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靳敖,眼神里带了点上位者的凌厉气质:“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小刀划伤后脑,以及当时不让我报警?”
靳敖一下子止住了话头,迟疑了一会。
白和璧好脾气地等着他的回答。
靳敖憋了很久,这才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说法向男人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我做兼职的时候,有个客人故意闹事,被当场我下了面子,气不过,就找了一群混混过来报复我。”
实际的情况则是,他在酒吧兼职服务生的时候,被一个男性客人动手动脚,他忍受不了对方油腻的眼神和不干不净的揩油动作,但又因为他是附近某个大公司的主管,怕被对方进一步的盯上,靳敖只得不断避让。最终,当这位客人和周围的人打赌吹牛,暧昧地表示用大把的金钱约他一晚的时候,他爆发了,当场给人甩了冷脸,一走了之。
于是,他就这么被那个人渣记恨上了。
尽管后续,酒吧老板也知道是那位客人的问题,也就能在酒吧范围护着他,出了酒吧,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他在下班途中就被三四个闹事的混混敲了闷棍,用锋利的小刀划伤后脑,自己强撑着一身的伤回到了家,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
靳敖想到这里,烟灰色的眼睛一片漠然。
不过那群混混也没讨到什么好,他下手狠,估计骨折了好几个,这段时间都能安静些。
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腌臜事,他都不想让面前的人了解到,他怕对方会以为自己是出去卖的,这种谣言他已经听过几个嘴碎的大爷大妈传过了。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妈妈知道这件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很担心的。”靳敖低着眼皮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解释道。
他也不想被当成小混混之类的人物。
靳敖明明不是会主动维护自己形象的人,但是他直觉要在白和璧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白和璧没继续追问下去,两个人素不相识的,对方能告诉他这些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看在他救了他一命的份上。
不过他明白靳敖心里的顾虑是什么,无非是来闹事的客人背景不一般,而背景单纯的靳敖不愿扯上这样一个大麻烦,报警会让他雪上加霜而已。
混迹商场的白和璧脑子一瞬划了过很多念头,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到了最有可能的一个。
自己也没有帮他的义务,最多是见到他下次受欺负的时候,可以顺手帮他解决一下。
他笑了笑,没有提出什么要帮忙的不情之请,独善其身是他在商场上学到的很重要的道理。
白和璧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床头柜上还有我给你买的早餐,有两个肉松蛋糕和一个芋泥卷,我还拆了瓶AD钙奶喝,你别嫌弃。”
靳敖视线转移到床头旁的小柜子上:“不会的,小时候我很喜欢喝。”
“是吗?”白和璧失笑,“酸酸甜甜的,还是原来的味道,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喝的。”
白和璧和靳敖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下如今的S大附中,再把昨晚医生的叮嘱复述一遍,就没什么话可以谈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腕表,已经快上午十点多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也该走了。
“这里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和其他两户601和602都留了,就和你没留过了,”白和璧随便在床头柜找了纸和笔,蓝色的圆珠笔有幸被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他潇洒的签名飘逸灵动,“大家都是邻居,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你安心养伤。”
“谢谢。”靳敖真心实意道,无比认真地盯着白和璧看。
“那我先走了,拜拜。”白和璧写完最后一笔,把纸片塞到了靳敖的手里,指尖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靳敖低头看着张扬的字迹,回道:“……再见。”
见人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靳敖心里却总觉得缺了一块什么,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被解决。
“白和璧,”于是他喊住了半只脚踏出门外的白和璧,对上对方略显诧异的眼神,他认真地问,“以后,我可以喊你……白哥吗?”
