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跳跃的电梯间里,一些零碎的片段忽然闪过脑海。
言雳越想越心惊,扒开电梯门的时候连手指都是抖的。
站在门铃前犹豫了好久,言雳选择了敲门。
他和邢焇住在一起,他知道邢焇听得出他的敲门声。
过了许久门才被打开,言雳一见那白色的身影,就伸手把人推了进去。
他没使多大力气,但邢焇明显踉跄了几步,被他一下就挤到了墙边。
大门在身后自动合上,言雳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正在回避他目光的少年。
少年的嘴角满是伤痕,尽管有些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可还是依旧看得出当时的惨烈状况。
邢焇别着脸,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雪白如玉的脖颈上有大大小小清晰的痕迹,就连旧T恤上方露出的锁骨上都有被噬咬过的痕迹。
他这个样子,确实不可能去上班。
“邢焇。”言雳心疼地伸出手,却被对方下意识地避过。
言雳狠狠心,扣住他肩膀把他翻了过来,毛绒绒的发梢下,他雪白的后颈上有一处清晰的牙印。
邢焇默默一挣翻转过身体,擦过墙壁就想逃。
言雳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慌乱中又带着一丝害怕,像一只森林中受伤的灵兽,全身都散发着对他的抗拒。
身经百战的言队长脑子一嗡,第一个划过脑海的想法居然是:完蛋了,第一次没表现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次了。
“对不起!”尽管明显感觉到了抗拒,言雳还是用力抱住了邢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
心里只有这三个字能表达此刻的心情,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都还懵懵懂懂,但邢焇身上的伤痕却明明白白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要不是你身份证可以证明,我大概要去坐牢吧。”言雳从背后抱着人,大手紧紧的圈着。
“说什么傻话。”邢焇小声地开口,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
言雳心口一颤,忽然脑子糊住:“你这嗓子真性感。”
“你!”邢焇一怒转身,忽然就被结结实实地吻住了唇。
屋角的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洒在干净的白色被褥上。言雳伸手轻轻捧住邢焇柔软的后脑,一下又一下揉着他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发丝。
邢焇浑身上下都是软软的,皮肤也好,睫毛也长,接吻的时候甚至能擦着他的眼睫,莫名扇动着他的心。
把人放到床上的时候言雳尽了十分的小心翼翼,但还是感到邢焇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很疼吗?”言雳喘息着支起身子。
邢焇不想理他,扭过脸去看着窗外。
大手忽然就往他身后探,被邢焇一把抓住怒道:“干什么?!”
“给你揉揉。”言雳歪着嘴角坏笑。
邢焇用脚蹬他:“你不信我真的打你?”
言雳把他的脸捧回来:“你舍不得。”
绵绵密密的吻如春雨般落下,这次没有暴躁与掠夺,只有轻轻柔柔的爱恋与怜惜,仿佛在给对方舔舐伤口般,舌尖与唇瓣细细描绘过每一道昨晚的伤痕,在即将失控的边缘筱然停下。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再强迫你了。”言雳喘息着,低头抱住邢焇,鼻尖触着他软软的发丝,“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感觉到这样幸福过。我觉得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焇焇,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叫声老公来听听。”
邢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嬉皮笑脸:“给你三秒钟,滚!”
“矮油~老婆~~~呃……”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但言雳知道,邢焇根本没用力气。
言雳爬起来滚了。滚去厨房做饭了。
三菜一汤没什么创意,但再怎么样也比邢教授煮的皮馅分离的饺子好吃。
邢焇吃了一碗米饭,这在言雳看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把碗里的饭都扒了个干净,言雳把最后一小碗排骨汤推到邢焇面前:“喝了,补补身体。”
邢焇手一顿,言雳看见他耳根红了起来。
还是那个少年,他心里的少年。
“昨天是怎么回事?”言雳神情严肃起来。
邢焇放下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那个应该是麒麟血的变种,效力更强,但是……”眼尾轻轻扫过眼前的男人,邢焇垂眸,“似乎对每个人的作用不太一样。”
言雳靠在椅背上,环着手臂若有所思:“这东西要是普通人来一剂,估计根本顶不住。”
邢焇默默点头:“多数会直接疯狂崩溃,做出一些无法预计的暴力行为。”
言雳喉头一塞:“那个……对不起。”
邢焇没接他话:“你有没有其他感觉?”
