走进药铺里。
晏宁这次带的药材很多,所以没有背背篓,而是挑的箩筐来。
“这一袋是金银花,今年春采的头一茬。挑选过了,也晾干了。”晏宁打开布袋,敞开里面的药材给他看。
许士杰拿了一小撮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金银花与断肠草枝叶酷似,花冠晒干后也极难辨认,一种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一种是取人性命的毒药,你确定采药者没有采错或将两者混淆?”
“没有。”晏宁笃定道:“阿姐采回来的时候,每一株都让我亲自看过,我能确定里面没有混进其它东西。”
许士杰点点头,他对晏宁这个正经的采药人有股莫名的信任,便道:“行,那我就收了。”
“多谢。那您看……”晏宁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给你八个铜板罢。”许士杰说。
“那么多才八个铜板吗……”魏承有点失望的努了努嘴。
晏宁心生一计,忽然说:“你可以多拍拍他的马屁,许大夫就爱听这个,你马屁拍得好他一高兴没准能多给你两个铜板。”
“……?!”魏承满脸震惊,看着许士杰,脸上写着:还能这样??
“对,你小舅舅上回试过了。”许士杰挑眉一笑,痞里痞气的。
魏承又扭头看着晏宁,一副“咦——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晏宁:“…………”淦。
两个铜板的诱.惑力的确很大,可以买一块米糕了,魏承很是纠结,磨磨蹭蹭地说:“我、我不会拍马屁……”
这可正中许士杰下怀了。
他一哂,瞥向晏宁:“那让你小舅舅来。”
“呵呵。”晏宁微笑,“友情价,十五个铜板。”
许士杰愕然:“……上回才十个铜板,怎么友情价反而更贵了?”
晏宁保持微笑:“因为我杀熟。”
许士杰:“那我不要友情价了,咱俩又不是朋友,对罢?”
晏宁:“哦,非友情价,二十个铜板。”
许士杰差点吐血:“这又是为什么?!”
晏宁继续微笑:“因为昧良心。”
“哈哈哈哈哈…”魏承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晏宁和许士杰齐齐扭头看他,把他吓了一跟头,连忙捂住了嘴:“噗……我、我没有笑!”
晏宁得意地冲许士杰扬了扬眉,翘起嘴角。
第二回合,晏宁,胜!
许士杰不知怎的脑子“哄”地一热:“二十个铜板,成交!”
晏宁嘴角僵住。
魏承:“……?!”
药铺伙计:“???”
唉,要不是许老大夫年纪大了,真想劝二老再生一个啊。
病患:“……嚯。”
好家伙,我直呼一个好家伙。二十个铜板买一通马屁,许大夫真是个讲究人!
高手过招,一丝不容大意。晏宁方才高兴得太早了。不过他迅速整理好心态,脸上重新挂起职业假笑。
来吧勇士,请接受我的彩虹屁暴击!
“许大夫不愧是许大夫,此等博施济众的仁医风范应被天下行医之人奉为楷模……”
“停。”许士杰伸出手掌,忙做了一个打断他的动作:“我今天不想听人拍马屁,你下回来再拍吧。”
晏宁:“……拍你马屁还要选良辰吉日?”
许士杰点点头:“理应如此。”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平日里没羞没臊的许大夫遇到晏宁这种不知矜持为何物的高手也只能避而不战了。
“这年头钱不好挣啊。”晏宁咕哝了一句,又道:“行罢,那我们继续看药材?”
许士杰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嗯,还有什么药材都拿出来罢。”
晏宁把箩筐里装好的药材一一拿上来。分别有金线草、黑节草、树灵芝,黄地根等,其中最值钱的就是两朵品相极佳的树灵芝了。
许士杰摸着下巴思忖良久,半响后才道:“这我拿不定主意,得回去问问我爹。”
晏宁:“………”
“实话实说,免得你又说我坑你,这玩意儿你要是拿去别的地方卖真能卖个好价钱。”他笑说,“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先放我这里,过几日有外地的商贩过来通货,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他们要不要。他们给的价钱铁定比我给的高。”
他这么好心让晏宁受宠若惊,忙道了几句谢谢。
除了灵芝,所有药材钱一起结算,共计是五十三个铜板,外加晏宁拍马屁额外挣的二十个铜板,拢共七十三个铜板。
比预想的多挣了一些,晏宁对此感到很是满意。
“你这猫长得挺好。”他摸了摸阿肥圆滚滚的大脑袋。
阿肥把他当傻子,给了他一个傲慢的眼神,没有理他。连晏宁这种弱鸡他都争不过说不赢,弱到令喵发指,不是傻子是什么。
“嗯,随我。”晏宁大言不惭说。
“哪里随你了?”
“好的都随我。”
“那不好的……”
“它也有它自己的想法。”
“哈哈……”许士杰又开始笑个不停了,跟中了风似的。
于是晏宁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他和魏承收了东西,和许士杰道别。
“赶时间,不聊了,日后见。”
许士杰:“又赶着回家?”