原本以为对方可能还有什么其他事要让自己帮忙的白和璧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
“可以,叫学长也行。”他也挑了另一个称呼让靳敖喊。
“白哥!”靳敖盯着面前的男人,眼睛亮亮地又喊了一声,不知道在证明什么。
一个简单的称呼,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点。
白和璧从来都没有被人叫过“哥”,他从来都是被当成小辈对待。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白和璧面上不显,但莫名的感觉在心底转了一圈,像是一条小鱼的尾巴轻轻拂过心尖。
“嗯,”他应了一嘴,笑笑挥手,“我走了。”
“再见,白哥。”靳敖盯着他清俊的背影。
这回人是真的走了,还帮他好心地把病房门带上了。
待他走后,靳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看着自己早上和白和璧无意间相牵的的左手,目光很沉,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细腻温暖的触感。
靳敖蜷曲的食指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自己左手,凑近鼻子,轻轻嗅了一下。
——和昨晚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好闻。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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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该让白哥看看第一次见面就漏出小狗勾本性的敖敖!
第一段回忆结束啦,后面应该还有好几段,不知道大家感不感兴趣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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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7k大章奉上!
第28章 Chapter 28. 喝药
待被窝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靳敖感受着自己手腕被白和璧环握着的温度,偏着头,眼神不明地打量着对方近乎完美的侧颜。
白和璧喝醉后不吵也不闹,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很听话,像是只温驯的猫,平日里凌厉的五官线条也因为醉酒而缓和不少。
他以前从这个角度打量过对方无数次,笑着的,不笑的,他都曾观察过。那是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白和璧后,最为幸福的一段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将这种隐秘的欢喜藏于心中,贪婪地攫取着对方生活的点点滴滴,并对观察到的任何细节自我满足。
后来,到了国外,这样饮鸩止渴的行为也被迫终止,可心中的妄想却从来没有熄灭过,就像绵延不断的野草着了火,蔓延得漫山遍野,割不断,除不尽。
这种刻意断绝念想的方式,更像是一下子给燃烧的纸张抽成了真空,可余温仍高,一旦恢复氧气供应,就又会猛烈地窜出火焰,燎得人心焦。
靳敖用空着的左手,轻轻在对方白皙的手背皮肤上点了点。
正看得出神,靳敖的小腿处贴上一团温软的毛团。
靳敖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不知什么时候偷跑进来的云朵身上。
“你怎么又跑进来了?”靳敖摸摸它的耳朵。
猫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自己的铲屎官在讲什么,只是用头拱了拱他的手,小声地喵了一句,向他撒娇。
靳敖用剩下一只空闲的手给云朵顺毛,侧身看了看主卧的房门,自己拿药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门关严,还留了条小缝,云朵可能就是趁着他照顾白和璧的时候,悄悄从门缝中挤过来的。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朵已经灵巧的跳上了床,好奇地盯着床上的人,用长长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白和璧的手。
躺在床上的白和璧突然被猫尾巴撩到,熟睡着的眉眼本能地皱了皱。
靳敖自然也看到了白和璧有些不适的表情,想把云朵赶下床,可是他只剩下一只手,实在不好操作。
一个没留神,他就管不住布偶猫了,有些无可奈何,耐心地和它讲道理:“要乖乖的,别打扰他休息,知道吗?”
云朵将他的话当耳旁风,拿鼻子顶白和璧的手,见床上的人没有回应,着急地喵喵叫。
“小坏蛋,都说了别吵他!”靳敖假装冷了脸,作势要抱它下床。
云朵见自己主人好像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了,娇娇地叫两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委委屈屈地蜷在白和璧的肩旁。
“这时候装乖了?撒娇也没用。”靳敖用左手拎起云朵的后颈肉,把猫轻轻地提到了床下,用脚尖小心推了推它。
云朵敢怒不敢言地蹲在地上,瞪着他,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地板上一扫一扫的。
靳敖故意不理它。
见主人的注意力全在床上人的身上,云朵自讨没趣,用尾巴愤怒地拍一下靳敖的小腿,打了个哈欠,垫着脚穿过门缝回到猫窝睡觉去了。
见自家的猫终于老老实实地回了猫窝,靳敖用自己的长脚一勾,把房门彻底关了个严实,杜绝了布偶猫再闯进来的机会。
被云朵分了心,靳敖此刻却被提醒,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他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摩挲着外壳,犹豫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给那人发消息。
但今天这事的确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
想了想,靳敖还是拿起了手机,打开微信,给通讯录里很久没联系的某个人发了条留言。
【嗷嗷】:店长,你今天是不是给别人亲自调了“止疼药”。
靳敖本来并没有预计到对方今晚会回复他,可是他刚编辑好文字发送过去,就看到对话框上方的昵称变成“正在输入中”。
他有些诧异,定定地看了一会聊天框,等待对方的回复。
对面很坦诚地回复他。
【宋时笠】:是啊。
【嗷嗷】:你还没睡?