“什么感觉?”言雳不解。
邢焇随手递给他一个杯子:“捏一下。”
“捏什……”
“啪!”
手中的瓷杯应声而碎。
言雳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嘿!这是怎么回事?”
邢焇见怪不怪,平静的拿起汤碗:“恭喜你,战斗力升级。”
……
冬雨总是让人烦闷,尤其是在上班的清晨。
警局门口的停车带里积着不少小水洼,言雳从车上跳下来,黑色警靴溅起一潭泥泞。男人浑不在意,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大楼里走去。
“知道了,谢谢张园长。一切听邢焇的意思吧。”
为了雪的日常健康,张园长建议给雪每年注射动物园特别为大型猫科动物们准备的疫苗,但是邢焇表示雪什么针都不用打。以此争论了很久,最后以言队长的护内告终。
才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施晓楠带着证物袋急匆匆地拐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言雳放下电话,快步走到桌前。
“头儿,”欧阳冰冰拿过一张装在证物袋里的照片,上面俨然是一个被绑住手脚蒙住眼睛的男童,“早晨其他同事在警局门口阶梯上发现的,黄色防水牛皮纸袋装的,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童是失踪已久的梁元浩。
男童身上斑斑点点的带着血迹,垂着头坐在一张椅子上,因为蒙着眼睛,都不能判断是否是意识清醒。
言雳眉头紧皱:“查监控了吗?”
阮贤瑜扔过来一张照片:“查了,这个人放的。”
照片里的男人看身形是个20几岁的年轻男人,黑口罩黑帽子遮住了长相,身上的连帽卫衣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在找人排查了,结果还要等等。”
“嗯。”言雳把照片放回原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通常绑匪寄出肉票的照片,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下一步计划。
果然第二天一早,警局门口又出现了一个牛皮纸袋。
纸袋里是另一个失踪的孩子启靓的照片。
“这人想干什么?扔下照片就走,也不提条件,很诡异啊!”阮贤瑜敲着笔尖,“搞不好是要憋个大招!”
“等一下,这次的照片后面有字。”法医主任施晓楠用镊子夹起照片。
照片后面有一排歪歪扭扭的笔迹:“想抓我,我就让他们死。”
邢焇站在发财树边,手里捧着一杯言雳给他买的双倍焦糖玛奇朵:“这是一个孩子的字,这些孩子可能确实在他手里。”
言雳貌似随意地瞥他一眼,脖子上嘴上的伤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言队长松了口气。
这两天,小邢同志都被自家队长好吃好喝的供着,俨然一副少奶奶的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但总有人后知后觉。
“诶,我说头儿,你也太偏心了,咖啡怎么总是给小邢同志一个人买?我们难道工作不努力吗?”正在嫌弃办公室咖啡的阮副队长一脸埋怨。
一旁的欧阳冰冰用力怼了怼他的胳膊。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邢焇从发财树旁边站直了,慢悠悠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卡:“冰冰,今天我请客,你去给大家买咖啡吧。”
欧阳冰冰哪敢接,只看见一脸黑的自家队长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满脸都写着只要你敢接今晚就让你加班到明天早晨。
“那个……现在都用网络付款了,咖啡店不刷信用卡的。”
邢焇默默地收起了黑卡。
人人都知道邢教授生活简朴,甚至连支付宝都没有开通过。
“好了,”言雳掏出手机调到蓝□□面递给欧阳冰冰,“咖啡人人有,监控给我全面排查,法医收集可能的嫌疑人信息,用最快速度给我把这个明目张胆在警局门口放威胁信的人抓起来。”
“头儿,”郑鹏宇从门口进来,身上的雨衣湿湿嗒嗒的还在滴水,“东西摆好了。那人要是再出现,马上抓住他!”
冬雨连着下了一整夜,刑侦办公室里一阵死气沉沉。三个孩子失踪的案子一筹莫展,照片上的笔记除了被证明是启靓的笔记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和可以追溯的证据。
言雳坐在监控头前,啃着手里的一个肉包子。
前几天他让郑鹏宇在原处摆了一封信给绑匪,告诉绑匪警方愿意和他谈条件,只要他不伤害三个孩子,但那封信摆在台阶处已经三天了,那个来送信的神秘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正出神中,面前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饮料,闻起来像是豆浆的香味。
言雳睁着强撑的双眼望向手的主人:“来这么早?”