“不是,我们要去请一个长工。”魏承抢着说。
“请长工?”许士杰一愣。
魏承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和他说:“对呀,我们家院子太破啦,阿宁想重修院子,但是要伐很多很多树才行。但是我们俩都不会,所以要请一个会伐木修院子的长工。”
许士杰了然,问:“只要会伐木修院子就行了?”
晏宁听出他话外之音:“怎么,许大夫您有适合的人推荐给我么?”
他初来乍到,对陎州城不甚了解,有许士杰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帮忙找人肯定是更好的。更何况请劳工这种事也靠运气,运气好请的人手脚麻利,踏实肯干、运气不好碰到偷奸耍滑,钻空子的人也没准。
“有倒是有一个。”许士杰说,“你去城南四巷找一个叫王阿平的,那小子人不错,老实本分,手脚勤快,工钱还比别人少要一半。不过他上头有个年迈的爹,你若是能给他父子二人管吃住,他不要工钱也成。”
第11章 陎州恶霸
王阿平年纪与晏宁相仿,个头不高,皮肤黝黑,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早年时他随父亲给官家拉粮不小心被马车压了腿,因为没钱治,后来落下了病根,走起路来一瘸一跛的,又被人叫做王跛子。
晏宁找到他时,他正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短汗衫,在院子里打铁。
得知晏宁的来意后,王阿平略显局促,漆黑的手掌在膝盖上蹭了几下,把晏宁请进院里。
城南安置流民的院子都是早前城里居民荒废不住的破院子,原本只能住一户人家的小院成了安置所后通常要住十几二十人,巴掌大的房间挤满了打地铺的流浪汉。
这些流浪汉还不爱干净,一身衣服穿十天半个月不洗,被褥也不知是猴年马月洗的了,整个院子里飘着一股发霉发酵的酸臭味。
晏宁前脚踏进院子,后脚又被熏了出来。
两人就站在院子外边聊了片刻。按照陎州城目前的工价,一个劳工正常出工是八个铜板一天,管吃管住的话则在五、六个铜板一天上下浮动。若是请长工,管吃管住则八十到一百个铜板一月。
王阿平难为情地表示晏宁要请他做工的话,他得带上他爹一起。他爹年纪大了,耳朵还不太好使,城南这一片住的全是流民,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不敢让他爹一个人住在这儿。
晏宁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我管你二人吃住,一个月再给你五十个铜板,你主要的活计就是帮我伐木修院子,空闲的话再干一些咋活儿,你看怎样?”
王阿平一听,立时就要给晏宁下跪,热泪盈眶道:“多谢大老爷大恩大德,我王二狗就是为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晏宁忙把他扶起来,“甚么大老爷,我也是个种地的,大家都一样。”
“他比你还小哩,而且他根本没几个钱,才不配叫大老爷呢。”魏承拆台说。
“就你长嘴了?一天到晚叭叭叭的。”晏宁警告似的盯他一眼。
“略。”魏承朝他吐了吐舌头。
王阿平抹了一把眼泪,看晏宁的眼神仿佛像看着活菩萨,喜不自胜:“我这就去和我爹收拾东西,大老爷您稍等一会儿。”
晏宁:天大的误会,我真不是大老爷。哪有我那么穷的大老爷啊。
父子俩行李不多,不到一刻钟就收拾妥当了。
四人离开院子,挑箩筐这种事自然轮不到晏宁来做了,王阿平很主动地接替了晏大老爷手里所有的活儿。别看他是个跛子,走起路来照样利索得很。
魏承则搀着王老头子跟在后边慢慢走。王老头看着一大把年纪了,不过其实也才五十多岁。长年累月的体力劳作让他身形佝偻,头发花白,好在身体依然硬朗。
家里一下多了两口人,粮食肯定是不够吃了。晏宁一行人先是到粮行花五十文买了一斗米,又花二十文钱买了一袋面粉,卖草药挣得钱很快就花得所剩无几。
日头西斜,眼看就要到申时,四人往城门的方向走。
不料走到一半时,被一伙突然冒出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领头那人晏宁记得,就是上次在茶楼里盯着阿肥直看的壮汉,也就是刘二公子的手下刘强。
刘强左侧站着一个身着浅蓝色绸衣,头戴黑色幞头,体态肥壮的男人,料想便是刘二公子刘庆了。
刘庆的目光在晏宁一行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阿肥身上,露出异样兴奋的眼神。
来者不善,晏宁眯了眯眼。他把魏承揽到身后挡着,淡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知刘二公子这是何意?”
“呵,你认得我?”刘庆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已经大到随便一个流民都认得出来了,于是愈发沾沾得意,“既然你认得我那我就不废话了,你这猫我要了,今儿大老爷我心情好,赏你二十个铜板吧。”
“喵呜——!”阿肥发出一声怒嚎。
淦你祖宗,本喵就特么值二十个铜板?瞧不起谁呢憨批玩意儿!
晏宁按住它:淡定,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