【宋时笠】:我可是有夜生活的人。
宋时笠,就是“地心引力”酒吧的老板,在酒吧给白和璧“止疼药”的首席调酒师,同时也是靳敖从前兼职在高中时期的前上司。那时他缺钱,碰巧发现“地心引力”在招服务生,他犹豫片刻,就去应聘了。他选择这份兼职的原因,是工资要比在奶茶店打工要高上几倍,除了晚上辛苦点,也没什么其他弊端。
当时靳敖应聘的时候,宋时笠见他长相不错,很符合他们酒吧的调性,而且满了十八岁,不算雇佣童工,就和对方爽快地签了兼职合同。这份工作离家近,待遇还不错,也算解了他一时的燃眉之急。
宋时笠是清楚他家的情况的,明里暗里也帮过他不少,靳敖也在兼职的这段时间里和宋时笠成了好友,知道对方和他的同性爱人已经携手度过了十余年时光,恩爱无比,四年前同性婚姻合法化,他们也是最早第一批登记结婚的人。
当初靳敖发现自己对白和璧动心,对自己性向产生迷茫情绪的时候,还是在宋时笠的开导下才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嗷嗷】:呵,你家那位刚被你折腾完?
【宋时笠】:嘻嘻,你猜?
宋时笠还是这个性格,照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就是皮,不知道他爱人到底看得上他什么,嘴贱还是那张脸?
靳敖不是很想看他们两个人秀恩爱,他嫉妒。
【嗷嗷】:……我知道了。
【宋时笠】:你还是这么无趣,那个你说的“别人”选择其他人也理所应当吧。
靳敖无视了宋时笠嘲讽他的话,而是直奔问题核心。
【嗷嗷】:为什么给他调那杯酒?要是他不遇见我的话,被其他人捡走都有可能。
【宋时笠】:放心,我有分寸,对方可是身边有人的,而且,如今嘛……他这不是在你家吗?
酒吧店长说得暧昧,什么“对方身边有人”,想要以此来激怒他。
不过靳敖早就从白和璧的口中得到了准确信息,和他白哥在一起喝酒的是他公司里的那个副总,所以并没有被宋时笠影响到心情。
【嗷嗷】:我不管,你必须给人当面道歉。
宋时笠可不高兴了。
【宋时笠】:我凭什么身份啊,你曾经的顶头上司?而且,我在他喝酒前可是提醒过的,“止疼药”也是他自己喝的,我最多就是给他提供了一个选择而已,他自己选择要喝那也没有办法。
【宋时笠】:况且,我们之间也有账要算吧?你回国这件事,可是一点都没和我们说啊,要不是朋友圈里看到你发了照片,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成了大老板就是不一样,以前的朋友想见一面都得拐弯抹角地问。要不是今天遇见你初恋,给他调了杯酒,又“恰巧”被你捡回家,你是不是都不会给我发信息?
靳敖扫过这长长的两段话,头疼,果然是对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心里还有怨气。
他揉揉眉心,捋清事情的逻辑。
【嗷嗷】:……回国没通知你们这件事是我不对,但一码归一码,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宋时笠】:行啊,没问题,但是什么时候你能把人正大光明的带过来,我就向他道歉;但同样的,你也得向我们酒吧里的人道歉。
【嗷嗷】:可以,但你必须先道歉。
【宋时笠】:你瞧瞧你自己的样子!
【宋时笠】:……唉,你果然还是没变。
看到这句话,靳敖松了口气。
他沉吟片刻,打字回复道。
【嗷嗷】: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宋时笠】:行了,你和你初恋过夜生活去吧,我们这些狐朋狗友就不打扰你们了。
【嗷嗷】:闭嘴。
【宋时笠】:哈,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