邢焇今天穿了警服外套,看起来何止玉树临风,简直是可以上征警宣传片的模特标准。
言雳看得目不转睛,加班僵了一晚上的大手忍不住痒痒的搓动了几下,恨不得当场把人捞怀里抱紧了。
“雪早上把猫砂刨得到处都是,把我吵醒了,我起来打扫好就来了。”
言雳心想你就吹牛吧,那只大猫从来不在早上拉屎,每天专门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才去蹲坑,但是你这样说就是害羞了不想承认你这么早来单位就是想你老公我了,一脸淡定道:“哦,你早饭吃了什么?”
邢焇往他身旁一坐,拿过他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啃了两口:“没吃,有点饿。”
言雳看着他那淡粉色的唇咬在自己的牙印边,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仗着办公室里没人,直接伸手摸上人大腿低声道:“你一大早就勾引我,小心我马上吃了你。”
邢教授面色不改地一边咬包子一边盯着黑白如故的监控画面:“你没有时间,因为来活儿了。”
“啊?”言雳刚才想追问,就见面前的摄像头里人影一闪,一个拿着牛皮纸袋的黑衣男人出现在了台阶边。
没时间套上雨衣,言雳带着邢焇就冲了出去。
另两个在值班的警员也发现了异常。
“言队,抓吗?”一个新来的配枪警员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来。”言雳拍拍年轻的新同事,把手放在了身后的配枪上。
抓捕过程非常迅速,那人放下手里的信封后发现了地上的信封,犹豫了一下刚要拿起来,就被言雳从背后铐住了。
那封没被拿走的信被风吹得掉进了草丛里,被一只从围栏后伸进来的手极快地捻了出去。
“得~是个没用的。”气急败坏的阮副支队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把手里的笔录甩在桌上,“一个小混混,说有个女人给了他一百块,让把信送到警局门口。查了身份,不像是假的。”
言雳坐在窗口抽烟,眉头紧皱着。
“信封里的照片核对了吗?”
“核对了,是那个没有回来的孩子方乐平没错。”钱述拉了把凳子坐下,戴着手套把照片翻过来,“后面有字,头儿。”
照片背面,一样是歪歪扭扭的孩子字迹,上面写着:“自己一个人到诚丰大厦603号房。”
“谁?”郑柯看向一边的言雳,“这是让谁去?”
邢焇低低道:“让我去。”
“哈?为什么?”郑柯不解。
言雳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我一个人去。”
诚丰大厦在云中最中心的地段,但是地处老城区,各种老式住宅与写字楼林立,弯弯折折的巷子特别多。
“叮咚~”
“欢迎光临~”
言雳插着口袋晃进一家711,耳麦对讲滋啦一声响了。
“头儿,机器全部架好了,对面的监控也开启了,角度很好,但房间拉着窗帘,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特警和狙击手都准备好了,如果有情况第一时间支援。”
“知道了。”言雳放下手里淡而无味的咖啡,把耳边的头发拨了拨,迈出了便利店。
诚丰大厦是座非常复杂的建筑,四面环形的老式商住两用楼里杂七杂八的挤着各种各样的外来人口,开公司的、群租的、做特殊生意的、还有些东南亚的小型贸易商会,人员构成可谓十分复杂,一直也是这一片的管理难点。
言雳站在楼下叼着烟,吸了两口就扔地上踩灭了。一个外卖小哥拉开铁门走进楼栋,他顺便跟着混了进去。
楼栋里闷热潮湿,隐隐散发着老旧的霉味,就算是冬天也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层楼几十间房的阴暗长廊,没有一处不提醒着来人,这里很复杂,能走赶快走。
摆着消火栓的拐角处,言雳抬眼瞥了一下对面的玻璃窗,灰蒙蒙的半块碎玻璃上出现一个人影。
言雳动了动手腕,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人影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近。
言雳猛地停住,反手就是一拳。
拳头像是打进一团棉花里,对方稳稳接住,后退的力道很柔和,完美地化解了这一拳蛮牛般的暴力。